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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魔的禁令 第四章 作者:任倩筠
    莊軒的豪宅內。

    又一個鏗鏘的澀音出現,不斷出錯的鋼琴聲,洩露了歐陽少翎的心事。自從見了齊籐真逸後,她再也無法平靜,甚至在睡夢中都能隱約感覺到他迫人的凝視。

    她垂下手,不順地呼吸著。

    「翎翎怎麼啦?」在客廳喝茶,與弟弟聊天的歐陽夫人轉頭過來關心地問。

    「我也不知道。」

    歐陽夫人敏感地起身走向她,她注意到這幾天歐陽少翎的情緒一直處在不穩定的狀態。

    「可能是上次翻船嚇到啦!」莊軒一邊把玩著古玉一邊道。他愛玉出了名,向來玉不離手。

    「會嗎?翎翎被嚇到了嗎?」

    「不是我愛說你,姐啊,你自己橫衝直撞也就罷了,不要把翎翎也教成像你那樣好不好?」

    「你說什麼?」歐陽夫人本來已經走向歐陽少翎的腳步急轉向莊軒,粗魯地把他的古玉搶過。

    「小心點,姐,那是戰國的!」

    什麼戰國不戰國,她現在就要跟他開戰!歐陽夫人拿著古玉直指他鼻尖,開始數落他:「我沒說你,你倒說起我來了,你自己看看你教的少捷,說什麼把他放在你身邊讓你調教會比較好,你看看你都教他什麼?不是玩古玉,就是去拍賣場弄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回來,你自己亂七八糟也就算了,還拖我們少捷下水……」

    「拜託。」莊軒乏力地搶白,「玩古玉是很風雅的一件事,而且拍賣場買回的東西都是價值連城的國寶,國寶耶!再說,少捷那孩子悶葫蘆一個,你不讓他玩古玉,難不成讓他去玩女人嗎?」

    「我就是希望他去玩女人!」

    「姐——」莊軒雙眼一瞪,對這個想法古怪的姐姐不知如何是好。

    「你看看少捷,完全不近女色,唉,這怎麼像個男孩子嘛!還有你,你這個亂七八糟的舅舅。」她擺開茶壺架式數落他,「你明知道他是個悶葫蘆,還教他去玩這種悶到極點的東西,害他成天抱著他的興趣吃飯睡覺,香港社交圈多少女孩長得美美的,他看都不看一眼,唉,你自己打算當個孤獨老人,我不管你,可我們歐陽家還指望著少捷傳宗接代哪!」

    「拜託,姐,少捷不碰女孩跟我的古玉沒關係好不好!更何況男孩子嘛,有自己的興趣總比成天在外面風流好啊!」

    「你說什麼啊?男孩子就是要風流,風流而不下流,我們少捷長得一表人才,不風流不是太可惜了嗎?」

    「姐……你這……唉……」莊軒被她奇怪的論調弄急了,卻不知如何應答,只好懊惱地搔著腦袋,「哎呀!我不跟你辯了,玉還我啦!」

    「不行!」歐陽夫人霸道地放在身後,「要玩這個東西回你房間再玩,免得我看了心煩。」

    「唉,算了。」他無奈地起身。

    「去哪裡啊你?」

    莊軒回頭,耐心地解釋:「去拍賣會,今天有幾件不錯的古玉要拍賣,我去看看……」

    「舅舅。」一直沉默的歐陽少翎突然開口,「我跟你去。」

    「翎翎?」歐陽夫人驚訝地叫了起來。

    「媽,我在家也很悶嘛!」

    「對啦、對啦,讓翎翎跟我去吧!姐,你別擔心,反正等一下少捷也會去的。」

    「你說什麼?」

    「呃……翎翎,我們快走——」

    ???

    香港英皇酒店十二樓的拍賣會現場。

    歐陽少翎沒什麼精神地翻著介紹書,前面一段拍賣古玉,後面一段則是一些古董傢俱。

    那些看來十分古樸的玉,實在是引不起歐陽少翎的興趣,來拍賣會純粹是出來透透氣。不知道為什麼,一靜下來腦海便會浮現齊籐真逸那張孤絕的臉孔,透著寂寞的雙眼,還有那個陌生的名字,羅莎……

    莊軒和歐陽少捷一到會場便與其他人陷入熱烈的討論中,把她一個人留在座位上。四周設計精巧的玻璃櫃裡擺著今天準備拍賣的物品,到場來賓針對各自有興趣的物品,在玻璃櫃前或凝神觀賞、或細聲討論,她枯坐許久,乾脆也起身來個外行看熱鬧。

