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玻璃藥罐連同一隻針筒被掃向牆角,碎了一地,幾顆顏色鮮艷的藥丸點綴其中,被那些碎玻璃映照成更多瑰麗的幻影,彷彿躺在地上也在向動粗的人反諷:少了它,他的身體就永遠好不了……
「你做什麼?不吃藥身體怎麼會好?」長得美艷奪人的櫻井鈴子怒斥中有著深深的著急。
「就算吃下一噸的藥,我這兩條腿還不是廢物!」猛烈敲打著毫無知覺的雙腿,「狂龍」倪湛低沉嘶啞的聲音中全是絕望,陰森的臉色令前來看診的私人醫生及所有的手下望而卻步。
五年前的一場意外,奪走了他的腿、他的自尊、他的一切,如今,他只能屈居在這座小島上,當個半調於的海盜……
「但是,醫生說——」
「這些庸醫全給我轟走!」他一聲厲喝,轉著輪椅移到窗前,瞪著窗外洶湧淒冽的海景。
「別太任性了!沒有藥,你的腿更不可能好。起碼這些藥能緩和你的腳和背上的疼痛。」櫻井鈴子擺擺手遣走那票無辜的手下,走向他,從後抱住他的寬肩,柔聲相勸。
「那些小痛算什麼?真正的痛在這裡……」他倏地轉過身,一拳擊在胸口。「心理的痛永遠比身體上的痛來得持久且強烈!」
「別這樣!倪湛,讓我來化解你的痛……」櫻井鈴子不捨地低頭吻住他的唇。
「走開!沒人化解得了的,這份痛,沒有人能替我解脫!」他忿忿地推開她,眉頭擰得死緊。
「有的,我相信一定有辦法的。看,這是今天的報紙,上頭說全世界的名中醫師都在這一艘船上;這些菁英里,難道沒有一個人治得好你嗎?」櫻井鈴子噙著微笑,安撫著心愛的男人。
「中醫?」倪滋看著報紙上有關「中醫之航」的報導,輕蔑地哼了一聲。
「我聽過有許多中醫秘方治好疑難雜症,既然西藥不行,那就改用中藥……」她興致勃勃地說著。
「你是要我病急亂投醫?看來你也對我的腿沒轍了,是嗎?」他抬眼盯著跟了他三年的女人,冷冷地笑。
「我只是希望你好起來。只要你能復原,我不借用遍各種方法……」她激動地抱住他,想起第一次在瑞士遇見他的情景。坐在輪椅上,他的光華並末因此減少絲毫,相反的,他俊美冷傲的外形與冰寒懾人的眼神,頃刻間就擄獲她的芳心。那一刻,她就告訴自己,她不僅要他成為她的事業夥伴,也要他成為她水遠的戀人……,「你是怕不良於行的我不能幫你執行你的南進計劃嗎?」他陰沉地審視著她。
櫻井鈴子年紀輕輕就繼承了父親名下的財團,為了將旗下海運事業打入東南亞,她大膽槓上東南亞的海上霸主縱橫海運,但試了幾次都無功而返;就在她幾乎放棄這南進計劃時,他和她搭上了線。
他原是縱橫幫的前任總舵主,出了車禍後傷了脊椎,雙腿動彈不得,因而被迫下台,到瑞士休養,整個縱橫幫就交給了同父異母的弟弟倪澈掌理。
倪激是他父親倪浼在外頭生下的野種,他從一開始就瞧不起這個弟弟,但他父母卻要求他帶領著小他三歲的倪澈,把所懂的一切全都教他,還要他們倆相親相愛!
相親相愛?對一個闖入他家庭的私生子?
不,他沒那麼寬溶!即使倪澈真是倪家的血脈,他也不接受他!
可是,面對父親的命令,他只有強抑滿心的不悅,捺著性於忍下對倪澈的恨意,扮演起哥哥的角色。
倪澈非常聰明,而且天生開朗,他擁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領袖特質,深受大家的喜愛;相較之下,他的沉斂厲色就顯得難以親近,就算當上總舵主,感覺上仍像是以威攝人,而不像倪澈以德服人。
他當然知道大家喜歡私底下比較他們兄弟,也知道弟兄們對他是敬畏,對倪徹是愛戴;所以,即使他當上了總舵主,倪澈依舊是他的最大威脅!
