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劃案有了,宣傳資料也有了,但空有文宣,沒有付諸行動,還是等於零。這期間Anita雖然也為了她與宣傳部吵架,但宣傳部就是按兵不動,和她比賽誰比較厲害。
好,她忍。反正沒有Anita之前,她都是一個人孤軍作戰,也不差這一回。
譚得雅下定決心,一個人奮戰到底。在等待宣傳部行動的期間,她還有許多事待做,況且伊凱文還在等她做簡報,她不能倦怠。
一個星期以來,她就是這般戰戰兢兢過日子,等到正式跟伊凱文做簡報那一天,她其實已經累到最高點,整個人都快要站不住。
「有關於這次的新車發表會,企劃部的想法是有別於以往的作風。因為我們這次推出的是高價跑車,顏色炫目亮麗。所以Anita的意思是,請年輕一輩的偶像歌手來拍CF,一來可以吸引年輕的消費群,二來可以引起話題,掃除過去大眾對我們公司的刻板印象。」
小小的私人會議室內,譚得雅正對著唯一的聽眾解釋她和企劃部的計劃。伊凱文聽得十分專心,也很滿意她們的構想,唯獨不滿意她的臉色。
她的臉色看起來壞極了,即使上了一層淡妝掩飾,依舊遮蓋不了眼眶底下的黑影,她到底多久沒有好好休息了?
「另外,有關於記者會方面,我們也在進行。」譚得雅抽出另一張表格,遞給伊凱文。
「這次的記者招待會,我們想用特別一點的方式進行。我是建議在游泳池邊舉行,但Anita反對,所以現在我們還在想該怎麼做——」
「你已經多久沒有休息了?」伊凱文打斷她滔滔不絕的簡報,當面質問。
「我?」譚得雅瞪大眼睛。「我都有休息啊,每天睡好幾個小時……」
「說謊。」伊凱文隨手丟下報表,看著她說道。「你的黑眼圈那麼明顯,還想騙我你有好好休息?」
「但是我真的有。」譚得雅急忙爭辯。「我每天下班後,一定先吃飯,然後才抱著企劃案上床,一直到凌晨三點——」
砰一聲。
譚得雅還沒把話說完,身體就先軟掉了,要不是伊凱文的手腳太快,早跌到地上。
「逞、強。」面對懷中軟趴趴的美人,伊凱文除了這兩個字,不知還能說什麼。
從另一方面來看,是他把她逼到這步田地,不能說完全沒有責任。
基於責任,也基於他自己的良知。他將譚得雅打橫抱起,走進個人專用電梯,直接通往地下停車場,發動車子,將她帶往另一處天地。
在黑暗中浮沈的譚得雅,始終不知道自己已成了私人俘虜,還以為自己很安全,放心地編織她的春夢。
在夢裡,她正穿著泳衣,坐在游泳池畔,和伊凱文開心的戲水。他看著她微笑,水漾的眼眸,就和泳池裡面的水一樣清澈,讓她好想深陷其中,永遠,永遠……
「Kevin。」她終於喊出在現實中不敢喊的名字,並且不奢望能夠得到回應。
「什麼事?」一道和伊凱文神似的聲音,自她面前傳出,她簡直無法相信他竟然這麼溫柔。
「我想——」她試著睜大眼睛,看清楚他的臉,卻因此而跨越了夢境的界線,踏入現實世界。
「你想幹麼?」伊凱文俊帥的面容,就這麼毫無預警地與她貼近。要不是她能感受他的呼吸,她會以為她是在作夢,掉入了綺麗的夢境。
霎時譚得雅說不出話來,他應該是出現在她的夢裡,怎麼會在她的床邊?
「你想幹什麼?說話啊!」伊凱文不僅不在她的夢裡,並且用溫柔的口氣探測她的心事,讓她不由自主的慌亂起來。
「我、我……」她焦躁到幾乎不會說話。「我現在人在哪裡?」
「在醫院。」他按住她的手臂,阻止她亂動。
「醫院?」她愣愣地看著四周的擺設。「但這裡一點都不像醫院,反而像私人住所。」既沒有白色牆壁,空氣中也沒有飄散著藥水味。更誇張的是,四周設備豪華得像間賓館,哪來醫院的痕跡?
