燼管齊絮飛已經答應Robert,要好好跟馬季彌道別。但等到真正要面對的時候,卻是非常痛苦。
她看著手中的機票,就如同Rosa所言,一個人要訂機位,不是什麼太難的事,她已經順利拿到機位,可以如期回紐約。
明天下午五點。
這是她班機的起飛時間,她若想趕上明天的飛機,今天就得動身回台北,但她卻一直猶豫。
啊!
仰頭呆望天花板,齊絮飛實在不知該如何告訴馬季彌這個決定。她已經繞過地球大半周,見過無數的人,經歷過無數次分離,唯獨這一次讓她不知如何開口,為什麼連說再見都那麼難?
齊絮飛就這樣一直望著天花板歎氣,足足過了半個鐘頭,才決定鼓起勇氣,下樓去找馬季彌,告訴他這件事,他正在喝咖啡。
「客廳都沒人?」不知是不是因為太過緊張的關係,她一開口就說錯話。
「我不是人嗎?」他打趣地看著她,濃稠巧克力色眸子漸漸轉灰,看得她更加緊張。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是要問Rosa和Robert怎麼都不在,結果卻說成這麼樣,真糗。
「要來一杯嗎?」他揚揚手中的咖啡,挑眉問。
「好啊!」她立即點頭,來杯咖啡鎮定心情也好。
馬季彌二話不說,走到吧檯為她倒了一杯咖啡,遞給她。
「好香。」她接過咖啡,勉強笑了一下,馬季彌專注的眼神始終沒有離開過她。
齊絮飛尷尬地低下頭,專注地看著咖啡。沉默在他們四周流竄,她始終沒有開口,也始終不知道怎麼提。
「妳有話要對我說嗎?」手持咖啡悠閒地啜飲,馬季彌的語氣雲淡風輕。
「沒、沒有啊,你怎麼會這麼問?」她直覺地否認。
「因為妳的手在顫抖,也因為妳的表情。」他放下咖啡。「有話就說出來,這樣子一點都不像是妳。」
他所認識的齊絮飛,從來不畏懼表達自己的想法,即使會有所猶豫,卻從來不會害怕,他不希望她因他而改變。
「什麼事都逃不過你的眼睛。」聞言,齊絮飛笑笑。「我確實有話要跟你說。」
「是杯子的事嗎?」馬季彌問。「這件事Rosa已經跟我說了,她說為了燒出她滿意的顏色,搞了好久。」
「那她有說我要離開的事嗎?」齊絮飛毫不意外Rosa會跟他提這件事,這家子超乎尋常的團結。
馬季彌原本要再拿咖啡的手當場凝住,微微停在半空中一會兒,才拿起咖啡杯。
「這她倒沒提。」馬季彌的手似乎也在抖?「這麼說,妳決定回去了?」
「對,我決定回去。」她盡可能不去看他的臉。
「為什麼?」馬季彌問。
「當然是因為工作。」她答。
「工作……」他苦笑,深深吐一口氣。「看來我還是輸給工作,我以為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妳已經改變妳的想法。」
他們所共同度過的時光,不是一般的相處。白天,他們分享對事物的看法;晚上,他們分享彼此的體溫。什麼事都可以拿來討論,他們甚至發誓要喝光酒窖的酒,結果才開了幾瓶,她就說要回去,真個是很諷刺。
「我是已經改變我的想法,但我同時也熱愛工作,況且同事們都在等我。」Mary嘴裡雖說她可以留在台灣,但心裡其實巴不得她趕快回去,有些事她實在應付不來。
「我瞭解妳同事焦急的心情,但我也在等妳。」或許他這麼說有些自私,但有些事是需要經過選擇的,選擇他,或是事業。
「James……」她希望她可以不必選擇,因為那真的好難。
「唉!」他深深吐了一口氣,從她猶豫的表情看到了拒絕,也許他也太勉強她了吧!
「什麼時候的班機?」算了,放手吧!勉強只會得到反效果。
「明天下午五點。」她感激的看著馬季彌,他真是她見過最有風度的男人。
「這麼快?」他自嘲。「那我們得馬上動身。」
他輕輕放下杯子。
「我建議妳先上樓去整理行李,現在已經快八點,等我們回到台北已經是深夜,妳需要好好休息一晚,隔天才有精神趕飛機,知道嗎?」
他像一個體貼的老公,給她最大的包容和最慇勤的叮嚀,她差點當場飆淚。
「但是我還沒有跟Rosa他們道別……」她放不下的還有很多事,兩位慈祥的長者也是其中之一。
「他們去拜訪隔壁鄰居了,要明天才會回來。」馬季彌淡淡笑道。「這點妳也不必擔心,我會替妳跟他們道別的,妳快去整理行李。」
「但是……」但是她能說什麼呢?是她自己決定要走的,現在才來拖拖拉拉,豈不可笑?
