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一天她回來時有點疲憊、有點沮喪,像是進行得不順利的樣子。
當謙次問起她的工作狀況時,她癟著嘴不說話,還悶不吭聲地躲到房間去。
從她口中問不出東西,他當然找上了執導的鈴木翔。
「怎麼是你?」謙次的到來令鈴木翔倍感驚訝。
「拍得怎樣?」他劈頭就問。
鈴木翔一愣,「什麼?」
「她表現得怎樣?」
鈴木翔又是一怔。「你說……永山乃梨?」
「對。」他一臉嚴肅。
鈴木翔打了個呵欠,懶懶地,「還不錯,只是打啵的那一場戲,NG連連。」
他一震,「打啵?」
「是啊,」鈴木翔若無其事地,「廣告中她跟男主角是年輕的新婚夫婦,所以我安排了?一場甜蜜的吻戲,結果……」
「你怎麼能讓她跟別人打啵!?」他話未說完,謙次已經打斷了他。
「你怎麼了?」鈴木翔納悶地望著他。
「刪掉那場戲。」他語氣有點急躁。
「你要左右我?」鈴木翔蹙起眉頭,若有所思。突然,他靈光一閃--
「噢,」他怪叫起來,似笑非笑地睇著謙次,「她跟你是……」
謙次知道鈴木翔已經猜出他跟乃梨相識之事,所以他也無須隱瞞。
「你猜對了,我跟她是有關係。」
「什麼關係?」鈴木翔斜睨著他,賊賊一笑。
「同居以上,做愛未滿。」他直截了當地說。
鈴木翔笑了出來。「所以你不准我安排她跟男主角接吻?」
「廢話。」他毫不隱藏他的醋勁。
「不行。」鈴木翔挑挑眉,「這是我的劇本,我決定一切。」
「什麼?」謙次激動起來,「我不准!」
「不然你來啊。」鈴木翔突然語帶挑釁,「你不讓別人親她,你就自己來。」
他一愣,「什麼意思?」
「男主角換掉,你上陣。」鈴木翔咧嘴一笑,一臉狡黠。
「你開什麼玩笑?我又不會演戲。」
「別謙虛了,瑪麗亞阿姨可是知名的女優,你是她生的,多少也遺傳了一點演戲的天分吧?」鈴木翔眼底迸出一道黠光,「如果你不願意,那只好『眼睜睜』看著你親愛的女朋友跟別人親嘴囉。」
「你!」謙次向來是沉得住氣的人,但是事關乃梨,他也忍不住衝動了起來,「好,我演,把他換下來!」
「收到。」鈴木翔得意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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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樣品屋客廳的角落裡,乃梨悶悶地看著工作人員來回穿梭地忙碌著。
想起昨天的拍攝,她就覺得頭好痛。原以為一切都會進行得很順利,沒想到卻被一場吻戲給破壞了。
為配合劇情需要而接吻,其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每當男主角的臉靠近她,她就會想起謙次的臉,然後……她就NG了。
「唉……」她無意識地歎了口氣。
再這麼下去,她可能會失去她的第一次機會。
正發著呆,鈴木翔的聲音在客廳裡響起,「大家看這邊。」
她回過神,將視線轉移到鈴木翔身上。
可是就在這時候,她發現鈴木翔身邊站著一個她熟悉的身影……
「啊!」一個不小心,她發出了驚訝的尖叫。怎麼是謙次?
