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滿足地吁了口氣,連帶昏沉的腦袋也清醒不少。
沒想到山裡還有這種好地方,多虧了十耀那雙耳朵才找得到這裡。嗯,除了他毫不遮掩對她的「喜歡」令她至今還無法理解外,這一路上,他幾乎無所不包、有求必應的辦事能力,倒已經成功地讓她身邊少不了他。
不過這小子當初明明是被她強迫找人,現在看起來卻好像比她還樂在其中——即使她不知道他的轉變是怎麼回事,但肯定跟他渾身的秘密脫不了關係。
沙雪將身子游轉向岸邊一堆樹叢後,即十耀在的方向,一手抹開臉上的水珠——她雖然不大去想,卻還沒笨到搞不清楚自己在想什麼。
對她來說,他的重要性是因為他的帶路功用,和他偏涼供她降溫的身體,她確實需要他。不過除了這兩樣,他讓她愈來愈有感覺,她倒一點也不懷疑,也沒排斥。
他這種只要一接近就能輕易讓人生出信任、依賴感的傢伙,除非是石頭才不會被穿透——
她又不是石頭!
沙雪的眉一皺,察覺到左腳踝的異樣,直覺游動雙腳,不過腳下不放的某種噬咬力令她稍驚,在發現不對勁的下一瞬她已經潛下水,很快地,她在水底下看見一條黑溜溜的小水蛇正咬在她的腳踝上。即使被嚇了一跳,但她還是一手就捉住了水蛇滑溜的身軀。
水蛇一感受到攻擊,馬上放開尖利的牙,並且輕易由她手中脫身逃走。
一條血絲從她的傷口處滲開來,一陣燒痛和昏眩的感覺侵向她。
沙雪立知不妙。
身體在水裡一沉,水從口鼻灌進去,她趕緊仰起頭,及時呼吸到一口新鮮的空氣,趕忙一邊嗆咳著、一邊往岸邊游去。
但她似乎小看了剛才那條水蛇的毒性,她才游了沒兩下,隨即就感到雙腳發麻,尤其是被咬傷的左腳已經麻得無法活動,接著是她的雙手和上半身……她大驚!
「十耀……」她努力撐著才終於勉強用麻掉的手攀到岸邊,隨即咬著牙喊那小子。
本來以為她用盡全身的力量可喊出一大聲,卻沒想到那聲音比較像呻吟聲。她喘著氣,惱火和驚駭同時湧上,她的體內已經像火在燒了。
該死!她不會淹死在這裡吧?
但沒一下,她立刻聽到某人的驚呼和跑過來的腳步聲。
「小雪!怎麼了?你……」聽見那一聲低微的喚聲,心頭古怪不寧而從等待的樹叢後現身的十耀,一看到一手無力地扶在岸上,整個身子卻不由自主往水底滑落的沙雪,他想也沒想便向她衝過去。
他及時抓住她快要滑下的手。
只一使力,他就將沙雪整個人從潭裡撈抱上來。
而緊貼著他的赤裸胴體很自然地讓他的心跳猛烈、俊臉紼紅,但他很快在剎那間回過神,因為他觸著的不尋常高溫肌膚令他一嚇。
將沙雪放在地上,他先是輕吸一口氣,鎮定自己,再跳到一旁把她之前丟下的衣裳拿來掩住她的嬌軀。
沙雪的意識仍有七分清醒,她當然知道自己被十耀及時救上來了。,
瞪著他蹙眉震驚的臉,她忍著愈來愈灼痛的不適,費力吐出聲音:「我的腳……被蛇……咬了……小子……我全身都麻了……快想辦法吧……」把難題丟給他似乎天經地義得很。
十耀回視她微迷濛卻仍維持幾分清醒的眸,他的心抽緊,但他反而更冷靜。
「先別說話,你會沒事的。」給了她一抹安撫的微笑,他很快依她所言找到她被咬傷的地方。仔細查看她的傷處一下後,他馬上去將兩人的行囊取來。
拿出必要的工具和藥,他先是對她告之:「我要替你放點血,會痛,你忍一下。」接著才開始動手。
沙雪自離開北方以來不是不曾受過傷,不過中毒到只能躺著等死的地步,和身邊同時有個傢伙為她處理一切、比她還緊張的事,她可是第一次遇上。
她全身麻痛燒燙到連腦袋都逐漸不清楚起來,所以她感覺不出十耀拿小刀劃開她傷口時的痛。倒是這小子忽然俯身用嘴將她傷口的烏血吸吮出來的舉動,令她毫無準備的胸口大大一震,竟覺得全身的熱燙好像全集中到他碰著的傷口上……
這個……這個笨蛋!
