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室,她急忙抓住護士問:「請問高正清在哪間病房?」
護士低頭翻閱手中的病房表,答道:「喔,他現在正在二樓手術房開刀急救。」
她聽完,趕緊奔到二樓,在手術室外看到受傷的李鼎鶴。他手臂、額頭都包裡著白
繃帶,臉上、腳上也有輕微的擦傷。
「高先生他怎麼樣了?」喜兒著急得都快哭出來,唇齒不停地顫抖。
李鼎鶴表情凝重,卻也極力安撫她,「送進手術室有一個鐘頭了,現在大夫還未出
來。」
喜兒六神無主,恍惚的走來走去,不斷喃喃自語:「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因為發生連環大車禍,我們的車算是受創最輕的。你先坐下來。」他握住她冰冷
的手,強迫她坐下來。「你沒有告訴別人吧?」
「嗯,我……我一接到電話就趕過來,我想高先生身份特殊,還是不要引起騷動得
好。」
他稱讚道:「做得好。」
她卻有些不安,「可是我在車上打行動電話找高婷婷,卻都找不到人。跟她一起的
業務搭檔小王說,高婷婷中途就蹺班了,也不曉得她跑哪裡去。」她萬分自責,「我……
我聯絡不到她。」
「沒關係,我們再想辦法通知她就好,你靜一靜。」看她泫然欲泣,又強忍淚水的
模樣,真讓他心疼。
在壓力的擠迫下,李鼎鶴忍不住輕輕環住她的肩膀。「別擔心,高叔吉人自有天相,
他不會有事的。」
喜兒聽到他溫柔的安慰,淚腺潰堤,串串淚水滾滾而下。她哽咽,「我好擔心高先
生。」
「放心,他不會有事的。」
喜兒抬頭望著他,這才想起眼前的人也是傷患。「你的傷?」
「還好,小小的骨折跟擦傷罷了,我算幸運的。」他釋懷的笑笑,不期然的扯動臉
上的傷口,輕聲痛叫起來。
她緊張的捧著他的臉吹風,「很痛啊?我叫護士來送你去休息。」
「沒關係,我也躺不住,還不如跟你一起等候高叔的手術情形。」
「嗯。」她愁悶地點頭。
過了一會兒,護士出來詢問:「病患需要輸入大量血液,現在醫院庫存量不夠,有
人是病患的直系家屬嗎?」
李鼎鶴為難的回道:「還沒有聯絡上,請問病人的血型是什麼?我是O型,可以幫
忙嗎?」
「不行喔,病人血型特殊,需要直系血親才行。」
喜兒突然喊道:「我可以,我跟高先生血型相同。」
李鼎鶴同護士全懷疑的望著她。
喜兒雀躍的爭取他們的信任,「真的,是真的,我……我曾經幫高先生辦過證件,
才曉得我們的血型是相同的,而且我也捐過不少次的血,身體很好,應該沒問題。」
護士不疑有他,隨即吩咐另一位護士帶她去抽血檢查。
被遺留下來的李鼎鶴腦海裡驀然閃過高正清在出事前說過的一句話,喜兒長得神似
他的妻子!
他凝重的低喃:「可能嗎?」
不管如何,這件事他都要好好的調查一下。
???
手術過程很順利,高正清保住了一條命,事過短短兩個禮拜,他已恢復得差不多。
痊癒狀況良好,已經可以下床自由走動。
「高先生,你好多了沒?我媽媽燉煮了雞湯,要我順道帶過來。」喜兒拎著保溫壺
走進病房。
「喔,謝謝,我肚子正餓著呢!」高正清坐起身來。
在一旁削蘋果的高婷婷神情不悅,輕輕冷哼,「有什麼了不起?早上娥嫂就拜託我
送來,只不過我看不上這些湯湯水水,受傷還是要吃藥比較好。」事實上,她是怕湯水
油膩,懶得提過來。
喜兒氣餒的不再言語,逕自把雞湯倒出來,盛了一碗給高正清。「很燙,小心吃。」
「好、好。」他欣喜的接過。
「高小姐,這裡還有多的,你要不要也喝一碗?」她好意的問。
想不到高婷婷不屑的噴氣,白了她一眼,「誰吃這種東西?!」她重重的擲下未削好
的水果,抓起名貴皮包,轉向高正清喚道:「爸,我朋友生日,我要去參加她的生日舞
會,晚上會晚點回家,明天再來看你。」
高正清板起臉孔冷喝,「不用了,你還是乖乖的待在家裡吧!」免得他看了心煩。
高婷婷無所謂的聳聳肩,逕自趕赴她的宴會。
近日婷婷的表現真是讓他心寒至極。親生父親受傷住院,她都無動於衷,照常吃喝
玩樂,一點也不關心他的病情,每次來都只是做做樣子,不到十分鐘又藉口有事外出。
反倒是仇人之女日日來探望他,怕他無聊,還說笑話為他解悶。
他內心感觸良多,憑什麼陳來發會有這麼優秀的後代,反而他高某人會生出這樣忤
逆他的女兒?!