所有人的目光都因為她的尖叫而投注在她身上,教她羞得想挖個洞把自己埋了。
在場的人員,除了鈴木翔及謙次本人,沒有任何人知道她為何尖叫。
不過,他們兩人卻是不動聲色,謙次甚至故意露出了比她更吃驚的表情。
「這位是谷川謙次,將由他取代福本的角色。」
現場的工作人員一陣驚歎,大部分是因為謙次的外型比原本的男主角更出色、更吸引人。
「永山小姐,請妳過來。」鈴木翔說。
乃梨像是驚嚇過度似的露出僵硬的表情。「是……」
r,水山小姐,這位是谷川謙次,在正武拍攝前,請你們先認識一下對方,待會兒我們會先拍妳不斷NG的那一場吻戲,然後再補拍妳跟福本已拍完的部分,OK?」
「好……好的。」說完,她一臉迷惑地睇著謙次。
「你們聊聊,十分鐘後開始。」鈴木翔說完便旋身離開。
他一走開,乃梨就盯著謙次。「你怎麼會在這裡?」
「純屬意外。」他聳聳肩,輕描淡寫,「我在路上走,結果一個男人過來問我要不要拍廣告,他說酬勞不少,然後我就來了。」
「什麼2」她簡直不敢相信他居然在路上走就碰見了星探,而且第一次就有演出機會。
「對了,」他像是想起什麼事似的盯著她,低聲說道:「原來有吻戲啊,妳居然沒告訴我?是不是想偷偷試用別人的嘴唇?」
「你說什麼?」她羞紅了臉,急著解釋:「我怎麼敢說我要跟別人接吻啊?你肯嗎?」
「當然不肯。」他想也不想地回答。
他答得這麼快、這樣肯定,反倒數她心慌意亂起來。
突然,他將臉挨近了她,一笑。「現在不正好。」
「什麼正好?」她抬起眼簾,疑惑的望著他。
「跟我親嘴,妳肯定不會NG了,不是嗎?」他眨了一下右眼,一臉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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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在別人面前接吻是挺不好意思的,但畢竟他是她的戀人,親起嘴來總是少了許多顧慮,因此,一場吻戲在幾分鐘內就完成了。
但是接下來所發生的事卻讓她驚訝不已,因為從沒有拍戲經驗的他,竟然表現得比她還好。
在鏡頭前,他一點都不緊張、一點都不生澀,就像早已習慣似的。
因為他,她今天也拍得非常順利,順利到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OK!」鈴木翔面帶笑容,走向了乃梨,「今天妳表現得非常好,早知道換了人就能如此順利,我早該換人了。」
她靦腆地一笑,「謝謝你,鈴木先生。」
「明天回東京只要再補拍一點男主角的鏡頭,就可以開始剪輯了。」說著,他凝睇著乃梨,若有意指地道:「我覺得妳跟他很相配,有可能會成為屏幕情侶喔。」
「ㄜ……」她一怔,臉頰頓時熱了起來。
「好了,妳去卸妝換衣服吧!」他拍拍她的肩,「待會兒大家一起去吃飯。」
「是。」她欠了個身,旋身離開。
意外得到這次演出機會已讓她非常驚訝,但謙次突然被星探發現,又取代原來的男主角跟她演對手戲,更教她難以置信。
不過也幸好有他,她才能表現得這麼好、這麼自然。
卸過妝,換回自己的衣服,她準備下樓。在經過走廊時,她聽見鈴木翔跟謙次的聲音從樓下的後院傳上來--
「真不愧是真正的情侶,拍起戲來又自然、又甜蜜。」鈴木翔笑說。
聽見這些話,乃梨愣了一下。鈴木先生怎麼會知道她跟謙次的事?
偷聽別人的談話是非常不禮貌的,但鈴木翔跟謙次的對話卻讓她滿懷疑惑。
「老實說,你上次整吉行淳,該不會也是因為永山小姐吧?」鈴木翔笑問。
謙次笑著默認,慢條斯理地拿出香煙,「決定用乃梨,籐堂沒跟你吵吧?」
「吵啊,不過我說是你爸爸的意思,他就住嘴了。」他笑笑,話鋒一轉,「對了,你爸媽知道永山小姐的事嗎?」
「還沒告訴他們,但他們遲早會知道的。」
「我聽說瑪麗亞阿姨這陣子很熱衷幫你找對象,她也找過我老媽,要她幫忙介紹家世好、有教養的小姐給你認識。」鈴木翔說著,又是一陣笑,「我老媽說,要真有好對象,她也要先介紹給自己的兒子。」
謙次點了煙抽著,「我媽不知道在急什麼,自己一頭熱,上次還幫我介紹那個什麼商事的小姐,看,我連名字都記不得了。」說著,他笑歎一記。
「你是獨子,也難怪她急。」鈴木翔說。
接下去,他們到底說了什麼,乃梨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因為她腦袋一片空白,什麼都聽不見,也思考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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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東京時已經半夜,乃梨一頭鑽進房間裡,什麼話都沒說。
聽到謙次跟鈴木翔的對話,她發現了許多她從前不曾察覺到的事。
那個籐堂是谷川集團派來的負責人,而謙次卻能左右選角的事,可見得鈴木翔口中的「你爸爸」,是個不得了的人物。谷川集團的老闆姓谷川,謙次也是,難道他會是大老闆的兒子?
