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水寒洗完澡,穿著家居服窩在電腦前,右手握著滑鼠設計圖稿。
她在處理上周新接的案子,幫一家收費昂貴的私立貴族幼稚園繪製招生海報,她事先已經去幼稚園拍了幾張校園設備以及小朋友們上課情景的照片,現在正在做圖稿的編排,正忙著時,擱在一旁的手機突然響起。
她接起,聽見凌承俊的聲音。
「是我。」
聽見他的聲音,溫水寒的心抽跳了一下,不禁又想起今天中午在他家發生的事,銷臉正不受控制地燒紅著,突然又聽見他說:「喂!我快餓死了。」
「嘎?」她擰眉。
「你今天買來的便當我放著還沒吃。」
「嘎?」柳眉擰得更深了,她問:「你專程打電話來告訴我這件事?」
他故意說反話,「對!你不必愧疚。」
「啥?」她愈聽愈不懂。「我為什麼要愧疚?」
「因為我的右手受傷了,如果勉強拿餐具會牽動傷口,延緩傷口的癒合,而我忘了提醒你,距離演奏會只剩五個月,為了不影響那場演奏會,我只好改用左手吃飯,可是左手不聽話,三杯雞一直跑來跑去。」
想到他今天下等在溫水寒走後,很努力地用左手試拿各式餐具,包括筷子、叉子、湯匙,可是,就是很難順利地把便當吃完,那副窩囊樣,他真是不忍回想。
溫水寒一聽,笑著糾正他:「三杯雞已經煮熟了,不會跑。」
「不管怎麼樣,總之我到現在還是餓著肚子。」他故意使苦肉計賴皮。
哦!天曉得,他根本就不缺幫手跑腿買三餐,光一個下等,小偉就打了N通電話來關心,還說要幫他買食物過來,幫他換藥。
但是他拒絕了,一方面是因為傷口的情況沒那麼嚴重,二方面是這樣一來,他可就沒有借口使喚溫水寒了。
對對對!他承認自己又壞又幼稚,但是忍不住啊!他就是想見她,想看她氣呼呼的模樣,所以……他只想麻煩她來照顧他。
「所以?」溫水寒挑起柳眉。
「所以你買宵夜過來,餵我吃。」他厚臉皮地提出要求。
「什麼?」溫水寒驚叫,「我不要!」
有沒有搞錯,這麼晚了,孤男寡女在一起很的危險的。
要是在今天之前,她還不會那麼害怕,反正兩人見面頂多鬥嘴吵架一番就算了,但是經過今天他突然說要吻她的事之後,她危機意識驟升。
「你怕我,所以不敢來?」他激她。
說得對!她是怕他沒錯,但是怕歸怕,她嘴硬地否認道:「笑話!你有什麼好怕的?我只是不想出門。」
「嗯……」凌承俊在電話那頭點頭沉吟不語,好一會兒才開口:「好吧!你不想來就別勉強了,那到時候我的演奏會取消了你也別在意。」
「演奏會為什麼要取消?」
「因為我有可能為了用右手吃飯影響傷口癒合,這場關係著我小提琴演奏生涯的重要演奏會只好無限期延後。」
「你可以叫看披薩或麥當勞外送啊!那些食物用左手就可以輕鬆吃到了。」
他反問:「每天都吃那個嗎?連續吃到傷口拆線?」
「……」溫水寒無語,確實,不能連續七天都這樣吃。
發現她沉默了,凌承俊再加一把勁,繼續胡說八道。
「那如果我洗澡時弄濕了傷口上的紗布,又沒辦法自己換藥,導致傷口感染,最後演變成截肢的後果,你也不必內疚,我不會怪你的。」
「……」溫水寒再次無語,內心評估著這個可能性。
「還有……」他還想再說什麼,但是卻被她打斷。
「夠了!我知道了,你到底要吃什麼?」溫水寒投降地喊著,只能怪自己心太軟,終究還是妥協。
凌承俊笑了,不客氣地點菜:「虱目魚粥。」
溫水寒掛斷電話,無奈地關了電腦、換好外出服,來到客廳跟在看電視的妹妹溫水柔交代一聲她要出去,便拎著包包準備出門。
和她無話不談的妹妹早已知道她和凌承俊之間的恩怨,當然,溫水寒自動省略掉凌承俊揚言說要吻她的那一段。
出門前,她雙手握拳朝著空中比劃,目光灼灼,惡狠狠地說:「那個姓凌的就不要真的太過分,否則我就給他好看,一不做,二不休,管他去死!」
溫水柔在一旁看到姐姐如此鬥志激昂的模樣,打心裡佩服起那一位凌先生,可以讓姐姐這麼憤慨的人不多耶!可見他對姐姐的影響力有多大,不錯!她喜歡看姐姐這麼生龍活虎的模樣。
不過她懷疑姐姐真的會照她說的,被逼急了就不管對方,不!不可能,她這個姐姐是標準的刀子嘴,豆腐心,一定會幫那位凌先生幫到底的。
嗯,她要給那個未曾謀面的凌承俊拍拍手。
「姐,我知道了,那你快去吧!這麼晚了,路上小心開車,啊!還是我乾脆證正凱開車來載你去?」
「不要,他那麼忙別吵他,我自己會小心的。」溫水寒搖頭拒絕。
嚴正凱是妹妹的未婚夫,前不久才在妹妹任教的幼兒舞蹈教室裡上演一出求婚戲碼,雖然說她這個未來大姨子可以請未來妹夫幫忙,但還是算了,嚴正凱工作忙得很,她不想佔用他的時間,只希望他能好好疼妹妹就夠了。
一個小時後,當溫水寒坐在凌承俊家裡的沙發上,幫凌承俊挑虱目魚粥的魚刺時,她心裡很不爽,發誓今年一整年都不要吃虱目魚。
真是瘋了!都幾點了,她開車幫凌承俊買宵夜也就算了,還得當老媽子幫他把魚刺挑乾淨!
