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正窩在裴修研家理,琴室內的和式小隔間就是他們聚會的最佳場所。
在一陣笑鬧之後,李司杭高喊一聲:「講了這麼多話,我的口都渴了,修研,你家裡有沒有飲料?」
「很抱歉,全被我喝完了。」
「那只好出去買羅。」杜笙琳接著道。她也口渴了。
「問題是……誰要出去買?」
李司杭一說完,三人馬上陷入無聲的沉默中。最近的商店離這裡有一段距離,來回一趟,實在有點麻煩。
「不行,大家這樣裝傻也不是辦法。」杜笙琳舉起右手握拳,就戰鬥姿勢,「來猜拳吧,輸的人跑腿。」
「猜拳?」
兩個男人對望一眼,眼中頓時閃爍著得意的光芒,到底安著什麼心,只有他們倆心知肚明。
「好,就猜拳吧。」
果不期然,在他們倆狼狽為奸之下,最後必須替大家跑腿的人自然非弱女子杜笙琳莫屬。
炎熱的六月天,陽光的威力十分驚人,杜笙琳滿肚子悶氣,一邊提著一大袋重得要命的飲料,一邊和艷陽搏鬥,早已經熱得滿身是汗。
「真是可惡,早知道就不和他們玩這種遊戲了,最後輸的人絕對是我。」
好不容易終於快回到裴修研家,杜笙琳在街道轉角處不小心撞到一個女子。
「哎呀!對不起,你沒事吧?」
杜笙琳忙低頭道歉,抬起頭後赫然發現,這個女子就是上次那個打傷她的人。
「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
女子在杜笙琳詫異之際,馬上抽出美工刀向她劃去。
她尖叫一聲,向後退了好幾步,踉蹌的跌在路旁,袋子內的飲料也散落一地。
一截秀髮隨著刀鋒被削下,掉落在地上。
熟悉的恐懼感再度襲上心頭。伸手摸著額上的疤,杜笙琳的手微微顫抖,忘不了那天被砸得頭破血流的驚恐。
原來她一直以來所害怕的就是這個……
抬頭望著那名女子,對方的表情因憤恨而扭曲,半怒半瘋狂的表情讓杜笙琳懼怕不已。
女子手上握著銳利的美工刀,步步向她逼近,「不要臉的女人,我都已經警告過你了,難道你還不懂得離開?」
杜笙琳害怕的不斷往後退,「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你還敢狡辯——」
女子高舉起美工刀,毫不留情的準備再下毒手。杜笙琳被逼到牆邊,已退無可退,只好閉上雙眼,等著刀子刺下。
「住手!」
在千鈞一髮之際,裴修研和李司杭適時出現,制止了那女子的暴行。
「放開我,你們倆放開我!」
女子死命的掙扎,還是敵不過兩個男人合力架住她。
擔心杜笙琳的安危,裴修研馬上將女子交給李司杭,「她就交給你了。」
「沒問題!」
此時杜笙琳仍坐在地上,頭完全沒有抬起,裴修研蹲到她面前,心疼的輕聲呼喚,「笙琳,沒事了,那個女人不會再傷害你了。」
要不是他們恰巧從窗戶望出去,看到杜笙琳正被陌生的女子欺負而趕緊跑來,此刻不知道已經發生了什麼讓人心驚膽戰的事。
杜笙琳緩慢的抬起頭,眸中儘是惶恐與無助,淚水滾滾而落,迷濛了她的雙眼,也刺痛了裴修研的心。
他將她緊擁入懷中,「別怕,我就在這,我會保護你的。」
她嬌小的身軀仍不住的顫抖,混亂的心久久無法平復,連裴修研的溫暖也沒辦法使她冷靜下來。
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她不懂……
「嗚嗚……修研……」
控制不住的失聲痛哭,杜笙琳只能埋在他的胸膛,顫抖的雙手緊抓住他的肩,抱住能給她溫暖的身軀。
她好害怕,現在的她什麼事都不想知道,只想逃避所有一切。
「笙琳,別怕,有我在,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看到她這麼脆弱的模樣,裴修研除了心痛還是心痛。除了抱著她給她安慰之外,他什麼事都做不了!他感到好氣餒。
「不要臉的女人!」那女子仍試圖掙扎,失去理智的對杜笙琳怒罵,「你憑什麼一個人獨佔裴修研,你憑什麼搶走他,他是屬於我們的!」
杜笙琳根本聽不進任何一句話,仍嗚曬著無法停止哭泣。
「怎麼,上次敲破你的腦袋還不知道怕嗎?竟然還敢接近裴修研,死賴在她身邊,你的臉皮也太厚了吧!」
「什麼?」裴修研頓時怒目相向,瞪著那名女子,「她額頭上的傷是你弄的?」
說什麼在學校不小心被壘球打到,原來笙琳一直把大家蒙在鼓裡!
