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個平凡的夢中,母親和李叔成了一對平凡夫妻,他則只是個平凡的市井小民,擁著他深愛的妻子,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
眼前的瞳兒,胭脂不施、素白的臉,卻綻放著彷彿能寬恕一切的淺淺笑容,似乎和他那平凡夢中的妻子影像重迭。
這夢,他好多年來已不做、不想,因為夢早碎離。母親嫁入皇家,就注定她一生悲苦命運;而自己,自從成了殊冥的王,再無平凡的權利。
「你怎麼了?」一雙柔芙覆上他的手,瞳兒的眼神顯得有些擔心。
剛才他臉沉了下來,她猜不透他的表情,但顏色深邃的眸子好像傾訴著什麼。
瞳兒很驚訝他竟有好多種不同情緒的表達方式,但也為他眼中所流露的悲傷感到不忍。
「我沒事。」他將自己的思緒拉回,「吃飽了嗎?」
「嗯,吃鮑了。」此話一出,還沒搞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她忽然被強拉起,一陣頭重腳輕,發現自己正被他扛在肩上,走進內室。
「喂,你做什麼?放我下來!」瞳兒倉皇大叫,他卻彷彿絲毫未聞。「喂,你是聾子啊?沒聽到我說話嗎?喂——」
不顧她大聲喊叫,易洛將她扔進盛滿熱水的大木桶中,瞳兒掙扎坐起,卻看見他正利落的脫下衣服,進了木桶。
「住手!」她努力揮開他拉扯自己身上衣服的雙手,卻擋不住他的攻勢,胸前的衣物已應聲撕裂,但他仍不停手。
「住手,你在做什麼?」瞳兒對於眼前的處境,充滿無力感,男女的差距,竟已從氣力上,就有這麼明顯的分別。
「飽暖思淫慾啊!」他的嘴角好像漾開了一絲惡作劇的意味,啊!他又變回昨晚那個輕浮的男人了。
瞬間發現,他在頃刻的改變之大,令她目不暇給。雖然極力想掙脫,畢竟不及他天生的力氣,片刻,她已全裸。而他的手沒一刻停歇過,悠遊在溫香軟玉上。
「我不是說過,不再做這種事的嗎?」她臉上顯示著不悅,知是無力逃過。
他的手覆上她的胸,手觸輕揉。「可是我沒答應呀!而且,這是很美好的事,妳只要放輕鬆,我就可以帶妳享受這美好的感覺。」
「你……;」瞳兒被他挑逗得說不出話來,唇瓣邀請似的微微張開,手自然地放在他的背上,上回因為吃了藥,所以沒有那麼強烈的感覺,而現在……她訝異從自己的口中竟會發出這樣的呻吟聲。
但他顯然還不打算輕易放過她,他漸漸的往下滑,狂熱的含住她胸前的蓓蕾,蓄意地以舌逗弄著,惹得她嬌聲連連。
「放心,這次和昨晚不一樣,不會讓妳累著,也不會讓妳痛著。」他保證道。
「皇帝的後宮不都有幾千名美女等著你寵幸嗎?你怎麼可以……連著兩個晚上浪費在我身上?再說,我既不是你的妻子,也不是你的妾,你對我做這種事,似乎不太恰當。」胡亂編派些話,也不知道他能聽進多少。
「第一,我的後宮可沒上千人,真正被我寵幸的,只有三個,而妳,就是那第三個。」他輕舔她細緻的耳垂,引起瞳兒一陣輕顫。「第二,妳雖然不是我的妻,但從現在起,將是我的妾。」
「第三……不管正不正當,我想要的東西,一定要得到。」
瞳兒不解,她今天並沒有吃昨天那種藥,怎麼還會如此迷亂到不可自拔?
