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封信錯誤百出,你是怎麼寫的?這東西能交給客戶嗎?」
「我要的是我母親的生日禮物,你給我買這是什麼東西?!」
方詩琳的無限期請假,毫無疑問的造成司徒犽前所未有的混亂,連他的腦袋也似乎開始當機,包括他自恃過人的EQ,也因她的請假而變得亂七八糟。
他幾乎將公司裡所有員工搞得緊繃萬分,個個抱著隨時可能被掃地出門的心理準備,更別提他更換過秘書室裡的每一位秘書,卻沒有一個能令他滿意。
「是誰惹惱了你這頭睡獅?你的情緒糟到令我驚訝。」與司徒犽年齡相仿的何太及氣定神閒的坐在司徒犽的辦公室裡,饒富興味的眼神帶著些許開堂審問的意味,盯著他的眸底滿佈笑意。
風聞司徒犽最近情緒相當不穩定,這讓在大陸擴建新廠的他不得不丟下工作趕回來瞭解狀況,免得公司讓怒獅般的司徒犽給毀了。
雖然他只能算是司徒犽派駐海外的員工,但在美國留學時期的同窗情誼延續至今不曾間斷,因此他敢臭屁,自己絕對是司徒犽最好的同學兼朋友!
當然,除了友情關係之外,更重要的是為了自身的飯碗著想,他無論如何都得跑這一趟,想辦法安撫這頭因不明原因而變得暴躁的猛獅。
「誰讓你回來的?新廠萬一出包我唯你是問!」司徒訝可沒因多年的情誼而給何太及好臉色看。
「你放心,我當然是交代妥當才敢回來。」還是自費回來,荷包消瘦不少,唉~~
「最好是這樣,否則當心我剝了你的皮。」司徒犽舒適的躺進辦公椅裡,狀似悠閒的蹺起二郎腿。
何太及暗歎一口,正巧工讀小妹送來咖啡兩杯,並很快的退了出去。
「你那甜美可人的秘書方詩琳呢?怎沒見到她人?」他記得每回來這裡找司徒犽,送上咖啡的可不是一般的工讀生,他立即敏感的聞嗅到不尋常的氣味,狀似不經意問起。
「甜美可人?你確定你說的是我的秘書方詩琳?」厭惡的瞇起眼,司徒犽嘲諷的口吐惡言。「她根本是惡巫婆來投胎,是上帝派來折磨我的。」好友對她的讚美,讓他感覺胃部一陣泛酸。
都是那個女人,害他的日子變得一團混亂,可弔詭的是他就是不想要她離職,非得要她乖乖的坐在總裁秘書的位子不可,好似他的日子非得如此才會回歸平靜。
「誰?方詩琳?你在開玩笑吧?!」何太及詫異極了,在他的印象裡,方詩琳是個工作能力強,臉上又經常掛著笑意的甜美女人——或許稱不上美麗,但她臉上的笑具有極強的感染力,心情不好時只消看一眼她的笑臉,情緒立即獲得安撫。
但巫婆?這司徒犽未免太過誇張。
「我確定。」司徒犽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十分篤定的給他答案。「你看她請個假就把這裡弄成什麼樣子?沒有一個秘書可以達到我的要求,連底下的人做事都讓我覺得他們全是一群蠢蛋!天~~上帝一定準備毀滅我了!」
何太及忍不住輕笑。「我有那個榮幸,知道她請假的理由嗎?」
請假的原因太多,有病假、事假、婚假、喪假和各種名目的假可請,他不確定盡責的方詩琳會以哪種理由請假。
司徒犽明顯頓了下。「……我調查她。」
「你?」何太及訝異的張大嘴。「你沒事幹麼去調查她?」
「我只是好奇。」懊惱的瞪了何太及一眼,司徒犽的神色顯得狼狽。「你都不知道,有男人送她花,還送進會議室來,非得要她親自簽收,所以我……」
「哦~~」何太及懂了,眸底滲入笑意。「所以你就吃醋了,非得把那個男人揪出來不可?」
「你在說什麼鬼話?!我司徒犽會為女人吃醋?」司徒犽的俊顏驀然脹紅,他臉紅脖子粗的低吼,差點沒傾身揪住何太及的領口。
「OK、OK,不是就不是,你幹麼那麼激動?」下意識將身體往後傾,何太及唇邊的笑意逐漸擴大。「這實在不像我認識的你喔。」
就他記憶所及,司徒犽只有一次像這回這般反常,那就是他得知他父親出軌,背著他母親在外建立「小公館」的時候。
當時的他就像現在這般毛躁,任何事他都看不順眼,脾氣一來不管對方是誰、事情做對或錯,全遭受他無情的炮轟,當時戰況之激烈只能用滿目瘡痍來形容;不過他母親選擇放手讓他父親單飛,並以堅韌及溫柔勸服軟化了他的怨念,這才終止了那場殘酷的戰火。