他對倪澈有種芒刺在背的感覺,直覺這個弟弟終有一天會搶走屬於他的任何東西……
果然,一場車禍讓他拱手讓出江山,他失去了一切,成了一個只能在瑞士休養的廢人!
這種結果能讓人甘心嗎?尤其是像他這麼心高氣傲的人,他會就此善罷甘休嗎?
當然不!
所以,他表面上在瑞士休養,實際上已展開了報復行動。運用最新科技和網際網路,他很快就找到金主,組成自己的人馬,專找縱橫幫的碴。
而櫻井鈴子正是他找到的金主。
他們的目標一致,一個出錢,一個出力,兩人一拍即合,成了事業夥伴。
「當然不是!這麼久了,你還不懂我的心嗎?」仰起臉,櫻井鈴子嬌媚的臉上全是愛慕之倩。
「我向來不相信人心!」他直視她半晌,忽地將她拉進懷裡,狂野地撕開她的上衣,掠奪似地吻著她的唇和胸上的兩朵蓓蕾。
下肢的疼痛漸漸被慾望取代,他用力一推,兩人倒向地板,褪去衣褲,然後他將她的臀托向自己,解放了身體內吶喊的細胞,也證明了他廢掉的不是全部。
櫻井鈴子臣服地依向他,她喜歡他的吻和擁抱,只有在這親暱的時候,她才能窺知他冰冷外表下的熱度有多炙人,也才能感受到他對她還有一點點的需求。
許久,他放開她,以手撐上輪椅,又恢復了原來的深沉,彷彿剛剛的激情從未發生。
「你打算派黑海盜們去嗎?」將及肩長髮爬梳到腦後,倪湛點上煙,淡淡地問。
「是的。我早已讓修羅混進去了,只等我們裡應外合,那艘游輪就成了我們的囊中之物。」她慵懶地坐起身,輕笑著。
「是嗎?」
「這次,你也去,去享受那艘游輪上貴客們的害怕和恐懼……」跪在他面前,她意猶末盡地吻著他結實的胸膛,惡作劇地提議著。
「嗯,也好。」他有一陣子沒上船了,是挺想念踏浪迎風的那份恣意。
「你知道嗎?最近咱們黑海盜可闖出不小的名號呢!許多報章雜誌都在討論我們的來歷,還說『海盜復活了』!」她偎在他懷裡,手不停地撫摸著他的身軀。
因為保養得宜,他的下身並不顯得瘦軟,反而還勻稱得教人著迷……他的全部,包括脾氣都教她神魂顛倒。
「海盜復活了?這詞我喜歡!」他笑了,冷峻的臉部線條登時軟化許多。
「你那個海盜頭目弟弟大概會覺得很諷刺吧!」她純粹是開玩笑,可是話剛出口,就發現他臉色一變。
「不准提到他!」倪湛冷冽的眼神掃過她的臉,聲音毫無溫度。
櫻井鈴子打了個寒顫,每次提到倪澈,他就會像刺蝟一樣張起防備的網,讓人退避三舍。
可是,她常會懷疑,倪湛真的恨倪澈嗎?
三年多來,他有的是機會殺掉倪澈,可是他一直沒有付諸行動,反而讓他活到現在,還差點賠上自己的性命。
「對不起。」只有先道歉才能免去他的慍火。
「我們兄弟的事,誰也不能管、不能問!」
「我懂。」只有在他面前,她願意委屈自己,放下身段,願意揚棄女強人的姿態,當個小女人。
「你是個聰明的女人,鈴子,所以我才找上你。」他食指輕搓著她的臉頰,聲音放柔。
「我知道,我們是好搭檔。」她從不奢望他愛她,只要他陪在她身邊,她別無所求。
「跟個廢人在一起,很累吧?」他自嘲地笑了笑。
「不,你不是廢人,總會有一個人能治好你的。我相信,一定會有的……」她心跳怦然地主動獻上熱吻,最後的話已消失在他口中。
雖然他陰暗不定,但他的笑卻總能引得她不顧性命地向他飛撲!
