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紗看起來想去遊樂園。」
嚴怒在禮拜六那天的黃昏學生會突然沒頭沒尾地冒出這麼一句話來,害得在喝桂花粉圓湯的紗紗差點嗆死。
「我…我沒有想去呀。」紗紗無辜地捧著那碗甜滋滋的桂花粉圓湯,接收四道來自江忍,章狂,伍惡和殷邪的關注眼神。
紗紗是二年級的學生,個性迷糊,功課普通,在開學選學生會事務員時,誤打誤撞加入了學生會,現在專門負責一些名為秘書,實為小妹兼跑堂的工作,無薪,以及超時的工作。
「她想去。」嚴怒一邊表情嚴肅地在趕一篇無聊死人的作文,一邊神出鬼沒地又冒出這一句。
「我……我沒有哇!」她真的沒有呀,可是嚴怒的聲音才冒出來沒幾秒,他們那幾個大男生居然就都用一種悲憐的眼光看起她來,像是在勸她不要壓抑自己似的。
可是天知道,她到底什麼時候跟嚴怒講過她想去遊樂園玩這種話?難道是她在夢裡托夢給他?呀,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她不知道就比較講得過去了。
「既然紗紗想去,那麼,我們明天就到遊樂園去吧!開學的會議資料也整理得差多了。」江忍微微一笑說。
「不必為了我……」紗紗連忙要阻止這個天外飛來一筆的決議,但是很不幸的,她的聲音很快地就被下面一個人打斷了。
「哦,是紗紗的要求嘛!那當然沒問題嘍!就去遊樂園。」伍惡笑嘻嘻地蹺起二郎腿擱在桌上。
「不,不是這樣……」老天,她好像百口莫辯了。
章狂站起來去倒開水,經過她旁邊時,大掌順道拍了拍她的肩膀,聲音飄在她頭頂上方。「偶爾放鬆一下自己也不錯,這提議很好,不用不好意思。」
「我不是不好意思,而是我……」哦,她真的沒力了。
「確實不必不好意思,我手上剛好有六張彩虹樂園的門票。」殷邪這時乾脆略過紗紗那軟弱的掙扎聲,直接與章狂對話。「明天九點在門口會合,你們認為如何?」
「可以。」江忍微笑,繼續整理他的工作。
「太好了!」伍惡歡呼。
「嗯。」嚴怒哼了哼。
「我會開九人座來。」章狂端著開水回到他的位子。
決定後,他們五個不約而同地看著她。
不說些什麼好像很不應該,可是,她能說些什麼呢?真的不是她想去呀!唉,事情怎麼會這樣?
紗紗吞了口口水,潤潤唇。「我……我準備午餐。」
「麻煩你了。」殷邪讚許地點點頭。
「我要吃炸肉丸子。」伍惡高興地跳了起來。
「幫我做幾盒壽司就可以了。」章狂頭也不抬地吩咐。
「我要便當。」嚴怒的聲音又冒了出來。
就這樣,他們一行六人在星期天早上來到了遊樂園,不知道是太久沒來這種地方了,還是今天的天氣好得不像話,總之他們玩得盡興極了,吃掉紗紗準備的豐富午餐之後,大伙立即又去排隊準備坐摩天輪,雖然人潮洶湧,但他們也不減興致。
「記得上一次坐摩天輪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殷邪一派閒適地說,自幼他要學的東西就非常多,毫無多餘的時間。
「這麼久?」章狂瞥唇笑了笑。「老兄,我真的很同情你。」
手臂懶洋洋地擱在鐵欄杆上,伍惡挑挑眉,插話道:「邪,你那個實在太久了,我記得我上次一時興起,揍一個亂插隊的人,哦,那是兩個禮拜以前的事而已,那個人現在還躺在醫院裡。」
在伍惡句尾剛落之際,他們都看到了,一對穿著時髦前衛的情侶正大搖大擺地插到隊伍中間來,由於那男人長得一臉兇惡,既高大又魁梧,因此縱然行為霸道,被他們插隊的人都怒不敢言。