「我──我上去整理行李了。」她衝上樓關上門,背壓著門板掉淚,怎麼都停不下來。
是她自己的選擇,但為什麼這麼難過,因為她已經愛上馬季彌了?
齊絮飛比誰都明瞭,答案是肯定的。愛情沒有道理,她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他,但她也愛她的工作,誰來告訴她該怎麼做?
然而終究,誰也不能代替她做出選擇。她還是整理好行李,讓馬季彌開車送她回台北,住進她一開始時投宿的飯店。
「好好睡,明天才有精神。」他送她到房門口,溫柔地囑咐她。
「好。」她乖巧地點點頭,第一次這麼聽話。
「那麼,晚安。」他在她的目光下轉身,才走兩步,又轉回來。「我忘了跟妳提一件事。」
「什麼事?」她問。
「妳明天的班機是下午五點吧?」
齊絮飛點頭。
「那麼,妳願不願意跟我共進午餐呢?我想為妳送行。」
恍若是電影情節,他們從吃飯開始,也由吃飯結束。人生是一場饗宴,能不能吃得豐盛,就看你怎麼看待自己的心情。
「我很樂意,謝謝你。」除了點頭之外,她不知道她還能說什麼,她真的要背棄這樣的溫柔?
「我的榮幸。」他執起她的手親吻。「晚安。」
同樣的場景,相同的舉動。不同的是齊絮飛此刻只想哭,她好喜歡這個英國佬!
「晚安。」她飛快的打開房門衝進房間哭泣,她的心情好矛盾、好矛盾……
隔天中午,她準時赴約,眼中已沒有昨日的脆弱。
他們最後的這一餐,約在「香提法式餐廳」;他們頭一次用餐的地點。
席間,馬季彌再一次提出請她留下來的要求,她沒答應,但眼裡迸出淚光。經過了一整晚才建立的信心,彷彿也在這一刻崩落,再一次被脆弱淹沒。
桌上擺的,依然是那天的餐點。同樣的食物,相同的料理方式,齊絮飛懷疑,他是要她永遠記得他,才做這樣的安排,他要她的心中永遠有他的影子。
「兩點了,我們這一餐吃得真久,要我送妳嗎?」
分離時間已到,再不出發趕到機場,可能會來不及,馬季彌只好善盡責任提醒她。
她搖搖頭,啞著嗓子說了聲:「不用」,然後推開椅子,自行離席。
他已幫她叫好出租車,命人幫她提行李,現在她只要跨大腳步走出這家餐廳,就能完全結束這趟台灣之行。
一步、兩步。
她每跨出一步,就能感受他的目光在她背後緊緊追隨,唯獨就是不叫住她。
三步、四步。
她每跨出一步,和他一起共度的歡樂時光,就會浮現在她的腦海裡面,阻止她前進。
假使只是一味的往前看,會錯過許多美好的事物。
他就是那美好的事物,他也不吝與她分享他所有的感覺,及所擁有的一切。自始至終,他都是那樣溫柔,而她居然只為了一個看不見的目標,就放棄唾手可得的幸福,這樣划算嗎?
不划算,當然不划算!
在這一刻,齊絮飛終於明白自己打了一個如何糊塗的算盤,不過幸好還來得及補救。
她在即將踏出餐廳門口的時候轉身。
「James……」
她的眼睛充滿了頓悟後的喜悅,而馬季彌早已站起來。
「James!」她衝進他張開的懷抱,輕盈的身體隨著他手臂飛舞。
她要留下來,她要和他共同體驗美好的事物。更重要的是,她想嘗他親手做的菜,那勝過天下所有的美味。
「我愛你。」他是她的美食,最美好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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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季彌和齊絮飛的婚宴上,惡棍齊出。
好不容易惡棍俱樂部的最後一個成員終於要出清,惡棍們說什麼也要撥空來參加婚宴,只不過當他們一看見餐桌上擺出的菜色,便個個愣住,一句話也說不出。
馬季彌的婚宴采自助式,酒喝到你死,龍蝦吃到你不想看見它,蛋糕多到可以准起一座小山。但其中有一區,是無論你拿多少錢哄他們,這些惡棍都不會動筷子的。
「這……這是什麼?」其中以蘭華最感到不可思議,指著一桌子的菜問。
「好像是野菜料理的樣子。」伊凱文也是對它們敬而遠之。
「野菜料理?」侯衍看著那一盤盤又青又綠、長相還特別奇怪的料理皺眉,不敢相信他們的朋友竟然這麼對他。
「還真多。」邵仲秋數數盤子,總共有二十道,James那傢伙真的把他們當成牛不成?
