為了生活,冷凝語一個姑娘家不得不拋頭露面,出外賣些字畫,好掙些銀子維持家計。
在這條街上,她一直是最引人注意的一個,先不說她清麗出塵的外表,光是她那善良的個性,便教人打從心底喜歡她。
當然,美麗的外表通常是惹來禍端的原因,但城內的地痞流氓卻沒一個敢騷擾她。
原因無他,只因城裡有誰不知道她冷凝語是堂堂縣太爺獨生子的心上人,試問,還有誰敢得罪她?是以,她的日子倒也過得十分平靜。
這天,風和日麗,午後的陽光一反昨日,顯得無比溫暖,偶有涼風吹來,令人備覺舒爽。
冷凝語坐在字畫攤前,等著有心人前來選購。
這些字畫大都是出自她大哥冷霆軒之手,只有一小部分是她的作品。
而大部分的客人還是挺有眼光的,選上的字畫通常都是大哥所畫。
一想起大哥冷霆軒,冷凝語不覺有些黯然。
這兩年來,她和大哥及小妹都已漸漸習慣這樣的生活,從前富貴人家的日子已然成為回憶。
她並不埋怨日子過得清苦,但母親嗜賭的個性卻教她十分擔憂。
想她那和藹慈祥的爹,便是教母親給活活氣死的,原本豐厚的家產,也被母親一點一點點的輸光,他們兄妹三人為了生活,不得不想盡辦法掙錢。
為了母親欠下的賭債,大哥四處打零工賺錢,原本才華洋溢的秀才只因為放心不下她們母女三人,是以到了今日仍沒進京求功名。母親的嗜賭葬送了他的大好前途,可是他卻從無怨言。
冷凝語輕歎一聲,輕搖螓首,不願再去想這些煩心的事。
隨手拿起了一本書,她靜靜閱讀著。
就在這個時候,街上忽然出現了三名衣著華麗的人,而他們的一舉一動,很難不教人注意,尤其是三人的長相都十分出色。
只見當中唯一的姑娘長得清麗絕倫,舉手投足間帶著一股傲氣,她身旁的兩名男子則各有特色,但那卓然不群的氣度卻是那樣相近。
街上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集中在那三人身上,並不停猜測他們的來歷。
冷凝語也感覺到四周的騷動,她放下手上的書,隨著眾人的目光望向那三人。
這一看,她不覺微微一笑。
果真氣度不凡,難怪能吸引眾人目光。
只見那三人隨意逛著,並不因人群的注視而改變態度。
今日天氣晴朗,邵飛揚拗不過妹妹邵飛雨的懇求,只得勉為其難的陪她出來閒逛。
天知道,府裡還有多少事情等著他回去處理,可他就是不忍心看見飛雨那張失望的臉。所以,即使他再怎麼不願意,也得裝出一副笑臉陪著她。
要知道,飛雨可是他唯一的寶貝妹妹。
最感到委屈的,要數荊無邁,他原本興致勃勃地去找邵飛揚,沒想到卻被邵飛揚抓來一起陪著這刁蠻驕縱的大小姐逛街,她不准他露出苦相也就算了,竟還強迫他得裝出一副開心的模樣,這對他而言,簡直就是一種酷刑。
就在冷凝語看著他們的同時,邵飛雨神情傲然地來到字畫攤隔壁的玉石攤前,隨手拿起老婆婆攤上的玉珮端詳著。
「哼!這麼差的石頭,也配叫玉。」說完,邵飛雨將手中的玉珮丟回攤上。
那玉質地易碎,哪兒禁得起她這麼一丟,那塊玉就這樣和另一塊玉相碰擊,兩塊玉便應聲碎了。
「啊!我的玉……姑娘,你摔碎了我的玉,你賠給我!」老婆婆心疼地拿起那兩塊碎玉,急急朝她道。
「哼!什麼爛玉,是它自己禁不住摔,你還敢開口要本姑娘賠!」邵飛雨絕美的臉龐上全是任性、不服氣。
她身旁的邵飛揚及荊無邁見狀,不約而同地苦笑,對她這刁蠻不講理的個性,早習以為常。
但只要她不過分胡鬧,他們倒也不會太過責備她。
「飛雨,你又胡鬧了,還不快將銀兩賠給人家。」邵飛揚嘴裡雖然滿是責備,可眼裡卻淨是寵溺。
「大哥,你怎麼幫起外人來罵我,可見得你根本不疼我。」邵飛雨一臉嬌嗔。
看她那模樣,分明早已被人慣壞。
「這位公子,你要替我主持公道啊!」老婆婆忙向一旁的荊無邁求救,希望他能替她說幾句公道話。
「荊無邁,我可警告你,要是你敢說一句我不對的話,小心本姑娘這輩子都不會再理你。」邵飛雨丟給他一記警告的眼神。