「高先生,很燙嗎?我幫你吹吹。」喜兒以為高正清是因為湯燙而遲遲未動手。
高正清歎了一口氣,「喜兒,你要是我女兒,那該有多好?」
喜兒嚇了一跳,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高……高先生,你說什麼?」她有點害怕
高先生認真的神情。
「唉!當我癡人說夢話吧!」他挫敗的低語。
李鼎鶴推門而入,笑盈盈的問道:「誰?是誰在癡人說夢話?」他身上的外傷已好
了許多,只是手腕處仍包著繃帶。
「鼎鶴,你來了啊?」
「是啊,我帶公文來給你瞧瞧。」
高正清煩惱的呻吟,「不是說病人最大嗎?怎麼連生病都還逃不過工作的束縛?」
他的神情像個抱怨的孩子,惹得喜兒偷偷竊笑,「高先生,公司好像是你的喔!」
「鼎鶴接下我的職位,讓我當掛名總裁不就得了?」
李鼎鶴訝異的微笑,「高叔,你未免太放心我了吧?」高氏企業底下員工幾萬名,
這個擔子有點重。
談笑間,場面溫馨自然,高正清放下身段跟兩個小輩談笑。
他一點也不在意被後輩取笑,於是厚著臉皮央求喜兒,「喜兒,只要你肯軟語要求
你的男朋友,我相信鼎鶴一定會非常樂意接受。如此一來,我的病可能會好得更神速。」
而且痊癒之後,馬上打包行李,迅速飛往南半球度假小島,躲個半年才回台灣。
發現高正清俏皮的對她眨眼,喜兒恍然大悟,原來她被調侃了。
她手足無措的搖手,面孔潮紅,「你誤會了,我……我怎麼會有那種能耐?」說完
後,心虛的抬頭偷瞄身旁的男人。
發覺李鼎鶴眼眸溫暖,熱切且深情的衝著她微笑,害她當下心臟漏跳一拍。
「高叔,你就高抬貴手,放過我們吧!」還是李鼎鶴出言代為求饒,才免得臉皮薄
的喜兒腦溢血。高正清動作誇張的看著他們倆,「還未嫁娶就那麼護著對方?」
喜兒尷尬得坐立不安,辯解也不是,承認也不是,乾脆抱起水果,囁嚅的說:
「我……我……我去洗水果,馬上回來。」一溜煙的跑出門外。
李鼎鶴見喜兒離去,神情頓時斂下,態度嚴肅的坐到高正清的病床旁。
「怎麼了?公司有事?」高正清不解的問。
李鼎鶴緩緩的搖頭,無言的遞出攜帶來的文件給高正清看。「這件事我不曉得該不
該現在提,但是為著你女兒的幸福,最好盡快解決比較好。」
「關於我的女兒?婷婷是不是又闖什麼禍了?」他皺起眉頭,急忙抽出紙袋裡的文
件。密密麻麻的英文專業用語,看得高正清滿頭霧水,「這是什麼東西?」
「DNA檢驗報告。」李鼎鶴坐直身體,藉以疏緩神情。
「誰的DNA報告?」
「你跟喜兒的。」
高正清詫異萬分,「我跟喜兒?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李鼎鶴吐出一口氣,為難的開口,「當日你出車禍,需要大量輸血,醫院庫存量不
足,喜兒自告奮勇的為你輸了一千CC的血,在醫院躺了半天。」
「繼續說下去。」高正清神情凝重。
「你也知道,自己的血型特殊!難以獲取。」
