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麼來的?」
君憐蹙著眉,直覺地認為自己的夢怎麼越來越離譜,怎麼會有人問她這個問題呢?
這不是她的夢嗎?她不曉得要怎麼回答,支吾著不知道該如何說。
「算了,想你應該也是和我一樣吧!」老人無聲地笑了笑。
「這也是你的夢?」她不自覺地叫了起來。
老人狐疑地看著她,彷彿聽不懂她的話。
「這是夢呀!」
對她的反應,老人似乎不覺得驚訝,反而微歎了一聲,「當初我也和你一樣以為這是個夢,直到遇上她……」說到這裡,他並沒有再說下去。
「她?」
「是的,她是我最愛的女人。」老人又幽幽地歎一口氣。
「她怎麼了?生病了嗎?」
他沉默不語,整個人茫然若有所思。
君憐知道自己再繼續探究下去,就顯得唐突了一點,所以她閉上嘴不再多話。
過了一會兒,她看看牆上的鐘,時間不早了,瑟斯可能已經找她找得快發瘋了,她作勢就要站起離開。
「不,請你留下。」老人卻拉住了她。
「有什麼事?」她重新坐回位子上。
「我知道我就快要死了,趁我還有一口氣時我想說一個故事。有一個男人在他年輕時來到了一個世界,這個世界和其他國家並不一樣,它是地獄。他年少氣盛,以為什麼事都難不倒他,當然也就不把它當作一回事。那個男人一直尋找著可以離開地獄的方法,有一天他來到了一個地方……」很長一段時間的停頓後,他輕聲低喃道:「他遇上個女人,她是一名美麗的歌手。他第一眼看到她,就深深地愛上她,幾個小時候後,當那女人抱住他時,他就決定不離開了。」
君憐緊握雙手置於膝上,「她是誰?」
「勾魂使者,一個美麗但冷血的夜叉。」
君憐咬住下唇,不讓自己叫出來。
「你可能會認為我很傻,為了她放棄回人間的機會,但我一點也不後悔,即使要我的靈魂,我也心甘情願。」
她正要開口說話時,老人卻舉手制止了她。「噓,別說話,她出來了。」
這時酒吧前方的舞台響起了一陣輕快的音樂,她循著老人的視線看向舞台。
血紅色的布幕緩緩地向兩旁拉開,酒吧的燈光驟然暗下,然後舞台上的霓虹燈亮起,一名身穿華麗古典拖地長裙禮服、風華絕代的女人從聚光燈中走了出來。
君憐回眸瞥見老人正聚精會神地看著台上的女人。
女人開始幽幽地唱起歌。她聽不懂,似乎是一首異國的鄉村民謠。
而老人家著了魔似的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她,就連君憐起身離開,他都沒有察覺。
君憐回到飯店,在大廳遇上了瑟斯。
「天殺的女人!你跑到哪裡去了?」他一見到她,口氣不是很好地劈頭就罵。
她蹙著眉看他,「我有必要向你報告我的行蹤嗎?」
瑟斯冷冷地瞪著她,「如果你不想讓我像瘋子一樣到處找你的話,那麼我建議你,下次記得先說一聲。」
看他狼狽的神情,他似乎真的很著急,她不禁暗暗失笑,另一方面,心裡似乎也有股淡淡的甜蜜。
「對不起,你還生氣嗎?」她柔聲問道。
他咕噥了幾聲。
「其實我是到酒吧去坐坐。啊,對了,我在那裡認識一個男人。」
「什麼?什麼男人?」瑟斯突然緊張地問道。
「你幹嘛這樣緊張啊?」她不解地凝視著他。
「不,沒什麼。」瑟斯也訝於自己的失態。
「老實告訴你,那只是個老人,他跟我說了一個故事而已。」
「就這樣?」
「沒錯。說說你幹嘛急著找我?」她閒閒地道。