「惡,我們好像已經滿久沒一起出擊了。」章狂危險地瞇起眼睛。「我最近迷上沙包,拳頭練得很硬,今天就來打個痛快吧!」
「真他媽的欠扁!」嚴怒的聲音肆無忌憚地響起,他跨出去,準備找那兩個破壞規則的人算帳。他是警界世家出身,對於對付那種人最有一套。
就在嚴怒大步向前要揪出那對惡霸情侶之際——
「請你們兩位排到後面去,這是規定,如果不願意遵守的話,就請你們離開。」
那一抹清清楚楚,不卑不亢的女聲傳出來時,所有的人,當然也包括學生會的六名成員在內,都為那正義的女俠捏一把冷汗。
「嘿!」伍惡冷嗤一聲,聽不出他是喝采還是嘲弄,畢竟一個女孩子這麼做是有點不自量力。
「叫我去排隊?你算個什麼東西?」那男人因為在女朋友面前丟臉而發火了,聲音暴跳如雷。
「女超人有麻煩了。」殷邪輕描淡寫地接口。
「我去看看!」伍惡如一陣風地刮出去。
章狂挑起一邊眉毛。「咦?怪了,他不是最愛看好戲的嗎?怎麼今天這麼熱心?」
「這你就不懂了。」殷邪微微一笑。「青青子襟,悠悠噁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什麼意思呀?」紗紗不明白地問。
殷邪再度微笑。「意思是,惡找到那個令他不再沉吟的人了。」
***
曉冽沒想到自己會出聲制止那對明目張膽來插隊的情侶,觸動她開口的原因是,他們非但插隊,還推了被他們插隊的那個小孩一下,行為太過份了,她不想當做沒看見。
「先生,無論你的聲音有多大,也不能抹滅你插隊的事實。」她從容不迫地說。
「什麼事實?老子高興插隊,你管得著嗎?」男人狠狠地揮動著拳頭,挑明了如果她敢再多廢話半句,他會動粗。
四周已引起了騷動,雖然也有人想過來幫忙,但駭於那男人兇惡的外表而不敢靠近。
「希望你不要把自己的方便建築在別人的不便上。」曉冽淡淡地說,即使是他要把拳頭落下來,她也不會躲。
突然之間,她想起了那雙如鐵的手掌,伍惡的手摟住她腰時恍如火烙,打起架來又勇猛無比。如果她也有一雙那樣的手就好了,那麼她一定用拳頭教訓面前這個男人,以暴力解決未嘗不是件好事,因為她深知有人天生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曉冽直視著男人扭曲的醜惡臉孔,如果他打了她,她也會還擊,他最好不要碰她,也最好不要以外表來斷定她將哭著逃開。
「媽的!」
男人被面前那個神態雲淡風輕的少女給惹毛了,他才不甩那套男人不打女人的狗屁規則,妨礙他張老大的人就該死,他舉起了手,巴掌就要揮出,週遭一片驚呼聲漫起————
沒有,她沒挨打,預期要拍到她臉上的掌心被擒住了,一個高大的身影護在她面前。
「排到後面去。」
伍惡不客氣地將張老大踹開,他力大無窮,張老大跌得眼冒金星,那大快人心的舉動竟博得現場一陣熱烈的掌聲,踉蹌中的張老大被女友給扶住,兩人慌慌張張挾著尾巴逃了,一分鐘也不敢多待。
「你沒事吧!顏曉冽。」伍惡轉過頭去,俯視面前那低著頭的紅衣少女。
曉冽抬眼笑了。「你怎麼知道是我?」這也算跟他心有靈犀嗎?才在想他的拳頭,他的拳頭就來了,確實有點巧。
「認聲音。」眼前那張綻露笑意的臉孔使他極為不自在,他裝作若無其事地看向旁邊。「你一個人嗎?」
男朋友該不會從旁邊冒出來吧……長得這麼漂亮,有男朋友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嗯,一個人。」她微微一笑,點頭。
是她太敏感嗎?怎麼總感覺伍惡對她的態度有點怪異?不是故意不看她,就是被她發覺他在偷看她,這實在很不對勁。