沙雪稍急促的喘息聲,引得十耀的心一驚,他在她傷口上藥的動作立刻一頓,抬頭朝她看去。
「小雪,對不起,很疼嗎?」她泛紅的臉和難看的神色,讓他的心又一收縮。
他剛才差點流下一身冷汗。真慶幸他的天賦沒讓他錯過沙雪的聲音,否則他此刻見到的恐怕是她的屍體……
想到他竟差點失去這女子,他的手不由微微顫抖著。
他毫不懷疑,他對她的喜愛已經深陷到無法自拔的地步。他甚至不懷疑,就算有一天要他為她死,他的眉頭也絕不會皺一下。
很久以前他就知道,他跟他那到處留情的風流爹完全不一樣,他只要一個女人,只想和一個女人手牽手一輩子。不過就連他自己也料不到,這個令他終於動心的女人,不但像風暴一樣地出現在他生命中,也常常像風暴一樣地攪動他的心……
沙雪全身依舊僵麻難受,但就在她要開口回應他時,他身後倏忽出現的一團黑影卻令她的雙目圓睜,並且下意識就想伸手抓她的刀。
「十耀!」艱難地吐出兩字警告他。
十耀也在瞬間回神,同時問察覺到背後的異常與沙雪繃緊的神色。楞也沒楞,他已經出手抓起正巧放在他腳邊的沙雪的刀,就在電光石火間,他轉身,出刀——
「吼!」朝他們撲來的龐然巨虎在腹部吃了十耀一刀之前,肩背已經被破空而至的一支箭矢射中,巨虎發出驚天動地的一聲咆吼。
十耀為了護住身後的沙雪,毫無所懼地面對負傷落在他腳前的猛虎,所以清楚地看見它背上深刺的那支利箭了。
猛虎撐起四肢,再朝他齜牙咧嘴地逼近!
「十耀……走開……」沙雪看著擋在她和猛虎之間,舉著刀的瘦削挺拔少年,她的眼睛幾乎是怒紅的。可惡的是,在這時她竟只能握緊拳頭,就連推開這小子的力氣都使不上來。
「放心,它傷不了你!」頭也不回地低應她。十耀的星眸一閃,同時手上大刀砍向再次攻擊他的大虎。
巨獸負傷的怒吼和血腥味彷彿充斥整座山頭——因為就在十耀的刀剛碰到猛虎時,由樹林子後忽然跳出來的兩個獵人也以箭和獵刀攻向它。
一時之間,令人心驚膽跳,也足以驚起飛沙走石的激烈打鬥聲迴盪山林。而這場人虎大戰並沒有持續多久……
才一刻鐘後,原本狂暴的猛獸聲漸漸只剩粗重的噴息與低咆,再沒一下子,就連這些聲音也消失了。
就在潭水邊,十耀和兩個獵人同時抹著臉上的汗,又連喘了好幾口大氣。而相較於十耀看著地上死去猛獸的歎息目光,那兩個一老一壯年的獵入神情就顯得直接多了。
壯年獵人一把將他刺進老虎心臟的獵刀拔出,一股鮮血同時噴得他一臉,他只咒罵了聲,毫不在乎地隨便用袖子一抹,接著轉頭望向忽然走到一旁去的少年。
另一個較老的獵人也在殺掉老虎、稍休息了一會兒之後,才注意到這裡除了原先和他們一起對付那頭虎的少年,還有個躺在地上的女人。
兩人的眼光先後接觸到地上那似乎除了蓋著的衣物,底下一絲不掛的白髮女人,全不掩驚愕地瞪大眼睛,一時呆住。
至於十耀,一確定猛虎再無法威脅人之後,立刻迫不及待回到沙雪身邊蹲下。
沙雪半昏迷半清醒著,她一直強撐著意志力看著這場人虎大戰結束,十耀毫髮無傷地朝她走來,她才允許自己稍鬆懈下來。
「小雪……沒嚇到你吧?還好嗎?」十耀放下刀,小心翼翼地梭巡著沙雪蒼白的臉色。而她仍撐著沒昏厥過去,他不知該慶幸還是惋惜。
沙雪全身的燒燥還未褪,但痛麻感已經減輕了一些。她對這小子擰起眉,聲音嘶啞地開口:「……臭小子……你當我是……三歲小奶娃啊……」竟怕她被剛才的場面嚇到?