但這回,他很懷疑司徒犽要到什麼時候才肯休兵。
「去!我就是我,哪來什麼像不像?」司徒犽不悅的啐了聲。
「最好是你永遠能這樣。」只要不遇上困擾他的事,司徒犽可以很好相處,但何太及相信他自己也沒發現他的情緒已經接近爆發邊緣,看樣子公司的同事們也只能自求多福了。「我勸你找個時間去把詩琳找回來,不然混亂還會持續下去。」
「你以為我不想喔?」司徒犽再瞪他一記,無力的抹抹臉。「可是她要我給她一個不讓她辭職的理由,我還沒有想出來。」
何太及真想翻白眼。「你就說沒有她,公司會一團亂咩!」
「講過了,她不接受。」要是這麼好講話就好了。他現在才知道,原來女人是那麼難以溝通的生物。「她說人才很多,不差她一個。」
「事實上她說的也沒錯。」何太及看清重點了,只可惜有只呆頭鵝仍毫無所覺。
「哪有?我幾乎把秘書室裡的人全換過了,沒一個能讓我滿意。」司徒犽像個孩子似的發起拗脾氣。
「所以呢?一定非她不可?」對司徒犽這傢伙,話不能講太白,不然會引起他反彈:何太及深知他的性格,試著用最簡單的思考邏輯引導他。
「對!就非她不可!」司徒犽想都沒想的猛點頭。
何太及淺歎一口。「那麼,除了她辦事能力強之外,你難道對她沒有任何不一樣的感覺嗎?」
他一直以為司徒犽精明幹練的頭腦無人能敵,對女人的魅力也所向披靡,理論上應該很會討女人歡心,不過他現在發現,司徒犽的豐富情史全都來自於女人對他毫舞理由的崇拜和盲目的順從。
實際上,那傢伙對感情根本遲鈍得……令人哭笑不得啊!
「什麼不一樣的感覺?」莫名的,司徒犽的心跳加快了,彷彿何太及正觸碰到連他都不敢去揭開的內心秘密。
「譬如,她很貼心、漂亮、善良、順從之類。」雖然何太及的崇拜者沒有司徒犽來得多,但至少他這方面的敏感度比眼前這遲鈍的傢伙好上千百倍,欣賞他的女人真該感到慶幸。
「……你說的跟我認識的,絕對不是同一個方詩琳。」司徒犽煩躁的站了起來,像只被惹毛的獅子般,在偌大的辦公室裡來回踱步。
「你儘管否認好了。總之公司裡有那麼多優秀的秘書,都沒人能讓你看上眼,偏偏只要她一個,那麼對你而言,她絕對是最特別的!」何太及跟著起身,走到他身後拍拍他的肩。「好好想清楚,我帽信際會想通的。」
司徒犽怔愣了下,只見何太及轉身走往辦公室大門。
「欸,你要去哪裡?」一瞬間,他似乎抓住了什麼,卻又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抓到某些想法,他迷惘的喊住何太及。
「到處走走看看,你自個兒好好想清楚,我就不打擾了。」何太及帥氣一笑,揮揮手拉開門走了出去。
司徒犽的手還舉在半空中,呆滯得像座雕像。
何太及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他好像懂,卻又像完全不懂。
方詩琳對他而言是最特別的?
貼心、漂亮、善良、順從?
他愈想愈湖塗了……
司徒家主母的生日宴,自然和公司裡的週年慶不同,到場的賓客也明顯不一樣,儼然是政商名流的聚會,叫得出名號的名人幾乎全棗在司徒家為司徒夫人慶生。
身為司徒家的長子,司徒犽自然得負起應酬賓客的工作,以往他一向應付得游刀有餘,可這次他卻顯得意興闌珊,沒理由的感到疲累。
至於因為司徒犽反常而回台的何太及,自然也參加了這次的生日宴,他在恭賀過司徒夫人萬壽無疆之後,在庭院裡找到略顯自閉的司徒犽。
「你幹麼躲到這裡來?一堆人都在找你呢!」何太及將手上的雞尾酒遞一杯給他,稍稍舉高自己手上的那杯示意。
「所有人都忙著應酬,沒人會注意到我不在會場。」他接過雞尾酒,懶懶的應道。
「你可是司徒家的長子耶,沒人注意才怪。」至少那些名媛淑女就會注意到,畢竟司徒犽一向是她們追逐的焦點。「裡面不少正妹,不進去物色物色?」
司徒犽搖搖頭,身體靠坐著身後的假山,慵懶得提不起半點興致。
「靠!你這樣讓我真不習慣。」何太及不禁低咒了聲。
「你才是吧?這次回來老講些有的沒的,你到底想說什麼?」男子漢大丈夫,講話拖泥帶水的像話嗎?呿!
