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蘭一身牛仔裙裝,輕便的涼鞋,在車停好後問他:「你不進來坐坐?」
雷皓搖頭表示:「不了,你去吧,阿耀,你下去替夫人撐傘,這太熱了,小心別曬傷了小少爺。」他很想告訴她別帶小孩子下車,不過看她一臉的熱絡,到口的話又吞回腹內。
想到他又為了她而心軟退讓,又是一陣的不可思議;但心中的另一個聲音馬上又推托一句——他不過是對她忍讓罷了,以掩飾自己的貼心變化。
他盡力地不去窺探她的一舉一動,但眼神總是背叛了他,索性放任自己瞧個夠。他眼巴巴地望了好久,只見一名婦人出了那鐵皮屋;仔細一瞧,那屋子很面善,而且那老婦人……他想起來了,她是香蝶肇事的苦主嘛,怎麼她和香蝶這麼熟絡呢?在他的記憶中,她們絕不可能見過面呀。
不一會那婦人走向他的車子,敲敲車門,雷皓按下車窗,那婦人友善和藹地問他:「雷先生,不進來坐嗎?」
銀妹那純樸的漁村婦人風貌使他不得不放低姿態,他問銀妹:「張太太,你還認得我嗎?」
銀妹這一回沒有了喪女的涕淚及失控,故雷皓也不諱言地問她。
她笑答:「當然記得。你是杜小姐的先生,你在我家阿蘭死後來找過我,也拿過錢來,這事我都很清楚,我沒敢忘掉。」
原本是一場無法毀滅的痛苦回憶,但在阿蘭坦露附身在杜香蝶身上後,她重拾起往日的生趣,也不再埋怨天地不公,銀妹自承自己是自私的,但人不自私,天誅地滅。她失而復得,也代表著雷先生得而復失呀。
雷皓訝異這名老婦人的堅強。照常理說,他的妻子撞死她的女兒,她對他們應是恨之入骨才是;世眼前這位婦人不恨、不怨,還對香蝶這麼親近,真是太愛的極致表現呀。
「張太太,你和我內人怎麼會在一夕間這麼熟悉?」
銀妹回道:「我們有一段緣未了,所以——」
「緣?什麼緣?」
她笑而不答。這種事是很難說清楚的,只有任憑當事人自己去瞭解了。
她對他說:「反正我家阿蘭與你有緣,你只要好好疼她就可以了,過去的事也就別去追究了,順其自然才是最好的。」
她話中玄機重重,雷皓可聽得一頭霧水;唯一敲入他心房的,就只有「阿蘭」這個名字。這個名字在這段時日出現過太多遍了,多到他幾乎以為阿蘭真的是常在他身邊出現的人物。
在銀妹的引導下,他又再一次進入這殘破不堪的小屋;木板外加鐵皮,一層又一層,七橫八豎地釘補在破洞上。
他看見香蝶正坐在幽暗又帶點不知什麼氣味的環境中,而她絲毫不在意這股令人作嘔的氣味。
他忍下噁心對香蝶吩咐:「這裡空氣不好,你出來吧,免得小邑受不了這氣味。」
他自己受不了,又不好意思說,只得以兒子為借口,趕緊離開這鬼地方;二來,是他在進門後,一張單純樸素的年輕女孩相片令他忍不住心中一番悸動,那感覺仿若她就在他身邊似的。
當時車禍發生他人在台北,也是在南部手下的通知下他才知道香蝶出事了,遂刻不容緩地南下;也不知是幸或不幸,他竟目睹了那名女孩殘缺的屍首。他曾經歷過無數的狠刀砍殺與槍林彈雨的血腥畫面,獨見這名女子,因妻子的任性而傷害的無辜者,他是首回感到了無比痛心。
一個正值豆寇年華的女子,莫名地結束了生命。即使在夜闌人靜的時刻,也總讓他想起這個令他割捨不下又痛恨萬分的問題——杜香蝶憑什麼苟且活了下來,而別人卻得成為她快感下的犧牲者,這太不公平了。
縱使問題令他傷神,但她終究是活了過來,令他極度的失望,又帶有一絲慶幸。
失望的是,她這罪人仍遺害人間死不了;慶幸的是,他雷某人毋須擔上克妻之名。雅蘭知道他口中所謂的氣味不好,是指長年在這補網的魚腥味,她對他說:「要不,孩子給你先帶回車上,我和阿母還有話要說。」