瞳兒本能地覺得自己想要更多。看出她的急躁,易洛刻意放慢速度,他的吻沿著她的腹部直往下移。
瞳兒覺得自己再也無法負荷更多,身體不自覺地輕顫,雙手移向他的頭,輕輕抓住他的發,微微地低吟:「不行……」
「別怕,妳會喜歡的。」不管她的推拒,易洛繼續加深他的吻,並且急迫地吻向她最私密的地方。
接著,他進入她的身體,瞳兒驚呼出聲,十指在他背上收緊。當他一遍又一遍的衝刺時,她只是緊緊地攀附著他,試圖配合他的律動,她感覺自己體內宛如有座火山即將要爆發。
她咬著牙,開始以本能的動作響應他,感受一生之中最為激烈的高潮,易洛感到她的反應,動作更加劇烈,他要給她全部、給她最好的感覺。
她不自覺星眸半閉,氣若幽蘭,微啟唇吟;在易洛的面前,是一副絕美的風情。
「瞳兒。」有人在喚她的名,那聲音低沉如雲嵐飄過山崗,使她迷醉。
「還記得我的名字嗎?」
本能的,她開口回答:「……易……洛……」
話尾被他的唇所吞沒,纏綿舌戲,放逐了理智。
漸漸變涼的水溫,赤裸裹燙的交纏身軀,在水中盪開歡愛的樂章。
他撒了一張無邊無際、深不見底的網,拉著她,不斷沉淪、沉淪……
床榻上的人仍舊盤腿閉目調息,一陣細碎的腳步聲由遠而近,眼前的亭亭倩影,是秋衾心繫的唯一。「主人。」
瞳兒與他相視而笑,一道鐵欄,阻擋不了他們相會的喜悅。
兩天,是他們有生以來分開最久的一次,看到對方相安無事,是彼此心中最大的安慰。
獄卒打開牢門讓瞳兒進去,牢門沒有再上鎖,獄卒也退出視線之外,留他們單獨談話。
瞳兒巡視牢內,兩人對彼此沒有憔悴或疲倦的氣色感到滿意。
「有些事,我必須對你說。」
從來沒想過會從主人口中聽到這樣的話,事情已經複雜到需要對他解說的地步了嗎?在以前,主人和他很少需要溝通或解釋。
即使不明白也沒關係,他只需在主人身邊,確保她的安全就行了。
瞳兒在腦中思索,整理她將要說的話。
而此時在石牆後的夾層密道中,殊冥王和黎雲正在窺視著他們,也許是現在兩人見面過於喜悅,被彼此間的對話分散了注意力,否則以他們的靈敏,怎會對窺視的二道視線渾然未覺。
「我是來帶你出這間牢房的,不過,我們必須在這皇宮住下了,因為我現在的身份是殊冥王的妾。」
「妾?」「妾」這個字眼,對長年居住綾山的秋衾而言,異常陌生。
比起瞳兒,秋衾更無心去瞭解、學習人類的語言,若只有他孑然一身,他會將自己放逐於那片白茫的天地中,將語言及一切遺忘。
「妾就是……男人把第一個妻子以外的妻子叫妾。」瞳兒努力以自己所知有限的詞彙解釋給秋衾聽。
「殊冥王有第一個妻子了嗎?」
「好像還沒有。」
秋衾不解的問:「如果他還沒有第一個妻子,怎麼會有其它的妻子?」
瞳兒側著頭思考了一下。「據我所知,皇帝的第一個妻子好像都是特別立的,可能他還沒找到深愛的女人吧!」
聽到這裡,密道中的兩人感到啼笑皆非,他們的對話簡直就是兩個小孩子嘛!
「既然如此,主人不必陪他到老囉?」依秋衾的想法,殊冥王既然沒找到可以相守到老的第一個妻子,那麼他和主人的相處,自然是短暫的。
「嗯,當然。」
「那主人為何答應當他的妾?」
瞳兒心中一時千頭萬緒,不知該以什麼理由向秋衾解釋。「呃……其實……我和他……已經交配過了……」
交配!?那女人把她和殊冥王形容得好像動物一樣,黎雲瞅著易洛,直想笑。
易洛惡狠狠的瞪著他,逼得他只有極力自我克制。
秋衾眼中掠過一絲驚訝。「那個殊冥王……現在正好是他的發情期嗎?」
「應該不是吧!我也弄不清楚。」瞳兒拿出手指頭算著,「連今天早上的算進去,我們已經交配過六次了,可是,一開始他都不像在發情的樣子,都是到了後來……」
發情!?六次!?黎雲捂著嘴,阻止自己笑出聲,一手按住腹部,哇!肚子好痛,再不笑出聲肯定得內傷。他們真把人當畜牲看啊?把易洛說得好像豬公、種馬似的。
易洛的臉漲紅,好像隨時會噴火一樣,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觀,不知他是覺得憤怒還是羞慚?