不!這怎麼可能?堂堂的谷川家少爺怎會騎著爛車,住在破公寓,然後在工地上班呢?
可是如果他只是個窮小子,怎麼有辦法修理吉行淳那種人?
而且如果他是個窮小子,怎會有買得起百萬名表的母親?怎能跟那種有錢人家的大小姐相親?怎麼能左右公司高層的決定?怎麼能……怎麼能……
她知道自己遲鈍,可是這次她真的太遲鈍了,她早該發現他不是普通人的。
「乃梨,開門。」門外響起謙次的聲音,「妳怎麼了?」
她努力穩住聲線,「我沒事,只是累了……」
「那妳開門。」他語氣平和,卻帶著命令的意味。
「不要行不行?」
「不行!」他堅持,「我覺得妳怪怪的,開門讓我看看妳。」
「我好累……」
「開個門不會浪費妳多少體力。」他略沉下聲線,「妳要是不開,我就撞門囉。」
「你神經什麼?」她懊惱又無奈。
她現在不想面對他,因為一面對他,她的心會更亂,而在心思紊亂的當下,她會對他說出什麼話,連她都料不準。
「我說到做到。」他說。
是的,她知道他說到做到,所以即使她不開門,他也會想辦法闖進來。
罷了,該面對的總是要面對的。忖著,她起身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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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一開,謙次那張溢滿擔心的臉龐就映入她眼簾。
「妳怎麼了?拍完廣告後就一直悶悶不樂的。」他輕撫著她的臉頰
她望著他,靜靜地拿開他輕撫她臉頰的手。
「乃梨?」
「這是我應得的嗎?」她忽地出聲。
他微怔,「什麼?」
「一開始明明是內定的,為什麼我會突然被選上?」她神情凝沉地注視著他,希望他向她坦白。
謙次眉心一擰,神情轉而嚴肅。
他不是笨蛋,聽得出她話中的試探及懷疑。
「你要不要告訴我?」她咬著唇,眼底泛著淚光,「告訴我……我是憑真材實料得到這個機會的。」
「妳是。」他毫不猶豫。
「為什麼還要騙我?」她苦笑著,「明明是你左右了鈴木先生的決定,不是嗎?」
「我沒有。」他一臉誠實無欺的表情。
睇著他,她幽幽地說:「我聽見你跟鈴木先生的談話了……你根本不是窮小子,你是谷川集團的……」
「是,我是。」他打斷了她。
既然她聽見了鈴木翔跟他的對話,也就表示她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既然這樣,他沒必要再對她隱瞞。
「你承認?」
「我承認,但那又怎樣?翔原本就屬意妳,我並沒有影響他的決定。」
他抓住了她的肩頭,「就因為知道我的身份,妳悶了一晚上?」
「對。」她直視著他。
「有差別嗎?」他有神的黑眸緊盯著她。
「怎麼會沒差別?」她轉過身,不讓他抓著她,也不讓他看著她。
「你是谷川集團的少東,我是個來自九州鄉下,什麼都沒有的普通女孩。」
「然後呢?妳想說什麼?」他問。
「你開什麼玩笑,像我們這樣怎麼會有結果?」她忍不住提高聲量。
「沒有結果?」他雙手環抱胸前,好整以暇地問:「妳倒是告訴我為什麼會沒有結果。」
「身份不同。」她轉頭瞪了他一眼,又躲開了他熾熱的目光,「你是銜著金湯匙出生的少東,我跟你不一樣。」
「我告訴妳,我出生時……喂,妳轉過身來。」他忽地低喝。
「不要。」她負氣。
他臉一沉,猛然伸出手去抓住了她,然後使勁的將她扳了回來。
迎上他懊惱又火熱的眸光,她心頭一震。
「聽好。」他深情地凝視著她,「我出生時全身光溜溜的,可沒含什麼金湯匙、銀湯匙那種東西,所以我跟妳沒有什麼不同!」
她回望著他。她從不懷疑他所說的一切,包括他對她的愛。
但是不同就是不同,他可是那種隨便說一句話,就能決定許多事的人啊。
「我們當然不同……」她輕咬著下唇,幽幽地道:「當我遇到不公平的對待時,只能躲起來哭或自認倒霉;可是你交代一句,就能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我們當然不同……」
他沉默地望著她,沒有說話。
是的,因為他的身份特殊,確實可以輕易地攻擊別人,還以顏色,這是不爭的事實,他不能辯解。
不過,出身豪門應該不是什麼罪過吧?
