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裡,龍傲天抱擁著愛侶,為讓愛侶能睡得跟在水雲閣的大床上一樣舒服,他盡量保持著平穩。
對面,同坐馬車裡的樓澧峰和高晉之師徒,在這幾天中終於見識到小域主深情溫柔的一面,看他對愛侶體貼入微的照顧,由此可見他對上官紫音的愛之深。
當馬車走至一個平台處時,龍傲天聽見了流水聲便掀開簾子朝外望了眼,開口喚道:「在這裡停一下。」
駕車的雙衛聽見命令,立即拉緊韁繩停下馬車。
龍傲天抱著愛侶步下馬車,逕自朝平台的斷崖邊走去,對面那如刀削般的峭壁,垂落著一條飛瀑,在這天寒地凍的嚴冬,依然水量豐沛發出巨大的轟響。
龍傲天凝注飛瀑片刻,低頭輕輕喚醒愛侶:「紫音,你看,這裡有一條你最喜歡的瀑布喔。」
上官紫音睜開眼睛凝注他片刻,才轉眸去看那飛瀑,好一會兒才聲若蚊蚋的讚了句:「好美喔,比我們家的那條瀑布還大呢。」
悄悄步下馬車,站在兩人身後的高晉之和樓澧峰師徒,俱被眼前的這一幕給感動得幾乎不能自已,也暗暗自責醫術的不足,無法救治公子。
約莫兩個時辰後,馬車終於抵達了山頂,一行人才剛步下了馬車,就看見一群人哭哭啼啼,如喪考妣地低著頭下山而去,一看便知是求醫不果的人。
轉首抬眼望去,前方依壁建有數間的茅屋,屋前圍著矮籬,矮籬竹門的上方懸著一面如磐石大的銅鑼,銅鑼前方有個內套布袋的竹簍,竹簍旁立著一塊直式木匾:
求醫者請用「金艮」讓鑼發出響聲!下面附註:金子更好。
原來要求醫得先付銀子呢。高晉之早有所準備,從袖袋裡拿出一錠約莫十兩重的金元寶,運功朝銅鑼中心擲去,金元寶擊中中心點後彈至竹簍裡,發出的撞擊聲在山谷中迴響不已。
「來嘍——來嘍——」
一對髮鬚皆白的老夫婦,相偕從茅屋裡走了出來,老夫婦形貌雖老但健步如飛,不一會兒便已走至銅鑼邊了。
怪婆屈無姤走至竹簍邊,用老眼朝裡瞄了一眼,前來求醫者一出手就如此大方的,這還是第一個呢。
屈無姤伸手把金元寶撿起收進懷裡,拉著老伴走至龍傲天等人面前,笑嘻嘻地說:「鑼發出這麼人的響聲,這還是第一次呢,可見我們真是有緣人,老婆子就破例讓老頭子看一下臉好了。」
鬼醫巴山丁見老太婆都這麼說了,也只好上前準備替求醫者看看臉色。
龍傲天看著這對著實有點怪異的老夫婦,戒心漸生,看著面紅如嬰的巴山丁,沉聲問:「你真的能醫嗎?」
這俊朗小子說的是什麼話,把他這個對所有前來求醫者皆視為最後救星的鬼醫,當成騙吃騙喝的江湖郎中嗎?龍傲天的話大大地傷了巴山丁的自尊,遂說:「即使是絕症,我也有辦法醫,天底下只有我有能力和閻羅王搶人。」
龍傲天還是不怎麼相信,遲疑再三後才踏步上前,輕輕拉下披風罩帽,露出愛侶的一張病容。
屈無姤見他把一個大人包得像襁褓中的嬰孩,老早就有點好奇了,也跟著湊上前一探,光是張已病得枯瘦但仍不失秀麗的容顏時,想必未發病前定是絕色佳人。
巴山丁正待開口之際,屆無姤卻已搶先說:「自古紅顏多薄命呀,老婆子我看過很多這樣的女人,小子你也很俊,金童玉女不但招人妒也易招天嫉,普通一點的花朵比較容易養。」
龍傲天聞言不由俊顏一冷,沉聲道:「他不是紅顏,自然不會薄命的。」
什麼意思?不是紅顏難道已是白首了?屈無姤想追根究柢之時,巴山丁已開口道:
「你是不是得罪過什麼人?」
那可難數了!龍傲天答道:「難以計數。」