「這的確是當初景倫設立這家醫院的目的,他根本是用來度假的。」對於她的許論,伊凱文亦頗有同感,除了她躺著的那張床外,沒有一個地方像醫院。
「你說的是……?」這個名字她好像聽過。
「嚴景倫。」伊凱文解釋。「『嚴氏集團』的總裁,你應該聽過。」
原來是「嚴氏集團」的總裁,難怪這麼耳熟。
「我記得他日前剛發生車禍,撞壞了兩條腿。」變成瘸子。
「嗯。」伊凱文點頭。「不過現在他已經出院,目前據說正在某個小島逍遙。那小子,就是有這種好運。」真令人羨慕。
出車禍撞斷腿,還被說成走運,譚得雅實在無法理解他們男人間的幽默。
「所以這裡就是著名的『同聖醫院』,我居然住到這兒來了。」得知自己身處的地點,譚得雅忍不住喃喃自語。
「同聖醫院」可說是台北市內最神秘的醫院,其嚴格程度,據說連調查局都進不來,可見有多隱密。
這麼隱密且神秘的地方,她居然輕易就住進來,真不知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
「我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你要送我進醫院?」驚訝過後,譚得雅才想起該追問她為什麼在這裡。
「你昏倒了。」伊凱文微笑。「你做簡報做到一半,就突然砰一聲倒在我面前,我只好把你送到這裡。」
說到底,是她自己不爭氣。工作到一半,就突然昏倒,還得麻煩他送到這麼昂貴的地方。
「讓我起來。」她覺得好丟臉。「我還有好多事要做,沒時間躺在這裡——」
「不准。」他再一次按住她。「你不准起床,也不准回去工作。否則我當場開除你,聽清楚了沒有?」
「清楚了。」在老闆的威脅之下,她只得又躺回枕頭上,不再堅持下床。
夕陽的餘暉透過窗台折射在他的臉,把他清晰俊秀的臉渲染成一片金黃,恍若太陽神阿波羅再世。
她看暈了,也看癡迷了。直到他好奇的眼光與她接觸,她才趕緊低下頭,說些言不及義的話,掩飾自己的窘態。
「我要謝謝你這麼照顧我,真的很謝謝。」她驚慌到連話都說不清。
「一點也不。」他柔聲地回答。「我才要謝謝你這麼拚命,君豪說你明顯累壞了,需要好好休息,還責怪我不該如此虐待你。」
「君豪?」又是一個陌生的名字。
「這間醫院的院長。」
「哦。」譚得雅不曉得自己幹麼多嘴,像他們這種富豪的世界,不是她這種小老百姓攀得起的,她壓根兒就不該問。
「你為什麼這麼拚命?」
好端端的,伊凱文突然這麼問她。
「什麼?」她驚訝地抬頭,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在問你,你為什麼這麼努力工作,甚至到達身體不行了,都不知道喊停?」伊凱文如同神祇般的臉上寫滿了不解與不贊成,好似她這種表現已經妨礙了他。
「因為我不想辜負你的期望。」他生氣了嗎,抑或是不滿意她的表現?「因為你告訴過我,你想改革公司,所以我拚命做,希望能給你幫助。」
無獨有偶地,譚得雅也用不解的眼神回望他,伊凱文竟一時無言。
她希望能幫助他,希望自己不要辜負他的期望,然而她可知他只是在利用它——
罷了!
他偏過頭。
婦人之仁對他來說太奢侈,現在他的注意力只能放在公司上。
「董事長?」譚得雅不明白他何以突然安靜下來,只得輕聲發問。
伊凱文又把頭轉過來,這一回,他的心情已鎮定許多,眼神也恢復到以往的柔和。
「最近你還有去劇團排練嗎?」他反過來問她個人的事,藉此逃避她的問題。
「有。」她點頭。「只要有空我就會去,再不久就要公演了,我不能因為自己忙,就自私的不去幫忙,不然會對不起趙大哥。」
左一句不能辜負他,右一句不能對不起趙大哥,她的人生還真是全為別人而活呢!
