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墮落(上) 第6章(1) 作者:金萱
    「嘔……」

    「群美,你怎麼了?」

    「我沒……嘔——」

    話未說完,另一陣噁心感又從喉嚨深處衝上來,談群美急忙摀住嘴巴,推開椅子起身衝向洗手間。

    「群美,你沒事吧?」不放心的小芳隨後跟來,一臉擔心的看這她。

    她又乾嘔了好一會兒,這才抬起頭來,面無血色的朝她牽強一笑。

    「我沒事。」

    「真的嗎?你的臉色好蒼白,你又去看醫生嗎?為什麼這幾天你常常反胃,醫生又說什麼嗎?」

    「沒什麼,只是輕微胃炎。」她避開小芳關心的目光。

    「胃炎怎會嘔個不停?尤其你根本什麼都還沒吃就想吐。你確定醫生說的是胃炎嗎?要不要再到醫院去檢查一次?我陪你去。」

    「不,我真的沒事。」他迅速的搖頭,害怕真被拉到醫院去,揭穿了近日來騙人騙己的謊言。

    「可是你的樣子……」

    「真的是胃炎嗎?我看你那樣子八成是懷孕了吧?」詹彩雲突然由最靠內側的一間廁所走出來,冷嘲熱諷的說著。

    談群美渾身一僵,原已無血色的小臉更顯蒼白。

    「詹小姐,請你不要亂說話,好嗎?」小芳立刻生氣的站出來為她說話。

    「幹麼,我說的又不是你,你這麼生氣做什麼?」詹彩雲挑挑眉。

    「你……」

    「被我猜對了,你真的是懷孕了對不對?」詹彩雲轉向談群美,目光放在她依然平坦的小腹上,「嘖嘖,還真的是看不出來,幾個月了?」

    「詹彩雲,你別太過分了!」小芳擋到談群美面前,一副保護她的姿態。

    「我做了什麼?哪裡過分了?」

    「亂說話還不過分嗎?」小芳生氣的叫道,「換作是你,如果現在有人說你懷孕,還問你幾個月了,你作何感想?」

    「沒什麼感想呀,因為我又不像某人真的未婚懷孕。」詹彩雲意有所指的瞄了談群美一眼。

    「你……你別亂說話,群每剛剛都已經說了她是得了胃炎,你沒聽到嗎?」

    「是不是胃炎等她肚子凸出來以後就知道了,你說是不是呀,談群美?」

    「群美,你告訴她你沒有懷孕。」小芳氣得雙頰鼓脹,轉頭要談群美否認。

    談群美沒有正面回答,只道:「小芳,我們離開這裡好不好?」

    「你瞧,她這不默認自己懷孕了嗎?要不然她幹麼不反駁?」詹彩雲得意的挑高唇角。

    「群美?」小芳不確定的看著她。

    談群美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並不是存心要騙她的,而是她根本就不願接受已經懷孕的可能,至今都未到醫院檢查。

    「對不起,小芳。」她低下頭道。

    「群美?!」小芳難以置信的瞪大眼。

    「對不起。」在也無顏面對這個唯一真心關心她的朋友,談群眉頭也不回的奔離,留下小芳呆若木雞得杵在原地,遲遲無法從震驚中回復。

    至於一臉幸災樂禍的詹彩雲,緊跟在談群美的後腳離去,她等不及要去宣傳這間事了。

    所謂風水輪流轉,這會可終於輪到他們詹家人可以在談家人面前耀武揚威了吧?

    未婚懷孕?多勁爆的一個消息!

    不知道談伯父、談伯母聽到這件事時,臉上會出現什麼樣的表情。

    哈哈,她還真有點迫不及待想看喱!

    ***************

    談群美表情呆滯的坐在診所走廊的椅子上,讓時間一分一秒的溜走。

    雖然過去的半個多月來,種種的跡象都顯示了她可能已經懷孕,但是只要沒有經過醫生的證明,她就不放棄任何一絲希望。

    她希望她的月事沒來,是因為近來情緒起伏太大的結果;她希望自己之所以聞到油膩味道會感到噁心,是因為近來不斷失眠、體重減輕的緣故;希望一切只是她多心、胡思亂想的結果;甚至於希望自己是在夢中,然而……

    他低下頭,看著自己平坦的小腹,拒絕相信在那裡頭一有一個小生命的存在。

    她將手輕復住小腹,似乎能感覺到另外一個完全不同於她的心跳。

    一個小孩,一個生命,她能夠為了一己之私而去殘害一條無辜的小生命嗎?更別提這小生命正緊緊的依附著她,還流著她的血。

    可是除了她以外,他身上也流著另外一個人的血,而那個人卻強暴了她。

    「小姐,你決定要墮胎了嗎?」

    突然的聲音讓她茫然的抬起頭來看著診室走出來的護士。

    「想好沒,決定要墮胎了嗎?」她的茫然讓護士又問了一次。

    談群美依然沉默,她不記得這是護士低幾次出來問她同樣一個問題,此刻護士是一臉忍耐的表情,而且看的出來若再不回應的話,她就要發火了。

    「小姐,我再跟你說話,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她點頭。

    「好,既然決定了就進來,醫生已經在等了。」一見她點頭,護士立刻拉開手術室的大門,朝她道。

    她一瞬間瞠大了雙眼,猛烈的搖頭。不,她沒說要墮胎,她還沒有決定好。

    「別怕,一下子就好了。」

    「不。」她還是不斷的搖頭。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麻煩?來。」護士擰眉走向她,伸手將她由椅子上拉起。