不過她的心在騷動,為了他語氣裡、眼神裡強烈的真切關懷與緊張。
十耀凝視著她不肯閉上的眼,不由得微微笑了。他原本要說什麼,但又驀地心念一轉,因為他忽然意識到這裡還有其它人,以及她此刻的狀況。
他彷彿隨意地伸手,將覆在沙雪身上的衣物再攏緊,接著轉身面向正用藏不住奇異眼光瞧向他們的兩個獵人。
「兩位大哥。謝謝你們救了我們!」對兩人一揖,他誠摯地道出謝意。
那兩人立刻回過神,一老一少都有些臉紅、不好意思地趕緊將目光從白髮姑娘身上轉到向他們道謝的少年臉上。
「呃……啊……小兄弟,別這麼說、別這麼說!」那身強體壯、四方臉上有一道明顯傷疤的壯年男人首先回應,忙著搖手。「其實我們正在追捕這隻虎,你還幫了我們忙呢!」聲若洪鐘。
「對啊!年輕人,你沒受傷吧?」髮色已有些花白的老者,問著問著皺起了一張臉。
十耀搖頭,對他們露出明朗的笑。「我沒事!原來這隻大虎是你們的獵物。」幸而他們及時出現,否則他不知得花多少時問去應付這猛獸,更何況他還怕沙雪被傷了。
三人一番客氣。但壯年男人是直腸子,藏不住話,「小兄弟,那是你的女人吧?她是不是出事了?」
接下來,沙雪就毫不意外地聽十耀和那兩個父子檔獵人很快混熟,很快進展到要將中毒受傷的她送到獵人家裡療傷去……
沒多久,那對父子就忙著先將虎屍拖離開,而十耀則扶起渾身無力的她,面紅耳赤、手忙腳亂地要替她穿上衣服。
「你又輕易相信人了……」相較於十耀的臉紅心跳,沙雪可乎靜多了,她比較在意那對父子。
十耀好不容易為她套上了衣裙,掩去她外洩的春光,但他也已經滿身是汗了。
雖然她在他面前不像一般中原女子拘謹,甚至大剌剌當著他的面換衣、為了他稍低涼的體溫而摟著他睡的事不時發生,所以他為了她幾乎就快練就金剛不壞、美色在前坐懷不亂之身,不過畢竟要替身無寸縷的心愛女人穿上衣服是頭一遭,對著這麼個活色生香的美妙軀體,要是他還能冷靜,恐怕他該出家去當和尚了。
嗚……這對他心臟的刺激也未免太大了。
十耀幾乎得先背著她猛喘幾口氣,心臟才有辦法繼續跳動。
「他們……我看得出來他們是好人……」努力將方纔看到的畫面、手指經歷的美麗觸感抹掉,他還有些恍神。
瞪著他的背,已經有力氣坐著的沙雪並不明白他的天人交戰,她只覺得他的背影令她刺眼。「你上回也說那個差點在半夜砍死你的傢伙是好人!」記得那件事,不過她倒已經忘了那傢伙長啥鬼樣了。