荊無邁只得聳聳肩,朝老婆婆露出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
就在這時,旁人已漸漸圍了過來。
「大哥,無邁,咱們走,別理這臭婆子。」邵飛雨一手拉著一個就要離開。
邵飛揚與荊無邁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
默契十足的兩人,早已打定主意,待會兒再找個機會,回來好好賠償這位老婆婆。
他們倆深知飛雨的個性,她其實沒那麼壞,只是在眾人面前,她拉不下臉道歉罷了。
「你們別走,賠我玉來。」老婆婆向前拉住邵飛揚,「這還有天理嗎?各位,你們要替我這老太婆評評理啊!」
眾人雖然同情她,可誰也不敢上前說句公道話,光是看他們三人的衣著,便可猜出他們絕非普通人,他們哪惹得起。
「站住!你們想這樣就走了嗎?」冷冷的聲音由他們背後傳來,令他們不約而同停下腳步,將目光投向發出聲音的人。
從頭至尾,冷凝語將一切看得分明,對於他們三人的蠻橫,她感到十分氣憤,見群眾中無人能幫古婆婆,她這才忍不住開口。
這時,所有人的目光全落在她身上。
「你是誰?憑什麼這麼跟本姑娘說話,你知不知道我是誰?」邵飛雨怒不可遏地來到她面前。
她的心情這會兒已經很差了,沒想到竟然還有人不知死活地敢來惹她。
看來她滿腔的不悅可有發洩的對象了。
「你是公主、千金大小姐又如何?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難不成你還有特權不成。」
冷凝語語氣雖平穩,可是她晶亮的眸子裡,充滿不屈的神采。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這麼和本姑娘說話。」邵飛雨瞪著她,「告訴你,我乃堂堂邵知府的掌上明珠邵飛雨,你是什麼人?竟敢開口教訓本小姐。」
論氣勢,眼前的姑娘和自己旗鼓相當;論道理,自己卻差了人家一大截。可自幼備受驕寵的她,又怎肯低頭認輸!「王法之前人人平等,難不成你家財大勢大,便可隨意欺負人?你的教養到哪兒去了?」冷凝語原先並不想這麼罵人的,但對方的態度實在令人難以忍受。
邵飛揚自她出聲後,那雙眼便再也離不開她那清麗出塵且神采飛揚的俏臉。
他眼中不禁升起一抹讚賞的光芒。
眼前的姑娘全身上下散發著一股說不出的正義凜然,她毫無懼意,清澈的眸中有一抹智慧之光,望之令人炫惑。
他的嘴角不自覺浮起一抹笑容。
荊無邁看出好友的異樣,深知他對眼前的姑娘產生了興趣,他不由得驚訝。
他認識邵飛揚這麼多年,這可是他頭一次看見他露出這種表情,由此可知,眼前這位美麗的姑娘影響他有多深。
總算有個女子能吸引住他的目光。
「你……你好大的膽子。」邵飛雨氣得轉向一旁不發一語的邵飛揚,「大哥,你就這麼眼睜睜看著她欺負我,也不幫我。」
邵飛揚挑了挑眉,直直看著冷凝語,「不知姑娘有何賜教?」
「不敢,只想請你們講講道理,把該賠償的銀兩賠給古婆婆,別辱了你們邵家的名聲。」冷凝語神色冷然,無所顧忌地說。
邵飛揚的深邃雙眸閃過一抹興味。
好個冰雪聰慧的女子,不畏強權、據理力爭,她果然十分勇敢。
他不禁想知道,這樣纖弱嬌小的她,哪來那麼大的勇氣與他對抗?「姑娘說得極是,在下這就賠償。」邵飛揚微微一笑,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交給老婆婆,「不知這錠銀子夠不夠賠償您的兩塊玉?」
古婆婆看著他身後咬牙切齒、眼中彷彿冒火的邵飛雨,遲遲不敢伸手接過那錠銀子。
她是很想收下沒錯,但她更怕自己這一伸手,不知道又會惹來什麼麻煩。