倪湛冷淡地回應著她,情火早滅,櫻井鈴子對他如何他心裡有數。只是經過一年前在橫濱的事件,想到他恨了十多年的弟弟倪澈居然要替他擋下子彈,那奇異的悸動就不停地在他心中作亂,久久平息不了。
而中槍投海的他命大沒死,清醒後反而發現對倪澈的恨已轉變成某種複雜的情緒,那種情緒,莫名使他拖延了協助櫻井財團奪下東南亞海運霸權的計劃。
為什麼遲疑了呢?
這一年來他經常自問,對倪澈,他已沒有恨了嗎?
倪澈呢?他又是如何看待他這個哥哥?
而他……還回得了縱橫幫嗎?
其實答案早就非常明顯了。一個海盜失去了他的海域,就等於離開水的魚,只能任其乾渴而死;除非他能另外再覓一片海洋,屬於他倪湛自己的海,他才能存活。問題是,他的海在哪裡?他能單靠著兩隻手游出櫻井鈴子幫他圍起的淺灘嗎?
沉晦的眼神如同窗外驟暗的天色,倪湛凝視著大海,心想這雙腿是否還有希望?
誰能治好他的腿?
那艘回春號上,找得出再世華佗嗎?——
方天艾一身素淨地站在游輪的甲板上,清麗的瓜子臉正泛著淺笑,長髮隨意紮在腦後。海風將幾綹黑亮的髮絲吹起,在她白皙的粉頰上繾綣拂過,將她立在夕陽中的側影更添增了幾分令人驚艷的柔美韻致。
自從上了這艘游輪,她就成了眾人矚目的焦點。
來自新加坡醫學世家,年方二十三歲就成了中醫界最耀眼的一顆新星,她的光芒不僅止於她的美麗,更在於她妙手回春的本領及獨到的針灸技巧。挾著「葉神醫」女傳人的餘威,再加上對中、西醫的博學多聞,年輕貌美的她早在十八歲就嶄露頭角。尤其最近這一年來,她又和東南亞海上霸主「縱橫海運」扯上了關係,雖然後來沒當成「縱橫幫」的總舵主夫人,但在許多人眼中,她已成了不能輕易褻瀆的女聖手了。
去年,她因治好了東南亞某小國皇太后的惡疾,被該國國王親賜「妙手天女」的封號,方天艾的名聲沒來由地在亞洲一帶被炒熱起來,紅得連她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
其實,以她淡泊恰然的個性,人們的過分注目對她面言反而是種負擔。習醫是興趣,救人是責任,她從不認為行醫是在作秀,更對「聲名」這種無聊的玩意感到可笑。什麼「妙手天女」,聽起來就像敦煌石窟裡的壁雕,幾千年也登不了仙界!
她關心的是人,是人的病痛。會專心鑽研中醫,除了早年受到葉虛懷的啟蒙,最主要的,是為了醫治眾西醫都束手無策的爺爺方仰新。
方仰新得了一種奇怪又鮮見的病症,六年前開始就經常會全身疼痛,甚至昏厥;方家動用了自家醫院中各種最新儀器也查不出病因,在難以對症下藥的情況下,也只能用一些止痛劑來緩和方仰新的病情。
方天艾和方仰新感倩甚篤,見爺爺為病魔所困,她的心也隨著煎熬。但她查遍了醫書,問過醫院中的所有醫師,都沒有人可以給她一個完整答案。就在她為爺爺傷心難過之際,「神醫」葉虛懷遠從日本來探老友的病。經他診治把脈之後,他開了幾味藥方,方仰新服了之後竟然好了許多,甚且能下床行走,精神也恢復不少。
當時,方天艾就被葉虛懷近乎神奇的醫術給迷住了,於是當葉虛懷要返回日本時,她不顧家人的反對,毅然決定跟著他回去學習中醫。
性情乖僻的葉虛懷與她相當投緣,撂下一句「三年內將她還回來」的豪語之後,便帶她回到日本,將所知所聞傾囊相授。
這三年的洗禮讓她從西醫的殿堂跨入了中醫之門,葉虛懷教她的不只是精湛的醫術,更教她許多行醫的觀念與面對生死的豁達。在他的熏陶下,她懂得「盡人事,聽天命」,懂得以平常心看待無常事,原本就與世無爭、平和悠然的她更因此出落得靜謐迷人,少有風浪的心早已化為一池明鏡,清心自在,娉婷出塵。
三年後,她如期返國,考上中醫執照,邊在研究所旁聽醫學課程邊懸壺救人;由於她下針精準、用藥確實,短短兩年不到,她已聲名遠播,連一些西方人士也遠道來讓她診治。
這樣的「名氣」實在是她始料末及的。她並不太清楚當初「妙手天女」的封號怎麼會傳了出去,那位國王賜與她這名號時她還覺得有點荒唐,可基於禮貌又不得不接受,孰料她才回到新加坡,媒體就開始拿她大作文章了。
為了這件事,家人還訓誡她好久,尤其是爺爺,他為闖出名號的作法大為不悅,說方家子孫怎能用這種方式譁眾取寵,這簡直和那些藝人沒什麼兩樣!