她這麼順口地喊阿母,雷皓更想知道她們兩人間的秘密,於是說了:「香蝶,不如我們一夥人上館子再聊?」
雅蘭知道他這都市人不習慣這種漁村特殊的氣味,所以也同意他的意見;就這樣大車上擠了七個人,往台南市內高級的台菜餐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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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了餐廳,銀妹有如進了大觀園的劉姥姥,左瞧右看的好稀奇。
銀妹這一生只有幾回去過鄰居的嫁娶婚宴,長這麼大年紀,還不知餐廳長什麼樣子呢。
雷皓點了一桌菜,與手下及香蝶、張太太等人一起進食。
席間,他仔細觀察她們倆之間的微妙關係,香蝶一直慇勤地夾菜給張太太,噓寒問暖備極關切,又是倒飲料、又是舀湯的十分恭敬;一餐下來恍若成了她兩人的重敘會,而且又是久別重逢那一種,彼此都很珍惜。
餐後,他們並未回到鐵皮屋;在雷皓的堅持下,他們轉移至可長時間待著,又不會吵人的寧靜小咖啡坊閒聊。
她們宛若熟悉已久的「母女」,對,那種感覺就像是一對母女、熟悉彼此的母女。兩人渾然忘我的,有聊不完的天、說不完的話,全然忘了他的存在。在她二人的對話中,不難聽出香蝶對小邑生活點滴的用心。訴不完的母親經,也有張太太提供的育兒妙方,兩人誇張到自一進咖啡坊便目中無人地足足聊了一個小時。
雷皓像個楞大頭似的,當了一個小時的木頭人,那幾位保鏢就更不用說了。三人自始至終喝了三壺咖啡;而除了叫咖啡外,始終未曾開口說一句話。
好不容易銀妹察覺到她們冷落了這幾位先生時,雷皓已耐不住地劈頭就說:「我們該走了。」
雅蘭雖然捨不得,但也不好拂逆他。
送母親回家後,他們一行人才折返台南市區住宿一晚。
想當然耳,距離近了,她們母女豈會放過電話這便利工具;再加上雷皓去了台南找朋友,她更放大膽地與銀妹熱線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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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達港的漁市,每天下午三點開始至晚上六、七點便收市。
漁市裡有著名的小吃、現煮的虱自魚丸、蚵仔煎、蝦卷,更有熱鬧非凡喊魚價的小販,一盤盤現撈鮮魚在那寬敞的港口碼頭上,任小販吆喝叫賣;加上擁擠的買魚人,鼎沸的氣氛好不熱鬧。
雷皓頭一回親身經歷這種人擠人的樂趣,西裝在此地,竟成了格格不入的裝扮,故在她的建議下,他將外套擱在車上。
走在傳統的小攤販邊,他發現自己也好久沒走出集團親近外面的世界了。
他們五、六人走在純樸的海口鄉村,很是特別,也很引人注目。
走走逛逛,沒見過這麼特殊市集的小邑,小邑的雙手不停地飛舞著。
雅蘭還天真地以為小邑他是知道來到了母親的故鄉了。
她開心地對母親表示:「阿母,你看小邑,他也很喜歡這裡耶。」
她就是這麼天真、無心思,銀妹對她說:「小邑是台北人,他長大要做個紳士,而不是當名漁夫。」
雅蘭才不管小邑長大後要做什麼,她只希望他能快快樂樂地成長,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要受到任何拘束才好?
