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麼也沒想到,那一日偶然在飯館外撞上的黑衣公子,就是「翡翠酒莊」的老闆。
她更沒有想到,他會連聽到不願意聽她的來意,就直截了當地拒絕了她,不願給她任何的幫助。
儘管初次見面的時候,她就曾強烈的感受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孤絕氣息,但沒料到他真的會拒人於千里之外。
過去她從沒遇到過像他那樣性情的人,那讓她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應該怎麼和他交談才好。
苦惱了大半夜,她想起爹說的話——除非是上官老闆認可的對象,否則他絕不會輕易賣酒。那麼她該怎麼做,才能讓他願意將酒賣給她呢?
顏采翎思來想去,唯一想得到的辦法,就是以自己的真心誠意來打動他,希望他能夠答應她的請求。
由於事不宜遲,隔日她便鼓起勇氣,再度在小春的陪伴下前往上官家。
途中,小春滿臉遲疑地問:「小姐,這麼做真的有用嗎?」
昨日她被上官老闆冷若冰霜的態度給嚇著了,心裡並不為再跑這一趟對情況有任何幫助。
「我相信會有用的,況且我也只想得到這辦法了。」
顏采翎雖然知道不容易,但她可不許自己退縮,而一想到即將再次見到上官政宗,她的心跳就不受控制地加快。
她們一路來到了上官家的大門外,這會兒負責守門的正好就是昨日的那一名奴僕。
一看見他們,江義不禁露出苦惱的表情。
「這位大哥,我想見上官公子一面,可否勞煩您通報一聲?」顏采翎態度有禮地詢問。
「這……姑娘,主子昨日不是已經拒絕過了嗎?姑娘還是請回吧!」江義神色尷尬地勸道。
主子早吩咐過了,閒雜人等不需要通報,直接驅離即可,而這姑娘顯然也是主子口中的「閒雜人等」。
「這位大哥,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非見你家主子不可,可否請您通融一下,代為通報一聲?說不定他今日會願意見我。」
「這……」
面對這番誠懇的請求,江義的臉上的苦惱更深了。他跟在主子身邊已有好幾年,深知主子的脾氣。主子說不想見、不想聽,可不只是嘴上說說,而是真的毫無理會她的打算。
他實在不忍心惡聲惡氣地驅趕這麼一個溫柔和善又美麗的姑娘,但是無論如何他也得依照主子的吩咐行事,不能擅作主站呀!
「咱們主子既然拒絕了,就不可能改變心意,姑娘還是打消念頭,快些回去吧!」江義好聲好氣地勸告。
眼看他滿臉為難,顏采翎也不忍心在再三懇求,畢竟要是為自己的事情弄得這位大哥遭受責難,那她可是會過意不去的。
「既然大哥職責所在,我也不便勉強,那麼讓我們等在一旁,這樣可好?」顏采翎退一步地說道。
她心想,守株待兔雖然不是最好的法子,但眼前似乎也只有這個選擇了。
「啊?這樣不太好吧?」
「放心,我們不會打擾或妨礙大哥的,只在一旁靜靜等著,這樣行嗎?」
「這……可姑娘就算等下去,主子恐怕也不會改變心意的,況且今兒個日陽烈,你們姑娘家怎麼受得了?」
「多謝大哥關心,但是不要緊的,只要能夠見到上官公子,這點小事算不了什麼。」顏采翎語氣堅定地說。
上官政宗正打算要出門,卻在踏出大門之前聽見了他們的對話。
從那嬌脆的嗓音,他立刻認出了她的身份,不禁皺起濃眉。
昨日他應該已經把話說得夠清楚了,怎地她還是不死心。
懷著惱怒不快的情緒,上官政宗俊臉緊繃地走了出去。一踏出大門,果然就如預期地看見她那張嬌俏甜美的容顏。
顏采翎一瞧見上官政宗,美眸立刻閃動著驚喜的光芒。
她和小春才剛到這裡不久,就遇見了正要出門的他,與其說是湊巧,倒不如說是注定的!
這肯定是個好的開始,說不定今日她能夠順利地說服他賣她幾罈酒。若真是如此,那就太好了!
他從沒見過像她這樣的姑娘,不論是她的眼神、表情或是言行舉止,都在散發出一種善良純淨的氣息。
他不必過問她的一切,也能肯定她自幼是在充滿關愛、呵護備至的環境中長大,才會讓她擁有如此單純天真的性情。
此刻她那笑意盈盈的神情,讓她嬌俏的容顏顯得格外耀眼,整個人彷彿籠罩在一股溫暖柔和的光暈之中,那讓他覺得刺眼,覺得厭煩、覺得心浮氣躁!
因為——看著這樣的她,會讓他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正好是與她相反的人。倘若她是純淨、溫暖的,那麼他毋庸置疑就是晦暗、冰冷的。
對他而言,她是相當令人煩躁的存在,他只想將她遠遠地自身邊驅離,最好永遠不要再見到她!