「我只是投胎時比妳眼尖一點,應該沒罪吧?」他蹙眉一笑。
「我沒說你錯。」
「那妳幹嘛一副好像我們要分手了的樣子?」他眉丘微隆,有點不高興。
分手?是的,他們肯定得走到那一步。不管他們多相愛,就算那道身世背景懸殊的鴻溝他們跨得過去,他的父母也不見得允許。
「……你不該騙我。」她抬起微濕的眼簾,幽怨的瞪著他。
「我騙妳?」
「你隱瞞身份,你讓我愛上了你,你……我不該愛上你……」說著,她忍不住淌下淚來。
她的心好慌、好亂。她愛他,可是她知道……她根本不能愛他。
「乃梨,」他叫喚了她一聲,手緊箍住了她的手臂,「我愛妳,不管我是誰、妳是誰,都不能改變我愛妳的事實。」
「可是不行啊……就算有愛情,也不能保證什麼啊……」
他的身份讓她震驚、錯愕、不安……她有自知之明,她知道她是多麼地配不上他。
鈴木翔不也說了嗎?謙次的母親要他母親幫忙介紹有家世背景,有教養的女孩嗎?
教養,她當然有;但是家世背景……
「怎麼不行?」他被她的歇斯底里搞得有點動氣,「妳在胡說八道什麼?」
「謙次,」她仰頭望著他,淚水迷濛了她的雙眼,「我們還能在一起嗎?」
「當然!為什麼不能?」他端住了她的臉,冷肅地道,「妳再無理取鬧,我會生氣的。」
「我不是無理取鬧,我……這是行不通的,你爸媽……他們……」
「我不想再聽妳胡言亂語。」他打斷了她。
「我不是!」她無助到想發脾氣地搥打著他的胸口,「我不是無理取鬧,我說的是真的,我面對了現實,是你……是你……為什麼你不是個窮小子?我寧可你是個打工的,也不要你是有錢的大少爺,不要……不要……」
她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只覺得全身無力,腦袋也昏昏沉沉的。
昏倒也好,她多希望自己現在能不省人事,什麼都不必面對、不必思考。
「乃梨!」他猛地攫住她的雙手,微慍地注視著她。
「我告訴妳什麼是現實。」他的聲音帶著隱隱的惱怒,但幽深的眸子底卻是深情。「我愛妳就是現實,妳不必擔心我家人的反應,因為不管他們怎麼想,我都會要他們接受我的決定。」
她像被施了咒似的動也不動,只是瞪大著兩隻眼睛望著他。
「我說的話,妳都聽見了嗎?」他撫摸著她的臉頰,「都聽清楚了嗎?」
她訥訥地點著頭,眼淚止不住的湧出。
謙次雙臂一攏,緊緊地將她擁進懷中。
「妳不必有什麼背景、家世,因為妳有更珍貴的東西。」
她啞著聲線,「什麼?」
「善良的心。」他溫柔一笑,「對我來說,這就夠了。」
「謙次……」她原本透涼的的心,在瞬間被溫暖了。
突然,他推開了她,然後拿出了手機--
她不知道他大半夜的要打給誰,只是一臉迷惑地望著他。
「喂,媽?我現在要回家……幹什麼……沒什麼,我要帶女朋友回去,就這樣。」說完,他將手機塞進口袋裡。
她一愣,「你……你打給你媽媽?」
他露出了頑童般的笑臉,「對。」話罷,他抓住了她的手就往外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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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我們回去啦……」站在這座豪宅的大門口,乃梨有一種腿軟的感覺。
她不敢進去,她不敢想謙次的爸媽會怎麼看她。
「走,我爸媽大概已經起床等著了。」他軟硬兼施地拖著她,「放心,他們不會吃人的。」
「不要……」她哭喪著臉,「要是他們嫌棄我,不喜歡我怎麼辦?