「沒什麼。」何太及氣惱的瞪他一眼,霍地想起什麼似的突然彎起眉眼賊笑。「啊,我忘了告訴你,剛才來了一位『特別的』嬌客,專程來向你母親祝壽,我想你可能會有興趣。」
「沒興趣。」司徒犽很不給面子的頂了一句。
現在他看到女人就煩,連以往覺得有趣的獵艷也變得索然無味,滿腦子只想著該怎麼叫方詩琳回來工作,煩都煩死了!
那女人真絕,不接他電話不打緊,連他上門去圍堵也總是無功而返,更添他心頭無限焦躁。
「喂!你連她叫什麼名字都沒問欸。」何太及不爽的嚷嚷。
「都沒興趣了還問什麼問。」司徒犽連瞪他都懶,舉杯大灌一口雞尾酒。
何太及怕他聽不見似的,蓄意誇張的大歎一口。「那好吧,既然你這麼說了,那麼就由我去陪你那甜美可人的方秘書好了。」
「噗~~」說時遲那時快,司徒訝剛含進嘴裡的雞尾酒全噴了出來,好巧不巧就噴在何太及臉上:他突然揪緊何太及的領帶,差點沒將他勒死。「你剛說誰?」
「該死的!你竟然噴得我全身都是?!」何太及氣急敗壞地吼道。
「等等我叫人帶你去換,你先給我講清楚,剛你說要去陪誰?」是她嗎?那個惹煩他的可惡女人?
「還不就惹你抓狂的秘書方……喂!」何太及話還來不及講完,就見司徒犽旋風似的閃進會場,將他一個人狼狽的丟在庭院裡。
拍拍衣服上的酒漬,何太及的嘴愈咧愈大——誰還有時間去換衣服?先去看好戲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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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表態無限期請假,但盡責的方詩琳並沒有忘記司徒夫人的生日。
打從她開始在司徒犽身邊工作,每年的這個日子她都會特地準備禮物為司徒夫人慶生,即便她買不起太過貴重的禮品,但司徒夫人總是慈愛的歡喜接受,教她深深著迷於司徒夫人的教養,也很難不去喜歡這位氣質高尚的貴婦人。
所以在這個日子,她特地去買了個粉晶別針,包裝在精緻的小禮盒裡,不請自來的前往司徒家祝壽。
「你來晚了詩琳,我等你等了好久。」司徒夫人陳靜牽著她的手,宛如拍撫自己的孩子般輕拍她的手背。「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害我好失望呢!」
「我怎麼可能忘記夫人的生日呢?祝福夫人長命百歲、身體健康。」她恭敬的奉上小禮盒,瞼上掛著靦腆的淺笑。「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請夫人別介意。」
陳靜很快拆開精緻的包裝盒,當她看見躺在盒子裡的別針時,滿意的發出輕歎。「你這孩子,怎會知道我早就想要個粉品別針呢?」
方詩琳心頭一暖,彎身抱了陳靜一下。
她知道以司徒家的財力,別說是一個普通的粉晶別針,就算上百個最高級的別針,都未必能讓司徒夫人皺一下眉;可司徒夫人卻一點也不嫌她寒酸,讓她感動得不知該怎麼形容自己的感激。
「來,跟我好好聊聊。」陳靜慈愛的拍了拍她,硬拉著她坐在自己身邊。「我聽說,你好些天沒到公司上班了?」
方詩琳俏臉一紅,有種被拆穿的窘態。「呃……我有點事,所以請了幾天假……」她語拙的撒著謊。
「是這樣嗎?我看是阿犽做了什麼惹你生氣的事吧!」陳靜的眼閃動著睿智的光芒,顯然沒被她善意的謊言唬弄過去。
方詩琳真想當場暈死過去。「不、不是這樣的……」
「詩琳!」
正當她氣虛的想解釋時,一道再熟悉不過的男聲打斷她的思緒,她下意識循聲抬頭看向來者——
噢!真是不公平的上帝,為何總讓那男人帥得冒煙呢?一襲深色的合身西裝襯出他高大、結實的體態,就像一尊活動的人形模特兒般令人垂涎:她不由自主的紅了臉頰,控制不住的打了個寒顫。
「詩琳丫頭,要是這小於惹你不愉快,別顧忌我,盡量給他難看沒關係。」可有可無的睞了眼高大的兒子,陳靜擺明了不偏袒自己的骨肉。
「沒、沒有啦……」她揪緊裙擺,扯動的嘴角拉出比哭還難看的弧度。
「媽,詩琳借我一下。」深邃的眼緊盯著坐在母親身邊的女人,司徒犽至此才知道自己有多思念她。
他以為自己再見到她會直接掐住她的脖子,為他一團亂的生活報仇,但弔詭的是,此刻他竟全然沒有這樣的衝動,反而想一把將她抱起轉圈,高聲歡呼,管它是什麼要不得的場合。
不過他理智的壓抑了下來。
剎那間,他有點懂何太及說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話了……那竟是他刻意忽略的悸動,和在不知不覺間發生的情愫!