巴山丁聞言兩道灰眉微揚,這小子年紀輕輕就仇家無數,難道以四處結仇為業?思畢又問:「是否有得罪過苗疆之人?」
苗疆?龍傲天微蹙眉思索,但樓澧峰和高晉之一聽立刻聯想到一件事,不由異口同聲問:
「難道是蠱毒?」
巴山丁微頷首。
樓澧峰和高晉之師徒不由相視,難怪他們一直診斷不出病因,原來公子是被人下了最難以診看出病因的蠱毒。
這時,龍傲天也說:「我沒得罪過苗疆的人。」
難道是那個病小子自己得罪的?巴山丁暗忖過後便問:「這少年和你是什麼關係?」
「愛侶。」龍傲天答。
巴山丁聞言嚇了一大跳,原本細瞇的老眼睜得老大,半晌才問:「當真?」
龍傲天肯定地答:「當然當真。」
愛侶?少年?分桃之愛?!屈無姤也被嚇到了,難怪俊朗小子剛才會說他不是紅顏,只是她不相信自己識人無數的老眼會看走了眼,本能就想作個確認,主意打定踏前一步就想把罩帽拉開些看清楚。
哪知,龍傲天見她突然欺了上來,立刻後退一步,迅即將愛侶交到高晉之懷裡,右手則疾如閃電般扣住屈無姤的咽喉,冷聲問:「臭老太婆你想幹什麼?找死嗎?」
在什麼情況都還沒弄清楚下,屈無姤的頸項已被一隻猶如鐵箍般的手給掐住了,只要對方稍加使力,她就得去向閻王報到了。
俊朗小子的動作快如閃電,只距一步之近的巴山丁,根本來不及搶救老妻。
屈無姤此刻命已是別人的手上物,但她自認籌碼在握,冷冷地說:「小子,如果你敢殺了我,你的愛侶就別想活了。」她同時也暗打主意,脫困後就不救人了。
龍傲天聞言不怒反笑,露出迷人的笑意。「臭老太婆,要殺了你和你的老頭子,對我來說比捏死兩隻螞蟻還要簡單,不必拿紫音的生死來威脅我,因為我已決定,不管是陽世間還是黃泉路,我都不會讓他孤單一個人的。不過黃泉路之行,我倒可以讓你和老頭兒先走一步,幫我們探個路。」話落便加強掐捏的力道。
活了近七十個年頭,怪婆屈無姤終於碰到了真正恐怖的狠角色,為了保住兩條老命她也不敢再怪異了,忙抬手直揮嚷嚷道:「等……等等,我只是說笑的,想試試你對他是不是真心的而已,現在我知道你對他是真心的,上天想要拆散一對天造地設的壁人,我怪婆還不同意呢,所以我決定抗天命救你的愛侶,對不對呢?老頭子。」
巴山丁怎會聽不出老婆子的求救暗示呢,為了老妻和自己的命,他也只好點頭應是了,因為他看得出龍傲天是個說要殺人絕不會留情的狠角色。
龍傲天仍未鬆手,看著巴山丁問:「說話算話嗎?」
這俊小子真是多疑心如牛毛,巴山丁只得正色地說:「我巴某人當然說話算話,我用一生得來的名號鬼醫向你保證絕對會救。」
龍傲天這才鬆開手。
屈無姤自覺在鬼門關前觀望了一回又回來了,抬手摸摸被捏疼的脖子,抱怨道:「其實我也沒有要幹什麼,只是想確認你的愛侶是不是個小子而已,出手這麼快。」
「確定之後呢,就不救了?」龍傲天從高晉之懷裡又接回了愛侶。
「怎麼會不救呢,當然要救,老婆子只是好奇而已。數十年來前來求醫的人當中,都是父帶子、子攜父,或夫帶妻,妻伴夫,我們還是第一次碰到分桃之愛的。」屈無姤依然不減其好奇心。「可以讓我確認一下嗎?只看臉就好。」
龍傲天略略遲疑便同意了。
屈無姤很是小心、輕緩地上前,拉開罩帽仔細端詳了片刻,才嘖嘖有聲地讚道:「好個俏小子,若不是病了,一定比你更俊。」
「那是當然。」龍傲天又將罩帽拉上,眸中淨是愛憐。「他是我心目中最美、最愛的人。」
屈無姤幾乎可感受到他對那俏小子的用情之深。
巴山丁注視著龍傲天,活了七十個年頭,見過的人不計其數,但這個俊朗小子卻十分特別,那顯於外的王者之氣,隱於內的魔魅之質,令人多注視他片刻便會不由自主感到畏怖。
