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允轉了轉方向盤,「他的事完了,我的還沒有。」
方雅歌沒明白,「什麼?」
俞允側頭看了她一眼,「你覺得我出現在你學校門口就是為了載你五分鐘?」
方雅歌恍然大悟,同時又有些擔心,她雖然急著甩掉王偉那個大麻煩,但也不想招惹這個男人,抓緊了手裡的包包,她的笑容有些拘謹,「那你找我有什麼事?」
俞允抬手摸了摸鬢角,「本來想問問你有沒有空一起吃個午飯,不過很顯然我們已經跳過了詢問這個階段。」
他的手一直停留在鬢角上,開過玩笑之後問:「你有其他的事要忙嗎?有的話也沒關係,我開車送你過去。」他有些緊張,捋鬢角的動作已經出賣了他。
方雅歌卻沒有注意,而是說:「我本來是想去趟醫院的。」
俞允接口,「我們第一次見面的那家醫院?」說完之後他又想起自己那天的糗樣,於是他迅速地岔開了話題,「是去看那個學生吧?」
注意到方雅歌疑惑的目光後,俞允解釋道:「阿賓掛了電話後把事情說給我聽了。」看出她似乎不太想搭他的車,俞允又補充了一句,「那個家長太誇張了。」
「嗯。」想起那天的事,方雅歌心有餘悸。
「如果去看學生的話就免不了要和家長見面吧?」方雅歌臉色一僵。
「就算事情已經查清楚了,但那位家長……我身為聽眾都已經覺得她很誇張了,你身為當事人應該更清楚吧?」俞允觀察了一下方雅歌的表情,心知遊說已經成功了大半,「所以你這樣單槍匹馬去終究不太安全,不如我陪你走一趟,之後我們一起吃個午飯算是你對我的回報,我也沒有白跑一趟,怎麼樣?」
方雅歌被說服了,她確實不太敢單獨面對那個家長。
第3章(1)
安和醫院,小兒科。
學生家長尖利的嗓音顯得格外明顯,刺耳又聒噪。
方雅歌站在她面前聽著,時不時地點點頭卻沒有插嘴的餘地。
雖然孩子食物中毒和學校沒有關係,但從這位家長身上,方雅歌還是明白了什麼叫做得理不饒人,她一股腦控訴學校的管理有漏洞,如果將學生看好了、如果學校餐廳的飯菜夠好吃,那麼學生也就不會溜出去吃路邊攤,那麼她的兒子也就不會食物中毒。
不過這多少有些強詞奪理,所以那家長除了大嗓門的碎碎念外,並沒有對方雅歌進行任何言語或身體攻擊。
方雅歌聽得下去,俞允卻聽不得,他出面打斷了家長的嘮叨,柔和地笑了笑,「方老師明白您的意思,也向院方作了轉達。」
家長一愣,上下打量了俞允一下,「你誰呀?」
俞允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對著值班的護士招了招手把她叫過來說:「把這個病人換成單間的VIP病房,要采光好點的,但也不要太熱,夏天快到了,孩子很容易中暑,然後把我的醫師袍拿來。」
說完之後他轉過身來,對著家長和顏悅色地笑,「您看這樣可以了嗎?不過有一點,在VIP病房不能太吵鬧,病人需要休息,也請您配合好嗎?」他微微躬身,笑容澄澈誠摯,眼神令人無法拒絕。
換了好的病房、接受較好的待遇,家長心裡舒服了些也就沒有再繼續碎碎念,被護士帶著去收拾東西了。
而方雅歌則是徹底呆住了,愣愣地看著俞允接過護士遞過來的醫師袍,雙手翻轉,姿勢帥氣地套上了醫師袍,然後掏出口袋裡的原子筆,啪嗒一按,對著方雅歌笑了笑,「怎麼這樣看著我?」
「你是醫生?」方雅歌打量了他一下。