神智全回籠了,十耀搔搔下巴,「好吧,我會小心點兒就是了。」其實上次那傢伙和這對父子除了同是獵人身份,其它根本毫無相似之處,但他嘴裡還是順著沙雪。「不過你的身體需要一個安全的地方休息,你應該不想要再看我趕野獸了吧?」瞧他剛才打虎打得險象環生,恐怕她都快跳起來了吧?沒辦法,誰教他擅長的是動腦而非動手。
果然,經他這一提,剛才他幾次差點被那頭大虎一口咬掉的畫面,立刻讓她沙雪一悶惱,神色一惡。
十耀回過頭,立即見到她被暴風雨籠罩的臉色,他莞爾一笑,接著很快將兩人的東西收好拿在手上,再蹲下背向她。
「來,我背你。」偏頭,雙手交叉在後朝她招了招。
沒多想,沙雪最後還是爬上他的背。
很快,十耀輕鬆背起她,朝許氏父子指示的方向走。
而趴在他身上的沙雪,雖然有些意外這小子寬闊的背、和他輕易背起她的力氣,但她還是沒放鬆下來。
「喂……」被他背著走了一會兒,她終於出聲。
一邊注意著路徑、一邊留心著身上沙雪的體溫狀況,十耀很高興聽到她還有幾分清醒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他的心在乎穩跳動著,但帶著點只有他懂的異樣。
「嗯?」輕應她。
沙雪不抗拒將全身的重量都交給他。她盯著他的側臉,忽然覺得這小子好像不是她平日所認識的那小子。怎麼說……她竟覺得他不止是個小子,而是個男人……
男人……她忍不住挑眉,沒錯!她幾乎都忘了十耀也是個男人,一個和沙星一樣的男人。只不過因為她太習慣不將這老是一臉笑的小子當一回事,所以才沒意識到這事實。而事實是——剛才那拚了命也要保護她的傢伙是個男人,就連現在正背著她的勁瘦軀體,也是屬於一個不折不扣的男人的。
在這短短的一瞬間,沙雪忽然莫名其妙有了這層意識。
「你真是個男人嗎?」在她又昏了三分的腦袋還沒完全向黑暗投降前,她毫不掩飾自己剛剛的新發現開口問道。
十耀腳下一顛,差點跌倒。幸好他反應夠快地頓腳穩住,否則這下他背上的女人也要跟著被他摔下了。
輕吸一口氣,他的心急劇跳動。她怎麼會突然開竅?
這算是好現象,對吧?
「小雪……」略苦笑,他清清喉嚨,再繼續邁步走。「我本來就是個男人。」知道她的意思。
沙雪以某種奇異的眼光又盯了他好一下,然後才不再忍耐暈眩地閉上眼。
「我現在才瞭解為什麼總是有大姑娘、小姑娘喜歡盯著你瞧,原來和其它男人比起來,你還不算難看……」
十耀好氣又好笑,「喂!你不會是到現在才看楚我長什麼樣子吧?」她這算是讚美還是貶損?
