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避著我?做了羞恥的事怕我召告天下?」
乍然聽見身後冒出來的男音,紀晚櫻被嚇住,她猛然回過頭,一見是他,魂差點跳出身子。
「見鬼啊?」
她瞪大眼,不自覺地往後退,然後開始跑。朱序濤輕易的追上她,扯住她的手臂,像是捕獲獵物似的咧嘴一笑。
「你快放手,光天化日之下,你想做什麼?」紀晚櫻驚恐的問道,她知道這個男人不好惹。
他不懷好意的笑。「不是想嫁我嗎?」
聞言,她愣了下。
「想嫁我卻惜肉如金,如何能勾起我的慾望?無法勾起我的慾望,我怎會昏了腦袋的娶你?」他諷刺地道。
「我不會勾引人。」
他使勁地抓緊她的手腕。「說謊!不會勾引人怎麼會懷了男人的孩子?」他瞇眼瞅著她。不等她回答,他接著又逼問:「幹嘛看到我就跑?」
「我以為你並不想看見我,所以躲著你。」她慌亂地說。
「你不是我,怎麼知道我是不是不想看見你?」他問。有的時候,他真是恨不得搖醒她,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衝動。
「我猜的。」她淡淡的解釋。
「猜的?你可真會猜啊,猜出這麼莫名其妙的結論。」他的怒火逐漸升高。
「不然呢?難道要巴著你不放嗎?」她澀澀地一笑。
「想要我娶你,可是卻放不下身段,嗯?」他的脾氣被她輕描淡寫的語氣給激出來。
「我想過了,你是高高在上的貴族,而我身份低下,是異想天開才會希望你娶我為妻。」
「所以?」他靜待下文。
「兩個不對等的階級,是不可能有好結果的。」她認真地道。也許要保護杳兒,並不一定非得成為他的妻子,她這樣無端吹皺一池春水,何苦呢?
「階級?哼!紀晚櫻,你現在才來跟我談階級,不嫌太晚了?」朱序濤沉著地道。
「為什麼會太晚?」
「整座皇城都在傳著你我的謠言,你現在倒好,吹皺一池春水之後才嚷著干卿底事。」
她怔怔地看著他。「怎麼會這樣?」
「我現在成了玩弄亡妻妹子的負心漢。」
她搖頭,俏臉頓時蒼白。「不是這樣的,我沒有懷孕。」
「沒有懷孕?那為什麼從來不曾聽聞你的解釋,為什麼?」
「我……朱序濤,我鄭重地告訴你,我沒有懷孕。」
她使力抽回手,轉身要離去,他突然擋住她的去路。
「你小產了?」
她別開臉。「不干你的事。」
「是不是小產?」他著急地問。
「沒有孩子,哪來的小產?」她咬住下唇。
他斬釘截鐵地道:「來不及了,母后已經指婚,不管你高不高興,都沒時間讓你後悔了。」
「指婚?」她僵住。是老天爺在戲弄她嗎?這個玩笑開大了,她沒懷孕,卻被傳得滿城風雨,她只想陪杳兒長大,卻扯出個皇太后替她指婚。
「怎麼,嚇傻了?」他冷冷的譏諷道。
紀晚櫻回過神,慌忙道:「我去向太后解釋去,我沒有懷孕,不必要誰負什麼責任。」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他成了這個事件的受害者。
「不!不是這樣的。我不想嫁人、不想嫁你,太后不能指婚!」她喊著。
他也是今天一早才得知這個消息,皇上在早朝時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恭喜他,把他氣瘋了。
「紀晚櫻,你是個反覆無常又矛盾的女人!」他提醒她幾天前的行徑,與今日一比,可笑得很。
「這真的是一場誤會,我……」她望著表情嚴肅的朱序濤,說不出話來。
「我認了,而這全是你害的。」他嚴厲地道。
「不!我無意害你。」她好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場。
「紀晚櫻!」朝露從另一邊奔來,一副打算興師問罪的樣子。
「你來做什麼?」朱序濤心情不好的問。
「你不要臉!」朝露不由分說的衝上前去扯住紀晚櫻的頭髮,像是想揪光她的青絲。「賤人!搶本公主的男人很了不起是不是?」