    「不!」像是被燙到般,談群美用力的揮開她的碰觸,一邊搖頭一邊後退,「我沒有說要墮胎,我沒有說!」

    她不能墮胎,不能這樣做,即使這個孩子是因為她被梁列強暴而來的,即使她恨他,恨不得永遠忘了那天所發生的事,也不能。

    護著小腹,她像身後有惡魔在追般的迅速轉身急奔出診所,直跑到她喘到不能再喘,雙腿既酸又無力之後,這才扶靠這路邊的行道樹停下來。

    就在她氣喘吁吁的同時,一個讓她連做夢都忘不了的聲音倏然在她身後響起「談群美?」

    她聞生渾身一震,一旋身,凝眸瞪視眼前一臉嚴峻的男人,死寂的氛圍在兩人之間環繞。

    「你進婦產科做什麼?」梁列喘著氣,粗嘎的問。他剛剛一直跟在她身後。

    自從一個月前,他像發瘋似的強暴她之後,沒有一天不是生活在懊悔之中。

    他永遠記得她在臨走前投向他那充滿恨意的眼神,他以為她會馬上報警抓他,但是他整整等了一個月,卻不見任何警察的出現,連同她也一樣,就像自世界上消失了。

    她會做傻事嗎?她一定狠恨他吧?為什麼不來報復他?她的家人、她的男朋友沒有人發現她被強暴了嗎?為什麼沒有展出來將他繩之以法?還是被她給阻止了?她不恨他嗎?她會原諒他嗎?她現在在做什麼?會不會每天關在家裡,走不出被強暴的陰影,日復一日的重複作著噩夢?

    一千個,一萬個疑問在這一個月來不斷扣著他腦門,他無法睡覺,每回躺下便想到自己的惡行,想到她臨走前充滿憎恨的眼神。

    他好後悔,後悔的恨不得把自己給殺了。

    他原以為自從四年前愛錯人、信錯人,連帶毀了爸爸辛苦創立的公司之後,這世間再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讓他感到後悔。

    但是他錯了,自從他傷害她之後,無時無刻不活在痛苦的懊悔中,尤其他發現自己竟然開始想念她的一切,甚至不止一次地的想像著,如果她再出現在他眼前的話,他該如何請求她的原諒。

    這陣子他情緒起伏之大,連自己都覺得害怕,四年前認識那女人時,他沒有這種感覺。三年前,被害的鋃鐺入獄時也沒有,印象中只有當年爸媽突然意外身亡時,他曾因茫然而日夜不能成眠,但是對她……

    這完全陌生的感覺到底代表了什麼?不可能是愛吧?他又不是不曾愛過,跟何況他的心早在三年前被背叛時就幾經完全死了。那麼他對她到底是……

    是抱歉吧?

    或者是一種想補償的心態,畢竟她完全是一個無辜的受害者,只因為接受了輔導他的工作,遭到他惡意的傷害。

    沒錯,這種感覺一定是歉疚,所以他才會一直要再見到她,然後他會告訴她,他決定聽她的話不再自甘墮落的繼續糟踏自己,至少他會去找一份正常的工作,讓自己的溫飽沒問題,這樣她便可以回去交差。

    想起她曾提及的義工隊,他便天天到那附近徘徊,期盼可以見到她,沒想到人被他等到了,這一跟蹤,她竟是到婦產科去,許久之後又從裡頭跑出來。

    她為什麼近婦產科,難不成……難不成……

    「你是不是懷孕了?」梁列的目光由她面無血色的臉向下移到她的小腹,內心分不出是激動、震驚、還是高興。

    最後一絲血色在他說出「懷孕」二字時,無聲無息的從談群美的臉上刷去,她瞪著他,眼神從意開始的震驚到後來的充滿對他的恨意。

    「沒錯,你想負責嗎?」她冷冷的說。

    「我……」

    「你去做夢吧!」談群美在他開口的瞬間冷聲的說,「即使你想負責我也不可能會生下他的。」她惡意的告訴他。

    「你想墮胎?」梁列難以置信的看著她。

    「沒錯。」

    「不,你不會這樣做的。」他沉默的看了她一會兒,然後搖頭。

    「是嗎?」她冷笑出聲。「難道你以為我會為了一個強暴我的流浪漢生孩子?跟別提他還是一個做過牢的混賬!」她刻薄的說。

    身體一僵,他靜靜的看著她。「我知道你恨我,但是……孩子是無辜的。」

    「孩子是無辜的?」她以諷刺的語氣重複他的話,「那我呢?我就活該倒霉承受這一切嗎?」

    他頹然的垂下頭,心中縱有一千個一萬個對不起想對她說,但是說了又如何,他知道她是不可能因此就原諒他的,他必須拿出一個更具說服力的方法來證明他的懊悔才行。

    「我打算去找一份工作做。」他告訴她。

    談群美默然的收回視線,一副你打不打算去找工作做關我何事的神情,舉步準備離開,不料他忽然向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將她拉住。

    「你沒聽到我說的話嗎?我打算去找份工作做。」他一臉不確定的看著她。

    「那干我什麼事?」她冷冷的抽回自己的手。

    梁列的下鄂頓時一陣抽緊,他看著她,以明顯壓抑住的平靜語氣問:「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能振作起來,去找一份正當的工作做嗎?」

    「那是工作,比不得已。」她咬牙迸聲道,「現在我管你要死要活?」

    說完,她頭也不回的走到路邊攔了一輛計程車,坐上車絕塵而去,留下他像石頭般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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