    身著米白色套裝長裙,長髮挽起,氣質與神韻都非常特出的她,很自然地又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但她毫不在意地繼續瀏覽欣賞。

    突然,她雙眼一亮,在一個圓柱玻璃櫃前,著迷地停下了腳步。

    玻璃櫃裡擺著三枝玉簪,都是清朝和闐白玉雕成,玉質非常通透,在美術燈的映射下,散出柔和的色澤。

    歐陽少翎臉上泛起微笑,貼近玻璃,仔細地看著玉簪上頭的雕刻,想像著當年玉簪的主人是如何的傾國傾城。

    「喜歡嗎?」

    冰冷的音調來自對面,她微抬眼,看見齊籐真逸就站在圓柱玻璃的另一面。

    她有些驚喜,有些害怕,細微的臉部表情絲毫逃不出齊籐真逸犀利的雙眼。

    「怎麼,你似乎有點怕我?」

    齊籐真逸並沒有移動腳步,還是站在玻璃櫃對面,用他特有的冷酷眼神,緊緊盯著她。

    歐陽少翎扯著淡笑,並不認為自己有表現出任何害怕的樣子。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回答你什麼呢?」

    「喜歡嗎?」他用眼神指著玻璃櫃裡的玉簪。

    歐陽少翎看看玉簪,再看看他。「喜歡。」

    他輕嗯了一聲,看著玉簪,眼神是篤定的。

    「這些插在你發上,一定很迷人。」

    他緊鎖住她的臉,想像著玉簪穿過她柔亮秀髮的樣子。羅莎……她的高貴美麗往往能讓出色的飾品更添質感。

    「齊籐先生。」隔著玻璃,他熾熱的眼神居然會讓她胸口發燙,她試著假裝若無其事,「那天謝謝你。」

    「嗯……」他看看四周,「你還喜歡這裡的什麼東西嗎?」

    「咦?」

    「只要你喜歡,我都會買給你的。」

    他極為認真且理所當然的語調,卻惹來歐陽少翎一陣輕笑。

    「齊籐先生,謝謝你的好意,我如果真的想要,有哥哥和舅舅會為我買的。」

    「羅莎!」他忽然出其不意地叫著這個名字,神情也變得極為嚴肅,他迅速繞過玻璃柱,欺近她面前。

    歐陽少翎一愣,被他的氣勢震住。「齊籐先生?」

    「歐陽少翎?」他質疑地看著她,「你真的是歐陽少翎嗎?」

    「齊籐先生?」

    氣氛變得凝重沉窒,他銳利的目光似乎能夠穿透人心,探索出別人心底深藏的秘密。

    他離她很近,近到連他濃重的鼻息都清晰可聞,這氣息逼迫著她,他的眼神也逼迫著她,令她有點喘不過氣來。

    他低頭,眼神凌厲地俯視她,「你是否帶上了面具,歐陽少翎?」

    她腳底發麻,彷彿被人揭穿秘密似的惶恐,面色忽青忽白。多麼熟悉的感覺啊,那是夢裡經常出現的,被那個總是模糊不清的臉孔緊緊注視,讓人無法抗拒,充滿壓迫性的眼神;她在奔逃,乏力地奔逃,卻好像永遠逃不出他的視線範圍,她沁出了汗水,身體的力量在他的審視下逐漸流逝……

    就在此時,主持者上台敲下木槌,宣告拍賣會開始進行。

    那沉重的聲音敲在她心上,她猛然清醒,迅速恢復理智,語氣嚴肅地道:「齊籐先生,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他揚起頭輕笑,有點嘲諷,有點輕蔑,「如果你是羅莎,你會懂的。」然後他轉身朝拍賣場中央走去。

    他一走,迫人的氣息消失,歐陽少翎得救似的撫著胸口喘氣。為什麼他看著她的眼神,彷彿早已認識她;記憶裡那一段空白,是否曾有他的存在?

    拍賣會熱烈的進行著,競標聲此起彼落,齊籐真逸不曾再回頭看她一眼,她卻無法將目光自他身上移開。

    他以勢在必得的氣勢買下那三枝玉簪,在成交槌重重敲下時,他特地回頭看了歐陽少翎一眼,這一眼再度讓歐陽少翎呼吸為之一窒,他的眼神如此權威與絕對,彷彿宣示沒有他得不到的東西。

    ???