「的確。」
「加上你之前說喜兒跟高嬸愈來愈相像,所以我就自作主張的請醫院幫你們驗
DNA。」他停頓了半秒。
高正清心情也是無比的緊張,「結果呢?」
李鼎鶴沉重的歎了一口氣,「結果證實喜兒才是你的女兒。」
高正清瞇起眼,啞然的問:「你說什麼?」
「恐怕你的千金被人調了包,現在的高婷婷根本不是你的女兒。」他拿出另一份資
料,遞給高正清。「這是二十幾年前胡月娥生產的醫院,我去調查過,結果婷婷身上的
特徵跟血型,和她的女兒一模一樣。」
「你是說……」
「嗯,高婷婷才是胡月娥的女兒,她把你的千金和她的女兒對調,私心可見一斑。
所以喜兒才是你跟高嬸的女兒。」
高正清震撼得無以復加,他又驚又喜,重複的問:「你確定?你確定?」
「我還把你們的樣本送到美國去檢驗,錯不了。」他請了外國在這方面的權威詳細
檢查清楚。
驀地,一聲撞門聲從門外傳來。
李鼎鶴迅捷的起身拉開門把,發現喜兒神情異常的蹲在地上,撿拾落在地面上的水
果。
她神色極為蒼白,指尖顫抖的把水果放在懷裡,倉皇的抬起頭微笑,自嘲道:
「我……我真是不小心。」
病房裡的兩個男人面面相覷,高正清壓抑不了激動的心情,大聲問:「喜兒,剛剛
我們說的話,你有沒有聽到?」
喜兒深受打擊,急忙搖頭,吞吞吐吐的回道:「沒……沒有,我沒有……聽到任何
事。」然而奪眶而出的淚水已洩漏她震驚的心情。懷中的水果再次紛紛散落,滾向四方。
她再也克制不住,只手摀住鼻口,淒惶的瞪著他們,轉身就跑。
「喜兒,你回來!」高正清擔心的下床想追,卻被李鼎鶴勸住。
「高叔,讓我去,她現在心情一定很亂,我先跟她談談,你不要有任何行動,等我
回來再說。」
高正清急迫的催促,「那你快去追我的喜兒。」
李鼎鶴點頭,迅捷的出門。
他心情紊亂的在病房內踱步。
想不到他的夢想成真,喜兒真是他的女兒!
???
不可能!這不可能是真的!
喜兒蒙住淚如雨下的眼睛,難過得泣不成聲。心裡頭還不想承認她所偷聽到的話。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
她只是去洗個水果,再要敲門的時候,聽到他們在討論她的事,於是湊上門板偷聽。
沒想到卻聽到這個天大的秘密——她竟是高先生的女兒?
她是胡月娥的女兒,她一直深信不疑,從來沒有懷疑過,如今卻被告知是別人家的
孩子。
彷彿被重重的毆了一拳,她眼冒金星、心裡頭淌血。
想起母親特別疼愛婷婷,宛如親生女,比起她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原來全因為婷婷
才真的是她的親生女兒。
所以小時候兩人一起跌倒,她總是先扶起婷婷。雙雙溺水,她先救婷婷。被婷婷欺
負到哭了,她反而先安撫婷婷。
從不責怪婷婷,不是為了心安理得,不是為了替父親補償罪孽,全因為婷婷才是她
的親生女兒、她的寶!