她們的對話引來雷皓的側目。
她知道她在說什麼?他兒子當然是擺脫不了成為他的接班人選,她竟天真地叫他的孩子窩在這小漁村!即使她想,杜會長也未必同意。
約莫下午六點,他們才結束這漁市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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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妹打雅蘭南下這段日子,幾乎像是吃了青春不老丹似的年輕了許多,歡笑全爬上臉龐。
一日,里長伯來找她。「銀妹,我見你這陣子精神好很多,所以將這兩百萬利息全送還給你。」
里長伯不貪心,連本帶利如數奉還。
銀妹這輩子從沒見過這麼多錢,是以她問了雅蘭意見;而女兒要她收下,並附近找棟房子,別再住鐵皮屋了。
雅蘭考慮很多,心忖著:哪日她想回家小住幾天,若是在那鐵皮屋中,雷皓定不會同意的。倘若換間像樣點的屋子,他就再無理由說「不」了。
經過一番分析,她們母女倆才決定收下這筆錢。
不過雅蘭也對母親交代,里長伯這麼用心替她守這兩百萬近一年半,她們理給地點報酬,是以決定將利息錢全給里長伯。
即使在茄定,二、三樓的房子少說也要兩百萬多一點。雅蘭趁雷皓人仍在南部,對他開口提及此事;雷皓倒爽快,一句話——存折帳號給我,我立刻匯款,就這樣,又有一百萬進帳,而銀妹也順利搬出那住了十多年的鐵皮屋。
不光銀妹忙,雅蘭也忙,忙著佈置、忙著選購傢俱。她這輩子也想不到她能在有生之年給母親一個安逸舒適的房子住,這一切功勞全拜雷皓所賜。
雅蘭是個滴水之恩當泉湧以報之人,故她決定,從今而後她要好好服侍他一生,直到他不要她為止。
就在她有了這個念頭後,似乎也隱喻著他們的未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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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蘭又替他生了一個女兒,當女兒出世後,他對她的戒心幾乎已歸於零。
聰明的姚俐冰在發現她手中的雷皓已逐漸溜出她的掌心後,也開始想辦法要他重回她懷抱中。
俐冰現在在雷皓的子公司擔任公關經理一職,憑她的人際關係與交際手腕,使雲雷皓肯撇開她的出身來歷,將她納入旗下,讓她為他效勞,當然,在前一陣子,她的效勞還包含床第間的滿足。
他對她的疏遠她不是不知,但以前她至少知道,他人在另一個與她「地位平等」的女人那,而現在不是了,他不再流連管夙蜜處,竟收心回家去了。杜香蝶這個女人帶給她的危機可大過管夙蜜千萬倍。
她知道,他愛著杜香蝶已好多年;而她也知道,他並不愛管夙蜜,也不愛她姚俐冰。自始至終,他只願在床第間求得生理上的滿足,而吝於對她們付出一絲的愛意。只有管夙蜜那花癡,才會信他愛她,才會以為他是愛她才與她上床;幾句甜言蜜語便死心塌地的,並為了他的不再光臨而尋死尋活、哭訴無門。瘋啦,她還真當雷皓是為了love而sex的嗎?錯,雷皓一向只是為了sex而sex,love早不知滾哪去了。
白天一身光鮮,夜裡一身性感的姚俐冰,她自認身材只略遜於杜香蝶,但她自信她的IQ與EQ可就不是杜香蝶所能比的。那姓杜的不過是憑著一對大胸脯便招搖過市,再憑她是杜鎮基的孫女,才讓她橫行無阻。她呸!姓杜的憑什麼讓雷皓為她痛不欲生?她呸!她憑什麼叫雷皓當龜公?無恥又下賤的女人,她就是有那不可抗拒的魅力讓雷皓為她失魂落魄,全然不知眼前仍有美人等待他的垂青。
俐冰好幾回對雷皓暗示要他放棄杜香蝶,眼前有更多的好女人任君挑選,但他偏偏聽不入耳、接納不了。
唉,她有時也不得不感歎自己一代紅顏生不逢時,甚至有著「既生亮、何生瑜」的感慨。