    拍賣會結束時已是深夜,歐陽少翎與歐樣少捷乘坐由莊軒駕駛的車,奔馳在回家的路上。

    莊軒興致高昂地訴說著今天的勝利,歐陽少翎手捧裝著玉簪的盒子,陷入沉思中。

    玉簪本來也是莊軒看中意的物品,準備買來送給歐陽少翎的,抱著的也是勢在必得的心態競標,哪知道半途殺出的齊籐真逸,出手比他更狠,硬是帶走了那三枝玉簪,然後當著大家的面,宣告將標得的玉簪送給歐陽少翎。

    「早說嘛!既然心意相同,都是要送給翎翎,我們幹嘛互相較勁,把價格標得那麼高,這玉簪雖然也是極品,但不值那個錢啊!真是的。」

    「舅舅,反正目的相同,東西也順利的到翎翎手上,你就別氣啦!」

    其實歐陽少捷知道,莊軒會生氣是因為玉簪最後的標價超出他的估價太多,對於自認對古玉的鑒賞已達專家級的人來說,會認為齊籐真逸以外行人的身份胡亂競標,企圖以高額金錢逼退其他競標者。

    「說也奇怪。」歐陽少捷疑惑,「齊籐先生來香港這些年,一向神秘低調,沒聽過他對古玉有興趣啊?怎麼今天突然跑到會場來了呢?」

    「哎呀,你這呆頭鵝。」莊軒嚷著,「你看不出來他對翎翎非常有興趣嗎?不然幹嘛當冤大頭買這些東西給翎翎呢?」

    「舅舅。」歐陽少捷委婉地提醒他,「齊籐先生不是冤大頭,他是郵輪王子,深具商業頭腦的人。我相信他肯出這個價格是認為翎翎值得他這樣做的。」

    莊軒不屑地冷哼,「郵輪王子?郵輪王子又怎樣?我告訴你,那是在海上,到了香港這塊土地,就換成我當王子,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我就是那只地頭蛇!」

    聽到此,歐陽少捷無奈地笑著搖頭,舅舅有時候是很小孩子脾氣的,跟母親一樣。

    「咦?翎翎怎麼啦?一直都不說話。」從照後鏡裡,莊軒注意到歐陽少翎不尋常的安靜。

    歐陽少翎抬眼,帶著迷惘,「舅舅,齊籐先生……齊籐先生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呢?」

    「咦?翎翎,你該不會是對他有興趣吧?」莊軒挑眉疑惑地問。

    「不是的。」她辯解,「只是覺得他那個人似乎很怪,我也……說不上來。」

    「舅舅,你對齊籐先生瞭解多少呢?」歐陽少捷近幾年才回到香港發展事業,在社交圈裡偶爾見過齊籐真逸幾次,對他的印象,始終是他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

    「嗯……」莊軒沉吟著,思索了一會兒才繼續開口:「是有聽說過他為什麼會在香港定居的原因,那是因為他所愛的女人在港灣墜海失蹤了,屍體一直沒有打撈到,所以他在香港置產,陪伴那個女人。」

    「聽來挺深情的。」歐陽少捷讚賞著,他對齊籐真逸一直抱持著欣賞的態度。

    「深情?」莊軒又是不屑的冷哼,「那倒未必,聽說那個女人是因為受不了他的專制才投海自殺的。」

    最後一句話竄入歐陽少翎耳中,她忽然沒來由地打起冷顫,臉色青白不定。

    「翎翎,怎麼啦?」歐陽少捷摟著她,發覺她身體極為冰冷,唇色蒼白。

    「是不是冷氣太強了?我關小一點。」莊軒調節著冷氣,一面緊張地看著歐陽少翎,「翎翎,你可不要生病什麼的,姐姐會把我給殺了!」

    歐陽少翎雙手環臂,努力克制發抖的身體。為什麼當她聽到齊籐真逸的女人被迫自殺時會不由自主地害怕起來?她立刻聯想到他壓迫性的眼神,當他暗示性地看著她時,究竟想說什麼呢?

    面具!腦海裡掠過這兩個字,她衝口問出:「我是歐陽少翎嗎?」

    車子嘎然止住,莊軒臉色大變,敏感地看著鏡子中的她。「你……你在說什麼傻話啊?翎翎。」

    「你怎麼會問這種問題呢?翎翎。」歐陽少捷倒是一臉鎮定,很快地回答她:「你當然是歐陽少翎,我們歐陽家的心肝寶貝啊!」

    「是嗎?」

    「傻瓜。」歐陽少捷揉著她的頭,「以後不要再問這種蠢問題,尤其是在媽媽面前,知道嗎?」

    「是啊、是啊!」莊軒有感而發:「對姐姐來說,你就是一切啊……」

    ???