「敢問少爺是江湖的哪個名門之後?」巴山丁問。
龍傲天凝看他,唇邊漾起奇異的笑。「既然你已答應醫治紫音,告訴你們也無妨,我是冥域第八代域主龍傲天。」
屈無姤不知還好,得知了眼前這個俊小子是冥域域主之後,以最快的速度退至老伴身邊,張大嘴巴像缺水的魚兒大大地開合數次後,才吶吶地說:「冥……冥……冥……」她用力嚥了口口水:「冥域域主?!」
巴山丁自然也嚇了一大跳,沒想到有生之年竟能見到武林中的兩位怪傑之一,和萬毒聖君齊名,有混世魔頭之稱的冥域域主。
龍傲天看著兩人,冷冷地問:「怎麼,不想醫了嗎?」
屈無姤立即回神,連迭點頭:「醫、醫,當然要醫,而且保證一定醫好,請域主放心,請域主放一百二十個心。」開玩笑!即使是天皇老子她都敢拿喬,但面對這傳言中的魔頭,她還是「烏龜」一點,比較可以長壽。
片刻,屈無姤上前一步,雙手交握笑呵呵地說:「不知是域主大駕光臨寒舍,我們真是老眼無珠不識泰山,如果域主早表明身份,我們夫婦盡當竭盡所能謹遵吩咐。山風很大趕快帶公子進去吧,公子病弱風吹多了不太好。」
怪婆屈無姤如此前倨後恭的態度,看得樓澧峰等人暗笑在心裡,在冥域域主之前,連這個號稱不受威脅利誘的怪婆也怪不起來了。
巴山丁領著眾人走向左側一棟茅屋,推門而入後眾人才知外觀雖是茅屋,但裡面是佈置得頗為雅致的寬敞睡房。
「這是我們最好的養病住房,至今還沒有人有資格用過呢。」屈無姤頗為得意地說。
豈料,龍傲天眉頭一皺自語了句:「太寒酸了!」語畢轉首吩咐道:「宗龍、宗虎,你們去把馬車上的睡墊、枕被拿來。」
「是。」兩人領命而去。
怎麼?這魔頭竟嫌她的上等住房寒酸?那些睡墊、錦被可都是上等貨呢!屈無姤心裡不滿卻不敢表現出來。
不一會兒,宗龍抱進來一張睡墊上前攤鋪在床上,宗虎把絲緞錦被和貂皮睡枕欣在睡墊上並調好位置。
這睡墊一鋪可把巴山丁夫婦看傻了眼,是紫貂皮耶!紫紹是狡猾又難以捕捉的小動物,這麼大的一張睡墊是何其珍貴呀,沒有價值連城也要半座城了。
屈無姤忍不住走上前摸了摸,讚道:「老頭子,這是真的紫貂皮呢,這麼大的一張是怎麼來的,一定價值不菲。」
「這只是小張的,我家裡有比這個大上一倍的。冥域的分舵有專門做皮毛生意的,更有數名捉紫貂的好手。」
龍傲天小心翼翼地把愛侶放在床上,然後拿開狐皮披風。
巴山丁見上官紫音胸前用細金練懸著根尺許長的短笛,短笛散發著瑩潤的光澤,吸引了他的目光,便趨前詳看。「原來是這支溫玉短笛的作用,否則公子早已性命不保了。」
龍傲天等人間言全都心頭一跳,龍傲天問道:「怎麼說?」
「玉石自古即有避邪鎮煞的作用,而這支玉笛更是罕見的萬年溫玉,作用更大,我猜公子自從把玉笛放在身邊後,病況就和緩了下來,也因此得以延命至今,若非這支玉笛?公子應該在七、八天前即已魂歸地府了。」巴山丁看著龍傲天等人說。
難道是愛侶的師尊在冥冥之中護佑著愛徒,否則愛侶怎會在發病後突然說要拿回玉苗?這讓向來不信鬼神之說的龍傲天有了不同的想法。
這時,屈無姤突然說:「公子除了被人下蠱,還被施與傀偶咒殺術,那是一種可用傀偶操控被施咒者的惡毒邪術。」
這話不由讓龍傲天等人面面相顱,更是想起了中秋夜當晚及之前,在上官紫音身上發生的怪事。
「可是——」龍傲天真的想不通為何會發生這種事。「他從未離開過住的地方,也沒有閒雜人能隨便接近他。」