今日開了個早會,雷皓也出席。兩人遙遙相對,俐冰一點精神也沒有,整個會議中她只是托著下巴,眼神露骨地直往雷皓身上瞧。她這麼大膽地直盯著雷皓,在場幾位經理級人士無不面面相覷,不知會議是否該繼續進行下去。
雷皓也知道俐冰所投來熾熱的眼神意喻為何,但不免在心中數落她太過明目張膽了。這裡少說也有三十多名高級員工在場,她這樣專注地盯著他看,別人以什麼態度來揣測他們兩人的關係?縱使他們都知道他與她的關係是有點含糊又曖昧不清,但雷皓也不希望她這麼大膽地明示。
雷皓輕咳兩聲。「姚經理,我今天的打扮有什麼不對嗎?」
俐冰在商業界打滾多年,面對他的直接,也不慌亂地回:「很好,沒問題。」
「若沒問題,也清你收回關注的眼神,用心在會議上,可以嗎?」
俐冰可不想被逐出會議場外,自然點了點頭。
「OK,noproblem。」
這會她當真說到做到,不再隨便亂瞄了。
會議順利結束,當他們魚貫出了會議廳,她攔住雷皓。
「雷,待會去老地方。」
雷皓看了她一眼。「不去。」
俐冰氣憤難平,又擋住他的去路。「你又迷戀上她了?」
迷戀?多美的用辭。他仔細思忖:他的確又開始迷戀起他的妻子杜香蝶了。
他毫不隱瞞地道:「聰明如你,還是被你發現了。」
他越過她身邊,臉上沒有氣憤,反倒像是找到了什麼似的腳步輕快邁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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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蘭在雷宅住了幾年,也挺習慣了這兒養尊處優的生活。
她特別偏愛「合歡」這種花,每當開花時刻,滿枝密密麻麻的花兒,白色連粉紅色的花絲,像上了顏料打散的毛筆,花姿挺討人喜歡,花干也筆鋌而鮮麗c夜間,綠葉閉合著休息,待白日再盡情綻放,就像含羞草似的。這種合歡植滿了整個花台。
在雷宅,她注重這花花草草,以及現實之外養身修性的怡情事物。她很感謝雷皓給了她優裕的生活,使她不用為了經濟來源而發愁。
今日一大早,杜爺爺派人過來接她。
雅蘭與杜爺爺並不熟悉,故每一回去杜家,她便十分用心地聆聽杜爺爺口中的過去及杜香蝶的為人與脾氣。
她終究是借了杜小姐的身子,自然也該替她完成她所該盡的孝道及為人妻的責任;當然,還有那免費吃住的報酬才行。
車子一進杜家,一牽一抱的,他們母子三人進了不算陌生,也不甚熟悉的杜家。
小邑最愛吃小餅乾,杜家傭人們都知道。故小孫少爺一回來,廚房已備好現烤餅乾及現搾果汁。
而杜鎮基也差得人仰馬翻的,將四處收購的古董搖馬、波浪鼓等古時小玩具全由儲藏室中一箱箱搬出來供他兄妹倆玩。
而雅蘭則待在杜爺爺身邊聽他話當年及憶往昔。
秀眉來找過他並告訴他,她發現香蝶變了許多,連她這個親生母親似乎全忘了。秀眉也不忘提及香蝶口中曾提過的「張雅蘭」這個名字。
當時杜鎮基還安慰她:「小蝶出了車禍,傷了腦袋.自然對有些事就想不起來了,過些時候便會康復的。」
但現在,他也發現了,他看了十多年的孫女兒似乎不同了。以往她是個驕縱過人的嬌嬌女,現在不但沒有一絲驕氣,連說話也溫婉了許多,恍若變個人似的。
起初他或許可以當她是收斂了脾氣,但現在他卻可以肯定地表示,他的小蝶兒絕不是同一個人了。
憑他閱人無數的眼光,只有更清楚而不可能昏花。
他確定、篤定、肯定杜香蝶除了外表相似外,再無相像之處了。
他觀察了她好幾回,車禍後的她很謙卑,說話口氣也很溫柔。更奇怪的是,她每一次說話總帶一個尾音;而他聽了好幾回,卻總聽不出是屬於哪裡的口音。最後,他請教了一些老朋友,從他們口中得知,那語尾音是南部海口人特殊的說腔。這麼—說,他反倒開始疑心,她與張雅蘭這名女子有何重大關聯了。
進而他發現,那個口音與小蝶車禍時有地緣上的關係:據瞭解,她是在高級茄定肇事,而撞死的人又是道地的海口人,是一個才十八歲的女孩子。他可以自私地認為,幸好死的不是他的孫女,但又替那名無辜的少女感到不幸,也氣惱孫女的劣行;但又於事無補,畢竟逝者已矣。