    調查歐陽少翎的過去並不難,徵信社收集到的資料堆積如山地擺在齊籐真逸的辦公桌上。

    歐陽少翎是含著金湯匙出世的,身為歐陽家族的掌上明珠,她理所當然擁有歐陽家全部的愛。

    出生於加拿大的她,從小接受的是中西並行的教育,擁有活潑開朗的性格,喜歡到處自助旅行,歐陽家對她的管教採取的是開放、溺愛、包容的方式。

    她衣食無缺,大膽而無後顧之憂地做著自己想做的事。

    拜祖父有四分之一意大利血統所賜,隔代遺傳的她有一張立體的混血臉孔,走到哪兒都能引起騷動,歐陽家更是以有這樣一位貌美絕倫的女兒為榮。

    她極愛冒險刺激的活動,這可說是完全受到母親的影響。歐陽夫人早年以性情激烈、熱情勇敢聞名於香港社交界,所以她的行動受到母親強力的支持。不同於她母親的是,她極少出現在社交圈,因此社交雜誌上關於她的報導很少,大多是跟隨著母親一起時才被拍攝到,記者通常會在旁邊註明她是歐陽夫人的女兒。跟母親的愛出風頭大相逕庭,她顯得非常低調神秘,面對鏡頭總是閃躲地低著頭。

    她與羅莎果真是十分相似,但氣質不同,羅莎陰柔,她則相當陽光,神態優越且自信。

    「真逸,你該看看這個。」

    阿壽自徵信社整理的剪報中指出其中一張。

    那是一份來自加拿大華語日報的剪報,內容是報導由加拿大人組成的深海潛水隊伍傳出不幸消息,隊員中有三人沒有順利回到船上,華裔的歐陽少翎是其中的一個。

    齊籐真逸仔細地看著後續的二則報導,都是小篇幅的敘述…

    搜救無結果,預測生還機會渺茫……

    他用眼睛徵詢阿壽的意見,發現阿壽的眼裡傳遞著跟他一樣的訊息。歐陽少翎不可能存活,至少後續並沒有這樣的報導出現。

    既然大規模的搜救毫無結果,歐陽少翎應該是已經葬生海底,那麼現在出現在歐陽家的又是誰呢?

    「是羅莎!」齊籐真逸斬釘截鐵地說。

    歐陽少翎是在距今七年前罹難,羅莎則是五年前落海,歐陽家一定是在發現羅莎後,因她有一張酷似歐陽少翎的輪廓,於是便把她當成歐陽少翎。

    阿壽低頭看著那堆剪報沉思。

    答案似乎很明顯,歐陽少翎沒道理在那次海難中存活,如果歐陽少翎真的葬身海底,那麼現在出現在歐陽家的女孩就理所當然是羅莎。

    但是,歐陽家的人為什麼願意把羅莎當成歐陽少翎般的寵愛呢?

    「那是一種移情作用。」齊籐真逸分析,「他們用欺騙自己的方式來化解失去歐陽少翎的傷痛。」

    「如果真的是這樣,歐陽家就不可能再讓歐陽少翎變回羅莎,然後把羅莎還給你。」

    「我不需要他們還給我,羅莎本來就是我的,我只是要回屬於我的東西。」

    「但是你如何證明現在的歐陽少翎就是羅莎呢?別告訴我你要用不正當的手段,我不贊成你這樣做。」阿壽可擔心地看向他。

    一旦興起念頭,他就有辦法讓這個念頭變成實際的行動,天蠍座的人在執行行動時,所展現出的嚴密考量與貫徹意志是十分驚人的。

    「如果你還能提出更好的辦法,我會考慮放棄這個念頭,然而你應該知道,就算傾家蕩產,我也要讓羅莎再回到我身邊。」

    這樣的深情是令人動容的,但深情一旦得不到相同的回報,所產生的仇恨力量絕對遠超過原來的深情。

    「我只是假設。」阿壽衡量著齊籐真逸的情緒,提出關鍵性的問題。「歐陽少翎是羅莎,她卻堅稱自己是歐陽少翎,並且抵死不願回到你身邊,你會怎麼做?」

    齊籐真逸一愣,顯然一時被這個問題問倒。

    思考了很久,他才專橫地揚起臉道:「我不會允許她這樣做的,她始終都是我的人!」

    雖然知道會是這樣的答案,阿壽還是忍不住搖頭歎息。

    天蠍座的人總是把瘋狂與愛意緊密地結合在一起,一旦遭遇背叛,就等於抹煞了他所有的忠誠、愛、奉獻和犧牲,這樣會把他逼上復仇的道路,而一旦他決定這麼做,那便是不達目的絕不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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