「劇團的情形似乎不太好。」他淡淡指出劇團目前的困境。
「是啊。」譚得雅苦笑。「整個劇團都靠趙大哥一個人支撐,既要管團務,又要想辦法籌錢,我真害怕他會撐不住。」所以無論她有多累,她都會去幫忙。
「他的財務狀況不好嗎?」伊凱文不解。「能當『特蘭多』的會員,經濟狀況應該不至於太糟才對。」
「你說的沒錯。」她同意他的話。「但再有錢也禁不起再三的虧損,更何況趙大哥的爸爸已經正式跟他翻臉,表明再也不支持他。所以最近他的財務很糟,我們甚至勸他乾脆結束劇團,他就是不肯,還和我們吵架,唉……」
談起劇團的狀況,譚得雅的憂慮全寫在臉上。伊凱文不禁想起日前趙騰輝說過她有多愛舞台,因為那是唯一可以讓她發洩的地方。
「劇團若是結束了,你也會沒地方演戲,這樣也可以嗎?」他不認為事情有她說的那麼輕鬆。
譚得雅遲疑了一下,後點頭。
「可以。」她咬緊下唇。「雖然我沒地方演戲了,但只要趙大哥可以不必再背負那麼大的壓力,我無所謂。」
「真的無所謂嗎?」他進一步拆穿她。「難道你就沒有想過,擁有自己的劇團?」
伊凱文這輕聲一問,不僅問呆了她的表情,也問出她的心事。他怎麼知道,她一直奢望能創辦劇團?
「我、我……」她頻頻口吃。
「怎麼樣,到底想不想?」他溫柔追問。
「我——想!」她的兩眼發亮,寫滿了希望。「我想擁有自己的劇團,而且我一定會做好公關,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們的劇團,說不定還有機會到國外演出。」
「哦,你會怎麼做呢?」看她像小孩子一樣興奮,他的嘴角忍不住也跟著往上揚。
「我會先創作—個不—樣的劇本,然後再……」
譚得雅像創作女神繆思似地,一談到她最愛的舞台劇,便話匣子全開,說個沒完。而伊凱文始終帶著一抹若有所思的微笑,靜靜地聽她暢談日後的理想,這是這些日子以來最寧靜的時刻。
耀眼的陽光,隨著太陽西沈漸漸失去光彩。只有病房中侃侃而談的人兒,還散發出璀璨的光芒,不教日落湮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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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提法式餐廳」的包廂內,依舊坐著五個惡棍。這是他們一個月一次的聚會,每一次地點都會稍作更改,但仍不離馬季彌的餐廳範圍內。
身為國內餐飲界的龍頭,馬季彌堅持用的食材一定要最好的,餐具也相當講究。連喝咖啡的杯子,都是Wedgwood或Meissen等系出名門的杯子,至於咖啡有沒有因此而特別好喝,則是見仁見智。
「請你喝咖啡的時候小心點,Alex。」眼見好友危險的動作,馬季彌趕緊出聲警告。「你手上那套杯組是Meissen2002年的限量杯組,全球只有五十套,請你好好使用。」
馬季彌這一生最怕他珍藏的瓷器遭受破壞,尤其是Alex又粗手粗腳的。
「既然這麼珍貴,幹麼拿出來用?」聞言,蘭華舉起杯底細看,上面果然印有02/50的字樣。
「第幾號,Alex?」侯衍趕快跑過來湊熱鬧。
「二號。」蘭華索性將杯子拿給侯衍。
「二號!」侯衍接下杯子,看了一下編號後連吹了一聲尖尖的口哨,調皮的。
「James一定是僱用了全世界的殺手才搶到這套杯子……不過話說回來,既然要搶,幹麼不搶第一號?」落了個老二算什麼?
「我是有那個意思,Eric。」一旁的馬季彌不怎麼帶勁的回答。「只要你認為我搶得過英國皇室,我一定搶給你看。」廢話,他也知道要搶第一,但也要看他夠不夠力好不好。
「既然連女王都出馬了,我還有什麼話好說的。」侯衍笑嘻嘻的放下杯子,亂不正經的說道。「不過說起殺手,你們有誰知道Peter現人正在什麼地方?」
Peter是嚴景倫的英文名字,他雖不是他們俱樂部的一員,但大家也很熟。
「聽說正和他美艷的保鑣在某個小島廝混,混煩了就會回來。」邵仲秋懶懶地說,神祇般的臉龐,透露出不易察覺的邪氣,就連損人也十分優雅,正宗的殺人不見血。
「但願我也有他的好運道,哈雷露亞。」侯衍在心口畫了個十字,間接為嚴景倫哀悼。