「我喜歡妳就行了。」
「不行啦,如果他們不喜歡我,我們在一起也不會開心的,我們可能會一天到晚吵架,不然就是……」
「永山乃梨。」他板起臉,沉喝一記,「妳現在就要開始跟我吵嗎?如果是的話,我奉陪。」
「你……」她癟癟嘴,一臉的不甘。
正苦無言可接之際,遠遠的傳來一陣腳步聲,不知怎地,乃梨下意識地往他身後一躲--
「謙次!」迎面走來的正是穿著睡袍,一臉慍惱的谷川瑪麗亞。
「嗨,媽……」謙次朝她招招手,一臉的笑。
「嗨你的頭。」打開大門,她沒好氣地低聲罵道:「你搞什麼?三更半夜打電話說要帶女朋友回來,什麼女朋友?我可不准你隨便找個野丫頭踏進谷川家的門。」
「媽……」他皺皺眉。
身形纖細的乃梨躲在謙次身後,以至於谷川瑪麗亞沒注意到她的存在。
「女朋友呢?上次約你去相親時,你怎麼不說?是不是她見不得光?」
「媽……」他蹙起眉頭,「拜託,什麼約好相親?我上次是被妳騙去的好嗎?」
「我不管,總之我媳婦可不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女孩。」美容覺被吵醒,她火氣可大著咧。
謙次笑歎著,「放心,她不是亂七八糟的女孩……乃梨……」轉過頭,他沒看見她。
「乃梨?」他一個轉身,發現她一直躲在他背後。
她露出了惶恐不安又自卑的表情,肩膀還微微顫抖著。
他溫柔一笑,將她拉到前面來。「媽,我女朋友,永山乃梨。」
乃梨不敢抬頭,臉幾乎垂到胸口。
她聽見谷川瑪麗亞那些話了,而那些話讓她知道她跟謙次根本是前途多難。
對谷川家來說,沒有家世背景的她,應該就是他母親口中所說的「亂七八糟的女孩」吧?
谷川瑪麗亞挑挑眉,睇著眼前低頭不語,一副生澀模樣的女孩。「妳是謙次的女朋友?」
乃梨不敢抬頭,也不敢點頭,依舊將頭壓低著。
「妳怎麼不抬頭?」谷川瑪麗亞皺起眉頭。
乃梨被迫抬頭,露出了一臉委屈。「妳……妳好……」但仍不敢直視谷川瑪麗亞,因為她好怕看見她嫌惡的表情。
睇見她,谷川瑪麗亞臉上的表情突然僵住。「妳……」這張臉,她覺得好熟悉、好眼熟。
見母親望著乃梨的臉說不出話來,謙次一陣疑惑,「媽,妳幹嘛?」
谷川瑪麗亞猛然回神,一臉難以置信的趨前。「妳看著我。」
乃梨一怔,這才怯怯地將視線移到她臉上。這一看,她嚇了一跳--
「外國人?」她驚叫。
谷川瑪麗亞被她的大驚小怪搞得笑也不是,氣也不是。「我當然是外國人,妳以為兩個日本人生得出謙次這樣的混血兒嗎?」
「對……對不起。」乃梨覺得糗極了,而且她猜想自己這迷糊的樣子,謙次的媽媽一定快看不下去了。
突然,谷川瑪麗亞輕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臉往左轉,再往右轉,一臉的驚異。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像什麼?」謙次趨前,「掐」起她捏著乃梨下巴的手,「媽,妳別嚇她,OK?」
谷川瑪麗亞微露笑容,「妳好像我年輕時候的朋友美智子。」
「ㄜ?」乃梨一怔,訥訥地道,「我媽媽也叫……美智子……」
「什麼葉」谷川瑪麗亞一臉驚愕,聲線不自覺地顫抖著:「原田美智子嗎?」
「那是家母結婚前的名字……」
「Oh,MyGod!」因為太震驚,她忍不住爆出母語。
接著,她激動地抱住乃梨,「妳居然是美智子的女兒,老天……」
「媽,這是怎麼一回事?」謙次疑惑。
「我跟美智子曾經是室友,我們非常要好,後來她談了一場傷心的戀愛,然後就一聲不吭的離開了……」說著,她輕推開乃梨,難掩激動情緒,「妳媽媽現在還好嗎?」
「媽媽她已經過世十幾年了……」提起早逝的母親,乃梨紅了眼眶。
聽到美智子已死的事情,谷川瑪麗亞忍不住掉下眼淚。「真是可憐……」說著,她又抱住了乃梨。
被谷川瑪麗亞那溫暖的手抱著,乃梨有一種像是被母親呵護著的感覺。
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呢?她還以為自己會被謙次的母親嫌棄呢!