「怎麼?我跟詩琳丫頭講講話不成嗎?」陳靜板起臉,不太高興兒子跟她搶人。
「不是啦!我有點事要跟詩琳解釋……」懊惱的扒扒濃密的發,他怎好意思跟老媽說自己惹惱了她呢?
陳靜挑挑眉,有趣的凝了方詩琳一眼。「看來,我猜對了是吧?」
方詩琳窘紅了臉,低下頭一聲不吭,雙眼緊盯著自己揪住裙擺的小手,羞窘得想挖個地洞將自己埋進去。
都是他啦!大剌剌的拆穿她善意的謊言,這下要她該怎麼面對司徒夫人才好?
司徒犽完全在狀況外,滿頭霧水地問:「媽,你猜對什麼了?」
「沒什麼。」拉過兒子的手,將原先握在自己掌心的小手擺到兒子手中,陳靜拍了拍她的肩。「去吧,不管是不是誤會,給他個機會解釋,嗯?」
方詩琳尷尬的想抽回被司徒犽握緊的手,卻又不願當下讓陳靜難堪,她只得僵硬的點了點頭,任由司徒犽將她拉走。
越過人多擁擠的廳堂,方詩琳明顯感到數十道充滿敵意的眸,由四面八方向她掃射而來。她知道那全是愛慕司徒犽的女人所投射而來的嫉妒眼光,教她不由自主的豎起全身汗毛,僵硬的小跑步,尷尬的跟上司徒犽的步伐。
一路拉著方詩琳到了二樓的起居室,這裡不開放給賓客進入,他可以好好的跟她開誠佈公地談,不怕被任何人打擾。
更重要的是,他得弄懂自己的困擾由何而來才是。
「放開我!」一進入沒有外人在的起居室,方詩琳立即甩開他的鉗制,慍惱的揉撫被他抓疼的手腕。「你到底帶我到這裡做什麼?」
「我……」不安的舔了舔乾燥的唇,生平第一次,司徒犽面對女人時如此焦慮及緊張,他甚至聽見自己如擂的心跳聲。「你,什麼時候回來上班?」
方詩琳不置可否的挑起眉尾。他犯了那種不可原諒的罪愆,就憑這句話要她回去上班?她可沒那麼好商量,任由他兩句話就搓圓掐扁。
「說話!」攫住她的肩,司徒犽氣死了她這樣無語。
「我說過,除非你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不然你就收下我的辭職信,讓我另謀高就。」不怕死的盯著他的眼,她存心挑釁他的霸氣。
這男人為所欲為慣了,可惜她不是那些將他寵得無法無天的女人們,壓根兒不吃這一套,反而毫不客氣的挫他銳氣。
「該死!我不會准的!」他低咆詛咒。
「你真的很奇怪。」方詩琳蹙起眉心,刻意忽略他迷人的氣息,強迫自己不去注意他按壓著自己肩膀所傳來的灼熱體溫。「做了那麼過分的事卻又提不出任何理由,我實在搞不懂你在想些什麼。」
司徒犽緊鎖著她的水眸,輕聲低喃。「……我也不懂我在想什麼,不過我現在有點懂了。」
「嗯?你說了什麼……唔!」方詩琳抬起詢問的眸質疑,不意他的臉竟迅速在她眼前放大,隨即而來的是覆上唇間柔軟的濕潤感——
她詫異的瞪大雙眸,愕然的發現自己被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