「既然是一個人,不嫌棄的話,加入我們的行列吧!在遊樂園裡,人多會比較有趣。」
溫柔親切的聲音讓伍惡猛地一震,他瞪了來人一眼。
很好,非常好!殷邪來了,他還該死地邀請顏曉冽加入他們,他知道今天自己不會太好過,況且不止殷邪,其餘人也都是攪局高手。
她當然留意到那兩個男生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不過那不關她的事,她不必多問些什麼。
「是殷同學吧!你好。」這還是她第一次與殷邪面對面,對這位恍如漫畫中走出來的人物,不可否認的,他確實極俊美,也極令人炫惑,難怪他擁有那麼多愛慕者。
「大家都是同學,不必見外,叫我名字就可以了。」殷邪微微一笑,伍惡眼中那抹想殺死他的眼光真是可愛。
接在殷邪之後,江忍他們也過來了。
「你們好,我是顏曉冽。」
彼此介紹之後,雖然他們的態度很從容,一群人也一直嘻嘻哈哈的,可是她還是發覺到了,除了那個叫辛法紗的女孩之外,江忍、章狂、嚴怒看到她時都先怔了一下,隨後才泰若自然地自我介紹。
她長得像某個名人嗎?不至於吧!可是他們的眼光明明就在告訴她,他們好像認識她…
「去玩碰碰車好不好?」紗紗提議。
提議很快就獲得了附議,一行人轉往碰碰車那裡去,排隊的人很多,輪到他們的時候,男生們很有風度的決定讓女生們先玩「那就謝謝你們啦!」紗紗快樂地牽起曉冽的手。很高興又認識了一個新朋友。
「待會見。」曉冽回頭對他們幾個微笑,跟紗紗坐碰碰車去了。
刺激的碰碰車讓兩個女生笑靨逐開,曉冽笑得很開心,她層次分明的黑髮飄揚著,頻頻有男孩子對她行注目禮。
「實在很漂亮,很有氣質,也——很像。」章狂眼睛看著碰碰車裡的曉冽,漫不經心地說。
「不是很像,是他媽的像透了。」嚴怒挑起粗濃的眉毛加了一句。
江忍看著伍惡。「打算怎麼做?」
「他已經在做了。」殷邪似笑非笑地說。
「喂,弄清楚,又不是我約她來的。」伍惡圓滑地露齒而笑,看著他的夥伴們。「如果你們覺得我和她會有什麼的話,可以請她退出我們,我絕對不會反對,OK?」
「雖然她很像『她』,但我們知道你跟她絕對不會有什麼的,也沒必要有什麼,你說對不對?」章狂靠過去貼在伍惡旁邊。「還有,我們現在也絕對不是在欲蓋彌彰,YouKnow?」
伍惡來不及反擊,在章狂的取笑中,女生回來了!
「真刺激!」紗紗笑得很燦爛。
「渴了吧?」江忍體貼地說,「大家到販賣部去休息吧!」
「嗯!」紗紗的笑容更美了。
曉冽將這一幕看得相當清楚,原來自己所欣賞的江忍,喜歡的是紗紗,只不過紗紗似乎還沒有發覺。
秋日裡純真美好的戀情……她微笑起來。
***
「你那杯冰淇淋好像很不錯,不介意讓我吃一口吧?」章狂越過桌面,笑笑地伸長手臂。
曉冽還來不及表示意見,那杯冰淇淋就被章狂旁邊的伍惡給撈走。
「看起來確實好吃,我先吃看看!」伍惡搶到冰淇淋,兩三下就把半杯冰淇淋給吃到肚子裡去了。
開什麼玩笑,他怎麼可以讓狂那個狂徒吃顏曉冽吃過的東西,他知道狂是故意的,又不是情侶,一個男生胡亂吃女生吃過的東西,太不像話了————
「喂,你真不夠朋友,好歹留一點給我嘛!怎麼吃得涓滴不剩呢?」章狂嘴角上揚直笑,笑得別有深意,也笑得莫測高深。
「真的那麼好吃嗎?」曉冽看著那只空杯,很難想像兩個大男生會動手搶她的冰淇淋,說出去也沒有人會相信。他們好像也誇張了一點,那只不過是杯很普通的冰淇淋罷了,有必要搶成那樣嗎?
「是滿好吃。」伍惡輕哼著,他手裡把玩著舀冰淇淋的湯匙,心裡不斷地暗咒著章狂。
一長串狂放的笑聲來自章狂口中,這太稀奇了,無惡不作的伍惡也會臉紅?