「你為什麼沒有在房間裡?」
「我以為你會像昨天一樣,第二天早上才會回來,所以我就想何不出去逛逛。」
「我們可能會在這裡多待一段時間。」他在這個城裡還有些事情要做。
「你去忙你的吧。」君憐一臉無所謂地道。
他狐疑地看著她,「看來,你似乎已經有了節目。」
她聳聳肩,「應該吧。」
聽到她這麼說,瑟斯只覺得很不是滋味。
「我上樓沖個澡。」
面對她的自得其樂,瑟斯卻感到一股濃濃的挫折感。她要何時才能臣服於他呢????君憐沖好澡,換了一套較輕便舒適的藍紫色低胸長裙,正準備下樓時,突然在樓梯的轉角處瞥見一個人捂著心口倒在地上。
她跑過去,蹲在男人的身旁。「你怎麼了?需要我叫人來嗎?」
「不,華麗……」男人呻吟著低喃道。
君憐蹙著眉,小心翼翼地將他翻過身面對她。
「是你!」她訝異地道,是那名在酒吧認識的人。
老人微喘著氣,口中仍然在叫著一個名字:「華麗……華麗……」
「你沒事吧,我扶你回去。」
聽到她說的話,老人雙眼霍然睜開。
「不,不……我……華麗……」他掙扎著要站起來。
「你的房間在哪裡?我扶你回去休息。」
「我不要回去,華麗在……在等我……」
見他一副對那個叫「華麗」的女人念念不忘的模樣,君憐大起憐憫之心。「那個華麗是誰?我去叫她來。」
老人突然抓住她的手臂,「她不會來的,她不會……」他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是在哭泣。
「是那位女歌手嗎?她就是華麗?」她試探性地問。
他不言。
看來她的猜測是正確的了。
下一瞬間,老人霍然站起,推開君憐的扶持,大步地向飯店大門走去。他腳步堅定,雙眸射出精光,炯炯有神一點也不像已經是八十歲的老人。
害怕他會發生什麼意外,君憐跟著他後面。
果然不出她所料,老人來到那個酒吧。舞台上的女歌手已經不在那裡,整個酒吧裡客人稀稀落落的。
老人也不向舞台走去,轉身走進酒吧旁的一條黑暗的甬道。君憐還在猶豫要不要再跟上去時,甬道底傳來老人淒涼的呼喚聲。
「華麗,華麗……」
不論是誰聽到這蒼老、充滿濃濃愛意的聲音,都會大起憐憫之心,掬一把同情的眼淚,更別說君憐是女人了。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衝了上去,拍打著應該是那位名叫「華麗」女歌手的休息室緊閉的門扉。
「開門!開門!」
但門扉的另一邊絲毫沒有任何的聲響。
「她會不會出去了?」她這樣問著老人。
「不,她不想見我……她不想見我……」老人淚流滿面,轉身步履踉蹌地離開。
君憐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離開前再一次望了眼隱入黑暗中的門扉,有那麼一剎間,她誠心希望華麗會突然打開門,可是她的願望還是落空了,木板門始終緊緊的合著。
老人一回到他的房間,便頹軟倒地,驚得君憐手忙腳亂地扶著他上床。
「華麗……」在昏迷中,他還是叫著女歌手的名字。
君憐咬咬下唇,「你撐著點。」
「華麗,求你見我一面就好,華麗……」
「你撐著點,我去叫她來,我一定會叫她來的!」說完,君憐轉身小跑步離開。
她衝到女歌手的休息室外,用力拍著門板。「開門,開門!」
下一秒鐘,門板突然被人打開了。