「朝露!你是不是瘋了?」朱序濤拉開朝露。
妒火中燒的朝露這個時候根本聽不進任何人的話,早已失去理智,她只想傷害人。她再度衝上前去,使出全身的力氣、左右開弓,重重的甩了紀境櫻兩巴掌。紀晚櫻沒預料到她會打自己,身子一倒,撞上一旁的護欄,腰側一陣吃痛。
朱序濤抓住朝露的手。「你怎麼可以打人?」
「你說會娶我的,我這麼癡心的等你,你怎麼可以變心?這個賤女人只會搶別人的男人。」朝露大聲哭著,梨花帶淚的倒在朱序濤懷裡。
「是母后指的婚,不干紀晚櫻的事。」他放軟音調道。
「皇太后喜歡的是我,怎會突然指婚?要指婚也是把我指給你啊。」朝露邊抽噎邊道。
「別哭了,哭也改變不了事實。」朱序濤說。
朝露看了一眼跌坐在地上、痛得站不起身的紀晚櫻。「王爺,她說謊,若她腹中真有孩子,剛才她肚子撞到護欄,早已經保不住孩子了。」
朱序濤看向紀晚櫻,面無表情的道:「也許她早就小產了。」他回頭安慰著哭泣的朝露。「好了,別哭了,哭泣是小孩子才會做的事。」
「我不要活了、我死了算了,這世間太不公平了,我等了這麼多年,為什麼還是輪不到我?」朝露死命的哭著,哭得肝腸寸斷,然後暈倒在朱序濤胸膛前。
「今天的事,我們找時間再談。」朱序濤看了紀晚櫻一眼道。而後,他抱起暈過去的朝露公主往「無雲小築」走去。
紀晚櫻木然的看著他走開的背影,有一種刺痛的感覺在心口漫開。
這一切是怎麼開始的?朱序濤不是她會鍾情的對象,可為何當他選擇抱起不省人事的朝露公主、將她丟下時,她竟然會心痛。怎會這樣?她的心真的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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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丫鬟通報趕到的杜香椿將紀晚櫻扶回「涵碧苑」。紀晚櫻虛弱的躺在床上,神情黯然。
「師哥打了你?」杜香椿小心地問道。
紀晚櫻搖頭。
「我就說師哥不打女人的,那……是朝露公主嘍?」杜香椿很自然的猜測是她。
紀晚櫻不語。現下的她除了狼狽之外,一無所有。她把自己的生活弄得亂七八糟的,根本偏離了她來京城的目的。
「她怎麼這麼野蠻?師哥沒阻攔她嗎?聽說她暈了過去,一定是假的,那麼粗壯的一個人怎麼會說暈就暈了?」
「公主聽說皇太后把我指給王爺,所以才會發那麼大的脾氣。」
杜香椿欲言又止地道:「你……還好吧?」
「不好,非常不好,我什麼也沒做,可他們全以為我做了什麼。」
「你不想嫁給師哥嗎?」杜香椿沒料到自己的行為會引起這樣大的風波。
「只有想到杳兒,我才覺得這樣的犧牲是值得的。」紀晚櫻無奈地道。
「其實,我真的是一番好意,說出來你別怪我。」杜香椿吞了下唾沫。「我在太后面前透露了一些消息,也誇大了一部分事實。」
紀晚櫻聞言,無奈的閉上眼。
「你被師哥罵了?」杜香椿問。杜香椿本質上不是壞人,她最大的缺點是自私了些。但他以為她這樣做也是為了大家好啊。
紀晚櫻悲哀地道:「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晚櫻,如果你覺得受了委屈、不想忍受,那我現在就去同太后解釋。只是這麼一來便白白便宜了朝露,而且經過今天的事,他日讓她逮到機會,不知會怎樣虐待沓兒。不過,船到橋頭自然直,這些事到時再想辦法。」
見她轉身欲離去,紀晚櫻出聲道:「等一等。」
「嗯?」
「我想求太后讓我把杳兒帶走。」紀晚櫻睜開眼道。
「這……恐怕不可能。」杜香椿含蓄地道。
「為什麼不可能?」紀晚櫻困難的坐起身。
「師哥不會答應的,杳兒是皇族骨血,怎樣也不可能讓她在外頭受苦。」
紀晚櫻本來並不想同朱序濤搶孩子的,可她現在改變主意了。她在王府恐難再待下去,萬一孩子將來受後母欺負,她如何向九泉之下的姐姐交代?