要知道,這些有權有勢的人,要比那些地痞流氓更可怕。
冷凝語見狀,二話不說,便代她將銀子拿了過來,塞進她手裡。
「冷丫頭,算了。」古婆婆還是不敢收,拿著銀子就要還給邵飛揚。
這何止兩塊玉的價錢!這錠銀子夠買下她攤子上全部的玉了。她雖不捨,可也沒辦法。
「古婆婆,這怎能算了,這本來就是您該得的。」冷凝語不贊同地拉回她的手。
「姑娘說得沒錯,您就收下吧!」邵飛揚神色泰然,微微一笑,「難道,您是嫌不夠?」
「夠了、夠了,謝謝,謝謝。」古婆婆這才滿心歡喜地笑丫,她捧著銀子,不住向他道謝。
「您謝錯人了,您該謝的,是這位姑娘才是。」邵飛揚微瞇著眼笑了。
冷凝語看著他的笑容,不覺皺起了眉。她不喜歡他的笑容,那笑中帶著太多她弄不懂的意味。
「大哥……」邵飛雨還想說話,卻教邵飛揚的凌厲眼神給打斷。
她瞭解她大哥,每當他露出這種眼神時,便是他發怒的前兆了。
「看來,我真的是太縱容你了。」邵飛揚以譴責的目光射向她。
「大哥……」邵飛雨委屈地輕喊。
這麼多年來,她在府裡根本找不到人可以談心事,想找唯一的哥哥,可是他又那麼忙。她也不是存心想使壞,她的目的還不就是想引起注意。
就在這個時候,人群又開始騷動。
原來,縣太爺的獨生子楚雲來了。
喜歡看熱鬧的人們,更是不願錯過看好戲的機會。
「凝語,發生了什麼事?」楚雲來到冷凝語身旁,疑惑地看著眾人。
大老遠他便看見一群人圍在她攤子前,他滿懷擔憂地趕了來,直看見她安然無恙,他這才放下惶恐的心。
邵飛揚冷冷地看著他們,他看得出來,眼前的男子和她的關係匪淺。
「沒事。」冷凝語回他淡淡一笑。
那笑容看得邵飛揚眉頭一緊。
老天爺是不是在和他開玩笑,好不容易讓他遇見個有趣的姑娘,偏偏她已有了意中人,那還有什麼意思?他緊皺眉頭,無限感慨的眼神,均沒逃過荊無邁的眼,他怎會不知好友心中的想法。
難得他對眼前的姑娘有興趣,不管這位姑娘是否有意中人,他非得幫他這個忙不可,他可不想讓這齣戲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大哥,無邁,咱們回去吧!」輕柔的嗓音響起,邵飛雨低垂著頭,眼角餘光卻仍捨不得離開楚雲那張俊美的臉。
她不明白自己何以一看見他,心裡便泛起一陣又一陣異樣的感覺。
她不是沒見過相貌出眾的男子,她大哥和荊無邁便是了。
但他那氣度非凡的俊朗模樣,以及溫文儒雅的舉止,無一不教她心動。
荊無邁察覺她的異樣,他也感到訝異!就連飛雨也對來人產生興趣,看來,這事變得更加有趣了。
邵飛揚看著妹妹的表情,他心裡不禁有了另一打算。
「飛雨、無邁,咱們走吧!」臨走前,邵飛揚意味深長地看了冷凝語一眼,「姑娘,後會有期。」
「他們是誰?」楚雲不解地看著邵飛揚的背影。不知為何,邵飛揚的眼光教他感到不安,而他臨去前的話語,又似乎帶著某種含意。
「不認識的人,也是毫不相干的人。」冷凝語淡淡地道。
「冷丫頭,方才真是多謝你了。」古婆婆眉開眼笑地朝她道謝。
「舉手之勞罷了,何足掛齒。」她淡淡一笑,「幸好對方亦是講理之人,要不然,別說銀子沒要到,恐怕還會惹上麻煩。」
「可不是嗎?」古婆婆點點頭,眼裡滿是讚賞。
「你們在談那個男人嗎?方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楚雲皺著眉,下意識極不願凝語和那男子有任何牽扯。
「楚公子,你要是真想知道,老婆子告訴訴你便是。」古婆婆開心地拉著他,一五一十地將方纔所發生的事完全告知。
看著楚雲溫和的臉孔,冷凝語覺得滿心疲累。
其實,他們可算是青梅竹馬的好友,當她爹在世時,縣太爺對他們冷家還不錯,但當她爹去世後,冷家家道中落,他便不再上門,也開始禁止楚雲前來找她。