君憐差點因為重心不穩,跌個狗吃屎,幸好她及時穩住向前傾的身子,滿臉慍怒地看著面前的女人。
「有事嗎?」女歌手慵懶地倚在門邊問道。
「你是華麗?」
「沒錯。」
「你知不知道有個男人一直注視著你、愛著你,現在他就快要死了,你為什麼還不去見他最後一面呢?」她忿忿的質問。
華麗神情冷漠的看著她,「這關你什麼事?」
聞言,君憐說不出話來。
「你沒話說了吧,你真雞婆,那個男人的死活關我什麼事?」說完,華麗就要把門關上。
但君憐搶先一步推開門,「你還有沒有感情?」
華麗冷淡地瞟了她一眼,「我們是冷血動物。」
「你們?」
「你還不瞭解闖入的空間是個什麼樣的世界?在這裡你只是個人類,你沒有權利置喙什麼。他為了我的美色而沉迷,甘願留在這裡,那是他的選擇,不是嗎?你最後也會跟他一樣的,沒有人能離開這裡。」說完,華麗邪邪的一笑。
「你——」君憐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我很忙,如果你沒別的事,你可以走了。」華麗揮揮手,急於打發她。
君憐見狀,氣歸氣,但她也不知如何是好。
在回飯店的路上,她心不在焉,就連瑟斯在後面叫她也沒有聽到。
「等一下!你沒聽到我在叫你嗎?」他拉住她的胳臂,扳過她的身體,讓她面對他。
君憐從失神狀態中拉回心智,不解地看著他。
「你怎麼了?」
「沒有,我只是覺得有股無力感,好難過……」她一五一十地將事情全盤托出。
瑟斯嘴角漾出一抹深沉的笑意,「就這樣?」
聞言,她有些不悅,「你難道不覺得他很可憐?」
他聳聳肩,「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聽到他說的話,君憐怒目瞪視著他。
「你真的覺得他很可憐?」他突然柔聲問道。
「當然。他那樣深愛著她,如果你是女人你也會覺得感動,而且會想幫他完成心願。」
瑟斯沉思不語。
見他默默無言的樣子,她無奈的說:「我先回去了。」
「嗯。」
君憐聳聳肩,轉身就要離開。
但是瑟斯突然叫住她:「君憐。」
她回頭看著他。
「如果我可以讓華麗去見他的話,你會高興嗎?」
君憐偏頭想了一會兒,然後漾出一個燦爛的笑靨,「嗯。」
瑟斯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在黑暗中,一個碩長的身形慢慢地浮現。
「華麗。」
女歌手恭敬地站在一旁,「主人。」
瑟斯從黑暗中走出來。
「你的任務就要完成了,是嗎?」他口吻一貫冷淡的問。
「是的,撒旦主人。」
「我要你去見他最後一面。」
華麗一聽,臉上立即浮現不敢置信的神情。
「可是主人,您從來沒有過這種舉動。」她不解的說。狐疑這地獄之王為什麼會突然善心大發?
瑟斯表情陰驚地瞪著地,「少廢話,我叫你怎麼做你就怎麼做。」
華麗一驚,不敢再多說什麼。
瑟斯一揮披風,一陣黑煙立即籠罩住他和華麗,片刻後,黑煙散去,兩人也就不見蹤影了。???君憐趴在老人的床榻邊睡著了。為了照顧已經呈現彌留狀態的老人,她累死了,頭一沾上床單就呼呼大睡。
在她身後的角落裡,一抹黑影漸漸形成、擴大,接著從黑霧中走出兩個人。
瑟斯走到君憐的身旁,偏頭凝視著她熟睡的臉龐,一股濃情蜜意驟然兜上心頭。這是他從來沒有過的感情,有點好奇,又有點害怕。難不成他已經愛上了這個人類女子嗎?
