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秀融一早來到店裡,立即招來店長閔薇進她的辦公室召開會議。
這間精品店以家飾、餐具為主要販售商品,而且幾乎都由申秀融精挑細選,從平價到高價都有,鎖定女性族群,開店半年以來生意還不錯。
為了補足貨量,申秀融每三個月會前往歐洲一次,親自進貨。
「我知道了,我馬上請廠商訂做,櫃子需不需要做投射燈?要做幾盞?」閔薇拿著記事本,把老闆交代的事項詳細記下。
「不要,我怕燈光的溫度會讓拼圖褪色,使用店內原本的投射燈光就足夠了。還有那組珠寶貓咪就放在我的辦公室,不對外展售,我需要一個玻璃收藏盒,晚點再把尺寸告訴你。」說到私人收藏,她嚴肅的神情出現一絲波動。
「看來申小姐真的很愛貓咪呢!」閔薇轉頭看看空間不大的辦公室,一旁的書櫃上已經擺了好幾組貓咪擺飾,有銀製有布偶,還有陶瓷以及水晶材質。這些限量發行的裝飾全是老闆的私人收藏。
「申小姐那麼愛貓,為什麼不養一隻呢?」
「養貓很麻煩,我沒時間。」她淡淡回應,心口因為閔薇的提議而扯了一下。
她不是沒養過貓,大學搬到學校附近的出租套房時就曾經養過一隻米克斯貓,它叫肥肥。
但有天晚上,她的租屋處遭小偷,她回去時正好看見小偷奪門而出,而肥肥好像被嚇到了,也跟著跑出去。
當時她慌張地追下樓,不是為了小偷而是為了肥肥,她明明看見肥肥跑進巷底的垃圾堆裡,但她翻找好久,叫喚好久,就是沒找著……
從那次後,她再也不養貓了,只收藏有關貓的擺飾,透過收藏來緬懷失蹤的肥肥,這麼一來也不必再為失去心愛的寵物而哭泣擔憂。
她的每個收藏都有共通點,就是貓咪的身型都是圓潤可愛的造型,肥滿身材跟失蹤的胖肥肥很像。
「說得也是,我也很想養只可愛的狗狗來作伴,但實在沒時間陪它,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長久養寵物,索性就不養。」
「你的想法是對的,既然有顧慮就別養。」養寵物是需要理性的思考,全盤的衡量後再養,不能只為了一時好玩。「好了,你去忙吧。」
會議宣告結束,閔薇收抬著資料。
「那我出去了。」閔薇抱看資料往外走,離開時輕輕地將辦公室的門關上。
開完會後的申秀融不得閒,還有很多事要忙。她坐在咖啡色皮椅上,打開電腦收信,瀏覽著好友寄來關於范姜東焱的個人資料。
看著檔案裡附著的幾張近照,她臉頰驀地出現紅暈,腦海浮現昨晚作的夢……
她夢見她跟某個高大健壯的男人一起站在盛開的櫻花花瓣,但卻被那個男人給攫握住。
她訝然的眸對上男人深邃的眼瞳,這時候他模糊的臉龐突然清晰起來。
那是一張非常性格英俊的臉龐,感覺有點熟悉,但她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就在她困惑地看著他時,那男人的微微使力,把她拉進寬闊溫暖的懷裡。
下一秒,在她尚未反應過來時,男人低頭吻住她水潤飲滿的紅唇,這個吻霸氣十足,感覺好真實……
突然間,夢裡那個男人的臉龐跟照片上的范姜東焱重疊起來,竟十分相似!
老天,她怎麼會作這麼奇怪的夢?
扶著額,申秀融瞪著照片上的范姜東焱,另一手無意識的摸著自己搽了一層珠光護唇膏的唇瓣。
夢境裡的吻是那麼的真實,彷彿他真的吻過她……奇異的是那個吻一點也不令她討厭,甚至還產生一絲期待。
期待?跟學長范姜東焱?
不要吧!他極有可能先甩來一巴掌!
會作那麼奇怪的夢,應該與好友給的那份資料有關,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就會發生這種詭異的情況……
叩叩。
有人敲門,兀自陷入煩惱的申秀融抬頭看向辦公室門口,門扇被推開,店長閉薇去而復返,探頭進來。
「申小姐,「銀石」的老闆范姜東焱先生外找,你要見他嗎?」
驚怔住,腦海裡的畫面還來不及刪除,粉頰頓時竄起熱氣。
她都還沒開始進行計劃,甚至正考慮放棄跟宥青的約定,怎麼范姜東焱竟自己跑上門?
「申小姐,你要見范姜先生嗎?」老闆怎麼恍神了?