「我想,我們該去鬼屋走走,這裡最有名的就是鬼屋了。」江忍幫伍惡解了窘,得到伍惡那「夠意思」的一眼。
***
這鬼屋實在沒什麼可怕的,伍惡大搖大擺地往前走,一邊無聊地想著,反正都是假的,聲光道具的效果而已嘛!唬唬小孩還可以,他們都十七、八歲了,誰還會怕這個?哈,太好笑了……
「哇!救命!」紗紗在烏漆抹黑中差點滑倒,扶住她的是江忍。
「你不要緊吧?」江忍索性牽起她的手一起走。
章狂雙手環胸,會心一笑。「滋養愛情的溫床。」
「也是滋養登徒子的溫床。」股邪接口,前面正有一個男人在女人尖叫之際摟人家入懷安慰著,而且看樣子,他們本來並不認識。
「真是羨慕呀!」伍惡讚歎著。
「你也可以。」章狂的手在黑暗中指指前面離他們不遠的顏曉冽,好心的告訴他。
「我沒那麼下流。」伍惡懶洋洋地答,他不想與曉冽有任何關係,今天只是個意外,他不會讓意外擴大,無論他們怎麼激他都沒用。
「我有點想下流。」說完,章狂狡猾地一個大步,追上了曉冽,與她並肩而走。
走著走著,有一顆血痕滿佈,醜陋駭人的女妖頭突然從一旁的欄杆冒了出來,就離曉冽不到一公分的距離,畢竟是女生,她顯然被突發情況嚇了一跳,身體歪了一邊。
「滋養登徒子的溫床。」殷邪不著痕跡地重複他剛剛說過的話。
伍惡看了殷邪一眼,他這是什麼意思?
「我什麼都沒說。」殷邪又是一個微笑,與嚴怒往那座鬼屋裡必有的奈何橋走去。
他不會被殷邪刺激到的,絕不會,他很明白顏曉冽就是顏曉冽,不是別人,她也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但是章狂那隻手……該死!章狂的手竟然想搭到顏曉冽的肩膀上去!
伍惡一個大步飛快往前,直接接住章狂那條手臂,大手一攬,把曉冽扶穩,掃了章狂一眼。
章狂憋住笑意道:「你們慢慢聊,我去看看忍他們需不需要催情劑。」那傢伙邊笑邊走開了。
「你怎麼樣?」伍惡摟著曉冽問,奇怪,女孩子的腰都這麼細的嗎?教人不想保護她都難。
「沒什麼,只是突然被嚇了一跳而已。」在他懷裡,他身上那股特有的剛猛氣息令她想起了她的未婚夫。
顧湛庭從來沒有令她有過心動的感覺,縱然他也英俊,他也沉穩,但就是少了那麼一點怦然心動,那才是愛情最重要的東西吧!曉冽想。
「我以為你應該不怕。」看他與朝陽高中那票人打架的那天,她可沒露出半點驚慌的神色來。
「我應該要不怕嗎?」她笑笑。「太好強不是件好事,我不會要求自己變成那樣,適當的時候,可以有一點適當的弱點,這樣比較好。」
是嗎?他情願曉冽軟弱一點。不過,他也愈來愈分清楚了她與「她」的不同了,他不會再愛一次,因為愛情來勢洶洶太傷人了。
***
晚餐是在他們常去的一家複合式PUB吃的。
這家名為「提斯」的PUB跟別家PUB有很大的不同,它賣各式各樣的調酒和啤酒,但也賣許多令人垂涎不已的希臘式佳餚,沒有舞池,但可以抽煙、劃酒拳,因此來這裡的人都是純聊天和純吃飯,氣氛熱絡,很容易結識朋友,當然也免除了不良分子出人的顧慮。
吸飲一口可樂,曉冽環顧四周,很新鮮,這和平時顧湛庭帶她出人的那些法國餐廳、意大利餐廳明顯有很大差異,不過老實說,她喜歡這裡,這裡輕鬆多了,當然,食物也美味多了。
「吃吧!吃吧!不要客氣。」伍惡笑嘻嘻地把他喜歡吃的海鮮全掃進自己盤子裡去。
「誰會客氣?」嚴想早埋頭開始大吃了。
「我又不是說你,我是說紗紗。」伍惡衝著對面的紗紗一笑。「紗紗,你平常那麼辛苦,未來也會更加辛苦,趁現在多吃一點補回來吧!不然我們都會好心疼你的。」
「謝……謝謝。」伍惡的好意真是令她毛骨悚然呀!他一定是明天又有什麼工作想推給她了。
「來,吃一點蝦,烤蝦最好吃了。」伍惡把三分之一的烤蝦投進了紗紗盤裡,接著為了不顯出他在刻意疏遠曉冽,他又依樣畫葫蘆地把三分之一的烤蝦撥進曉冽盤裡,最後的三分之一給了他自己。
章狂與殷邪對看一眼。「他真的不是在欲蓋彌彰。」他們很有默契地說。
伍惡挑挑眉,他當然要假裝不懂,開始顧左右而言他,老練地轉移話題。「你們在說些什麼無聊話呀!做人不要一心兩用,現在氣氛這麼好,我們應該要好好享受此刻的氣氛才對,你們聽,這首曲子多麼優美,旋律多麼動聽呀!這是舒曼的鋼琴協奏曲。」
「這應該是韋瓦第的四季。」曉冽突然說。
一時間他們這桌一片靜默,有幾張瞼拚命地在忍住笑意。
「哦?是那個姓韋的四季嗎?」伍惡挑挑眉,這女生還真不給他面子,難道她就不可以私底下再糾正他嗎?