「沒錯,那是她自找的,誰教她可惡至極的把你搶走!」
「你給我住嘴,誰准你這樣說她?」
「我就是不甘心,不甘心只有她可以獨佔你的心!」
李司杭聽了忍不住開口:「你也太無理取鬧了吧,簡直像個瘋子。」
「我沒瘋,我才沒瘋!你放開我,讓我教訓那個不知好歹的女人!」
杜笙琳將裴修研抓得更緊,無法克制心中那股迅速擴散的恐懼感。
她不懂,她只是單純的喜歡一個人而已,為什麼要承受這麼大的壓力呢?
「嗚……修研……救我……」
「我會救你的,別擔心。」裴修研向李司杭喊道:「總之先把這個女人交給警察,別讓她再出現在笙琳面前。」
「我知道,你先帶笙琳進屋裡去,這個瘋女人我會負責解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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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事情之後,杜父和杜母很快的從外頭趕回來。
她父母親回來之前,裴修研和李司杭一直陪著杜笙琳在家中等待,然而她的心情始終沒有平復,在見到家人回來後,她馬上投進母親懷中,失聲哭泣。
經過瞭解,那位試圖行兇的女子精神方面本來就有問題,杜笙琳是她眾多的受害者之一。
心疼女兒受到不小的驚嚇,再聽到裝修研他們陳述事情發生的經過,杜父隨即二話不說對裴修研開罵。
「這一切都是你的錯,如果沒有你,我們家笙琳根本不會受到這樣的傷害!」
「等等,伯父,這不全是修研的錯呀!」李司杭看著裴修研忍氣吞聲的姿態,忍不住開口替他辯駁,「是那個女的精神異常,才會發全這樣的事。」
「我管她是不是精神異常,如果那女的不是因為裴修研,會來傷害我女兒嗎?這不是他的錯是什麼?」
「但這也不是修研願意的,他又怎能拒絕對方的仰慕他呢?」
「司杭,夠了。」裴修研開口制止他,向杜父低下頭,「伯父,這一切都是我不好,」我向你們道歉。」
「現在道歉有什麼用,傷害都已經造成了!」
「我知道,我會想辦法彌補的。」
「彌補?不用了,只要你不再來招惹我們家女兒,我就已經謝天謝地了!」杜父怒不可遏的繼續大叫,「那天我真是昏了頭,才會要你負什麼狗屁責任,你給我滾,我不會再讓笙琳和你見面的!」
李司杭再次替好友抱不平,「伯父,你也講點道理好不好?我們沒有一個人樂見這種事情發生,這一切都只是個意外,我們根本無從預防呀!」
「我才管不了這麼多,總之你們給我離開,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杜父將把裴修研和李司杭掃地出門,砰的一聲將門用力關上,完全不留情面。
「哇咧,他雖然是老闆,但也太過分了吧!」
「司杭,別再說了,現在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的。」
「難道你就任由他莫名其妙的把你列入拒絕往來戶,連笙琳的面都見不著?」
不,他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等他怒氣消了點之後,我會再想辦法。」
不管發生什麼事,他都不會放棄笙琳,絕對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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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床後,站在鏡子前,杜笙琳發現自己的眼睛腫得像熊貓一樣。
睡了一天,她的腦筋終於清醒了點,心情也平穩不少,不會再害怕得無所適從了。
她終於知道自己的恐懼從何而來,為什麼總是不希望裴修研將兩人的事情公開,原來打從一開始,她的心中就有塊陰影,是她揮之不去的夢魘。
心魔,比任何威脅還要可怕。
看著被截斷的頭髮和額頭上淡淡的疤痕,杜笙琳不由得想起昨天那女子憤怒的控訴——
你憑什麼一個人獨佔裴修研,你憑什麼搶走他,他是屬於我們的!
