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旭躺在床榻上,卻是一點睡意也沒有的睜著眼,腦中不斷浮現的,淨是女綾那柔弱的身影和令他疑惑的桂花香。
他發現自己對於三年前的深刻記憶,已隨著女綾的出現而逐漸淡去,女綾的柔軟,取代了藏於胸膛三年的溫馨;印象中的桂花淡香,也讓女綾身上更為鮮明的桂花香氣所取代。不知不覺中,他幾乎要記不起三年前那一夜的觸感和香氣了。
這實在是太荒謬了,僅只兩面之緣、一吻之親,她竟然輕易的就取代了他三年的記憶,現在他的腦中只剩女綾的凝眸顧盼、女綾的纖纖風姿和吻著女綾時的旖旎,更要命的是,他身體的每一處,都在吶喊著要她,彷彿她本就該是屬於他的那般。
只是她肯定是恨透他了,不但讓她在畫舫受到屈辱,甚至還唐突的強吻了她,雖然說他吻她的情景除了醉得不省人事的李掌櫃之外,再也沒有人在場,但是他的行徑確實是會壞了她的名節,在這保守的社會風俗之下,她是可以要求他為這無禮的行為負責的。
對她負責?這似乎是一個不錯的主意!
趙旭開始喜歡他突然升起的念頭,他不去想她和他之間存在的距離,他只知道,無論如何都不想放開她,而且……他真的不想失去她,哪怕代價是為她付出一輩子……
撫著悸動難平的胸口,他揚起一個微笑低喃:「凌女綾,無論你和我是否有無過去,我可以肯定的是,我們之間一定有未來……」
「啊——」躺在褥上睡得極不安穩的女綾被突如其來的擁抱給驚醒,花容失色的叫出聲。
直至天色方白才入睡的她,一入睡就夢見趙旭摟著她不放,還強行剝去她的衣裳,上下其手的在她的身軀遊走著,挑動著她深深隱藏的熱情,那令她羞愧難當的觸感真實得讓她不由自主的驚叫著。
沒想到一張開眼,真的見到一個身影沉沉的壓在她身上,她以為夢境成真,當下嚇得她魂兒都飛了。
「哈,嚇到你了!」充滿淘氣的銀鈴笑聲傳入女綾耳裡,定下心仔細一看,才發現是她那淘氣成性的三妹——凌女緞,正趴在她的身上。
「原來是你!」她撫著急促起伏的胸口,驚魂未定的說著:「嚇死人了!」
「當然是我了,難不成還有別人會用這種方式叫你起床?」女緞坐在女綾床邊,頑皮的眨眨她水靈靈的大眼。
想起方才羞恥的綺夢並非成真,女綾雖是鬆了口氣,但是心中卻有種淡淡的空虛感,而女緞不經意的話,更引得女綾心虛的紅著臉。
「大姊,你怎麼了?」女緞端詳著女綾通紅的臉蛋,「你身體不舒服嗎?怎麼臉那麼紅?」
「我沒事!」女綾急急起身,走向梳妝鏡台前,掩飾她心中的不安。
「還說沒事呢!向來早起的你,今兒個都已經日上三竿了還躺在床上,肯定是生病了,我去請大夫來!」
「女緞!」女綾急忙開口叫住就要往門口奔去的女緞,「你千萬別大驚小怪的,我真的沒事,只不過昨兒個睡得太遲,所以今早才起不了身。
「喔?」女緞走回女綾的身邊,遲疑的看著她,「真的嗎?但是你的臉……」
「哎……」女綾無奈的歎了口氣。她最怕的就是她這總是「打破砂鍋問到底,還問砂鍋在哪裡」的三妹,她總是有問不完的問題。
「三小姐,我是讓你壓得喘不過氣,還讓你問不完的問題擾得上了火!」
女緞聞言吐了吐舌,訕訕的笑著,裝乖巧的遞送著毛巾給女綾擦臉。
「大姊,你不會是在生女緞的氣吧?」她陪著笑臉問道。
「嬉皮笑臉,像什麼樣?」女綾接過毛巾搖頭輕斥。「對了,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女綾問道。
「今兒個早晨才回來的,一回來就看到布莊有客人,李掌櫃的要我來找你過去。」
「客人?什麼客人?」女綾納悶著。
「我也不知道!」女緞聳聳肩,「今早才剛進門,李掌櫃就讓我來叫你了。」