「是的,他是獨奏類協奏曲最為人所知的作曲家。」曉冽說了下去,顯然不覺得自己讓伍惡丟臉了。「他最著名的就是這首為絃樂器所寫的四季。」
「四季同時也是許多後世作曲家的先驅。」殷邪微微一笑,接口道,「例如貝多芬的田園交響曲就是從四季裡得到靈感。」
「你說得沒錯。」曉冽點點頭。「不過在協奏曲的發展過程中關鍵的人物是莫扎特。」
「莫扎特的二十七首鋼琴協奏曲確實精采。」殷邪認同了她的話。
曉冽笑了。「那麼你一定不會忘了柴可夫斯基的第一號鋼琴協奏曲……」
就這樣,他們開始自然而然地談起了古典音樂,再從古典音樂談到了世界文學名著,從世界文學名著延伸到各國的旅遊見聞,談得深入,談得投機,也談得讓旁人無從插話。
伍惡從沒有像現在這樣痛恨那些個原本與他八竿子打不著的音樂家過,他一逕地埋頭大吃,吃得撐死了。
九點鐘,他們在「提斯」門口準備分道揚鑣。
江忍理所當然地是要送紗紗回家,殷邪與嚴怒的家在同一個方向,章狂和伍惡則是完全相反的兩個方向,剩下的就是曉冽了。
「都這麼晚了,我送你吧!顏曉冽。」章狂的話是對曉冽說的不過他的眼睛卻一直似笑非笑地掃瞄著伍惡。
「你要送她就太好了。」伍惡用誇張的聲音掩飾心情。「說實在的,我要趕回家陪小芸,也真的沒有空送這位大小姐。」
為什麼是狂?不是應該邪送她回去才對嗎?如果是邪那就沒問題,但是狂就難說了,狂有什麼放肆的事做不出來?再說,狂似乎對曉冽很有意思……
見鬼!有意思就有意思,怕他嗎?自己不要,難道也不許別人要?真是笑話!不過,笑話歸笑話,他怎麼覺得他們相偕離去的背影刺眼極了?
***
經過昨天那一整天的玩樂之後,今天似乎每個人都提不起勁來。
伍惡懶洋洋地斜躺在椅子裡,書本蓋在他頭上,晨光斜照進室內,宜人颯爽的秋風從窗口吹入,早晨的學生會是寧謐的,很適合補個眠。
「惡,已經一年多不見她了吧?」江忍坐在會長的位子裡,他啜飲一口熱咖啡,聲音不輕不重地傳入那個補眠人的耳中。
「好像已經十年了。」伍惡不怎麼友善的聲音從書本裡傳出來,他根本沒睡著。
「你似乎還在掛記她。」江忍說得雲淡風輕,但他知道這對伍惡來說,並不是那麼容易過去的事。
「我也掛記三年前在路邊被我欺侮過的那隻小狗。」他的聲音悶悶的。
「我們都知道顏曉冽不是她。」江忍的說法極為含蓄,事實上,他們都不希望伍惡混淆了自己的心。
他哼了哼。「不必我們知道,我想這一點顏曉冽她父母應該也可以證明。」
江忍笑了。
「你當然有權利追求顏曉冽,可是你應該發現了,她們是截然不同個性的兩個人。」
「我不會追她。」對,他不會追她,他只是昨天有點失眠而已……好吧,說實話,不止有點失眠,昨天他打了狂的大哥大,可是那小子居然關機了,這不由得使他懷疑起狂到底把顏曉冽送到哪裡去了?