「老天,他居然給我們吃野菜!」侯衍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叫了起來。「James的品味什麼時候變這麼差,我要去抗議。」抗議他把他們當牛喂。
「抱歉,他去度蜜月了。」伊凱文不無遺憾的說。「聽說這還是他老婆的主意。」所以說還是不要結婚好,婚後每個都變樣。
「真可怕的老婆,還是我的小蘋果最可愛。」侯衍拍拍胸口,為自己感到慶幸。
「還說呢!」伊凱文睨他。「是誰的老婆整天吵個不停,說一定要來俱樂部瞧瞧?」
「Alex的老婆也一樣啊,還不是那麼好奇。」侯衍趕緊拖蘭華下水。
「那是Alex自己的主意好不好?」邵仲秋翻白眼。「這傢伙神經兮兮,一天到晚懷疑他老婆跑去找牙醫,才會想帶來給我們就近看管。」
「別又扯到我,我正在吃菜。」蘭華差一點消化不良,這些死傢伙一定要把他的糗事揪出來才可以嗎?
「說到吃,還是Alex最有實驗精神。」侯衍好奇地看著眼前這些野菜。「Alex,味道如何?」不愧是屬牛的,不僅體格像牛,胃口也很像。
「還不錯。」蘭華指著其中的某一盤回道。「這一道菜的長相雖然很奇怪,但實際嘗起來,還滿有嚼勁兒的,不信你們試試看。」
「看起來好像是某種蕨類耶,真的不要緊嗎?」吃慣了大魚大肉,一下子改成草食性動物,怪怪的。
「應該不要緊,古時候的人們……」
惡棍們聚在一起交頭接耳,認真研究滿桌子的野菜,甚至開始扯到歷史。
而就在他們熱烈討論的同時,新婚的一對卻是熱情相擁,來個「眼不見為淨」。
「終於看見你那些俱樂部的朋友了,他們都是出色的男人。」
今天是他們的新婚夜,他們選擇回到農場度蜜月。當然啦!Rosa和Robert早已收拾行李逃難去,偌大的木屋中只有他們兩人。
「是啊,同時也很混蛋。」馬季彌承認他那些朋友是挺迷人的,不過他現在不想聊這個話題。
「我看不出他們混蛋在哪裡,每一個都風度翩翩。」或許是她的標準太低,但他們每一個味道都不同,並排起來氣勢非常驚人。
「別被他們的外表騙了,相信我,他們真的很混帳。」馬季彌沒好氣的說。「而且今天是我們的新婚夜,妳不該在我面前讚美其它男人。」會傷了他的自尊心。
「對不起,你吃醋啦!」她黏著他又抱又吻。「我只是替你慶幸,你交了一些很好的朋友,每一個都好英俊──」
在他灼熱的目光之下,她倏然住嘴。看來,他真的不喜歡她提起這個話題呢!