「應該是你們都想不到的人。」屈無姤說。
人生閱歷豐富,見多識廣的樓澧峰問道:「想要施咒的話,需要取得被施咒者的什麼東西?」
屈無姤想了想:「頭髮,生辰八字和鮮血。」
她話音才落,龍傲天和宗龍、宗虎立刻想到一個人,不約而同齊聲說:「是苗青青!」
聲落,主從三人不由轉首相視,宗龍和宗虎分別把所見到、聽過的事說出來。
龍傲天聽了之後俊顏霎時布上一層駭人的煞氣,一雙俊目也凶芒畢露,聲音冷得像是從地獄深處傳來般:「該死的賤婢,竟敢對紫音做出這麼惡毒的事!」
魔頭果然不是隨便叫叫而已,他那凜然的威煞之氣,令人見之不禁心寒膽戰了起來。
「巧的是,老婆子我是正宗茅山道派的第六十六代傳人,我可以馬上擺香案施法讓公子暫時不再受邪咒侵害,但根本之道還是要找到那施法之人,並毀壞其法壇才有辦法破除公子所中的邪術。」屈無姤說。
「我現在就回去殺了那賤婢,把她碎屍萬段,挫骨揚灰!」龍傲天冷冷地說。
這時,床上的上官紫音轉醒了過來,他用無神的雙眼搜尋著熟悉的身影,無力地喚了聲:「傲天……」
龍傲天聽見愛侶的低喚聲,立刻斂去陰狠之氣,坐至床邊拉著他的手,柔聲說:「鬼醫巴前輩已答應要幫你治病,你很快就會好起來了,有個東西我放在家裡忘了拿?等會兒要趕回去拿,樓老和高大哥會留在這裡陪你,我很快就會回來了。」
眼前這溫柔深情的男人,和剛才那個煞神魅王般的男人,真的是同一個人嗎?屈無姤的老眼用力地眨了眨似想把這傳言中令人畏怖的魔頭看個清楚。
上官紫音把視線投向那對皓首童顏的老夫婦,接著又收回視線看著伴侶點點頭,輕輕地說:一你路上要小心了。」
「我知道,雙衛會陪我回去的,你不要擔心。」龍傲天低頭在愛侶額上印個吻,起身向高晉之師徒道:「紫音就拜託樓老和高大哥了。」
「域主放心,我們一定會好好照顧公子的。」高晉之保證說。
龍傲天再深凝愛侶一眼,才頒著雙衛離開。
樓澧峰目送三人離去後,回頭看著屈無姤笑問:「老大姐,你馬上就要開壇作法了嗎?缺不缺幫手?我閒著沒事可以去幫忙揮揮小令旗等等的。」他從年輕時就對道派符法有興趣,可惜他的老爹總認為學了這些會走火入魔,結果他還是成了「魔」,只是此魔是靠武功進入冥域,繼承了「人魔」的封號,輔佐第七和第八兩代域主。
屈無姤一聽便知他對此道頗有興趣,生了兩個兒子,娶了兩房媳婦,生了七個男女孫子,只有長子的小女兒對繼承此道有興趣,可是她的長子卻嚴令女兒要年滿十六才能回來跟她學這行,可是小孫女是長媳中年才生下的掌上明珠,今年才十歲,還要再等個六年,真不知到時候她還活著或健朗嗎?老伴對她的家傳也不怎麼搭理,如今這老小子興趣盎然的樣子,在他面前現現寶也爽。
思畢,她便一手拍上樓澧峰的肩:「好啊,小老弟,我正缺幫手呢,你來幫我搬桌子,我去穿上那件祖傳的道袍,馬上就可以來開壇鎮邪了。」
巴山丁見老伴那喜孜孜的樣子,不自覺搖搖頭。
一旁,高晉之笑說:「我師父一直對道派法術有興趣,既然他們成了搭擋,就由我來當老前輩的助手吧。」
巴山丁回頭看著他問:「你學過醫?」
高晉之含笑點頭:「我師父除了武功不錯之外,醫術也精湛,我曾在賽華佗陶然前輩處,待了一段時間接受陶前輩的指導。」
巴山丁一聽便知他的醫術定然也精湛,便隨口問:「你在冥域的地位不低吧?」
「我只是域內的香主,但我師父是冥域護法三魔之一,人魔樓澧峰。」高晉之笑答、