她該說什麼?老天垂憐嗎?在經歷了那麼多的不順及艱辛後,老天爺總算有空照顧她,並一次給她全部的好運?
「沒關係、沒關係……」瑪麗亞輕撫著她的頭,「美智子的女兒就是我的女兒,我會像她一樣愛妳的。」
「谷川夫人……」乃梨受寵若驚。
「叫什麼谷川夫人?叫我瑪麗亞媽媽吧。」谷川瑪麗亞溫柔地撫摸著她的臉,「外面冷,我們進屋裡去。」說著,她摟著乃梨的肩就往裡面走。
謙次突然覺得自己像是多餘的一樣,「ㄟ,媽……」
「幹嘛?」谷川瑪麗亞回頭一瞪。
他笑歎著:「我是不想妨礙妳們培養感情,不過在這之前,妳可不可以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她挑挑眉,「說吧!」
「我想跟乃梨結婚,行吧?」他說得簡單扼要,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谷川瑪麗亞咧嘴一笑,態度一百八十度的轉變。「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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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他們沒有回到租屋處,而在谷川家留宿。
剛經歷了那麼多不可思議的事,乃梨難以成眠。打開陽台的落地窗,她站在露台上欣賞著谷川家美麗的庭園。
「嘿。」突然,隔壁的露台上傳來謙次的聲音。「睡不著?」
轉頭,她發現他也站在露台上。
她點頭一笑,臉上帶著淡淡的憂鬱。
「妳在煩什麼?」
「我睡不著,怕一覺醒來,發現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夢……」
「這不是夢。」
「太巧了,不是嗎?」她望著他,還是一臉的難以置信,「我以為你媽媽會嫌棄我,結果……」
他一笑,「妳希望我媽媽嫌棄妳?」
「當然不是。」她咬咬唇,「不過……要不是剛好妳媽媽認識我媽媽,而她們又是好朋友,然後我又碰巧長得像我媽媽的話,她會接受我嗎?」
他暗忖幾秒鐘,「她沒有理由不接受。」
「為什麼?」她問。
他凝視著她,溫柔一笑,「因為我愛妳啊。」
她臉兒一紅,「我說正經的,你……」
「我也很正經啊。」他說,「我媽媽那個人很愛作夢,如果我的妻子又美又有本事,家世背景也不差的話,她會覺得自己像是活在夢幻國度裡,不過……她也不是那種眼睛長頭頂、狗眼看人低的人。」
「可是你跟我在一起,會不會被人笑?人家會不會覺得你堂堂大少爺居然跟我這種小人物結婚?」說著,她一臉幽怨。
他蹙眉一笑,「小姐,妳是跟我結婚,可不是跟什麼『人家』。」
「不過……」
「乃梨,我愛妳。」他突然打斷了她,深情地注視著她。「我想跟妳在一起,這就夠了。」
她微頓,臉上帶著羞色及些許的激動。
「妳想後悔也來不及了。」他勾起一抹孩子氣的笑,「因為就算我不想娶妳,我媽也會押著我把妳娶回家。」
「謙次……」她激動得眼泛淚光。
凝望著惹人愛憐的她,他的心忽地激昂起來。他有一種衝動,一種想緊緊抱住她的衝動。
他是個行動派,剛那麼想的同時,他已經準備攀過露台到她那邊去--
「你幹嘛?」見他一腳已經踩到欄杆上,她一怔。
「我要過去抱抱妳。」他誠實地回答。
她眉心微擰,一臉懷疑,「只是抱?」
他想了一下,「可能不只。」
她神情一凝,嚴肅而矜持地,「你休想。」話罷,她快速走進房裡並關上了落地窗。