「你知道是什麼人嗎?」女綾心中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也想知道啊,但是李掌櫃將客人安置在花廳,不讓我瞧,說什麼千金之軀不適合隨便見客人,那大姊你不是也得見嗎?」女緞嘟著嘴抱怨。
女綾低頭沉思,不一會抬頭問著女緞:「你知道來客叫什麼名字嗎?」
「嗯……好像叫趙……什麼來著……」女緞想了一會,靈光一閃的拍著手叫著:「啊,對了,他叫趙旭。」
女綾聞言,心中一懍,手中的銅鏡鏗鏘一聲應聲落地。
「大姊,你還好吧?」女緞看著失了神的女綾,伸手在她面前揮了揮。
一回神,女綾二話不說,迅速的套上外袍及面紗,旋身奔出房門。
「大姊,你要去哪?」女緞見女綾奔得急,當下忘了平日二位姊姊諄諄敦誨的淑女形象,拎高了裙擺,直追在女綾身後。
「李掌櫃,素聞凌波布莊的布料乃一等一的極品,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趙公子過獎了,不敢當、不敢當。」
趙旭和李掌櫃分坐在花廳中觀賞著各式的布疋,陸擎雲則安靜的站在他身後,無奈的看著趙旭的行動,他可不信他的主子真的懂布料。
他原本還在心中暗禱著趙旭只是對凌家女當家好奇,沒想到他竟然真的有了追求的念頭,他在心中暗歎了一口氣,看來返回京城之後免不了又要掀起軒然大波了。
「不知趙公子看中哪一款?」李掌櫃客氣的問著。
「這裡沒有他要的布料!」女綾的聲音冷冷的由花廳門口響起,引得廳中所有人都向她望去。
「趙旭給凌姑娘請安。」趙旭彬彬有禮的向女綾作了個揖,但他的雙眼卻是直勾勾的盯著她,頗富深意的牽動著嘴角,彷彿在提醒著他們曾共享過的吻。
女綾恨不得扯破他那一臉的笑意,但礙於在李掌櫃面前,她不得不隱忍下來,口氣冰冷的說:「你來做什麼?」
「凌姑娘,我是專程來貴莊為上次的招待不周向你致歉。」趙旭迷人的笑容讓女綾心跳加速,她偏過頭不敢直視他。
「趙公子的好意我心領了,凌波布莊沒什麼可以接待您的,您請便吧!」女綾冷冷的下著逐客令。
趙旭看出她仍在生氣,不以為意的輕鬆笑著,「凌姑娘,上次是個誤會,你走得匆忙,所以我們並未談成任何買賣,不是嗎?」
「談買賣?」女綾冷哼一聲,「我不認為趙公子真的有誠意和我談買賣,所以請不要再浪費你我的時間!」
趙旭故意忽視她再次下達的逐客令,並拿出十張銀票放在桌上。
「這裡是我為這次買賣所帶來的訂金,如果不夠我會再請人送來,這樣可顯得出我的誠意?」
「十……十萬兩?」李掌櫃驚訝的看著那攤在桌上的高額銀票,這哪是訂金?只怕布莊現有的布料也不值這個數。
女綾一把抓起銀票,看也不看就往趙旭手中塞回去,「我們布莊沒有您要的布料,請趙公子收回您的訂金吧!」
趙旭也沒接那些銀票,任憑那十萬兩像垃圾般的散落在地,他眼帶笑意的看著她。
「凌姑娘,我們是否可以私下談談?」
「對不起,我想我們沒什麼好談的……」
趙旭扇子一揚,打斷了女綾的話,在她耳邊輕聲說著:「我們之間有些小秘密,你應該不希望我在這麼多人面前說出來吧?」
「你……」女綾讓他氣得說不出話來,她當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麼事,她從來沒像此刻這般的想打人,但是她受過的禮教讓她沒有這麼做。
「擎雲,你和李掌櫃先到前廳去喝杯茶,我和凌姑娘要單獨談談。」趙旭先發制人的發出命令。
陸擎雲看了趙旭一眼,便對李櫃掌做個手勢說:「李掌櫃,請!」
「這……」李掌櫃覺得這樣似乎不太好,他猶豫的看看女綾。
他以為他是誰?竟敢在她家發號施令?女綾想阻止李掌櫃離開,但是她害怕趙旭真的會說出畫舫上所發生的事,只有無奈的屈服在他的威脅之下。