她閉著眼,一隻環在他頸子的手摸上他的臉。「……小子,只要可以替我辦事……我不會管你長得像鬼還是像仙……」哼了哼,繼續喃喃:「不過就算你從小子升級成男人,你還是個怪男人……」垂下手。
十耀又聽她呢喃了幾句模糊不清的話,一會兒,她不再出聲,只餘平穩的氣息吹拂過他頸畔後,他才終於確定她昏過去了。
稍偏頭看了她枕在他肩上雙眸緊閉卻仍蹙著眉的側臉一眼,他的嘴角揚起了一抹縱容的笑意。
「很好,有進步了,至少你終於看出我是個男人了……」他笑歎口氣,無奈道;「而且是個喜歡你到不要命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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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耀和沙雪兩個人就在許家待上兩天,直到沙雪傷痊癒,身體也恢復得差不多,他們才打算告別許召一家。
好心收留兩人的許家,一家總共五口人,包括大家長老獵人許召、唯一的獨子許風平,和許風平的妻子、一對六歲的雙胞胎女兒。
許家落戶在山腳下,屋子老舊不算大,不過他們卻將一間房讓出來給養傷的沙雪和看顧她的十耀住,而他們一家五口就去擠另外一間房。
老實說,就連向來對人不熱絡的沙雪,也可以感受到許家人的善意和熱情,尤其是溫婉賢淑的許家媳婦和那對頑皮卻又討人喜歡的可愛女童,沙雪難得不排斥讓她們靠近。至於十耀就更別說了,他才住到許家的第一晚,就和這一家子大小熟透透,所以當許家人知道他們很快要走,最愛找他玩的兩個雙胞胎前一晚更是吵著要跟他睡,後來也真的和他一起擠地板。
隔日,兩人向他們告別正要離開,沒想到正好遇上來向許家收稅的四個官兵。
許家數代皆以狩獵為生,從來沒有富過,從來就只能求溫飽,不過該繳納給官府朝廷的稅,他們多少勉強付得出。只是這三、四年來,這附近被官府多設了個獵場,等於他們尋常百姓狩獵的範圍被迫縮減了許多,他們可以打到的獵物自然相對的減少;再加上稅賦逐年加重,不只他們,這方圓百里內的獵戶也慢慢吃不消,所以拖延稅金是常有的,就連他們也一樣。
許召、許風平父子,即使已經是附近身手最好的獵人,不過他們狩獵所賺的錢仍不足夠繳納稅金。事實上,他們已經暗中發愁好多天了。
四個官府派來的官兵,一來就毫不留情地要向他們收錢,儘管許召苦苦請求他們再多寬限兩天,他們依舊不為所動。不但如此,他們甚至還將在他們前面不斷彎腰鞠躬的老獵人一腳踢開。
許家媳婦和一對雙胞胎忍不住從躲著的門後趵出來,又哭又喊地衝到老人家身邊。
「爹!你沒事吧?」
「爺爺!爺爺……」
許風平握緊拳頭、臉色鐵青地瞪著眼前這幾個對著被他們踢倒在地的老人哈哈大笑的畜牲,他的一口氣已經忍不下去了,不過有人先他而爆發了——
一聲冷哼,一陣刀風倏忽從他身後掃刮向四個官兵。
十耀阻止不及,哀歎一聲,很快就聽那四個不知死活的傢伙像忽然被人掐住脖子,笑聲硬生生斷了,接著他們頂上的官帽連同頭髮一起被削下……
四個人同時感到頭皮一涼,他們楞看著突地出現他們面前拿著一把大刀對他們獰笑的美艷白髮女人。而這時,官帽和一綹頭髮由他們眼前掉下,他們不約而同伸手往自己頭頂一摸,隨即臉色大變。
「你……你……」又怒又駭地發現動手的就是眼前的白髮女人,他們不由得後退一步。
沙雪的眼睛眨也不眨。「我?我什麼我?」大刀威脅地抬了抬,「我看你們很囂張嘛!」
聽出她奇特的外族口音,四個人的腦中不由聯想到白族!一個武力至上的外族傳聞……他們忽然驚出一身冷汗。
