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這到底是什麼世界啊!這種倒霉事怎麼會發生在她身上呢?
艙房內沒有鐘,她的手錶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不見了,就連她左腳的鞋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掉了,她只好把穿在右腳的鞋甩開,光著腳丫子走到窗戶前停下來,從小小的窗口往外看,發覺船已經慢慢的往外海駛去。
她真的被綁架了,一直到這個時候,她才承認自己被綁架的事實。
想到這兒,她走到門邊使盡全身的力量敲拍著艙門,她不能就這樣讓他得逞,如果讓他得逞,她會因此被推向無底的痛苦深淵,她會將不再是她自己。
「開門,讓我出去……」她不停的拍打著,不停的吼叫著,淚水也不停的往下滑落;恐懼、害怕在此時也襲上她的心頭,長這麼大,她從沒有如此恐懼、害怕過,即使第一次帶團出國時,她也沒有這種感覺。
不知叫喊了多久,也不知拍打了多久,她的手又酸又疼,她的聲音沙啞、全身無力,只能癱坐在地上,臉頰上的淚水,濕了又乾,干了又濕,卻怎麼也洗不去她內心的無助。
忽地,她耳邊傳來門把轉動的聲音,接著是門的推動牴觸了她的身軀。這時候,她驕傲的本性又展露了,她不想挪開、不想讓他輕易進來;進這個艙房、進入她的心房。
門外的山田井,把晚餐放在一邊的小桌子上,拿鑰匙開了鎖,正打算開門進入,卻發現門被堵住了,試推了幾次,皆無法推開。這時,他開始緊張了,艙房內的無聲讓他神經緊繃,生怕她一時想不開會……
天!這怎麼可以,如果她真的想不開,那他難辭其咎,不行,他不能就此放任不管。
轉念至此,他更使勁的推著門,突然間門動了,他還沒來得及收回使出去的力量,那原本抵著門的阻力消失了,他踉蹌的衝進了艙房,差點就撲倒在地上。
「你很厲害。」看見她安然無恙的睜大眼怒瞪著他時,他無奈的說。
吳心如沒理會他,趁他還未站起來之前,迅速的離開艙房。
來到甲板,看到船已經行駛好一段距離,陸地已離她愈來愈遠,她全身緊繃,如果她跳下去的話,這樣的距離,以她的體力,她是無法游上岸的,但是她沒有選擇的餘地,儘管機率微乎其微,她都得試一試。她寧願冒著生命危險跳海,也不願再和他待在船上,那種精神上的折磨對她來說,簡直比死還要難受。
跳吧!這聲聲的催促讓她覺得胸口好疼,雙腳也微微顫抖,她從來沒這麼畏懼過。毫不諱言的,她怕死,但為了不讓自己成為他的囚犯、為了自由,死又算得了什麼。
於是,她重重的深吸一口氣,當她準備踩在橫木上藉以跨越欄杆時,一隻結實的胳臂箝住了她,另一隻手則摟在她的腰上,這突來的阻力打斷了她接續的動作。
她回過頭,剛好望進一雙充滿怒氣的眼裡,她心虛的垂下眼簾,暗地裡輕吐一口氣,緊繃的肌肉也放鬆了不少,就連那原本微顫的雙腳也像找到了失去的力量般挺直的站立著。她該生氣、該感到失望的,但是她沒有,她反而有種解脫的感覺。當他的手臂圍上她時,她才知道自己根本就沒有尋死的勇氣,她只是一時氣憤罷了。
「你是要自己回艙房,還是要我扛你?」山田井的下巴擱在她的肩上,粗嘎地道,一想到如果他慢了一秒鐘,她就跳船了,他就不自覺的加重手的力道。
「放開我!」吳心如生氣的大吼,並且不停的扭動被箝制住的身體。
她的口氣不是懇求,而是生氣的怒吼;山田井笑了,他實在很喜歡她給他的感覺,雖刁鑽蠻橫,卻也滿新鮮可愛的,至少和那些成天追逐他的女人比起來,她更具有挑戰性,更讓他有想要接近她的衝動。
「我剛問你的話,你還沒回答呢!」
「我要留在這兒,一個人。」她強自鎮定的回答,因為她突然發現來自腰間的灼熱感擾亂了她原本清晰的思路。
「放開我,可以嗎?」
這回不再是命令,她實在害怕和他有肌膚的接觸,雖然隔著衣服,但她仍能感受到來自於他雄壯有力的臂膀傳來的熱,尤其是當他纏繞著她腰間的手像若無其事般的磨蹭著她時,她覺得她快站不住腳了,如果不是他抱著她,也許她已經趺坐在甲板上了。
「放開你?可以呀!」他的話帶給她一絲的希望,但是接下來的話卻像冷水潑了她一身。
「等我們回到艙房後,我自然就會放開你。」
「你……去死吧!」吳心如奮力掙開他,怒氣衝天的轉過身往艙房的入口走去,但是走了一半,她才想到她根本無處可去、無路可逃,這條船是他的,哪有她躲避的地方啊!