「李掌櫃,你先下去。」她心不甘情不願的說著。
當李掌櫃和陸擎雲相偕離開,花廳內只剩下趙旭和女綾兩人時,女綾立刻走到花廳的一角,和趙旭保持著遙遠的距離。
她的舉動讓趙旭啞然失笑。
「你笑什麼?」他的笑容好像在取笑她的幼稚,女綾沒好氣的說道。
「你就這麼怕我,非要離得那麼遠才安心?」趙旭緩緩舉步走向她。
「誰……誰說我怕你了?」女綾嘴上雖不承認,但她不由自主的隨著他的前進而緩緩後退,完全沒注意到自己身後的椅子。
「不過你……別再走過來……」見到趙旭仍向她逼近,她更是驚懼的後退了一大步,結果就不偏不倚的碰上了椅子,一個重心不穩就向後倒去,趙旭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奔上前接住了她的身子。
「你沒事吧?」趙旭直盯著她,眼中閃耀著她不能理解的光芒。
「我……沒事!」意識到自己正倒在他懷中,女綾漲紅著臉就想掙脫,但是趙旭絲毫沒有放鬆的意思。
女綾看著他快要冒火的眼神不停的投射在她臉上,這才發現原來自己的面紗已經掉了,這讓她隨即想起在畫舫的情景,更加不安的扭動著身軀。
「放開我!」她急切的輕呼著。
「你真的很美……」趙旭對她的掙扎彷若未覺,只是目不轉睛的盯著她喃喃低說,他的臉也慢慢的向她靠近。
他就要吻她了,女綾可以清楚的感覺到他的意圖,她害怕的閉緊了雙眼,不敢直視那令她羞赧的目光,但心中竟然因為期待而不住的狂跳。
但是趙旭並沒有如女綾預期的將唇落在她的唇上,他只是輕輕的將她放到她身後的椅子上。
女綾睜開眼,一時無法相信他會這麼放開她,雖然是鬆了一口氣,不過心中的失落感卻讓她難受得緊。
趙旭彎身拾起地上的銀票,放在她身旁的小几上,帶著淺淺的笑容誠摯的說:「上次我喝多了,對凌姑娘不敬之處,我真的很抱歉,希望你不要生氣,我這次是誠心來向你道歉的,這些銀票你還是收下吧。」
女綾從他的臉上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麼,但是他要她收這些銀票的舉動,讓她心狠狠的受了傷。他拿這些銀票就想做為對她的賠禮?他以為她是那些煙花女子,可以用金錢收買的嗎
她怒不可遏的將銀票摔在他臉上,「你當我是哪種女人?別以為有錢就了不起,收回你的銀票,我不是可以用金錢買的!」女綾起身就要往廳外走,一刻都不想留在這裡接受他的羞辱。
她的反應在趙旭的意料之中,對她的激賞更是有增無減,趙旭看多了為名為利而接近他的女人,但是像女綾這樣有膽識和禮俗對抗,且不貪圖利益的女人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若說趙旭先前對她還有什麼疑慮,此刻也早已煙消雲散了,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他要她成為他的妻子,他要給她皇妃的榮耀。
他拉住她,在她那細軟的手背上印下深深的一吻,「你是天地間的至寶,當然不是用錢能買得到的。」
他的話和舉動讓女綾的臉更是漲得通紅,她的心幾乎要躍出胸口……但這是極無禮的,她提醒著自己,拚命地要將她的手從他的掌握中抽出。
「放手!」她高傲的揚起頭,冷淡而強硬的說:「我說過了,我們沒有布疋可以賣你!」
真是個強硬的女人!但是趙旭才不會被她的虛張聲勢所嚇退,他早就知道真正的她是什麼模樣,為了摘下她強硬的偽裝,趙旭興起了逗弄她的念頭。
他抬起她紅透了的粉頰,揚起一個令她無力招架的笑容,直盯著她說:「我也沒說要買布料啊,這些銀票只不過是下聘的訂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