一連串的回憶說明她多年的心結、多年來的委屈,原來只是為了這麼簡單的理由。
驀地,淚水大量湧現,模糊她的視線。
椎心泣血的感覺她終於能體會。有一瞬間,她懷疑自己會死於心疼。
「喜兒。」有人喚她。
她抬起淚眼,凝望著靜靜坐到身旁的李鼎鶴。
「你來幹什麼?」她急忙的背對著他,拚命擦拭眼淚。好奇怪,每次總是被他看見
自己最困窘的一面。
李鼎鶴在醫院花園的隱密角落,尋到哭得滿臉通紅的喜兒。
「你聽到了對不對?你知道自己是高叔的女兒。」
喜兒倉皇的搖頭,哽咽得泣不成聲,「不是……我不是……我母親叫胡月娥。」其
實啜泣的聲音已洩漏答案。
「你何必自我欺騙?你真正的父親是高正清,你的母親叫謝雲音,而她已在二十幾
年前去世。你所謂的母親胡月娥不過是竊取你的身份,讓自己女兒享福的罪魁禍首。」
「不是,她不是,她沒有那麼做,她沒有那麼做。」她激烈的狂吼,妄想以音量壓
過事實真相,然而淚水早已出賣她自己,她整顆心已被撕裂成碎片。
李鼎鶴知道一時之間她沒辦法冷靜下來,心境起伏過度劇烈。
這個打擊確實太大了,撫養自己二十幾年的母親竟然一直在欺騙利用自己,剽竊她
的身份讓自己的女兒享福。胡月娥這個險冒得太大,也太惡毒,這教無辜的喜兒情何以
堪?!
加諸她身上的罪,原本該是高婷婷背負,她只是代罪羔羊。
「你想怎麼辦?」他問。
喜兒瘋狂的大吼,淚水鼻涕直流,把憤怒丟擲到他身上。「我能怎麼辦?你教我怎
麼辦?」
「你冷靜點。」
這句話引起她更大的反彈,她對著他嘶吼:「你教我怎麼冷靜?換作是你,你做何
感想?」她吸吸鼻水,頓時氣餒下來,恍惚的低喃:「都是你,都是你害的,誰教你多
事,你幹什麼非要破壞我的生活不可?」她瘦弱的肩膀不停的抖動,無依的身影令人心
酸。
李鼎鶴長手一伸,把她護在自己溫暖寬大的懷中。
「對不起。」如果可以,他願意做她的羽翼保護她,為她阻擋所有的風雨。
第一次喜兒沒有抗拒,或者她已經傷心欲絕,無暇顧及。她放棄掙扎,依偎在他懷
裡盡情哭泣。良久,她才肯說話。
「媽媽對我很好,小時候發燒整夜咳嗽,她眼睛未合的照顧我到天亮。也從來沒有
讓我餓過、冷遇。她做手工賺錢供我唸書,直到高先生資助我。對我來說,她在我心目
中的地位從沒改變。」她眼神渙散,失神的望著遠方,喃喃訴說她記憶中的成長。
李鼎鶴點頭,「嗯。」專心做個聆聽著,不打斷她的話語。
「雖然我知道她也很疼婷婷。小時候夏天常有雷雨,媽媽會擱下我,逕自到高家陪
伴婷婷。她的理由是我比較勇敢,而婷婷沒有媽媽。
「事實上我常嚇得躲在棉被大哭,沒人知道。有一次我為了她教訓婷婷,跟婷婷打
架,雙雙跌入深及大人腰部的池水裡,她嚇得跳入水中,口中喚著婷婷,先把她撈起來,
而我差點溺斃。」她苦澀的笑道:「所以直到現在,我還是很怕水。」
李鼎鶴幻想著小小的喜兒佯裝堅強的模樣。
「高婷婷難伺候,動輒打罵我媽,我好幾次想去理論,媽媽都用我們欠她當藉口。
她不曉得為人子女看得有多難過。」說到最後,她又忍不住埋入李鼎鶴的懷中,痛哭失
聲。
「噓,乖,別哭了。我知道你一直都很乖巧。」他輕輕撫拍她抽動的脊背。
她嗚咽,「再怎麼乖巧,還是比不過她的親生女兒。」
「在我們都已經知道實情的情況下,你想怎麼做?」
喜兒堅定的回道:「我不想改變現況。」
「但是高叔他——」高正清被胡月娥欺瞞了二十幾載,讓他跟女兒不能團圓,他斷
不可能輕易饒了她。
「我會請求他諒解。」
???