「哇咧……」他一腳還踩在欄杆上,熱情卻冷了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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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谷川集團總公司。
這天是鈴木翔到公司報告成果的日子,他準備將廣告片的帶子先給大老闆及一些相關人員過目。
一出電梯,一個身影攔住了他的去路,是籐堂。
「鈴木,一陣子沒見了……」他有點不懷好意地笑著,「不知道那位小姐拍得怎樣?」
「非常好。」鈴木翔露出不耐的表情。
「ㄟ,」籐堂突然壓低了聲音,「你說她是谷川先生挑的,難道說她跟谷川先生是『那種』關係?」說著,他笑得邪狎又惹人厭。
鈴木翔白了他一眼,「你要是那麼好奇,不會去問他本人嗎?」
「你!」籐堂有點惱羞成怒地瞪著他,「你得意什麼?就算你不說,我也猜得出來那女孩跟谷川先生肯定有一腿,她長得又不是特別漂亮,而且也沒什麼經歷,憑什麼當女主角?依我看……啊!」
話還沒說完,一隻強勁有力的手將他的衣領一提,令他整個人往後仰去,幾乎摔倒。
定睛一看,他看見一名穿著西裝的高大男人。
鈴木翔撇唇一笑,「你終於現身啦?」
「我的見習結束了。」穿著正式西裝,儼然一派菁英模樣的謙次一手拿著公文袋,一手拎著籐堂的領子。
籐堂氣憤地掙開他,「你是誰?」
谷川家雖然有一位「前知名女星」的女主人,但一家人平時深居簡出,從不曝光。
尤其謙次一直在國外求學,更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神秘人物。
因此籐堂不認識他,也算正常。
「我是誰?」謙次與鈴木翔互覷一記,哈哈一笑,「連我是誰都不知道……」
「你……誰准你上來的?」籐堂氣沖沖的。
「別那麼激動,我們見過面的。」謙次勾起一抹深沉的笑意,「上次你為了鋼筋的事情到工地去時,我就在現場,你大概沒注意到我這種微不足道的工務吧。」
「工人?」籐堂一怔,「難道那件事是你……」
「就是我。」他爽快地回答他,然後猛地將手中的公文袋往他胸口按。
籐堂陡地一震,反射性的接住了公文袋。「你……」
「接下來沒你的事,你現在可以走了。」謙次說。
「你說什麼?!」籐堂勃然大怒。
「公文袋裡是你虛報帳款,從中獲利,偷工減料,圖利廠商的相關證據影印本,必要時我會找人作證,還有……」他的目光像一把利刀般剌向了神情驚慌且羞惱的籐堂,「五月酒店花名莉娜的崛內小姐願意作證,爆出你利用公費花天酒地、包養小姐的內幕。」
聽到這兒,籐堂已經臉色鐵青,說不出話來。「你……你……」
「我建議你現在就辭去職務,專心想想該怎麼在法庭上為自己辯駁吧!」語罷,他轉身準備離去,走了幾步像是又想起了什麼。
又轉過身,他走了回來。「對了,你剛才說的那位『憑什麼當女主角』的女孩,她的真實身份是谷川家的女人。」
籐堂一怔,「谷川家的……女人?」
「可不是我父親的,是我的。」他撇唇一笑,眼底卻進出強勢的光芒。
「你……你父親……難道你是……」
「我是谷川謙次,請多指教。」話落,他旋身快步離去。
鈴木翔幸災樂禍地笑睇了籐堂一眼,旋即尾隨謙次而去。
籐堂頓覺全身無力,兩腿發軟。「啊……」他發出哀歎,無力地往牆一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