是呀,她搶走了大家的裴修研,而且她得到了真正的他,而不是螢幕上那個看似虛幻,可望不可及的他。
他是屬於大家的,所以她的出現只會造成歌迷的反感、怨憤,甚至心碎。
她一直害怕公開後無法得到大家的祝福,讓她感受到莫大的壓力,因此她寧願選擇躲藏、逃避,能不要公開就別讓大家知道。
不過……這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
裴修研是公眾人物,要和他在一起,她早該有面對群眾壓力的領悟,但她沒辦法,真的沒辦法!
如果能夠回到只敢偷偷暗戀他的那段日子,不知道情況會不會好一點?
草草梳洗完畢,杜笙琳離開房間準備下樓吃早餐,卻在樓梯口見到杜母端著早餐上來。
「來,我們到房裡去吃。」杜母不由分說便把她拉回房間裡去。
她納悶極了,不知道母親葫蘆裡到底賣什麼藥。
「媽,怎麼了?你的表情好詭異。」
「也沒什麼啦,只不過……樓下的氣氛不太好而已。」
「為什麼?」
「因為你爸爸和『某人』槓上了。」
「某人?是修研嗎?」
杜母但笑不語。
雖然裴修研昨天被毫不留情的轟出門,不過他今天一早又過來了,氣得杜父乾脆站在門前與他對峙,看誰比較有能耐。
其實裴修研只是很單純的想見見她而已,無奈杜父還在氣頭上,說什麼也不讓他踏入家門半步。
「你爸爸也真是的,脾氣老是這麼糟,把帳全都算到那小於身上,唉,其實他也滿無辜的。」
杜笙琳早已無心聽母親說話,想到裴修研就在樓下,她真有一股衝動想奔去見他,但想了想,她又遲疑了。
她外表的傷雖然早已痊癒,但內心的傷口仍然隱隱作痛,遲遲無法癒合。
她該以怎樣的心情面對他呢?她真的不知道。
杜母微笑拍拍她的肩膀,「跟他那種身份的人談戀愛是很辛苦的,別急著想和他見面,等你調整好心情再面對他也不遲,不是嗎?」
「嗯。」她淡淡的回應。
「對了,你等我一下。」
杜母走出房外,沒多久便拿了一疊資料進來。
「這些你參考看看吧。」
杜笙琳隨意翻了一下,疑惑的看向母親,「出國留學?」
「是呀,你爸爸想讓你出國唸書,說是換個環境,也能換個心情,說穿了,他是想讓你去國外走走,不要理會這裡所發生的事。」
她望著一疊資料發呆,心中有說不出的難受。
教她捨棄這裡的一切遠走他鄉,什麼都不要想,她有辦法做到嗎?
光是對家人的情感就讓她捨不得離開,況且還有他……
她沒辦法想像見不到他的痛苦,出國唸書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而是幾個月,甚至一、兩年,一個人弧獨的在異鄉生活,兩人之間的距離頓時變得異常遙遠,她無法肯定自己到底熬不熬得過去。
她最難以放下的就是裴修研呀。
知道要她馬上下決定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杜母也不打算強逼她,「割捨不下這裡的一切是不是?沒關係,你慢慢想,等有了結果再告訴我們。」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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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幾天,裴修研都來到杜笙琳家門前,想見她一面,一站就是好幾個小時,不過每次都被杜父擋在門外,不讓他們倆有見面的機會。
這種情況持續著,杜笙琳好幾次想衝下樓去見他,但都被父親阻止,雖然很難受,她還是聽話的待在房裡,好好沉澱自己的思緒。
然而最近幾天,裴修研倒是沒再來了,不再每天花好幾個小時站崗,整個人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放棄了嗎?不過他不來也好,省得她每天為他心疼,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今天家裡十分安靜,她父母都出去了,瞧著偌大的冷清空間,她覺得有些淒涼,匆匆倒了一杯水就準備窩回自己的房裡。
「有沒有人在家,有沒有人呀?」