她並不怪縣太爺勢利,畢竟人是自私的,誰不為自己著想,更何況,楚雲是他的獨生子,他更要為楚雲挑選個好對像不可。
可惜的是,楚雲個性雖溫和,對她的感情倒是十分執著。
雖然她也曾勸他,不必對她用情如斯,可他從來聽不進去,久了,她也就不再說了。
反正她心知肚明,他們是絕對不會有結果的。
只是她不知道他何時才能明白這一點。
聽完古婆婆的敘述後,楚雲忽然轉頭看冷凝語,朝她溫柔一笑。
「你又多管閒事了。」
「這哪兒叫多管閒事……」冷凝語還想辯駁,楚雲卻馬上朝她擺擺手,打斷她想說的話。
「好好好,你別生氣,你說的都對,是我說錯了。」楚雲哪兒會不知她的個性,一旦她認為是對的,她非堅持到底不可。
「別說得那麼委屈。」她被他的樣子給逗笑了,「瞧你那模樣,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我有多不講理呢。」
「何必管他人怎麼想呢?只要我懂你就可以了。」楚雲又是溫柔一笑。
凝望著他俊美的臉龐,她暗暗歎了口氣。「楚雲,你別再來找我了,我們不會有結果的。」
「不,我一定會說服我爹,你相信我。」楚雲急切地表示他的心。
「你明知我指的並不是你爹。」冷凝語淡然一笑,語氣中明顯有著一絲愧疚及無奈。
楚雲搖搖頭,拒絕再談論下去,「我們別談這些了,來,我幫你賣畫。」
冷凝語不由得深深歎息。
又來了,每次只要一提起這個問題,他便選擇逃避,而她也漸漸放棄與他深談。
她想,總有一天他會明白,他和她根本不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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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揚,你看見方才飛雨看著那名男子的表情了嗎?」荊無邁斜靠在樹幹上,朝邵飛揚笑問道。
「當然。」邵飛揚的嘴角浮現一抹邪邪的笑。
「那你打算怎麼辦?那男子和賣字畫的姑娘好似交情匪淺。」雖然從他眼中可看出答案,但荊無邁仍要聽他親口說出。
「很簡單,想個辦法拆散他們。」
「這有什麼問題,包在我身上。」荊無邁自信的一笑,「我這就去打聽他們的底細。」
「你願意去?」邵飛揚濃眉一挑。「也好,省得我麻煩。」
「那姑娘也太笨了,什麼人不好惹,竟惹上你。」荊無邁故作惋惜地搖頭。
邵飛揚微瞇著眼看他,「你對這件事似乎有點熱心過了頭,你究竟打什麼主意?」
「嘿!你這麼說就太不夠意思了,我們是好朋友,幫你是應該的。」荊無邁重重拍了拍他的肩,「更何況,這件事這麼有趣,我也想湊上一腳玩玩。」
「說穿了,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邵飛揚嘲諷一笑。「算了,你想怎麼做隨你,不過,記得,我要親眼看見那女人在我面前求饒。」
「不止是你,就連我也想看看那驕傲的女人對人低聲下氣是何模樣。」荊無邁眸中精光一閃。
邵飛揚冷冷一笑。
遇上他,或許是她的不幸吧!但誰要她身旁的那個男人偏偏教飛雨看上了,而她,也是他有生以來第一個感興趣的女人。
一旦教他看上,他是不會輕易放手,除非是他膩了、沒興趣了,他才會放過她。
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一個姑娘家不好好待在家,非要學人家強出頭,個性如此倔強,是該有人好好挫挫她的銳氣才是。
「等我的好消息。」荊無邁笑得那樣自負,似乎所有的事都逃不過他的掌握。
「事成之後,你有什麼要求,開口便是。」邵飛揚眉也不皺一下,那氣勢,簡直就像天生的王者般。
「是朋友就別說這傷感情的話。」荊無邁眼裡有著明顯的不悅。