想到他竟然也這麼愛吃醋,她不禁噗哧一笑。
「笑什麼?」一向都由齊絮飛問他這句話的,不過今天好像主客易位,換他來問齊絮飛。
「笑你啊!」齊絮飛微笑。「沒想到你會介意這種小事,看來對你,我還有很多要學習的地方。」
「妳是說我小心眼?」他眉頭挑得老高。
「不是嗎?」她反問。「我只是說出實情,你就不高興,還叫我要住嘴。」虧她還以為他是全世界最有風度的男人。
「我沒有叫妳住嘴,我只是認為妳不該在我面前讚美其它男人。」他爭辯。
「一樣的意思。」她嘟嘴。「你還用眼睛瞪我,讓我好受傷。」
「對不起,Phoebe,我想我太在意妳,才會有這樣的表現。」他承認自己日漸走樣,這可慘了,再過不久,他就要變得像Alex那樣神經兮兮。
「沒關係,我還不是一樣在意你。」她頑皮的搖頭。「如果不是因為在意你,我怎麼會留下來?」
「我以為那是因為我太有說服力。」他開玩笑地說。
「見鬼,你根本沒說過任何一句話,哪來的說服?」從頭到尾就用那雙眼睛盯著她看,要不是她臨時回心轉意,兩個人早吹了。
「我之所以不說話,那是因為我相信到最後妳一定會想通。」他並非不關心,只是用另外一種方式說服。
默默等待,相信她一定會做出正確的選擇,這就是他愛人的方式。
齊絮飛不禁激動地抱住他,喃喃說謝謝,兩人著實擁吻了一陣子,呼吸才緩和下來。
「不知道Rosa和Robert兩個人在做什麼?」看著窗外美麗的景色,齊絮飛突然想起她的公婆來。
「可能正在露營吧,我猜。」馬季彌也跟著一起遠眺,為了把房子讓出來給他們度假,他們可說是連夜逃命。
「他們的感情真好,我真羨慕他們。」齊絮飛難忘那天和Robert的對話,他對Rosa的愛,都寫在眼睛中。
「所以我才不喜歡回來。」馬季彌歎氣地說。
「耶?」她沒聽錯吧!
「這是真的。」他捏捏她的鼻子,取笑她的表情。「我父母的感情從以前就很好,在他們的面前,我時常覺得像個外人。」
說他是怪胎也罷,有對時常黏在一起的父母,其實做兒子的也很尷尬,不過他們好像沒有注意到。
「難怪你不常回來。」她終於瞭解原因。「不過現在你可以常常回來了,因為有我。」
是啊,他終於可以時常回來,他已經找到可以讓他回家的理由。
「有件事情我一定要讓妳知道,不然我會心裡不安。」反正是告白時間,乾脆一次告白個夠,免得日後吵架,馬季彌表白。
「當初你答應接受我採訪的事嗎?」齊絮飛很快回道。「沒關係,那件事我早就知道了,你不必解釋。」畢竟每家餐廳都想入「百大」,他這麼做,不足為奇。
「妳真的以為我是因為想進『百大』,才同意接受妳的採訪嗎?」太可笑了。
「不然呢?」她一臉茫然。「你不是因為想進『百大』,那幹麼接受我的採訪?」
「因為我盯上妳了。」這才是主要原因。「我很早就注意到妳這個人,剛好妳又表示要採訪我,我就想剛好趁這個機會。」一舉擒王。
「你的意思是……」不會吧,他們的戀愛是場預謀?
「我老早就愛上妳。」他承認。「我將妳當成我生命中最豐盛的饗宴,也為了品嚐愛情滋味,我才點頭答應。」
換句話說,她被騙了。
她壓根兒就是他的點心,而且從頭到尾就被設計好,他的父母也參了一腳!
「我應該拿把刀殺你。」她氣極,沒想到看起來風度翩翩的人,竟然如此陰險。
「這是我們的新婚夜,不要謀殺親夫。」他笑呵呵,她表面看起來很生氣,其實嘴角正在笑,應該是沒什麼關係。
「反正你也說了,女人是場饗宴,那男人應該也一樣,我乾脆把你剁了做成菜,好好大吃一場算了。」他喜歡玩那套「饗宴理論」,好,她就陪他玩,看誰玩贏誰。
兩人著實拉扯了一陣,嘻嘻哈哈下來,已是情慾高漲,耳鬢廝磨的對看。
「我還要再跟妳坦白一件事。」他親吻她的唇。
「什麼事?」她有不好的預感……
「妳鞋子的尺寸,其實我早就知道了,我早將妳的一切,調查得一清二楚。」
果然是不好的預感,這混蛋居然還扮演起福爾摩斯,但看在她也看了不少有關他的資料的分上,就饒了他。
「沒關係,不跟你計較。」趕快吻她比較要緊。
「還有一件事……」他像老太婆的裹腳布,說個沒完。
「哪一件事……」她不耐煩地回吻,覺得他的動作好慢。
「那天妳其實沒有掉淚,我是騙妳的。」他抱歉的說。
「什麼?!」這混蛋居然敢騙她,她非宰了他不可。
不過,最後她還是沒能做到。因為欺騙她的混蛋,已經加快他的腳步,開始帶給她歡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