「他……怎麼會突然來找我?」回過神來,她吶吶問道。
「啊?申小姐不知道嗎?」
「我該知道什麼?」
「是這樣的,張小姐到「銀石」訂了一張沙發給申小姐當作賀禮,原本這幾天就要交貨的……」
「……我想起來了,兩個多月前宥青好像有說過,她訂了一張沙發要送我當生日禮物。」說是要擺在她的辦公室裡。
「現在好像是出貨有點小問題,前幾夭范姜先生為了這件事打過一通電話來,表時要親自跟申小姐道歉,但當時您還在國外,這件事我先記為待報告事項,但剛剛開會時忘了先跟您報告了。」是她疏忽了。
現在范姜東焱親自過來了。
「只是出貨有問題,有必要讓他這個老闆親自出馬嗎?」她擰眉沉吟看,要不要見他呢?
她還沒準備好跟他見面,考慮看要不要找理由推掉,畢竟他出現得太突然。
「這我不清楚,我在電話中詢問過,但范姜先生堅持找收貨人當面談,所以我只好告知他您的回國日期,沒想到今天就來了,還挑這麼早的時間……」如果老闆沒空見他,她得下樓負責把人打發走。
「這樣吧,給范姜先生一杯咖啡和點心,十分鐘後再請他進來。」事出突然,她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
但她向來積極不退縮,既然他自己上門,等於是個機會,申秀融並不想錯失。
關於跟宥青的約定,先視情況再決定要進行還是打住吧。
有可能因為她過去的無禮行為,范姜東焱根本不可能對她產生好感,別說進一步對她展開追求了,沒回敬一巴掌已算她好運。
他最好瀟灑轉身就走,將她漠視到底,讓她有個正當理由跟宥青交代。
「好的,我這就去。」閔薇關上門離開。
申秀融再度把視線落在信件上,快速且仔細地把他的資料看了一遍。
張宥青給的資料其實不多,就是年齡、興趣以及學經歷等等,對於身家背景倒是沒多提。
說起來範姜東焱相當優秀,大學畢業後到日本留學,讀書時就常得獎的他一畢業就拿到建築師執照,並被日本最知名的建築師事務所網羅,在日本工作那幾年他推出的一些建案都頗受青睞,名氣逐漸打開。
後來,范姜東焱離開日本到義大利旅居一年。
直到三年前范姜東焱離開義大利返國,依舊以建築師為本業,但接案很隨興,因此自由時間很多,便把重心擺在「銀石」上。
「銀石」內湖旗艦店獨特的建築風格就是出自他的設計,本來是建築師的他本來名氣就不小、身價不見,這只是他私人的投資,完全為了興趣和看準商機。
簡單的資料卻顯現出范姜東焱有多厲害,不像那些富二代靠家族事業才能出人頭地,他完全憑借自己的能力出名。
申秀融不得不佩服范姜東焱的能耐,他的確是個出色的男人,以前在大學時是風雲人物,現在也是個獨當一面的社會菁英。
然而繞了一圈,當年她那麼激烈的拒絕他,現在卻換她必須耍心機獲得他的青睞……
地球果然是圓的,人最好還是別做「壞事」哪,要不哪天報應上身可就糟了。
申秀融在心裡祈禱,希望他不是個愛記恨的男人,最好他記憶力也不好,早忘了那件陳年舊事。
何況這麼多年了,他身邊應該不缺女人吧?
所以假設……他身邊有許多女人來來去去,佔滿他的生活和記憶,那麼他應該老早就對她沒印象了,也早把她拋到九霄雲外了吧?!
叩叩。
再度響起的敲門聲,又一次打斷申秀融微微不安的思緒。
她愣了一秒鐘。
瞥了眼牆上的古典掛鐘,懊惱自己還沒作好心理準備,十分鐘卻已經匆匆過了。
「……進來。」還是得見客。
穿著黑色套裝的婀娜纖軀從典雅漂亮的辦公桌後起身走出。
同時間,辦公室門被推開,一個高大昂藏的男性身影瞬間擠滿整個門框。
「申小姐,你好。」
一身皮衣頸裝的范姜東焱,精銳的目光落在眼前曼妙纖細的身影上。
望著更加成熟迷人的學妹,這令他的心不由自主地漏了一拍。
「你好,范姜先生。」那張臉又跟昨晚夢境重疊,她尷尬的暗自熱了粉腮,不過很快鎮靜下來,側身走向沙發。「請坐。」
「不認識我了?我們應該不能這麼見外一學妹,好久不見了。」確認是學妹沒錯,范姜東焱可不想裝客氣了。
瞧那張瓜子臉,瓷白的肌膚讓精緻五官更加絕美迷人,唯一不變的是她臉上據傲的神采,這女人依舊是一另冷冰冰的模樣。
多年不見,她不令變得更美,也多了分成熟女性的嫵媚,身材也更曼妙了。
他在心中吹口哨,不管她渾身散發多冷的溫度,在重新見到她的一瞬間,他的心依舊被她燙著了。
「……」僵住腳步,看來她的祈禱沒有靈驗,范姜東焱一句學妹就把她打醒,這男人記憶力好得不得了,竟然還記得她。
「老實說,我不太好。」他撇撇唇走到她身前,低頭望著她有點僵的臉色,把她眼裡閃爍的一絲失望看進眼底。「你看起來不怎麼歡迎我?」
「我若不歡迎,就不會見你這位突然來訪的訪客了。」她的表情有很明顯嗎?