兩人自顧自地談話,一點也不在意躲在不遠處探頭探腦的邵飛雨,他們知道不會武功的邵飛雨絕聽不見他們倆的談話內容。
而事實也是如此。
打從回府後,大哥便和荊無邁相偕來到後花園,怎麼也不肯讓她跟來,偏偏她就是天生一副不容他人冷落的個性,於是便悄悄跟在他們身後,躲在一旁的樹叢裡,不過由於距離太遠,她根本聽不見他們究竟在談些什麼。
看著出色的兩人,邵飛雨腦中不自覺浮現楚雲那張俊秀的臉,也想起冷凝語和他說話的表情。
她心想,他們倆不會是對情人吧?而她,還能再見到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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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斜照,冷凝語收拾好攤上的字畫,一步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才剛踏進家門,她便看見正在作畫的大哥,不覺微微一笑。
「凝語,回來啦!辛苦你了。」冷霆軒停下手邊的工作,迎上前去,接過她背上所有的字畫。
「大哥,我一點也不辛苦。」她朝他一笑,眼神不住地往屋內搜尋,「凝雪和娘呢?」
「凝雪在準備晚膳,娘還沒回來。」一提起母親,冷霆軒的眼中便閃過一抹傷痛。
母親的嗜賭,著實傷了他們三兄妹的心。
「哥,別想太多。」冷凝語輕拍他的肩,「我去幫凝雪。」
「姊,不用了,我都煮好了。」冷凝雪美麗的容顏與姊姊極為相似,甜美的笑容教人看了便覺得舒服。
「那好,咱們先用膳吧!」冷霆軒拉著冷凝語來到飯桌前。
「還是等娘回來一起吃吧!」冷凝語輕聲道。
「等她回來飯菜早涼了!」對於母親的行為,冷霆軒心中總存著一份不諒解,「聽大哥的,先吃吧!」
冷凝語與冷凝雪相視一眼,隨即聽話地坐了下來。
冷霆軒感慨地看著兩個乖巧聽話的妹妹。
凝語是個美麗與才情兼備的女子,無論琴、棋、書、畫,均難不倒她。
而凝雪溫柔善良,年紀雖小,可是最懂得體諒人。
從小,她們便在眾人的呵護下長大,直到父親去世、家道中落,她們對艱苦的生活也從無怨言。
他不甘心,也不願她們過著這樣的生活,他怎忍心讓兩個乖巧的妹妹過這樣粗糙的日子?於是,他加倍的工作,除了字畫攤外,他還接了許多雜工,想賺更多的錢,好讓她們過好一點的生活。
可是,他賺得再多,卻永遠也趕不上母親賭輸錢的速度。
他不是沒想過上京求個功名,可是他放心不下兩個妹妹,他怕自己一不在,母親會賣了她們倆。
人說虎毒不食子,可是沉迷於賭博的母親絕對比老虎更兇猛。
「哥,這是今日賣字畫所得,你好好收著。」冷凝語將手中的銀兩交給他,打斷他的冥想。
「這些錢你和凝雪先收著,千萬別給娘發現。」冷霆軒將錢放回她手中。
冷凝語想了一下,也不推拒,默默將錢收好。
「姊,今天街上可有發生什麼趣事?」冷凝雪睜大了眼看她,幾乎足不出戶的她,十分渴望得知外面所發生的事。
「趣事沒有,麻煩事倒遇上一樁。」冷凝語一想起那件事,腦海便浮現那雙深邃晶亮的眸子。
「是嗎?你快說給我聽聽。」冷凝雪一臉興致勃勃。
「今天,街上來了三個人——」冷凝語才開口,便教一個兇惡的責備聲給打斷。
「你們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娘?我人還沒回來,你們就先吃飯了,這是什麼意思?」
冷母滿臉的不悅。
賭了一整天,沒贏點錢就算了,竟還輸了五兩銀子,一進門,又看見他們三人有說有笑地吃飯,根本忘了她這個做娘的,原本鬱悶的心情霎時教怒意取代。