巴山丁聞言心頭一跳,原來那老者竟是冥域三魔之一!這小子笑容可親,對話像是在話家常,但言外之意也似在提醒他,別要花招,好好治病,他們都是行家,憑他們師徒之力要收拾他和老婆子是輕而易舉的事。
反正只要把人給醫治好了,這些個凶神惡煞自然就會離開了,思畢巴山丁就說:「我們也來開始吧,應該會比我那搖鈴的老太婆還早結束的,你來把公子扶起坐好。」
高晉之聞言便上前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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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廢棄酒窖,空氣中飄蕩著一股難聞的霉味,地上棄置著破酒甕和空甕,走道盡頭卻透出微微的亮光。
一個女子背對著通道,她的面前擺了張小桌子,桌上燃著兩支已陝燒盡的白蠟燭,正中位置立著的一個眉清目秀的布縫偶人,偶人有著長而柔亮的黑髮,身上圍著塊染了黑色污漬的布,布上有張寫著名字和生辰八字的黃紙,偶人旁邊還有個陶罐。
女子對著偶人喃喃自語:「我用計讓域主趕走了單氏姊妹,偷了姜媚那只騷狐狸的銀劍想嫁禍,本想讓域主也趕走她,沒想到她卻自找死路,現在就只剩你了!你死了之後域主就能和我在一起了,我也不會虧待你的,每年我會以域主夫人的身份,準備很多大魚大肉來祭拜你的。」
女子說完拿起偶人,拔下發上的銀簪用力地猛刺偶人的心口,邊刺邊發笑。
「死吧,上官紫音,快點死吧,你愈是苟延殘喘只會愈痛苦而已。快死、快死,去死吧。」女子拚命地猛扎偶人的心口,扎得十分用力似想把偶人扎碎般。
好一會兒,她似乎力竭了,放下偶人拿來陶罐,凝著陶罐陰狠狠地說:
「蠱兒,快去咬他的心,吃了他的心,要狠狠地咬,大口大口地吃呀。」說完放下陶罐,看著偶人自語道:「怎麼咒術好像不太靈了,會不會血已經干太久了?」說完又得意地嘻嘻一笑,「雖然域主說要帶你去治病,但我相信沒有人會知道你是被我下咒和下蠱,最後你一定會成為一具死屍回來的。」
說完,她轉身想離開這廢棄酒窖,卻在轉過身的剎那,赫然看見通道處如鬼魅股站著三個人,她不自覺驚呼出聲。
「域……域主,您怎麼……怎麼……」苗青青此時的臉色和她的名字一樣,是「青」的。
龍傲天把她的話和舉動全聽進耳裡,看進眼裡,他緩步上前綻開迷死人的微笑,柔聲問:「你在這裡做什麼呢?青青,我找你好久了呢。」
面對他迷人的微笑、溫柔的喚聲,苗青青幾乎忘了身處何地,只是看著他吶吶:「我……我……」
龍傲天拿出幾令所有女人都難以抗拒的男性魅力,笑著柔聲說:「青青,你做得很好,我對紫音已經玩膩了,你年輕又貌美,我想知道你究竟是怎樣得知我愛上你的。」
苗青青早巳迷陷在他溫柔的話語和笑容中,便癡迷地答:「從我到水雲閣當差那時,就把你當我心目中的神,但我只敢偷偷地喜歡你,直到你送我那對耳環,又讓我睡上你的大床,你不但沒有罵我,甚至還幫我蓋上被子,更要我不要太累,早點休息,那時候我就知道你是愛我的。」
龍傲天綻開更溫柔更迷人的笑。「因此你借刀殺人,利用紫音來讓我趕走單厭姊妹,殺了姜媚。可是我不懂的是,中秋夜時你為什麼要操控紫音來殺我?」
「因為這樣我才能出面救你,只要他殺傷了你,你一怒之下就會出乎殺了他,這樣我們就能毫無顧忌地在一起了。」苗青青對他綻露深情又癡迷的笑。