她在入口處停住了腳步,毫無預兆地猝然轉身,使得緊跟在她身後的山田井來不及停住腳步而撞上了她。他急忙伸手穩住她正要往下傾的身子,以免她跌落階梯。
她停下來是想求他,因為她已經想不到其他的方法了,唯有放下身段求他,事情才有轉圜的希望,雖然她很想重重的踹他一腳、摑他一巴掌,但是眼見船離陸地愈來愈遠,她不委曲求全是不行的,此刻的她,已經放棄了自尊,準備對他低聲下氣,但是相貼的身體使她忘了一切。
「你是不是有話想要對我說?」山田井退後一步,但摟著她身子的手卻沒有放開的意思。
「什……什麼?」她喃喃地問,終於記起自己要說什麼,但在這種情境下,她開不了口。
「我……我……」
「你怎樣?」她的口吃讓他覺得更有趣了。
「對不起,山田先生,我平常不是這麼暴躁易怒的,可是我想任誰處在這種情況下,脾氣都絕對好不到哪裡去的,所以……所以你何不讓我上岸,我向你發誓,我會把這件事忘了的,當然啦!我同樣不會向有關當局告發的……」
「很抱歉,我不能冒這個險。」山田井搖著頭,他並非怕她會向有關當局告發,事實上即使她真的去告發,誰會相信她呢?以他在日本的地位,有可能會因為眼前這位名不見經傳的女子的片面之詞而動搖嗎?只是如果他就這樣讓她上了岸,那他所費的心思不就全白費了嗎?他才不是會做白工的人。
「你確定你在做什麼嗎?你真的不再多考慮一下?」他的回答讓她的期待落空,儘管如此,她仍不想放棄一絲一毫的機會。
「不用了,我很確定我在做什麼,我更知道我要的是什麼。」
他的話才剛落下,她舉起腳做了從剛剛就很想做的事——狠狠地踹了他一腳,但他的痛呼並沒有她預期的那麼痛快,因為她忘了她是光著腳丫子,根本就構不成威脅,這一踢反倒害自己的腳痛。
「算你狠。」她忿忿的說,迅速的轉過身,一拐一拐的走下階梯,當身後傳來他大剌剌的笑聲時,她對自己的落難更加不平,她忍住悲傷回到先前的房間,用力的關上門,隨即飛身撲向床,像是在發洩心中的委屈似的放聲哭了起來。
山田井站在艙房外,聆聽由房內傳來的哭泣聲,他心疼不已,也覺得內疚。
內疚?你也會內疚嗎?笑死人了,如果你真的覺得內疚,那就讓船回航,讓她上岸。山田井的心中響起一道聲音。
不行,如果她違背諾言舉發他的話,即使毀不了他,仍會給那些等著看他笑話的好事者有可以攻訐他的話題,他才不會做這種搬石頭砸自己腳的蠢事呢!
儘管覺得內疚,但他絕對不會讓她上岸的,在這一個星期的航程裡,他會讓她對自己改觀的。例如,讓她喜歡他。嗯,這的確是一個好方法。
雖沒有百分百的把握,但他相信自己做得到,她畢竟是女人不是嗎?
可是,她不是一般的女人啊!也許,這就是他想綁架她的原因吧!
山田井歎了一口氣,拿起被遺忘的晚餐準備離開,舉步前,他忍不住想,一個星期後,他真的能讓她離開嗎?
他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缺了半邊的月亮,讓他心情像掉落在水裡的石塊般急速的往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