雅蘭打一進門,爺爺始終神情凝慮不已,她輕聲問道:「爺爺,你怎麼了?」
雖然他不是她的爺爺,但她仍以杜香蝶的身份來孝順、尊敬他。
「你告訴我,你不是小蝶對不對?」他問得驟然,但也替雅蘭卸下了心中大石。
當他問出此話,雅蘭只是開心一笑,終於有人發現她的不同了。
她沒多作考慮便答了:「我不是杜小姐,我姓張,名雅蘭,高雄茄定人,我家位在興達港那一邊的小漁村。」
鎮基心忖:我不過才稍起疑心,抱著隨口問問的心態,殊不知答案卻這麼驚人。
「張雅蘭?那你不就是——」
他已查過資料,也知道香蝶所撞死之人便叫張雅蘭。長這麼大也沒聽過這麼離奇的事情,就算有,也想不到會發生在他的週遭。一日寸之間,他頭腦亂烘烘的理不出個頭緒來。
雅蘭點頭表示:「對,我莫名其妙地就上了杜小姐的身了。」
「那你的家人知道你仍存在的事嗎?」
雅蘭點了點頭。「知道。雷皓也曾和我南下過,自始至終我都和我媽保持聯絡。」
「她沒懷疑你說的話嗎?」
「一開始她也是不相信,但在我告訴她屬於我們母女之間的秘密以證實我的身份,取信了她之後,我們就相認了。」
雅蘭從沒想過要佔著杜小姐的身份而享用不盡身邊的榮華富貴,但雷皓一直不肯相信她所說的話,害她不得不盡人妻之責。
「太不可思議了。當宋秀眉告訴我你不認得她時,我還當你是因車禍所遺留下的後遺症;可萬萬沒料到,你真的——不是小蝶。」
事實一經揭露,任誰也無法改變。
杜鎮基這一回沒再開口問她半句話,兩人各懷心思地坐了一上午。
用過午餐,才由司機送他們母子三人回雷宅。
為了這件事實,杜老又白了三分之一個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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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皓現在對她的態度愈來愈尊重了,不再是動不動就「婊子、娼婦」地脫口而出,雅蘭也漸漸與他距離拉近。
一早,她又開始例行的工作,而那已多日未來騷擾她的楚俊彥又如鬼魅般的出現。
俊彥已快被錢逼瘋了,只因他長年靠SEX為生的日子令他身染惡疾。他狼狽萬分地來到雷家右牆外,也是香蝶每日一早必來的花園處,他攀上最矮的一面牆。
「小蝶——小蝶——」
他輕聲喚人,雅蘭看了老半天才看見了他,瞇眼望向來人,不想與他交談,仍持續著手中澆水的動作。
俊彥見她瞧見了他,還開心地表示:「小蝶,我想你可想得苦喲。」
他先施以苦肉計,再來情意攻勢;只可惜雅蘭對他戒心甚重,仍是不為所動。
良久,他見攻勢一個個宣告失敗才作罷,不過末了他對雅蘭說了:「你媽媽托我拿東西給你——」
我媽?雅蘭不知他指的哪一個。是阿母?抑或是杜香蝶的母親宋秀眉?
故她問:「她托了你什麼?」
俊彥以為她上鉤了,故又侃侃而談:「一個禮物。
我很君子的,從未打開過,所以必須由你親自打開才能知道是什麼。」他賣了個關子。
雅蘭自忖:若只是個禮物,那也毋庸費心知道是什麼東西了,遂對他說:「我不要了,就當是托你送來的報酬吧。你自己打開看看,無論裡頭是什麼東西,全都歸你。」
雅蘭見水已澆得差不多了,故關上水龍頭,收好水管,便回主屋。
俊彥見她一點也不為所動,直呼她名:「小蝶!小蝶!你別走呀!小蝶!」
見她仍執意往前走,心一橫,好,既然你不肯聽好話,我要你後悔不理我的後果。他跳下圍牆,轉過身一看——天呀!身後不知何時已站了兩名戴墨鏡的打手。
他想也不想拔腿便想溜,跑沒五十步便被揍倒在地爬不起。他心中喃念:雷皓,算你狠,此仇不報非君子。他立下毒誓,非報此挨毆之仇不可。