「王爺會有其他孩子。」
「那不一樣,男人有男人的自尊,孩子絕不會送人養育的。」
「太后那裡呢?若我去求她,她也許會同意。」
「晚櫻,你剛才說師哥還會有其他孩子,那你呢?太后要是說你也會有其他孩子,你怎麼回答?」
「我不會有其他孩子。」紀晚櫻篤定的說。
杜香椿實際的說:「現在承諾這些不確定的事根本沒有說服力,再說,太后一向拿師哥沒轍,這事不是她能決定的。」
「所以王爺才是關鍵?」她懂了。
杜香椿雖同情紀晚櫻維護朱杳的心情,但她自己也是煩惱一籮筐。孑然一身的她,隨時都有被趕出王府的可能,屆時就算師哥留她,她也不見得留得下,日子若不好過,不如一走了之。可她能去哪呢?文不能文、武不能武,什麼都只是半吊子,連養活自己都有困難了。
「師哥不會讓你帶走杳兒的,現在你能做的就是同師哥成親、坐穩王妃大位,那誰也不能欺負杳兒。」
「成親?」她敢嗎?在現在這種情況之下,發生這麼多不愉快的事之後,她還能厚顏無恥的把這齣戲唱下去嗎?
「就看你能不能嚥得下今天這口氣了。」杜香椿仍舊傾向於說服紀晚櫻將錯就錯。
「朝露公主似乎承受不住這個打擊。」她並不想傷害任何人。
「時間能沖淡一切。」杜香椿樂觀地道。
「也許吧!」紀晚櫻苦笑道。
那樣的男人,明知道是會讓自己吃盡苦頭的男人,她還把自己放進這個勉強的關係中,可行嗎?她不怕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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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穎浪約了紀晚櫻喝茶,看著她略顯瘦削的頰,他擔心的問:「你過得不好對不對?」
「我很好啊。」紀晚櫻打起精神說,剔亮的黑眼珠盛滿難言的心事。
「如果真的住得不愉快,就搬來潮舟家吧!」程穎浪熱切的說著,他一向心疼紀晚櫻、一向為她心折。
「不,能天天見著杳兒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事我沒多想。」她毫不考慮地答道。
「阿靜說你興許是看上了三王爺,所以不願離開王府,是這樣嗎?」他為著這種可能性失眠了好些夜。
紀晚櫻自嘲地道:「我配得上人家嗎?」
「你當然配得上啊,是他配不上你。」程穎浪討好地道。他不怕被人笑話情人眼裡出西施,他的晚櫻本來就擁有西施之貌啊!
「穎浪哥,你是個好人。」她微笑地看著他。
「是嗎?那麼,你喜歡好人嗎?」程穎浪順著她的話問。
她點點頭。「喜歡。」不涉男女情事的喜歡。
「真的?」她的回答給了他希望。
「穎浪你和阿靜何時回道州?」
程穎浪理所當然地答道:「等你想回去時,我們再一道回去,你想回道州了嗎?」
「爹娘交代我要看著杳兒長大成人,杳兒是我的責任。」
「杳兒在王府很安全,那麼多人照顧她,應該不會有事才對。」
「我怕王爺的續絃夫人會虐待杳兒,這樣杳兒就太可憐了。」沒娘的孩子要是有苦也無處說。
「王爺要續絃了?」
她抿了抿嘴。「不確定。總之,我不能丟下杳兒不管,除非王爺續絃的夫人能夠真正疼愛杳兒。」
「晚櫻,你這是何苦?」他的終身大事不就注定要被耽誤了?他該如何是好?