「主人愛上他了嗎?」
「不知道,但是我喜歡他。」
「他喜歡主人嗎?」
「應該是吧!」
秋衾沉默良久。他在思考,為什麼這兩人會彼此喜歡?殊冥王的感覺,他猜不透,對一個不曾見過面的人,他不知從何去臆測他的心意。由於沒有前例,所以主人何以能如此輕易的說出喜歡二字,也是他所無法理解的事。
「等你看到他,你就會明白。看到他,會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瞳兒回答秋衾心中的疑問。
秋衾停止思考,點頭接受。
瞳兒拉著他的手往外走,「走,我帶你去我現在住的地方。」
直到他們消失了身影,黎雲才放任自己放聲大笑,坐在地上笑彎了腰,顧不得自己的身份,以及易洛發出殺人光芒的瞪視。
他特別親暱的拍了拍殊冥王的肩頭。「王,看來我們可以放心了,雖然這兩個來路不明的人有些奇特之處,但看來並不危險,就算真有人派這種人來當奸細,只怕他們還不知道奸細要怎麼當呢!是不是?」
「哼!」易洛冷著一張臉,顯示他的不滿。
「過幾天子衛和天翊就回來了,到時臣下們一定來給王請安,恭賀您後宮收了這麼一位麗人。」
「不勞諸位愛卿費神。」易洛一張臉臭氣沖天。
「應該的,尤其就瞳兒姑娘能踏進楓林別院這一點,臣等理應親往拜會她才是。」黎雲仍不知死活的一臉賴笑。
「很好。」易洛咬牙切齒地道:「這幾天我想休息,奏折就由你來批,有什麼事也請你代勞了。」他明擺著要用工作來壓死他、累死他。
但黎雲居然還一副甘之如飴的模樣,「既然看了一場好戲,臣自然得付出些代價。」
「你……」易洛氣得不知說什麼好。
「臣自當竭盡心力,報效王上,微臣告退。」
黎雲說完便馬上走人,不讓他有機會發作,身為易洛的心腹和長年戰友,他早就學會如何把外人懼怕的怒氣,不當一回事的假裝視而不見。
易洛卻想起瞳兒的話。她喜歡他?相處的時間雖不長,但他明白,瞳兒是個對別人、對自己完全誠實的人。
她是因為忠於自己的心,才能坦然無諱的對別人說喜歡他。
她是這麼與眾不同嗎?不會試探別人,卻喜歡把自己赤裸裸攤開在別人面前。
看來瞳兒會愛上他,是必然的結果。身為天生的掠奪者,他該為這麼不費吹灰之力的「戰果」感到高興。但是,若瞳兒真的愛上他,她的愛必定比別人更無私、更純潔無瑕,這份愛會令他無法正視、無法面對。因為,他無法回報。
他向來沒有付出,只有佔有、只有強取豪奪,只有理所當然的自私。為此,他在心裡因這必然的結果而感到內疚。但他確定,自己會給予她很多寵愛。
不可否認的,他很迷戀她的身體,這沒什麼不對,瞳兒是他最新的女人,他自然迷戀她,也希望自己別那麼快就玩膩了,因為瞳兒除了美貌能跟雲屏和如煙相比外,其餘一無長處。
瞳兒沒有才能,也不懂得曲迎承歡。對於吟詩、作畫、撫琴、唱曲更是一竅不通。她只是一個帶點自然及神秘氣息的山上女孩。
他知道別人認為他把瞳兒安置在楓林別院有特別的意義,其實那只是一種直覺作祟罷了,他只是直覺的認為,她和楓林別院很合適。
也好,讓別人的生活能有些閒言閒語來調劑也不錯。愧疚就愧疚吧!要辜負一份無瑕的愛,他付出點愧疚也是應該。
瞳兒及秋衾領會了楓林別院一門相隔、兩個世界般的截然不同。今天瞳兒出來時,因為急著見秋衾,並沒有特別留意。
院外五步一崗、三步一哨,戒備森嚴得像軍事重地。一入院門,便讓人鬆了一口氣,裡面只簡單的駐派了幾名守衛,其它就是伺候瞳兒的侍女,讓人覺得自在多了。不過,院內所有人似乎都對秋衾很感興趣,不時對他投以好奇的眼光。
在侍女小可和月玲二人期待之下,瞳兒介紹他們彼此認識。
奇怪於她們眼中散發的崇敬及愛慕,秋衾只是點了點頭並未有其它響應。
二人投以更加愛戀的明亮眼神,潮紅了雙頰。
瞳兒不知道在她住進楓林別院之前,這塊王上的私人禁地只有二名侍女固定每月進來打掃二次。
因為她的緣故,他們這些人才能進到這輩子想都不敢妄想的地方,對瞳兒自然是忠心的擁護愛戴,加上瞳兒背景神秘,本身如遠山雲霧飄渺、仙幻般的幽幽氣息,早有人暗中傳說,她是天境的仙女下凡。
一個人的魅力,就已如此令人神醉了,現在兩個人站在一起,更亮得使人都快睜不開眼了。不只小可和月玲,其它在一旁的侍女,也都在偷偷打量著他。
不笑、不說話、神情冷漠的秋衾,與瞳兒站在一起,散發著靜若神般的聖潔,只會令他們更加崇拜迷戀。
「我帶秋……秋衾下去安排住處、換套衣服吧!姑娘也該沐浴更衣了,待會兒王上要過來用膳。」小可提醒道。
瞳兒點了點頭,秋衾從容的跟著小可出去。
他們的生活,從此就要不一樣了,而秋衾只是很自然的接受;為此,瞳兒懷著一份感激。
然而,殊冥王卻有點討厭他,那個「他」當然是……秋衾。也許是因為他有些目中無人,也許是因為瞳兒對他的在乎。
晚膳時,瞳兒竟是先向這十來歲的少年介紹自己;若不是四下無人,他早就發一頓脾氣了。
「他就是殊冥王,名字叫易洛。」
殊冥王鐵青著一張臉,「在這裡,你稱我王上就可以了。」他的名字不是一個僕人可以叫的,瞳兒說他是僕人,不是嗎?