「早!」神采飛揚的聲音,腳步聲接近,聲音的主人掀起了伍惡瞼上的書本,對著他奸奸地笑開來。「好兄弟,一大早就在睡覺,昨天失眠呀?」
伍惡翻身坐起,也扯開嘴角笑,不過他是皮笑肉不笑。「我想你呀狂哥!想的睡不著。」
「你是在想那個品學兼優吧?」章狂笑著丟給他一個包裝精美的禮品盒。「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稀奇了,狂會送禮物給他?伍惡懷疑地把玩著禮物盒子。「今天對我這麼好?」這人居心叵測。
「看看喜不喜歡。」章狂晃回自己位子去聽股市行情了,這是他每日必修的課業之一。
伍惡扯掉絲帶,撕掉包裝紙,拆開禮盒,當那銀邊相框從紙盒裡掉出來時,他差點沒吐血。送他這個!
「你這是什麼意思?!」他跳過幾張椅子到章狂身後去,伸手從他後頸圈住他的脖子一勒。這傢伙簡直沒事找事做!
「沒什麼意思,讓你睹物思人」」章狂大笑,一點也不介意自己的脖子動彈不得。
「無聊!」伍惡將相框甩回桌子上,他拿起披在椅背的牛仔外套,大踏步跨出了學生會。
江忍輕咳一聲,泛起笑意。「你送了惡什麼,令他這麼失控?」
「顏曉冽。」章狂笑意橫生。
***
幸好早上人不多,否則章狂來教室找她勢必是一番轟動了,搞不好她很快就會被傳成是章狂的戀人,而他只不過是丟給她一本相薄而已。
就著晨光,曉冽翻看手中的相簿,那是他們昨天在遊樂園拍的,雖然只有二十幾張,但這種團體照對她來說還頗為新鮮。
江忍和殷邪是微笑派,妙紗的笑容天真爛漫,嚴怒總是不耐煩,章狂永遠是神情狂傲、站姿放肆,而伍惡則是……則是一直看著她?這不是她的錯覺吧!為了確認,她重頭又翻了一遍,在兩次翻看之後,她得到了結論——沒錯,伍惡確實在看著她。
雖然照片中的他都離她遠遠的,但是他的眼光卻都一直落在她一個人身上,一種令人感到複雜又難解的眼神。這是怎麼回事?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如果她以此來斷定伍惡喜歡她,那基礎有點簿弱,但她不排除這個可能性,世上無奇不有,不是嗎?看來她還是找機會弄清楚得好。
曉冽略微失神,行動電話的聲響令她一悸,她連忙站起,拿著電話走出教室,她今天忘了將行動電話關機。
「喂。」在這個世界上會在這種時間干擾她的,除了顧湛庭之外,不會有別人。
「曉冽,是我。」顧湛庭的中低嗓音從彼方傳來。
「嗯,有事嗎?」她漫不經心地問,眼睛望著高大的樹木,秋天了,葉子也開始轉紅,冬天枝椏凋落將是另一番美景。
「昨天你去了哪裡?我打了一整天電話找你。」他抱怨著。
她好玩地伸手試試能不能碰到樹葉。「跟同學出去走走。」
「走了一整天?」顧湛庭顯然不能接受這個馬虎的理由。
「走了一整天。」明知道這句話會觸怒他,她還是說了,這沒有什麼不好,顧湛庭必須習慣他們的差異,即使將來必須拴在一起一輩子。
「下次不要這樣。」他不悅地說。
「還有別的事嗎?」曉冽真同情顧湛庭的部屬,有個獨裁者上司並不是件有趣的事。」
「你很忙嗎?」他更不悅了,不過曉冽應酬式的語氣也令他有絲警惕,她不要交上了什麼奇怪的朋友才好。
「湛庭,我在上課。」她語氣溫和地回答,對於他那晴時多雲偶陣雨的脾氣,她早已瞭然,不會感到訝異。
「放學我去接你。」他獨斷地道。
「我想自己回家。」那片白雲好像很柔軟,如果躺上去一定很舒服……哦,不能怪她開始天馬行空起來,和顧湛庭對話實在太無趣了。
「如果不要我去接你,那麼就讓司機去接你,你自己一個人騎單車回家太危險。」這是他弄不懂曉冽的地方,堂堂「JT」集團的接班人,有必要如此自貶身份嗎?騎什麼單車,簡直胡鬧。
「我看不出來有什麼危險的地方。」肚子好像有點餓了,她想到學生餐廳去找點東西餵飽肚子。
「真正發生危險的時候就來不及了,你父親的身份太過顯著,不免有歹徒會心生歹念,你……」
「哦,抱歉,湛庭,關於這個話題,我們改天再討論好嗎?」她打斷了他即將來到的長篇大論。「打鍾了,我要進去了,再見。」
「曉冽——」
她掛了他電話,微微一笑,朝學生餐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