上官政宗冷言冷語地道:「昨日我不是已經清楚明白地拒絕過你了?難道你忘了不成?」
「不是的,我只是——」
上官政宗沒給她開口解釋的機會,逕自又說:「我就說得更清楚一點吧!不論你來多少次、在這裡等多久,都不會讓我改變主意的。」
他冷硬的語氣和嚴峻的神情,讓剛才滿懷希望的顏采翎宛如被人當頭澆了一盆冷水。
她有些尷尬與狼狽,但儘管他拒絕的態度比昨日更加明確,她仍鼓起勇氣、硬著頭皮面對。
「對不起,我不是聽不懂上官公子的話,只是這件事情對我而言,真的十分重要。」顏采翎望著他,語氣急切地懇求。「我知道上官公子不想見到我,倘若上官公子願意聽我把話說完,我保證不會再糾纏不休、惹上官公子心煩的。」
「你這是在跟我談條件,還是在威脅我?」上官政宗瞇起黑眸,嗓音透著一絲不快。
「呃?不,不是這樣的!我是誠心誠意地請求你……」顏采翎慌忙解釋,就怕他誤會了她。
從她那心急得像是快哭出來的神情,上官政宗明白她剛才那番話確實沒有威脅的意圖,但儘管如此,她那閃動著懇求光芒的眼眸,卻讓他更煩躁了幾分。
他真的不想往後每日出門,都見到這麼一個令自己心浮氣躁的人,所以,或許他該勉強做出一些讓步。
「長話短說,我可沒那麼多耐性。」他沉著臉催促。
聽他這麼說,顏采翎的美眸一亮,臉上難掩驚喜。
為了怕他改變主意似的,她不敢多說廢話,連忙將爹不慎得罪了「悅記飯館」的少爺程伯陶,而對方提出除非送上幾壇「翡翠酒莊」的酒,否則就要讓家中字畫鋪的生意做不下去的威脅說了出來。
「已經說完了嗎?好,那麼就記住你的承諾,往後別再出現了。」上官政宗冷冷地提醒。
「那,酒……」顏采翎眨著美眸,眼底充滿期待。
上官政宗勾起嘴角,像是在嘲笑她的天真。
「我只答應聽你說,可沒答應要賣你酒。就算那對我來說只是小事一樁,我又為什麼要那麼做?」他冷淡的反問。耐著性子聽完與他無關的事情,對他而言已經是極限了。
為什麼要那麼做?
顏采翎怔了怔,她那略帶驚訝與困惑的神情,很顯然從沒想過他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她用著毫不遲疑的語氣答道:「因為那麼做不僅可以幫助人,我也會照價支付酒錢,甚至就算是賣我貴一些也是無妨的。」
「你爹與程伯陶的恩怨與我何干?我為什麼非幫不可?說穿了,我既不缺銀子,也對助人沒興趣。」上官政宗神色淡漠地說。
倘若閒雜人等之間的恩怨全都要跟他扯上關係,那他豈不是每天都被這些事情纏繞不休?
「可是……能夠幫助別人解決問題,自己也會感到開心,這樣不是很好的事情嗎?」顏采翎心裡再度發急,不懂他為什麼還是不肯伸出援手。
「感到開心?」
上官政宗嗤笑一聲,像是聽見了天大的笑話。
什麼叫做「開心」,他從來就不懂。自他有記憶以來,從來就不曾開懷大笑,過去不曾有,將來也肯定不會有。
「總之,我已經聽完了你想說的話,現在你也該死心地離開了。」他開口下起逐客令。
「不,我不能死心,我怎麼能死心?」顏采翎衝口嚷道。
「是你說聽完之後,就不會在糾纏不休,現在你是打算出爾反爾?」
「我……」顏采翎一陣啞口。
她自知理虧,然而她原本相信聽完了事情的原委之後,他肯定會願意賣她幾罈酒,所以才會那麼說的。
沒想到他竟還是不願意幫忙,這叫她如何能死心?
她硬著頭皮說:「為了家人,就算要我承擔什麼樣的罪名或指責都無所謂。上官公子,算我求你了,好嗎?」
為了家人,一切都無所謂?
上官政宗聞言臉色一僵,胸口宛如猝不及防地被一根針狠狠刺入,泛起了一陣疼痛。
他不快地瞪著她,明明是個柔弱的姑娘,此刻那雙眼眸卻閃動著異常堅定地光芒,彷彿真的為了家人可以義無反顧地做任何事情。
家人……真有這麼重要嗎?
上官政宗咬了咬牙,臉色又更沉了幾分。
這個女人……真的讓他很煩躁!
不論她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或是露出什麼樣的神情,都讓他的情緒該死的受到影響。
她憑什麼?憑什麼這樣擾亂他一貫的冷靜?
上官政宗瞇起黑眸,一絲惡意的念頭驀地自心底升起。
或許,他該讓她稍微明白一下這世上並不如她以為的那麼單純、那麼善良,那麼或許她就不會再用那種純真過頭的眼神和表情來惹他心煩了。
「我正好需要幫手來做些粗活……你,願意來幫忙嗎?」他突然開口問道。
顏采翎眼睛一亮,毫不遲疑的點頭。
「可以,我願意做!」
他提出這樣的要求,肯定是要告訴她,世上沒有不勞而獲的事,想取得他的幫助,就必須先付出一些勞力吧?
只要能夠讓他願意伸出援手,願意賣她幾罈酒,不論任何事情她都願意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