「喜兒,你回來了。」心神不寧的高正清乍見鼎鶴牽著喜兒回來,慌亂的心這才安
分的歸位。
喜兒看起來精神不濟,恍恍惚惚,潮紅的臉蛋依稀還有哭過的痕跡。她的模樣跟亡
妻是多麼的相似,他怎麼會糊塗的看不清真相?眼前的喜兒活脫脫是她母親的翻版,善
良且體貼。
一想到自己委屈了她那麼多年,逼得他老淚縱橫,心疼得要死。
「喜兒,你快過來給爸爸看看。」
喜兒怯懦的攀附著李鼎鶴,滿心想依靠他;反倒是她平時尊敬的高正清,讓她有些
畏懼。
李鼎鶴用眼神示意,鼓勵性的推她一把,她這才勇敢的靠近自己的親生父親。
高正清哀慟的握住女兒的手,心裡又悲又喜,「喜兒,爸爸真是對不起你,讓你流
落在外,我怎麼對得起你去世的媽媽?」
「高先生——」喜兒為難的低喚。
高正清大受震撼,訝異的盯著她,「喜兒你——」
喜兒著急的打斷他的話,訥訥的說道:「高先生,我還是叫你高先生。我……我想
我們暫時維持原本的關係,不要改變好不好?」她的頭垂得低低的,內心百味交雜。
「喜兒,你是不是怪我?怪我讓你受那麼多的苦,所以不肯認我?」有道是「男兒
有淚不輕彈」,高正清縱使算是商場英雄,經過大風大浪,碰上這檔不可思議的事,也
只能無奈垂淚。
喜兒惶惶然的搖頭,「不是,我從來沒有怪過任何人。」
「那麼你為什麼不肯承認我?」
她淒愴的請求,「我……我媽媽……她最近身體不好,我……我不想讓她知道,影
響她的病情。」
「她不是你媽媽,你媽媽被她丈夫害死了。」一講起胡月娥,他氣得咬牙切齒,恨
之入骨。
「但是她的確扶養我長大,沒有她就沒有現在的我。」
「沒有她做的好事,我們早團聚在一起,我也不用替她養女兒。」他氣憤難當。
喜兒見狀,急忙下跪磕頭,「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傷害她。」
「喜兒,你這是做什麼?」高正清被她的行動搞糊塗了。
她揉揉淚眼,依舊跪在原地。「縱使她有錯,她也扶養過我,是我叫了二十幾年的
媽媽,我不能當一個忘恩負義之人。」
「哼!她先不仁,我何必言義?」
「高先生,你想想,她其實可以一勞永逸的丟掉我。但是她沒有,她把我這個包袱
繫在身邊,至少讓我有一個完整的童年,我們才得以相認,是不是?高先生,你說是不
是?」她努力爭取他的認同,求他饒恕母親。
高正清不為所動,悲切的反問道:「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不是她,我們父女可以
過得更幸福?你不要為她貪婪自私的行為脫罪。」
見自己說不動父親,喜兒無所適從之下,竟然像個孩子般的嚎啕大哭起來。
高正清護女心切,作不得聲,最後終於心軟的妥協。
「可是你要給我一個承諾,近期之內跟她說清楚,我不想再養她那個愚蠢驕縱的女
兒。」對於高婷婷,他倒是沒有半分留戀,巴不得把她踢出家門。
喜兒欣然的抱住高正清。「謝謝,謝謝你,高先生。」
對於「高先生」這個稱呼他十分不滿,但目前也只有依女兒了。
???
李鼎鶴開車送喜兒回家,途中兩人一直沒說話,但是喜兒內心是感激他的。
「你家到了。」他關掉引擎,停好車,轉身凝視她。
喜兒不知如何開口說出心裡的感謝,「那麼我下車!」
「嗯。小心走,我目送你。」他倒是乾脆。
她有些生氣自己的不大方,無言的走下車,接近門口時,不知哪裡來的勇氣,又倏
然回頭,走到他面前,勾扯下他的頭,親吻他的臉頰,輕聲說道:「謝謝你陪我。」不
等他做出反應,她已溜回自己家中。
徒留一個男人在原地傻笑。
喜兒羞紅著臉回到家中,發現母親坐在客廳裡等她。
「媽,你還沒睡?」她不敢看她的臉,怕自己忍不住詢問母親,現在還是認為婷婷
比較重要嗎?她當真沒有任何價值?