「那你可得想辦法撞斷腿,又被人追殺,否則鐵定沒有這個機會。」馬季彌接口。
「為什麼你們講話一定要這麼缺德?」蘭華實在看不過去,站出來幫嚴景倫抗議。
眾人狂笑。
他們這位老大哥一點幽默感也沒有,虧他還是惡棍俱樂部的一員。
「怎麼啦,Kevin?」馬季彌第一個注意到他不對勁。「你從一開始就沒說過話,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通常來說,他就算不是他們之中最瘋的,也絕不會是最沈默的。今天他卻無精打彩,一點活力都沒有。
「沒有,只是有點累。」伊凱文揉揉右邊的太陽穴,強打起精神回道。「最近公司內部鬥得厲害,我只是覺得疲倦,沒什麼。」毋需過分擔心。
「我看你累的理由不只如此吧?」侯衍猜。「是不是遊戲玩過頭,不曉得如何收手,所以才會覺得頭痛?」
別看侯衍這小子一副亂不正經的模樣,心思可細得很,一眼就看穿伊凱文那張臉皮下真正的心事。
「你想太多了。」伊凱文不以為忤的笑道。「我的遊戲進行得很順利,公關室和人事部都已換上我的人馬,我下一個目標是財務部,而且預計不久就能達成我的目標。」只等適當機會。
「哇,聽起來你的鐵達尼號很有用嘛,虧我們當時還為她擔心!」聽見這意外的清息,侯衍吹了聲尖銳的口啃,以表達對譚得雅的景仰,未料卻惹來蘭華不以為然的眼神。
「閉嘴,Eric,你只會幸災樂禍。」像什麼話。「把一個女孩當棋子來用,算什麼英雄好漢?你一點羞恥心都沒有嗎,還敢在這裡耍嘴皮子。」鬧笑話。
「你真沒有幽默感耶!」侯衍頑皮的眨眨眼睛。「我如果太善良的話,怎有資格加入惡棍俱樂部,Andrew你說是吧?」
「別問我,當初提議要成立俱樂部的人是James,你問他比較正確。」邵仲秋把所有的責任都推給馬季彌。
馬季彌重重放下手中的古董咖啡杯,無辜的歎氣。
「當初我也是隨便說說,怎麼知道大家都贊成,這怎麼能怪我?」亂扣帽子。
「別把我算進去。」只有蘭華較具正義形象。「那個時候我就說過這個提議不妥,只是你們都沒有把我的話當一回事,現在才來計較。」
「好啦!」侯衍瀟灑的揮揮手,勾住蘭華的肩膀笑道。「當初不管是誰出的鬼點子,現在大家都是其中的一員,我看你就認了吧!」別再抱怨。
隨著侯衍這句俏皮話,大家又笑成一團,只有伊凱文沒反應。
「老天,你們大家看,他居然在喝酒!」侯衍指著伊凱文大叫。「他破壞俱樂部裡面的規矩!大家不是說好,只要開始喝咖啡就下准喝酒的嗎,Kevin怎麼在喝?」
「你要是不爽的話,也來一杯好了。」伊凱文舉起酒杯朝他致意。
「好。」侯衍當然不客氣。「James,把你身邊那個大酒桶給我,我要連Kevin的分都一起喝光。」省得他又破壞俱樂部的規定。
馬季彌當然沒有把酒桶給他,一來酒太重,二來太浪費,那些可都是年份最好的香檳呢!
「我想,我還是先離開好了。」省得掃興。
伊凱文放下酒杯,拿起車鑰匙,即往門口走去。
「幹麼?說你兩句就不高興,你的感情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脆弱?」侯衍不曉得他搞什麼飛機,還沒散會就要走人。
「抱歉,我一向都是這麼脆弱。」伊凱文隨意朝背後揮了揮手,算是道別。「你們慢慢喝咖啡吧,今天我買單。」
「喂,Kevin——」侯衍在他身後大叫。
「算了,Eric。」蘭華攔住侯衍。「你看不出來他有心事嗎,幹麼非得勉強他待在這兒?」浪費時間。
「但是……」侯衍還想再說什麼。
「看來,Kevin的遊戲真的玩過頭了。」一旁的邵仲秋懶洋洋地評論。「你們注意看他的眼神,他的眼睛中多了一分迷惑,我們什麼時候看他迷惑過了?」
的確。Kevin無論做什麼事都很篤定,就算是再複雜的事都難不倒他,也困擾不到他。
「那麼,遊戲變質嘍?」侯衍難掩眼中的興奮。
「遊戲變質了。」邵仲秋篤定的點頭。
「依我看未必。」馬季彌提出他的個人想法。「你們應該對Kevin更有信心一點,現在他只是一時迷惘,很快就會恢復正常。」他有信心。
「要不要打賭?」邵仲秋直接拿出一張信用卡丟在桌上。「贏的人就將這張卡刷到爆,輸的人也一樣接受同樣的懲罰,敢不敢賭?」
「你這張卡的額度到多少?」馬季彌已經在掏皮夾。