回轉過身,方天艾的視線從海水拉回海平線上的那輪落日,抿著的唇也露出無奈的微笑。
她也不願這樣啊!可是媒體要報導,她又能如何?總不能去堵住別人的嘴吧!反正有人請她看病她就看,至於「妙手天女」的別號,就隨大家去喊,她完全不放在心上。
或許是因為早熟,她對這世間的事早已能從容應對,從小到大就不是個愛計較或是會亂發脾氣的千金小姐,善解人意的她在得知自己是從育幼院抱回來的孩子之後,不但沒有驚怒,反而要自己珍惜方家毫不吝惜付出的溫情與愛護,因為方家給她的,已經夠多了……
正是為了這原因,也為了再次重病住院的爺爺,去年,她答應了爺爺檀自替她訂下和縱橫幫的現任總舵主倪澈的婚事;然而一趟日本之行,她赫然發現倪澈竟愛上了師父葉虛懷的孫女葉炯心。她與葉炯心歷劫歸來後,才醒悟自己根本只是在利用倪澈向爺爺報恩,於是一回到新加坡就向爺爺表態,說她有了心上人,不想嫁給倪澈。怎料爺爺不死心,硬是追問她看上了誰,迫於無奈,她只好拿上官浚出來當擋箭牌……
「上官家的大兒子?」方仰新躺在病床上,一聽寶貝孫女有了心儀對象,原本還有點萎靡的氣色頓時精奕不少。,「是。」她答得有點心虛。她和縱橫幫內的人見過面,知道上官浚為人沉穩可靠,想必能幫她挨過爺爺的質詢。
「那好,上官『護劍』儀表堂堂,如果你喜歡他,我請倪家去替你說媒。」方仰新只怕自己撐不了多少時日,因而急急要撮合孫女的婚事。
「不!爺爺,這可不行……」方天艾驚駭地低嚷,她隨口瞎扯,沒想到爺爺竟當真了,這樣下去如何了得?上官浚可會被她害慘了!
「為什麼不行?男有情、女有意,喜歡就快結婚,免得拖太久,爺爺就吃不到你的喜酒了。」握著孫女的手,方仰新說到後來,聲中已有遺憾。
「爺爺,事情不像你想的這麼單純……」方天艾百口莫辯,一徑兒著急。
「男婚女嫁還有多複雜?明天我就找倪家和上官家談談。」方仰新自顧自地說,霸道的不讓方天艾有解釋的機會。
所以,就在倪澈和葉炯心結婚前夕,她和上官浚的事也鬧得不可開交。
爺爺急躁的個性替她惹出了大麻煩,上官家雖沒一口答應婚事,不過聽說正在考慮;這烏龍事件還引起了耿家大小姐耿沁的發飆。她這才知曉,自己的隨口搪塞可能又要壞了人家一段姻緣。懊惱不已的她在倪澈完婚後,便決定參加「中醫之航」的活動,先避避風頭再說。
這就是為什麼鮮少出門的她會不顧倪澈他們的阻止,執意上這艘游輪參加中醫之航的前因後果。
捅出大紕漏,只有傻子才會杵在亂源之地受人炮轟,所以這艘游輪說起來還算她的救命之船哩!