胡月娥凝重地看著她,「你去哪裡?這麼晚才回來。」
「我去看高先生。」
胡月娥有些責備的問:「聽高小姐說,你搶她男朋友是不是?」
「我沒有。」啊!該不會說的是李鼎鶴吧?她知道婷婷的確以李鼎鶴的女友自居。
胡月娥面無表情的望著喜兒一會兒才開口,「來這兒坐。」
「喔,好。」她聽話的坐到母親身邊。
胡月娥撫著她的臉,央求的勸著,「喜兒,你長得很漂亮,會有很多人追,你何苦
跟高小姐爭男友?」
「我真的沒有。」她氣息虛弱的辯解。
「那麼就不要再跟剛剛送你回來的男人出去了。」
喜兒瞪大眼,看清母親哀求的臉,她不想幫母親按上「自私」的字眼,於是別開眼,
掙扎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無言的點頭。
「我就知道你最孝順。」胡月娥緊繃著的臉一下子放鬆下來。
她必須為自己的女兒爭取到最好的,她不想看到婷婷鬱鬱寡歡的臉。至於喜兒,她
再找就有。人的心是偏的,她偏向自己的女兒,一點也不覺得有錯。
「對不起,打擾了,我見你們專心談話,所以冒昧的自行進入。」
最不該出現的李鼎鶴笑容可掬的衝著她們搖手。
胡月娥訝異的問道:「你不是?」
李鼎鶴點頭,「是啊,我就是喜兒的男友李鼎鶴,現在才來拜訪伯母,身上也沒帶
東西來,真是失禮。」他兩步就跨進她的家門。
喜兒緊張的對他使眼色,「你來這兒做什麼?」
他在她耳旁低喃:「剛剛發現你的皮包忘在車上,所以拿進來給你,湊巧聽到你們
談話的內容。」
這女人真是自私到人神共憤,他不好好的殺殺她的銳氣,怎麼可以?
胡月娥拘謹的笑道:「請坐。」
「我來是要告訴伯母,我很喜歡喜兒,除了她,我不想再結交別的女人。」
「但你不是婷婷小姐的男朋友?」
「喔,不是,那個外表、內在都醜陋的女人,怎麼比得上你善良孝順的喜兒?伯母
千萬別誤會我對喜兒的真心。雖然高婷婷那個沒家教的女人三番兩次的送上門,但是我
都很不留情的羞辱過她。」
李鼎鶴深沉的瞥了一眼胡月娥難看的臉,又開始大放厥詞,「雖然我跟高叔很好,
但是說一句難聽的話,那個高婷婷真是萬人嫌的女人,真不曉得是像誰?要是失去高叔
的庇護,我想她一定到路邊去乞討。」
連篇嘲諷貶抑的話把胡月娥的老臉氣得有些變色。
李鼎鶴冷笑連連,他還想激激她時,發現喜兒已開始衝著他吹鬍子瞪眼。
好吧,今天是看看喜兒的面子上,看你以後還敢不敢推銷沒人要的垃圾?!
他假意的看著手錶,誇張的驚呼:「哎呀,那麼晚了,我也該回去了。伯母,我必
須走了,再見。」胡月娥不得不擠出笑容跟他道別,「慢走。」
喜兒趕緊送他出門,免得他再來大鬧。
回到客廳裡,發覺母親慍色未消,她心中十分難過,「媽,你不高興啊?」
胡月娥稍稍斂色,「沒有。」
她神情悲哀的在她身邊坐下,淒涼的問:「媽,我是你唯一的女兒嗎?」
「當然。」胡月娥面不改色。
「你是不是最疼我?沒有欺騙我任何事?」她心中一片慼然,委屈感倍增。
胡月娥愕然瞪視她,「怎麼突然問這些?」
「我在撒嬌,想聽你親口說。」
「你這孩子,這還用問嗎?你是我最疼的女兒,我怎麼會欺騙你任何事呢?」
喜兒淚水浮動,惆悵萬分的點頭。
真是這樣嗎?她不敢問下去,不想見到母親陰險的欺騙自己,還裝出一副理所當然
的表情。
她想,每個人都有一個最愛,母親或許是愛她的,但是她的最愛絕對是高婷婷,而
不是自己。
想到此,她不禁悲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