易洛並沒有得到尊敬的稱謂,只有冷淡的眼神,投來無禮的上下打量。
而他們竟全等著他開口,彷彿他才是王似的。
「我知道主人為何對他有似曾相識的感覺。」秋衾對瞳兒說出他的結論。「他和我們以前一樣,體內封著一個孤獨的靈魂。」
「是嗎?那你們以前那個孤獨的靈魂跑哪兒去了?」
易洛討厭他,真的很討厭。他的怒氣一向能傷得人遍體鱗傷,但面對兩個不知怒氣為何物的人,他似乎只是白費功夫。
「它被淡化、遺忘了。」秋衾淡淡的回答。
「被人遺忘,這樣它不是很可憐嗎?」
「時間本來就是用來腐蝕世上將腐朽的東西。」
兩人可能一觸即發的戰火,瞳兒似乎渾然未覺,她只是安靜並專注的聆聽。
易洛轉頭瞥向窗外,「這夕陽從古至今,它可有腐朽?可有更改?有萬年不變的日,就沒有其它萬年不變的東西嗎?」
「你怎麼知道這夕陽是萬年不變的?你又沒摸過、碰過、量過,莫非世上有萬年不死之人,跟你證實過?
人若能讓時間將那些不好的、悲傷的舊情緒帶走,才能有新的感覺;哪怕換上的是另一個傷心、另一種悲痛,都比死守著一樣東西,又理所當然的說服自己不去改變,來得值得。」
那時易洛無言以對,雖然他心裡直想殺他洩憤,但他畢竟沒那麼做。
也許是因為,如果殺了他,就等於承認了他所說的話吧!
不過,易洛對秋衾那種極度厭惡的情緒,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為不久之後,他就發現,秋衾的本性其實是個比瞳兒更沉默寡言、淡泊一切的人,有時他連聲「是」都懶得回答。
瞳兒也說,她對秋衾那時會和他說了那麼一大串話,著實嚇了一跳。
易洛將自己埋進香韻芬芳的髮絲中,兩人肌膚上覆了層微濕的汗水,仍未將方纔激情的呼吸平撫而微喘,相擁享受著餘韻的溫存。
他動作輕柔的輕輕撥開她額前汗濕的劉海。「記住了,別再把交配、發情這種野獸、畜牲用的詞,套到人身上去。」
剛才他把一些「專有名詞」全糾正了過來,極力講解並親自示範,「身體力行」得十分徹底。
「真不知道妳這些話是打哪兒學來的,要是給別人聽到了,只怕會被妳嚇死。」嗯……應該是笑死,他想起黎雲的反應。
「山上沒什麼人煙,我們以前曾經救過幾個獵戶,有些話是跟他們學來的。」
瞳兒傾聽他厚實胸膛強壯的心跳聲,感覺滿足而安詳。
生長在嚴寒之地的野獸,奇異珍貴;毛長密實、色澤豐潤,有人常年以狩獵雪山中的獸皮為目標。
瞳兒常暗中保護那些野獸,免於被人類所襲擊,因為無法見死不救,也常會幫助一些身處險境的人類。
對她而言,人類與野獸並沒有多大差別,而野獸多具靈性,又在雪原上與她比鄰而居,自然是護著牠們多些。
「妳的親人都在山上嗎?」
「親人?」這問題讓瞳兒微愣住。
易洛撫著她柔順髮絲的手,略為遲疑了一下。「怎麼了?」
瞳兒搖搖頭。「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就是秋衾。」
「難不成就你們主僕二人,一直相依為命住在山上?」他的語氣帶點訝異。
「不是啦!」她覺得好笑,「其實山上有個村子,我們也有很多人。」
她不能告訴他,那是綾族——雪山上的精靈。但她也沒有說謊,只是他們綾族很少聚集在某個特定的地點,只要是冰寒之地,他們都能來去自如,有事時再用感應力召喚。
「我的母親是山上村子裡的人,村裡的規定,是不能和外面的人通婚的;可是後來她愛上了山下柳家村裡的一個男人,那就是我爹。」