「一百萬左右。」他聳肩。「不算太多,但至少可以給你買一對古董茶杯玩玩。」
「賭了。」不敢賭的人是龜孫子。「我這張卡片的額度也差不多,夠你重新裝潢你的辦公室。」不夠的再說。
「你呢,Eric?你賭不賭?」馬季彌轉而問侯衍。
「當然賭。」他也丟出另一張卡片,順便把身邊的蘭華拖下水。「老大哥,你也賭一把吧?」捧個人場。
「我才不做這麼缺德的事……」
「他說好。」侯衍逕自抽出蘭華的皮夾,挑了一張額度最高的信用卡,丟在桌子上。
「太好了。」侯衍笑得十分開心。「賭金全在這裡,接下來就看Kevin的表現。」
可別教他們失望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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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點,城市正陷入分裂的狀態。
城市的另一頭,燈紅酒綠,所有屬於黑暗的細胞正要甦醒,開始他們紙醉金迷的生活。
城市的這端,成排聳立的辦公大樓褪去了白天的光芒,覆上一層黑衣。四周靜悄悄,唯有殘餘的燈光,尚依稀透露出人影,疏疏落落的分散在大樓的各個角落。
喀、喀、喀。
忽地,走廊盡頭傳來一陣足音,在幽暗的環境中,增添些許戰慄的氣氛。
喀喀、喀喀。
皮鞋落地的聲音由遠而近,分散在「潤碩集團」的辦公大樓內,要不是所有的人員都已下班,極有可能會因這詭異的氣氛而嚇得心臟病發作,當場休克。
雙腳踩在長廊的地板上,伊凱文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來公司。或許是他沒地方去,稍早的聚會已得不到任何樂趣,他才會選擇回來這裡。
「喂,你這麼說是對我們的嚴重侮辱!」
腦中浮起侯衍那張頑劣的嘴臉。
他若把心中此時的想法告訴俱樂部的成員,八成會引起大家的嚴重抗議,開除他的會籍。
伊凱文勾起嘴角。
也罷。
反正那幾個缺德的兄弟,不要也罷,省得哪天被賣了都不知道,搞不好他們此刻正拿他來打賭呢!
不愧是惡棍俱樂部的長期會員,他們搞什麼鬼他都曉得,只是不好明說而已。
帶著自嘲的笑容,他走過公關室,卻在最角落的會議室外停了下來。
裡面的人是……?
他輕輕打開會議室的門,進到會議室。會議室裡一片漆黑,唯獨從最前方的位置傳來一陣輕微的呼吸聲,提醒伊凱文這房間裡面有人,否則他也不會發現這個秘密。
他放輊腳步,倚在門口垂眼打量聲音的來源。長方形的會議室最前頭,有—個累壞了的人正趴在桌面上酣睡,幾不可聞地夢囈著一個熟悉的名字。
「我會加油的,Kevin。」她睡得好甜。「我會努力工作……」
她努力工作的結果,完完全全呈現在她疲憊的臉上,她若不是因為太累,絕不可能會趴在桌上睡著。
突然間,伊凱文的心抽動了一下,似乎有什麼東西掠過他的心頭,撼動他內心深處最深的感情。他目不轉睛的看著譚得雅的臉。會議室裡太黑,他幾乎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但卻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名字———Kevin。
這就是所謂的少女情懷總是詩嗎?
伊凱文一方面從口袋裡拿出香菸點燃,一方面納悶她那顆小腦袋瓜裡裝著的東西,百思不得其解。
她仰慕他、喜歡他,她那張拙於隱藏的小臉,從來沒有一天不透露出她的心事。
但是他呢?
他問自己。
他所設定的遊戲,的確是按照他的方式玩下去,但他卻越玩越覺得心慌,究竟是為什麼?
泛著紅光的菸頭,彷彿也在思考著同樣的問題似地在黑暗中閃爍著迷惑的訊息。而作著美夢的譚得雅,終於因逐漸侵犯她鼻子的菸味,而慢慢甦醒過來,揉揉懵懂的眼睛,困惑地看向門口那一道紅光。
「誰?」她看下到對方,只曉得有個人倚在門口。「誰在那裡?」不會是壞人吧?
「是我。」伊凱文叼著菸答。
「董事長?」這下她完全清醒過來。
「嗯。」他依舊抽著菸,倚在門框。
「你怎麼會在公司?」對於他的出現,譚得雅萬分驚訝,他不是早就下班了?