待保鏢們打夠了、踹夠了,他才奮力起身,瘸著腿一拐一拐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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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陣子,雷皓從手下口中得知,那小癟三原來是楚俊彥時,他原已平復的心情再度沸騰。
那姓楚的又再一次與她糾纏上了,也就是說,他再度敗下陣的機率有百分之五十。
他閉上眼,仔細思考要如何制止悲劇再度發生……
首先,他必須找了人去打探楚俊彥的落腳處。
但消息傳回,他居無定所,且男女關係十分混雜,今日5小姐、明天A小姐,是個標準自由業的小白臉兼牛郎。今天R小姐給他一萬他赴約,明天B小姐給他一千他也不辭;反正不管金錢多寡,只要有收入,他就欣然赴會。在他們男人眼中,他是個標準的「性奴」,比禽獸更低等。
雷皓派人去找他,與他交換條件,要他滾遠點,別再來招惹他的老婆。在之前,雷皓根本不在乎是否會失去香蝶,甚至將她視為燙手山芋般急於脫手;但現在情況不同了,她是他一對子女的母親,也是個溫柔婉約的好妻子。在他再度迷戀她的時候,他是怎麼也不肯放她走出他生命的。
為今之計,只有斷了外面男人對她的勾引,才得以保住她。
當然,只要他們再無瓜葛,百萬的支出他是不會心疼的。或許他可以使狠暗中宰了那個小子,然而組織已日漸漂白,在盡量不以暴力解決事情的方針下,他決定放他一馬;但可不包括放任他拐走他的香蝶。
錢,楚俊彥是拿了,也保證會滾得遠遠的;但當姚俐冰找上他時,拿到錢時哈巴狗狀的屈膝卑躬卻一掃而空。
俐冰經過多方的管道調查得知,杜香蝶最近一任的情夫便是楚俊彥,也透過往昔的姐妹淘們找到了他。
「楚俊彥,我和你談個交易。」
俊彥初見俐冰這個女人時,依他評賞女人多年的經驗得知,她絕非三流貨色,且是屬於IQ甚高的厲害女人。
「交易?你想跟我談交易?」
俐冰以她見多識廣的眼光看這個楚俊彥,難怪那麼多女人為他瘋狂。若除去斯文外表的狼狽,他會是一名儒雅的帥男子。白白的皮膚,外加一雙桃花眼,的確會令喜愛細皮嫩肉的歐巴桑為之著迷。不過依她的眼光,他也只能被歸類為小白臉、軟腳蝦、吃軟飯之流;即使楚俊彥想倒貼她,她還得再三考慮呢。
「對,讓你得人且得財。」
「得什麼人?又得什麼財?」
人財可兼得,他興趣可大了。
俐冰拿出照片來。「得她及我——」
「一次兩個?」
俐冰話都還沒說完,他便斷章取義、不知所云。
俐冰瞪了他一眼。「你少臭美!我是說得了杜香蝶後,又可得到我手上的兩百萬。不過我要附帶一個條件,那就是你必須帶她走得遠遠的,不准待在台北,當然最好是離開台灣。」俐冰大瞭解他這種男人了,條件既是一個天生尤物外加鉅款,豈有不動心的道理?
果然,楚俊彥一口便答應了下來。不過,他也要借助她的IQ。
「小姐,你貴姓?」
俐冰白了他一眼。「你想出賣我?」
俐冰太瞭解他這種貨色了,標準的雙頭蛇;一邊討好你,又一邊出賣你,這種人她見多了。
為了找他合作,她還詳細地查過他的底細;這人雖然不可靠,但基於他與杜香蝶有過那麼一段熾熱的姦情,她才會故意忽視他的劣限性而找他合作。
「不,我不會,你誤會我了。我只不過想問你的姓,也好稱呼你。」
多麼婉轉的解釋,但她才不會相信他的動機只最如此單純。
「是這佯嗎?那你大可『尊』稱我俐小姐就行了。」
「力?好,力小姐,若要引小蝶現身,不知你……」
她才不理會他怎麼去引她現身,反正這件事她是徹頭徹尾不會參與的,若他日東窗事發,她才有辦法推得一乾二淨。
在她一口回拒下,楚俊彥也只好自己傷腦筋,想點子引她出來了。
為了誘她出來,他可費了不少心思。他發現一向不愛小孩的小蝶,竟有耐心地陪一個年方兩歲的兒子及僅數月大的女兒常出來外邊乘涼。
由此他策劃著,要先擄人以脅迫她,再挾持她離開。
鮮少用腦的他,這一回動腦可要驚天動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