他這樣問著自己。
他看著她沉思不言,就連華麗在一旁叫他也全然不聞。
華麗見他心不在焉,在沒有辦法之下,她只好輕輕地扯了下他的披風。瑟斯反應很快地反手鉗制住她的手腕,惡狠狠地瞪視她。
「主人,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冒犯您。因為……因為我見您沒有反應,所以才斗膽……」
「夠了!」他一把甩開她。
華麗立刻閉上嘴巴,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快點把事情辦一辦。」
「是的,主人。」華麗悄聲走到老人的身旁,搖著老人枯瘦的手臂。「我來見你了。」
老人緩緩地睜開眼,看見面前的女人時,他倏地清醒,興奮又帶了點訝異地凝視著她。
「你來了,你終於來了。」他握住華麗的手腕,掙扎著要坐起來。
華麗瞥了眼瑟斯,然後對老人說:「不要起來了,我只是來見你最後一面。」
「我等了好久,好久了……你終於肯來見我了。」老人開心地笑了。
「你已經見到我。」
「是的,我已經沒有遺憾了。」
老人對花了大半輩子去愛的女人露出最後一抹笑容,接著慢慢地閉上眼,抓著華麗手腕的手指也逐漸虛軟了下來,他很滿足的含笑而逝了。
瑟斯見狀,走到老人的身旁,雙手往他頭頂上一放。老人的額頭緩緩地散發出一縷淡淡的白色光芒,然後,光芒逐漸聚集,最後形成一團圓形物體。
瑟斯臉上毫無表情地看著面前的光球,不一會兒之後,光球突然飛入他的手掌心中。
他看著手中的靈魂,不發一言。
「主人?」華麗囁嚅的喚道。
瑟斯回過神來,「你做得很好。現在沒你的事了,你走吧。」
華麗向他鞠個躬,就要離開時,瑟斯又突然叫住她。
「等一下,華麗。我心裡很煩,你陪我。」
「是的,主人。」
瑟斯握緊手中的光球。剛剛他怎麼會覺得有罪惡感呢?他給人一個美麗的夢想,幫助他們實現,等他們死後再來拿他們的靈魂做為代價,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呀!為什麼他現在反而會有股濃濃的挫折感?他會變成這樣,追根究底起來,似乎是在認識君憐之後開始。
天哪,他都快不認識自己了!
不行,他要快點拉回自己的感情,免得到時候身陷萬劫不復之地,對她難以自拔。
她只是他的獵物。他這樣告訴自己。
可是在瞥見君憐沉靜、姣好的睡容時,他的信心又動搖了,胯下跟著起了陣莫名的騷動。他好想馬上就佔有她,在她身上盡情宣洩滿腔的怒火,以懲罰她挑起的衝動。
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
他好痛苦,飢渴的慾望煎熬著他不知如何是好?
「主人,您怎麼了?」華麗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問道。
瑟斯看著她,突然一把抓住她。
「主人!」她驚呼一聲。
瑟斯用披風蓋住他們兩人,就像來時那般,他們悄然出現,又悄然消失了。
在黑煙包圍住他們的那一刻,瑟斯只想著他要忘記君憐。???君憐咿唔一聲,揉揉雙眸,從睡夢中逐漸清醒過來。她伸個懶腰,並且很不淑女的打了個大呵欠。
她看見老人似乎睡得很熟,心想就不要打擾他,讓他好好的睡一覺。她悄聲的站起來,小心翼冀地打開房門,在離開之前,她再看了眼躺在床上的老人,然後輕輕地把門帶上。
她看了眼手錶,打算回房間換套衣服後再去吃飯。
另一邊瑟斯正和華麗躺在床上,他伸手扯掉她的襯衣,雙唇粗魯地在她身上蹂躪。
華麗呻吟連連,她做夢也沒有想到地獄之王竟然會和她做愛,想當然耳,她要盡全力滿足他。
華麗忍不住叫了出來:「啊,主人……」
瑟斯並不理會她,逕自用舌尖舔舐著她的雪白肌膚。
她突然翻身坐在他的身上,嫵媚的一笑,「主人,讓我來服侍您。」
瑟斯並沒有做任何反應。
在這時,房間的門輕輕地被打開了,一雙裹在藍紫色長裙下的緞面高跟鞋悄聲走了進來。
瑟斯看著四柱大床真上的罩幕,沒有注意到她的出現。
華麗見主人毫無反應,更加賣力地挑逗他。
站在門邊的女人看見這一幕,雙手摀住嘴不讓自己叫出聲。然而,就在瑟斯翻身壓倒華麗時,她奪門而出。
瑟斯正要把自己的堅挺插入華麗的體內時,他突然警覺到門邊有人,倏地轉身剛好瞥見她奪門而出的背影。
是君憐!
他想也不想的抓起衣服手忙腳亂地穿上。
「主人?」華麗不解的看著他。
瑟斯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但他也不想解釋,現在他只想立刻追上她。
天哪,他真的在不知不覺中陷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