她並非不歡迎他,而是昨晚的夢在作祟。
還有他來訪的時間也太巧了!讓她措走不及……
「我以為貴公司的人已經轉達過,我來跟你談沙發出貨事宜,這件事有點嚴重。」他朝沙發走過去,不客氣的一屁股坐下來佔據雙人沙發。
「老闆親自出馬,看起來應該是有大問題。」申秀融在單人沙發坐下來,視線往他身上投去,她的目光便無法從他身上移開。
高大壯碩的他,坐在尺寸稍小的雙人座沙發,感覺有點擁擠。
他的存在感很強烈,強烈到讓她心口莫名微微悸動起來。
其實她並非對范姜東焱沒有好感,當時的他是個發光體,一個爽朗耀眼的男孩,他的出現總讓她心跳失序。
只是自己太過孤僻,又因為肥肥走失讓她陷入低潮,加上大一新生還在努力適應校園生活,很多事情攪在一起,讓她沒有餘力回應他的感情,在一團混亂下,她才會做了最衝動、最糟糕透頂的處理一當眾賞他一記結實的巴掌。
「是啊!嚴重到我這個老闆得親自出來賠不是。」他用迷人的笑容朝她放電。
事情真那麼嚴重嗎?
不,其實不過是出貨日期需往後延,也沒嚴重到非要他親自出馬,派店經理來跟客戶解釋並誠意溝通,一樣可以解決。
但當他看見堂妹拿給他的那張訂單上頭的名字時,感到一陣驚愕。
訂單上寫著「申秀融」,這熟悉的名字,讓他的心瞬間莫名急速鼓動起來。
記憶如排山倒海席捲而來,他祈禱不是同名同姓而已。
一拿到訂單,他急著親自確認是不是她……那個曾經拒絕他,還當眾甩他耳光,讓他這輩子唯——次在女人面前吃癟的冰山美人。
雖然事隔多年,但他還是想來會一會她,因為她在他生命中留下奇特記憶,印象深刻到無法忘懷。
「范姜先生,我剛回國,這件事公司的人還沒來得及跟我報告。」她跟他心思各異,申秀融想的是接下來他會作何反應,心裡一陣不安和囂張。
「學妹,你太見外了,你應該喊我一聲學長吧?」他突朝她傾身,跟她拉近距離,炯亮的黑眸盯著她冷艷的臉蛋。「啊,我想起來了,學妹曾經對我做過一件驚天動地的事,所以你不喊我學長,是不願想起自己曾經做過的好事一」
他當時正在籌備出國深造的事宜,加上趕著完成畢業論文,分身乏術根本沒空戀愛,但仍打定主意追求她,只能利用少得可憐的空檔接近,博取她的好感。只是他太過心急,顯然給她帶來困擾,才會造成那樣不歡而散的結果。
「那件事我很抱歉,希望范姜先生別放在心上。」她尷尬地打斷他,那件事她的確想避談,免得他一時氣不過,加上這裡又沒第三者在場,他可能會逮住機會如法炮製、以牙還牙回敬她。
「叫我一聲學長,我就不計較。」他說得豪爽。
當年他若是在乎那巴掌,就不會善罷干休了。
事實上,被甩耳光的當下他的確很氣惱,但當他看見她眼裡閃過的悔意時,他便不願追究。
是他自己太過魯莽,他的追求對她造成了極大的困擾,那一巴掌打醒了他,令他瞬間領悟,若非她實在不堪其擾,才不會失去理智當眾給他難堪。
好吧,他承認當年的羞辱是他自找的,怪不了誰。
不過呢——既然有機會重逢,他可不想承認內心真正的想法,他要故意抓住這點令她感到虧欠。
「我不打女人,你不用緊張。雖然那一巴掌還滿痛的,而且那麼多學弟學妹圍觀,簡直讓我這個學長頗面盡失,尊嚴蕩然無存,不過嘛……反正都過了那麼多年,我也不是小肚雞腸的男人,只要你肯誠心喊我一聲「學長」,我們過去的不愉快就一筆勾銷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