瞳兒用平淡卻甜蜜的語氣,訴說這段平凡的愛情故事;卻也使他動容。
因為,他母親的愛情,也是如此平凡卻動人。李叔待她恭敬卻處處體貼,十年如一日,只要是他們在的地方,都能使他感受到他們的溫暖和深情。
雖然,他們之間的身份和處境,如鴻溝一般將他們阻擋;但他知道,即使到死,他們仍沒有停止愛著對方。
「其實我娘長什麼模樣,我已經想不太起來了。」瞳兒斷續回憶道:「但我還記得偎著她時,她身上的那股暖香;她哄我睡覺時,會輕輕柔柔的哼著歌。」
她眼睛微微一黯,帶入一抹憂傷。「可是沒多久,她就生病死了,也許我那時太小了,對這件事沒什麼感覺,只記得我爹每次都會在她墓前抱著我,哭得好傷心。後來我覺得很慶幸她先走了,因為我七歲那年,村子來了一夥強盜……」她停了下來,彷彿在尋找一些勇氣。
易洛輕輕將她擁緊。
「他們……很殘暴,大刀一揮,就是一道道血柱,人一個一個倒下;我不知道為什麼大刀一直揮個不停,好像不會累似的。到處都是哀號聲,到處都是屍體。有的沒了頭、有的沒了手腳、有的……都分不清誰是誰了。」
「好了,別說了。」他心疼的制止,明白她對自己是完全的坦白,但他捨不得讓她回憶心傷。他拉過絲被,動作輕柔的裹住兩人。
瞳兒浮起蒼白一笑,這事對她而言已成過去,已傷害不了她,因此她才會說出來。
「我爹只來得及把我藏起來,後來……爹一直沒再出現,直到深夜,母親山上村子裡的三位長老才把我找出來。村子裡……??一片死寂。你相信嗎?二、三百口人,就這樣……當時,沒有半點聲音,但我就是清楚的知道。」
「知道什麼?」
瞳兒逕自說下去:「我翻著、找著,終於讓我找到了他。」
「找到誰?」他很好奇。
「秋衾啊!他被人藏在灶子裡,不哭也不說話。我說要把他帶走,三位長老說什麼都不肯,我就死抱著他,一直哭、一直哭,我哭了好久好久,他們見我哭得傷心,只好答應我啦!」
「哦,原來就是這樣妳才能逼著人家為妳賣命,為妳奉獻他的一片赤膽忠心啊!」易洛用下巴蹭著她,逗她開心。
「才不是呢!你亂講。」瞳兒不依的嘟著小嘴,「你不知道,秋衾在很多方面比我更像族裡的人,他們都在猜,說不定他哪一位祖先真是我們族裡的人。」
「好了,好了,我們別談他好不好?我情願妳多想我一點。」易洛輕啄她的小嘴,食指輕輕描畫著她的眉。
「遵命。」瞳兒雙手摟抱著他的脖子,與他更親密的貼緊,懶懶地對他撒嬌說話;她發現當她這樣做時,易洛會更溫柔、更不吝於對她展現笑容,與白天冰冷嚴謹的他不同。
「易洛。」
「嗯?」
她呢噥的聲音,聽起來真令人舒服。
「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你會討厭自己的名字?」她微微一笑。「我真的覺得,易洛這兩個字很好聽耶!」
易洛對她的問題輕蹙眉頭,「我不是討厭,只是我身為一國之君,不能讓別人隨便叫我的名字。」
瞳兒點點頭,表示這個答案可以接受。「那好,以後這名字就是我一個人專用的了。」
易洛本想糾正她,繼而想她本就自由慣了,只得作罷。「對,沒人敢跟妳搶,妳就安心留著用吧!」
他的同意令她開心,不覺笑得更燦爛了。而易洛……更加放任自己,迷醉於她的笑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