挑完最後一根魚刺,溫水寒看向坐在她面前的凌承俊,咬牙問:「你是故意點虱目魚粥的?」想整死她?
「不是!吃魚對傷口復原有幫助。」他一臉無辜樣回答。
其實他是想留她久一點,方才在旁看她挑魚刺,因為氣惱而不自覺嘟嘴的樣子可愛極了,與平時冷艷的模樣不同,別有一番風情。
他看著看著竟覺得莫名地心情舒暢,下等那突兀冒出來想吻她的念頭有愈來愈強烈的趨勢……
「最好是!」她不情願地再檢查一次魚刺是否都挑乾淨了,將整碗粥推到凌承俊面前,塞了一支湯匙到他左手。「魚刺都挑好了,你可以自己吃吧?不需要我餵你。」
「當然。」凌承俊咧嘴笑,露出一口白牙,接過湯匙,雖然在吃粥,但眼睛完全沒有看著碗,反而是延續剛才那樣,牢牢地鎖定在溫水寒臉上。
溫水寒不小心對上他電力十足的勾魂眼,不自覺震了一下,不得不承認,凌承俊確實稱得上是俊逸絕倫,害她看得心頭小鹿亂撞。
她尷尬地把視線挪開,力持鎮定地問:「你吃粥不看著碗裡,一直看我幹麼?」
「我在看你是不是生氣了?」
「當然!」溫水寒瞪他,沒好氣地回。晚上十點多被call來買宵夜,是誰都會生氣的。
「哦?那為什麼你連生氣時都這麼漂亮?」
「什麼?」突如其來的讚美讓溫水寒嚇到,差點瞪凸了眼。「你別胡說了!」
被一個不斷找她麻煩的男人這樣誇獎,她還真是受寵若驚,心情因為他的話而又浮又亂,下等在廚房裡他所說的話自動在她腦海裡重播……
「我是說真的。」他衷心讚美道,從第一次見面時他就覺得溫水?寒是個大美人。
溫水寒愈聽愈臉紅耳熱,不自在地起身,吶吶地說:「你你快點吃,傷口不是要換藥嗎?我買了紗布和優碘,等吃完之後我幫你換藥。」
說完,她趕緊離開沙發去拿東西,遠離凌承俊火熱的視線。
十分鐘後,等凌承俊吃完虱目魚粥,溫水寒將醫藥箱拿了過來,放在茶几上。
為了方便換藥,她在他旁邊蹲下,指示他:「把手伸出來。」
凌承俊乖乖地伸出包著紗布的右手,溫水寒開始動手拆開紗布,動作很輕,小心翼翼的,怕弄痛了他。
「這樣可以嗎?會不會痛?」她細心地詢問他。
見凌承俊搖頭後,她又低下頭,繼續著動作。
凌承俊眼神含笑地注視她的一舉一動,樂於發現這個女人的不同面貌,從一開始的針鋒相對、在醫院時的憂心忡忡、用辣油陷害他時的得意、被他曖昧的言語嚇得落荒而逃的模樣,以及現在這樣溫柔的美,愈認識她,他便愈覺得她很特別。
溫水寒拆開紗布後,看見那道疤痕,心痛了一下,內心的愧疚感又回來了。
她用無菌的棉花棒沾藥水在傷口上輕輕搽拭,一邊說著:「從明天開始,我會定時來幫你換藥,還有買早餐、午餐、晚餐、宵夜過來,你洗澡後負下的衣服丟著就好,我來的時候順便幫你拿去送洗,至於屋子裡的清潔工作既然你已經有請鐘點傭人,我就不插手了,頂多幫你維持,在清潔阿姨週日出現前,不要讓環境亂得太離譜,不過先說好喔!只做到你手傷恢復為止,你別妄想一直壓搾我。」
她認了,害他受傷是不爭的事實,就算被他使喚也沒話說,只要等他作品完全復原,不留疤、也不留後遺症,能夠順利如期舉辦演奏會,那麼她就可以功成身退。
「嗯!你不怕麻煩的話,當然能這樣最好。」凌承俊開心地笑了。
「我才不怕麻煩,我怕的是……」
她忽然噤口,沒說出她怕的其實是和他單獨相處的感覺。
就像此時,因為要幫他換藥的關係,兩人靠得很近,他溫熱的氣息拂過她額前的劉海,一敏感地察覺這一點,害她的呼吸變得急促。
好奇怪!怎麼會這樣呢?他的存在感如此強烈,對她的影響力如此之大,仔細回想,反倒是那個各方面條件都符合她要求的沈昭品讓她沒有感覺,和沈昭品相處像在喝一杯濕潤的溫開水,而和凌承俊相處像在喝龍舌蘭,熱辣刺激。
溫開水可以天天喝,但是龍舌蘭不行,會醉人的,等他傷口拆線之後,她得跟他保持安全距離,以免醉得不省人事。
「怕會麼」凌承俊逼問,身體又往她更靠近一些,聞到她頭髮的淡雅馨香,有點迷醉。
溫水寒換完藥、包紮好了,連收拾東西邊回話:「沒什麼,你別問了。」
「一定有什麼,趕快告訴我嘛!」他不依地纏著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