「嗯,是啊。」
「怎麼沒說?」
「因為你沒有問。」
方雅歌這才想到,從重逢到現在她似乎跳過了基本的步驟。
見面還沒超過二十四個小時,發生的事卻太多、太複雜了,她忙著拖起昏倒的他、忙著藏起方正正、忙著對付煩人的王偉,所以直到現在她竟然連和俞允象徵性的敘敘舊都沒有。
接下來共進午餐的時候他們補上了這個步驟,方雅歌才瞭解俞允畢業後去了芝加哥就讀醫學系,學成之後留在芝加哥一直工作到現在。
至於怎麼搬到彩虹社區的還是那個說辭。
方雅歌起初還有些不解,被俞允遊說之後又覺得台北市最好的建商就是「井色」了,而這幾年「井色」最好的建案就是彩虹社區,所以開得起Jaguar的俞允選擇這個地方並不奇怪,畢竟好東西人人都想要,她和俞允不過是湊巧被同樣的條件吸引,選擇在同一個社區居住罷了,如此一想俞允的舉動也就變得合理多了。
不過有兩個話題他們始終沒有說,一個是七年前那一晚的事,一個就是方正正。
驅車回家的路上,俞允終於忍不住先挑起了這個話題,「真沒想到你會這麼早結婚。」
方雅歌的心咯登一跳,他還是問了。
她調整了一下呼吸,從容道:「我沒有結婚。」
俞允一驚,之後心頭一陣喜悅,「那孩子是你收養的?」
還沒等他高興完,方雅歌就說:「不,是我生的。」
俞允喜又轉為驚訝,「那……」很快他就明白了方雅歌是未婚媽媽。
方雅歌沒有說謊也沒辦法說謊,畢竟幾個弟弟的嘴就擺在那,他們也知道她根本沒有結婚,所以只要俞允隨便一問,自己可能就被拆穿了,於是她還是選擇實話實說,當然也是選擇性的實話實說。
她對俞允搬出了和之前對弟弟、父母同樣的說辭,「我不想再提孩子的爸爸,總之正正是我的兒子,跟別人沒有關係。」
話說到這,俞允也就沒有再繼續問。
不過有一件事還是值得她高興的,那就是方雅歌現在沒有丈夫,雖然這麼說,但俞允的心裡還是鑽出了一絲絲的酸意。
還以為那夜的事會對方雅歌產生什麼影響,結果人家該怎樣就怎樣了,最後竟然還搞出一個孩子來,於是之後俞允沒有再說什麼,送方雅歌回家時,他自然是進去她的公寓坐了坐。
方雅歌像普通鄰居一樣拿出飲料和餅乾招待他,俞允看著懸著腿在餐桌上玩拼圖的方正正,笑著問:「你多大了?」
方正正捏著一片拼圖抬頭,「六歲零六個月。」
俞允點了點頭,剛擺出和顏悅色的表情準備和方正正裝熟的時候,一個念頭忽然從腦子裡閃過,六歲零六個月,也就是說方正正是七年前左右出生的,而七年之前……
俞允彷彿被雷劈到,瞪大了眼睛看著方正正,半晌也說不出話來。
方正正被看得發毛,捏著拼圖縮了縮脖子,「你瞪著我幹嘛?大白臉憋成大紅臉可不好玩。」
「你……」俞允顫抖地伸出一根手指,指著方正正。
這時候臥房裡突然傳出一聲慘烈的尖叫,方銳賓破門而出,衝到客廳跳腳轉圈,「姊、姊、姊,我受傷了!」
方雅歌趕緊從廚房裡走出來,緊張地問:「怎麼了?」
方銳賓右手捏著左手的食指,伸給方雅歌看,「被剪刀劃到了。」
方雅歌擰眉一看,奚落道:「早就和你說了,男孩子不要總是玩手工藝。」
方銳賓皺了皺鼻子,「人家喜歡嘛。」他買的可都是全新的製作材料呢。
方雅歌瞪他,「男孩子也不要賣萌。」
方銳賓無話可說了,他沮喪地垂下手,指尖的一滴血順勢滴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