「你希望我們等你等到什麼時候?等到三更半夜?還是等到你輸光,知道回家為止?」冷霆軒陰沉的語氣直透冷母的心,教她滿腹的氣焰消了一半。
「你這是什麼態度?這是為人子女該有的態度嗎?」冷母板著臉。
雖然明知是自己的錯,但她又拉不下臉向自己的孩子低頭認錯。
「你呢?你又有為人母親的自覺嗎?」冷霆軒苦澀一笑,「如果你有,爹就不會死,我們的環境也不會是這樣。」
「不管怎麼說,我總是你們的母親,你不該這麼說我。」冷母心虛地別過頭,不敢直視他那炯然有神的眼眸。
「你認為你配嗎?」冷霆軒冷笑道:「在你心中,除了賭之外,可還有我們兄妹三人的存在?」
「我會這樣做,還不是想讓你們過得更好一些……」冷母的聲量越來越小,連頭也低了下去。
很顯然的,這理由連她自己也說服不了。
「娘,您別說了,我們都知道。」冷凝語微微一笑,「娘,您餓了吧!咱們吃飯吧!」
冷霆軒緊握住拳,一個轉身回房,連話也未說一聲,留下母女三人無言以對。
每次,只要兒子對她這樣,冷母心中便悔恨萬分,可是,要她戒賭,倒不如要她去死快得些。
冷凝語將母親的表情全看在眼裡,母親心裡在想些什麼,她豈會不知。
他們兄妹三人,想盡了辦法,就是不能教母親戒賭,這些年來,他們也死了心。
賭在母親心中早生了根,要她戒賭,談何容易。
冷母察覺大女兒的眼光,她心念一動,將她拉到一旁,在她耳邊輕問道:「凝語,你身邊還有銀兩嗎?」
「娘,您……」冷凝語一驚,心口一痛。
母親這舉動,她雖早就習以為常,但每當母親一開口,她便知母親陷得更深了。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冷母有些不耐煩,「今天我欠了賭場五兩銀子,他們要我明天就還,你也知道,娘身上哪兒還有銀子,要是我不還,他們肯定不會放過我。凝語,我想你不願意看見娘橫屍街頭吧!」她深知女兒孝順,每次只要她說的慘一些,女兒絕對會乖乖拿出錢來。
冷凝語緊咬牙根,眸中的傷痛是那樣深。
這次,她絕不再任她予取予求!要知道,她身上的每一分錢,全是大哥辛苦掙來的血汗錢,她不再讓母親自私的揮霍。
「娘,我沒有錢。」
冷母聞言一愣,隨即拉下臉來。
「你說什麼?」
「我沒有錢。」冷凝語再說一次,話裡有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我不相信!」冷母一把拉住她,「拿出來,你給我拿出來。」
「娘,您別這樣。」一旁的冷凝雪見狀,連忙衝向前想拉開冷母。「您快放開姊姊!」
「沒你的事,給我走開!」冷母用力一揮,將冷凝雪推倒在地後,便從冷凝語身上搜出銀兩。
「娘,我求您,別再去賭了。」冷凝語緊拉住她。
這時,聽見吵鬧聲的冷霆軒衝了出來,一眼便瞧見這情形。冷母大驚,急忙推開冷凝語,奪門而出。
冷霆軒見狀,就要追出,卻教冷凝語一把拉住。
「大哥,算了。」
「凝語,你放手,這次我絕不再縱容她。」冷霆軒想拉開她的手,無奈她卻緊抓不放。
「大哥,就算讓你追到了又如何?娘會把銀子給你嗎?不會。」冷凝語搖搖頭,「你這麼一去,也只會讓你們之間的關係變得更糟罷了。」
「大哥,姊說得有道理,你還是別追了。」冷凝雪甜美的臉龐也跟著蒙上一層哀愁。
兩個妹妹都這麼說了,他還能怎麼辦?他也知道,一旦追上了,就會如她們所說的一般,但真的沒有辦法可想嗎?「這樣的日子,究竟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停止?」冷霆軒萬般無奈。
「會的,總有一天,娘會改的。」冷凝語在說這些話時,心中卻充滿了悲哀。
其實,她心中再清楚不過,想要她娘戒賭,恐怕是難如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