站在後邊的宗氏兄弟,看著主子稍梢施展魅力,便教這個癡心妄想的丫頭全盤托出她的毒計。
「太好了,你真的做得太好了。」龍傲天抬手輕撫她的頰側,手掌順勢往下滑,神情倏轉變為嚴厲,眸中的溫柔與唇邊的笑意盡數斂去,語氣冰冷而陰森:「好到——我想即刻把你碎屍萬段。」語畢掐捏住她的粉頸。
苗青青沒想到他竟宛若夏天的午後雷陣雨,剛剛還是大太陽,一會兒已風雲變色烏雲滿佈,那如鐵箍般的手掌,掐得她幾乎無法呼吸了。「域……域主……」
龍傲天陰冷冷地一笑。「那對耳環我本來是要丟掉的,是紫音說也許你適合,要我送給你;你違反了我的規定睡上那張大床,我原本是要把你抓起從窗戶扔出去,是紫音體恤你,要我借你暫時休息,他怕你著涼還好意地幫你蓋被子,結果你這賤婢是如此地報答他,你知道我現在有多麼後悔嗎?」話落微頓深吸口氣,雙目射出似要殺人般的駭人光芒注視著她。「如果在你犯了我的禁忌之時就殺了你,紫音就不會受那麼多苦,幾乎枉送了命。」龍傲天說完喚道:「宗龍、宗虎,動手。」
「是。」
宗龍上前拿起那偶人,撕下那張寫著上官紫音和其生辰八字的黃紙,接著一腳踢翻那張小桌子。
宗虎上前將手中所提的一大桶燈油澆上桌子、偶人和陶罐,接著用火摺子打火點燃,霎時烈焰沖頂。
龍傲天像抓小雞似的捏著苗青青的細頸,將她提離地面,朝那烈焰走去。
苗青青無法回頭,但可感受到背部的溫度愈來愈熱,更明白了他的用意,不由驚恐得直求饒:「域主,小婢知道錯了,小婢下次再也不敢了,請你饒了小婢!」
「下次?」龍傲天冷冷一笑。「像你這種包藏禍心的丫頭,我是寧可殺一百也不會再放過一個了,而且就算你死個千百次也難消我心頭之怒。」語畢一甩手將她去進火堆中。
哀號一聲,苗青青全身著了火,她奮力從火堆中爬起跑了出來衝向三人,口中哀求著:「域主,小婢知道錯了,域主——」
龍傲天唇邊噙著殘酷的笑意,一腳將她踢了回去,看著她在火堆中翻滾、哀號,直到氣絕才領著雙衛離開。
走出酒窖,龍傲天對著早已在外待命的下屬喝令道:「把這裡給我封了。記住,今晚的事誰也不許說出去,他日若公子問起這賤婢的事,就說已送她回老家了。」
「是,屬下謹遵域主命令。」
走出一段距離後,龍傲天仰天呼出一口怒氣,想不到被喻為魔頭的他,差點就栽在一個微不足道的丫鬟手中,將來必定要更加注意防範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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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子山,在鬼醫巴山丁的養病茅屋裡,火爐上的炭火正旺著,旁邊一個小爐上正溫著香氣四溢的老參雞肉粥,外面北風呼嘯,屋裡暖意滿滿。
屈無姤和老伴坐在圓桌邊,看著龍傲天坐在床緣,溫柔細心地餵食愛侶上官紫音吃粥。
巴山丁悠閒地喝著上等的鐵觀音,要不是幫上官紫音治病,恐怕他一輩子都喝不到這等味甘色美的好茶,他得好好趁著上官紫音還在這裡養病的期間喝它個夠。
龍傲天回去前向愛侶謊稱忘了拿東西,結果再度回來時,帶了三大馬車的東西來,除了廚子、廚娘、僕婦、僮僕外,兩大馬車全是用的和吃的,一下子就把他們的幾間茅屋全數佔用,害得他們老夫婦倆常常是無處可待,沒辦法之下只好跑來待在這間最為寬敞又最為溫暖的養病房,而龍傲天似乎也沒想像中難以相處,或者應該說上官紫音是個宅心仁厚的好孩子,不介意他們整天泡在這房間裡喝好茶、吃點心或打盹。