嘴上的笑意加深,方天艾慢慢踱向甲板上的躺椅,坐下來休息片刻。想想她這一年也真是走霉運,先是婚事告吹,再來又在日本被倪澈的哥哥倪湛綁架,回新加坡後仍逃不過爺爺的追問,害她無端成了上官浚和耿沁的第三者……所有的事好像都是從與縱橫幫有了接觸才開始的,早知道縱橫幫是個複雜之所,她就不該和這票人相往來。
只是,命運這種東西太難預料了,它根本不會讓你知道你這一生會遇見什麼人或什麼事,總是用即席題考驗著人們的應變能力……
唉!方天艾忍不住歎了一口長氣,首次發現她的「平常心」往往對付不了「無常事」。
師父葉虛懷常說:「世事難料,所以遇事要處變無畏,定心自強。」一定是她的修為不夠,才會落成今日這般窘境!
一陣咯咯的笑聲從遠處傳來,方天艾止住思緒。抬頭一看,一對日本中醫夫婦帶著六歲的兒子也在甲板上散步。那小男孩攀住欄杆,稚氣地大聲問:「媽媽,坐船好好玩哦!可是我們會遇上海盜嗎?我看過故事書裡有海盜會拿著長長的劍來搶東西哦!」
「不會的。現在已經沒有海盜了。」母親笑著摸摸兒子肥嫩的臉頰。
「就是啊!海盜現在只有在童話裡才會出現!」年輕的中醫口氣中也帶有些微的笑弄。
方天艾揚起唇角,不禁想起了縱橫幫。要是這位母親得知如今的海盜已轉換成另一種面目,不知會有多吃驚。
不過,他們早就不做打船劫貨的勾當了,因此這次的航行絕對不會有小男孩幻想中驚險刺激的場面發生。
「好可惜哦!我好想看海盜的說。」小男孩有點失望。
「想要看海盜啊,回家去看你的故事書,或是爸爸買一部卡通給你看就有了。」中醫師笑著說。
方天艾淺淺一笑,心想還是別遇上海盜的好。這陣子報上老是提到海面不平靜,她可不願千里迢迢跑上船避難,結果反而遇難。
此刻,太陽有一半已沉人大海,氣溫降低了些,半明半暗的海上,有種說不出的詭譎在醞釀;方天艾瞇起眼,遠眺著一個奇異的黑影從海平線上出現。
那是什麼?
她心中無端端打了個突,總覺得那個剪影給人一種不祥的感覺。
「哇,船吶:媽媽,快看,是一般海盜船!」小男孩眼尖,指著那個黑影興奮地大叫。
「什麼?」中醫夫婦睜大眼睛看著遠遠的帆影,繼而笑斥:「哎呀,那只是一般漁船而已。你啊,現在滿腦子海盜,看見什麼都以為是海盜船。」
他們沒再逗留,又回到正開著宴會的大廳去了,方天艾則望著那船影,逕自出神。
一個高壯的男人從甲板走來,不小心擦撞到她手臂,她踉蹌了一下,那人立刻出手扶住她,以流利的英文道:「抱歉,小組。你沒事吧?」
她抬起頭,看著那張陌生的東方臉孔。他蓄著三分頭,一身黑色鑲金扣的保全人員制服,顯得筆挺威武。
「沒事。」她禮貌地微笑,搖搖頭。
那人深深看她一眼,不經心地順著她方纔的視線問道:「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只是覺得遠方那艘船有點奇怪。它好像一直跟著回春號……」她覺得不太對勁。
「有嗎?是你多心了吧!那可能只是艘歸航的漁船,別擔心。」男人解釋著,眼中閃過一絲狡繪。
「可能是吧!」她也覺得自己太緊張了點。
「進大廳吧,船長要所有的人都到大廳集合,有要事公佈。」他轉達這項消息。
「好,我這就去。」她不疑有他,朝他點頭致謝後,走進大廳。
太陽終於沉落,海上更靜了。今晚沒有月亮,天地黑成一片,幾乎找不出蒼穹與海水的分野。那般遠遠觀望的神秘船揚起了帆,迎著風,正趁著夜色朝游輪迅速駛來。
高大的男人立在甲板上,臉上露出狡猾的微笑,慢慢舉起手裡的聚光燈,打出訊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