這時門鈴聲響起,而且有個熟悉的女聲不斷呼喊,於是杜笙琳放下杯子前去開門。
「若櫻,你怎麼來了?」
「笙琳,原來你在家,真是太好了!」裴若櫻喘了好一會才又繼續說話,「你們家冰箱裡有沒有冰枕?可不可以借我?」
「有呀,我拿給你。」杜笙琳走進廚房,邊打開冰箱的門連問:「你借冰枕要幹什麼?」
「退燒呀!我哥也真是的,那麼大的一個人也不懂得照顧自。己,剛才我都快被他嚇死了。」
心中一震,杜笙琳無比的擔心,「修研怎麼了?」
「他生病了。我媽幾天前打電話給我,說她要出國出差兩個禮拜,因為我哥最近的情況似乎不太好,我如果有空就過來看看他。我原本打電話過來關心一下,可是打了好幾天電話都沒人接,司杭也說他好久沒去公司了,我就乾脆跑一趟,看看到底是什麼情況。」
杜笙琳極力掩飾自己的激動,狀似冷靜的繼續問:「那……結果怎樣了?」
「結果我發現他倒在琴室裡,還發著高燒,我嚇都嚇死了,好不容易把他扶到房間裡躺著,就趕緊來你家借冰枕。」
難怪他最近幾天都沒出現。聽到他生病的消息,她怎麼可能再逼自己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我和你一起過去看看。」
「好呀,我已經打了電話請醫生,他應該快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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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笙琳跟隨著裴若櫻的腳步來到裴修研房裡。
他正躺在床上休息,發燒讓他睡得極不安穩,眉心始終緊皺,沒有放鬆,讓杜笙琳見了不禁心疼萬分。
他到底病了幾天?為什麼不讓其他人知道呢?只要一想到他獨自承受著生病的痛苦,她的心難過不已。
「笙琳,你先幫我照顧他一下,我去找毛巾把冰枕包著。」
輕輕帶上房門,裴若櫻忍不住低笑一聲。別說她這個做妹妹的不幫哥哥的忙,現在她可是製造兩人獨處的機會呢。
坐在床通,杜笙琳將放在一旁的濕毛巾拿起來蓋在裴修研額前,臉上難掩擔憂。
看他這個樣子,她怎能放心的出國呢?
趁著他尚在沉睡之中,她緩緩開口說出心中的話。「你知道嗎,你有著惡魔的微笑,那是足以魅惑人心的獨特笑容。」
她苦笑一聲,表情萬般無奈,「說實話,從小到大,我總是抗拒不了你那種笑容,也或許就是由於這個原因,我才會被你吸引吧。」
他的笑,很陽光、很開朗,卻帶有淡淡的邪氣,她每每見了總是不自覺的跟著微笑,他的笑有著感染力,深深牽引著她,讓她著迷不已。
「所以你出來當歌手之後沒多久就大紅大紫,早就在我的預料之中,你不只是創作的才華讓人欣賞,一站在鎂光燈下,眾人都會把焦點投注在你身上,因為你天生就有吸引人的特質。」
而她,只是個默默在角落陪著他,不起眼的人物,如果說他是在夜空中大放光芒的巨星,那她就是顆黯淡的星子。
「你是屬於大家的,任何人都沒有資格獨佔你,而我,就是因為太過貪心,才會遭到這樣的下場。」
曾幾何時,她的心願從只要能陪在他身邊就好,逐漸變成想要擁有他的一切,她所得到的他已經比平常人還要多了,可是她始終覺得還不夠。
「知道我為什麼不希望你將我們倆的事公開嗎?因為我怕讓別人知道我獨佔了你,我怕面對其他仰慕你的人,怕得不到他們的祝福。他們一定非常不甘心,為什麼只有我能得到你的情感,就像我也不希望你喜歡其他的人一樣。」
她終於知道,自己是多麼自私,她討厭他有眾多崇拜他的歌迷,只因為那些歌迷有可能搶走她的裴修研。
「以前的我,只要待在你身旁,像歌迷一樣偷偷仰慕著你就已經很滿足,可是現在,我已經沒辦法再像從前一樣,擁有一點小小的幸福就夠了。」杜笙琳苦笑著,「我太貪得無厭,不是嗎?我不該獨佔你一個人,你只能屬於大家,不該屬於我,對不對?」
眼眶中積聚了越來越多的淚水,杜笙琳隨手將它抹去,轉過身想到外面透個氣。
沒想到此時裴修研睜開了雙眼,緊抓著她的手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