「我還想問你。」伊凱文明顯不高興。「現在都已經十一點了,你還待在公司,是不是又想病倒?」
「我沒有這個意思。」譚得雅急忙否認。「我只是覺得有點累,想趴下來休息一會兒,沒想到不知不覺就睡著……」
她慌亂的收拾桌面,把所有資料都抱在手上。
「我馬上回家。」然後,她急急忙忙的往門口奔去,沿途差點還摔倒。
「抱歉讓董事長擔心了,我現在立刻走。」譚得雅極有禮貌的跟伊凱文道別,伊凱文吭都不吭一聲,譚得雅頓時覺得好緊張。
她是不是說錯了什麼?
「再見。」她決定先走為妙,於是抱著滿手的文件,閃身經過他的身邊,伊凱文卻突然伸出一條腿,擋住她的去路。
「董事長?」黑暗中,她看不見他的表情,但隱約感覺到他今天不對勁,非常不對勁。
「請讓我過,我……」
忽地,她的雙手被攫住,所有的文件資料掉落一地。
她愕然地仰望伊凱文的臉,只見黑暗中他低下頭,順手拿掉嘴邊的菸,丟到地下,臉和她靠得好近。
「董事長……」她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死。「你……你是不是喝酒了?」他吐出來的氣息中有輕微的酒味。
「只喝了一點點,怎麼了?」他承認他有喝酒,但那恐怕和他此刻的舉動無關。
「沒、沒什麼。」她緊張得半死。「我只是想你應該是喝酒了,才會這麼……」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行為怪異?」他柔聲幫她把話說完。
她不自在的點頭。
「小雅,你怕我嗎?」
他親密的語氣,使她原本轉向一邊的臉,又再度驚訝地轉回去,他竟然叫她的小名!
「董事長——」
「你怕我嗎?」他依然捉住她的雙手,不讓她逃避,且慢慢將她拉近。
「我——是有一點。」她緊張到快不能呼吸。
「只有一點?」他揚起的嘴角充滿了戲謔。
「嗯。」
「那你為什麼不敢看我?」伊凱文壓根兒不信她的說詞,單手撐住她的下巴,強迫她面對他。
「為什麼?」他再問一次,灼熱的呼吸幾乎將她融化。
「董事長……」譚得雅開始發抖,所有的情緒混成一團。其中有渴望、有害怕,更多的是怕幻象破滅,難道他不知道她真的怕他?
「你怕我。」感受她明顯的顫抖,他露出滿意的笑容。「你這愛說謊的小騙子,還說你只有一點害怕。」結果是怕得半死。
「董事長,我——」
「噓,不要說話。」他用手指封住她的嘴。「就當我今夜喝醉酒,讓我好好的放縱一下吧!」
譚得雅聽不懂他含在嘴巴裡面的囈語,但她清楚他接下來的動作,他想要吻她。
四片同樣渴望的嘴唇,在第一次交會隨即綻放出熱烈火花。深入探索譚得雅芳甜的口腔,感受不可思議的柔軟,伊凱文竟像陷入蜘蛛網似地越吻越深,越深入越不得動彈,以至於幾乎無法放開。
黑暗宛如一道打開的閘門,釋放他禁錮已久的感情。
兩手在她芳背上游移,伊凱文不知節制地越吻越狂,氣息越趨狂亂,而譚得雅浮腫的嘴唇,彷彿也在證實他的失去控制,在極細的微光中,散發出微弱的控訴。
他撫著她微腫的嘴唇,忍不住失笑,大部分是為了自己。
這是他設定的遊戲,他指名要玩的遊戲,他卻在自己的情緒上莫名其妙地栽了個觔斗,豈不可笑?
黑暗中,他笑了。笑意雖不明顯,但譚得雅依然可以感受到他的笑容,並因此而迷惘。
「董事長?」她試探地問。不明白他為何一會兒吻她,一會兒笑她,她做了什麼可笑的事了嗎?
伊凱文先是仰望了一下黑暗,幾秒鐘後才低下頭,將手指壓住她的雙唇,柔聲地說。
「這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小秘密,好嗎?」別讓人知道。
「嗯。」她興奮的點頭,也不願意透露出稍息,免得成為別人的箭靶。
伊凱文很滿意她的答覆。事實上,所有的事情都在他掌握之中,唯一失控的是他的心情。
傷腦筋。
黑暗中他挑眉。
他得再回到原來的立場不可,他絕不能輸了這場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