雖然茅屋被佔用了,但屈無姤得到的好處就是不用自己開伙,且餐餐都有豐盛的佳餚可吃,活了這一大把年紀,直到現在才知道什麼叫真正的享受。
屈無姤看著龍傲天一小匙一小匙地喂粥,不由嘖嘖合聲地說:「大域主呀,我聽小音說,你晚上睡覺不安份時也會被踢上幾腳呀,是真的嗎?以你在外面的名聲和傳言,真令人難以想像呢。」
上官紫音沒想到屈無姤會這麼大膽地說出他們閒聊時的話,不由覷了伴侶一眼。
龍傲天卻神色白若,語氣平淡地說:「那有什麼好驚訝的,回到紫音的身邊我就是他的伴侶,沒必要把我當家作主和在外面耍邪逞狠的那一套也用在他身上。他是我許下一生之愛的伴侶,我自然對他討好、疼愛,被罵、被踢也心甘情願,難道你們夫妻一輩子不也是這樣走過來的嗎?」
屈無姤不答,轉首瞪著老伴。「你聽見了嗎?老頭子!都已結褵五十年了,你從來沒有真正疼愛過我,我說三句,你回三句半,踢你一腳,你也回踢我一下,你有資格當人家的伴侶嗎?像域主這樣的大魔頭都做得到,為什麼你卻從來沒做到過,你說呀!」
老太婆沒由來地踢翻醋桶,一定會沒完沒了的,巴山丁只得假裝剛剛打盹睡著了,佯裝睡眼惺忪地轉首四顧,左右而言它:「什麼?有人要上門來求醫嗎?」
講到求醫,屈無姤這才想起,以前幾乎天天都有人上門求醫的,不禁自語道:「對呀,最近怎麼都沒人來求醫了?」
她話才落,龍傲天便接口說:「他們當然不會上門,我在路口處插了支冥域的令旗,想活命的看到今旗自然就會調頭回去了。」話落露出森森的一笑。「兩老不是嫌前來求醫的很煩人嗎?我倒十分樂意送兩老到永遠都不必看病的地方。」
他的笑容和話意寒意十足,即使屋內溫暖如春,屈無姤和巴山丁依然不由自主地打個冷顫,不約而同雙雙起身。
「茶喝完了,我還是到外面活動活動筋骨比較好。」巴山丁說完就走了出去:
「今天天氣不錯,我也出去走走。」屈無姤邊往外走邊向上官紫音招招手:「小音,快點好起來呀,婆婆帶你去四處走走啊。」
待兩老離開後,上官紫音才小心地問:「我和婆婆閒聊時,把我們生活的鎖事說了出來,你生氣了嗎?」
龍傲天溫柔地一笑。「沒有,讓人家知道我這個大魔頭也有疼愛伴侶的一面,也沒什麼不好,我只是不想讓人知道,你已成了我最大的弱點,怕你會有危險。」
原來是自己會成為他人威脅伴侶的籌碼,上官紫音想通了這點後便點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以後會小心點的。」
龍傲天溫柔地在他額上印個吻。「別太擔心,我會把你保護得很好的。」
上官紫音倚進他懷裡。「我這次生病好像給大家添了不少麻煩,我覺得很過意不去。」
「沒有的事,大家趁這個機會暫離冥域到外面走走也是不錯的經驗,你不要想太多,等會兒喝了湯藥就休息。」龍傲天把豌中最後一口粥送進愛侶的口中。
「之前我一直以為我會熬不過來,不過——」上官紫音抬眸看著他,綻開抹柔笑。「我現在可以開始想,我拿到你的壓歲錢後,我要買些什麼東西了。」
「是啊,你有空就可以開始想,回家過完年後,等你身體調養好了,我一定帶你下山去買你想要的東西。」龍傲天溫柔無比地凝著愛侶。
上官紫音回以一個開心的笑容。
幸福、互愛,就在這四眸交會中。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