「混……混賬!你……你們竟敢藐視官府……對我們無禮……」其中一名平日習慣作威作福的長臉男人,雖然仍對眼前女人的大刀心驚膽跳,但自恃有身份的他,最後還是挺起胸膛,抬出官府想鎮住場面。「許召、許風平,你們是從哪裡找來這女人來恐嚇我們,你們想吃牢飯嗎?」乾脆挑這一家下手。
許風平的臉色仍然難看,他當然不是不明白他們所代表的惡勢力。他深吸一口氣——
「這四位爺,很抱歉,我這朋友只是一時手誤,其實我們一點也沒有對你們無禮的意思。」十耀輕快的聲音插入,他笑容可掬地跳上前,對著四人作揖,「四位爺,你們就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們這些不懂事的小老百姓吧!」
沙雪挑眉看他。
四個人這時真以為他們怕了,膽子又回來,也繼續趾高氣昂起來了。
「哼!要我們不當一回事?行!」長臉男人沒將其它人看在眼裡,他下巴朝那仍拿著大刀站在那裡的白髮美艷女人抬了抬,「我要這女人跟我們磕十個響頭,還有……」臉上不掩垂涎和淫邪的目光。「這女人得陪我們一晚贖罪,否則……」話還沒說完,終於忍無可忍的許風平已經大步上前。
長臉男人住口,原本以為他不敢做什麼,直到他三步跨來,並且二話不說一記鐵拳轟上——
「哇!」閃避不及的長臉男人被揍出一臉血。其它三個人則嚇呆了。
至於看得手癢的沙雪自然也不落人後。
一時之間,開扁聲、骨頭斷裂、慘嚎聲四起……
許家媳婦早已將小孩子拉進屋裡,讓她們避開兒童不宜的畫面。
稍後——
四個被揍得面目全非、昏迷不醒的傢伙,被許家男人和幫忙的沙雪、十耀拎上半山腰綁起來。
「對不起,我們給你們惹下大麻煩……」面對著許家一家老小,十耀深覺歉疚。
就連沙雪也知道她一開始的衝動確實有欠考慮。雖然那幾個傢伙暫時被丟到山上,但許家真正的問題不但不能解,還更大了。想也知道,官府的人不會善罷罷休的。
「我帶你們到北方去!」她的解決之道。
許召和兒子已經很快商量過了,所以這時許家媳婦正在收拾細軟家當。
許召一張歷經風霜的臉現出睿智的微笑,他搖搖頭,「謝謝你,沙姑娘。其實就算沒有今天這件事,我們也早在計畫要搬到沒有人找得到的深山裡去,只是之前我們還一直捨不得這住了幾十年的老屋子而已。你們不用替我們擔心,也許等世道安平了,或換了新帝,我們會再下來……」在這兩個雖才相識兩日,卻令人無法不感到安心信任的男女面前,他毫不避諱說出這念頭。
天陰沉,空氣悶熱。
「……是不是每個人都在期待玄冥成為新的帝王?」直到遠離山谷,再也看不到身後揮手相送的那一些人,沙雪又皺眉思考了一會兒,才終於不解地問道。
仍未加快速度,策馬在她身側的十耀,明白她在想許老先生說的那些話。他笑了笑,雙目隱蘊智慧神光。
「或許他們不是期待玄冥為帝,他們只是期待生活能變得更好而已。老百姓的願望其實就這麼簡單,他們只要吃飽穿暖、活得安樂、沒有恐懼,這不是生為人的最基本需求嗎?」視線眺望向遠方,他的語氣不由得低沉下幾分,神色也少了平日的戲謔。「不過生為人,偏偏有這麼多的身不由己,所以他們才有這樣的寄望,其實他們也並不清楚玄冥將軍有多了不起吧。」
沙雪也多少懂。只是難得看這小子這麼認真嚴肅,她一時失神。
「……不過你好像很清楚。」她一直有這種感覺,十耀似乎非常重視那個人,也非常瞭解那個人。
楞了楞,十耀驀地將心思拉回來,他對沙雪咧嘴笑了,「就像沙星族長,他不是也因為明白玄冥將軍,所以才不顧一切拋下族人跑去幫他嗎?」
沙雪這時才想起還有個混蛋大哥,她咬了咬牙,目光撇回前方,讓馬兒開始奔馳。
「等我找到他,我會如他願,揍得他忘記怎麼回家!」殺氣騰騰。至於遠在天邊的某人,則狠狠打了個冷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