「我是心甘情願的。」她笑了笑。
程穎浪歎了一口氣。「晚櫻,不論多久,我都會等下去。」他不想再隱藏自己的心情了。
紀晚櫻怔住,莫非……
「穎浪哥,你……」這種事她問不出口。
「沒錯,我喜歡你。晚櫻,我再也不想隱瞞自己的心意了,明明喜歡你,卻不能大大方方的同你表露,再瞞下去,我都要發瘋了。」
她有些震驚,並不是對他完全沒有感覺,畢竟兩人認識多年,而一個男人不可能無所求的跟在一個女人之後。只是,現在的她,能自由地接受他的情意嗎?
「穎浪哥,謝謝你。」
他一時心急,「晚櫻,你呢?你的想法是什麼?我願意等你。」
「等我?」怎麼等?得等多久?
「嗯,等你對杳兒完全放心。」他有的是時間,只要她肯許諾,他不怕等待的苦。
望著他熱切的眸子,紀晚櫻有些不知所措。「有些事連我自己都沒把握,實在不能拖你下水。」
「不怕的,我不怕被拖下水,我受得住。晚櫻,告訴我,你能接受我嗎?」
一個如此深情的男人,這樣渴慕的表達著他的愛戀,她非草木,豈能無情?
「穎浪哥,我……」她不能啊。
此時,程穎靜走進茶樓,打斷了她的話。沒說出口的拒絕,卻讓程穎浪以為她的回應是相對的。
「要來喝茶也不叫我一聲。」程穎靜大剌剌地坐下。
「看你在午睡,所以沒吵你。」程穎浪也沒多作解釋。
「晚櫻,聽說皇太后將你指給了三王爺做續絃,是不是真的?」程穎靜來這湊一腳,就是為了問清楚這件事。
程穎浪呆住,不相信地看向紀晚櫻,他才表白的愛,難道如此短命?
「是真的嗎?」他沮喪極了。
紀晚櫻十分為難,她該怎麼解釋這一切?
「潮舟哥早朝回來時說的,不會錯啦,聽說整個皇城都在談論這件事。」
紀晚櫻沉默以對,這個時候說什麼都不對,進退維谷的她,除了任人安排,什麼也不能做。
「晚櫻?」程穎浪覺得自己心碎了。
「穎浪哥,原諒我,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程穎靜冷笑道:「不是我刻薄,大哥,晚櫻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晚櫻了,為了榮華富貴,她可以不擇手段。」
「阿靜,不是這樣的,我不是為了榮華富貴,我是為了杳兒。」紀晚櫻難受地解釋。
「杳兒?」程穎靜說著風涼話:「早說了晚嫻姐高攀三王爺,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
「阿靜!」程穎浪斥道。
「本來就是,我又沒說錯話,如果晚嫻姐好好地在道州安身立命,會落得紅顏薄命的下場嗎?」
紀晚櫻再也聽不下去了。「我先走了。」
程穎浪拉住她。「再坐一會兒,我還有話沒說完,好不容易見一面的,別這麼急著走。」
「哥,你還攔著人家做什麼?晚櫻一向看高不看低,你就讓她當王爺的續絃嘛!」程穎靜火上加油的說著,她就是見不得紀晚櫻裝得一副小可憐的樣子,一心想拆穿她的真面目。
「阿靜,你不幫我就算了,還說這些廢話氣晚櫻。」程穎浪懇求地看向紀晚櫻。
「哥,我這樣做就是為了幫你的忙,紀晚櫻看不上你啦!」程穎靜瞪了紀晚櫻一眼。
紀晚櫻掙脫程穎浪的手。「穎浪哥,阿靜說的話你也聽到了,我是個不識好歹的人。」
「晚櫻,我會等你,等你接受我。」他頭一回這麼怕失去她,問題到底出在哪裡?
紀晚櫻柔柔地一笑。「謝謝你,至少我知道在這個世上,還有一個穎浪哥在乎我快不快樂。」
「我不只在乎你快不快樂,我還在乎你在乎的一切,我可以為你而死。」他心急地道。
聞言,程穎靜目瞪口呆。「哥,你是不是瘋了?」
「我沒瘋,能這麼在乎一個人,倒也不枉此生了。」他灼熱的目光像要將紀晚櫻燃燒似的。
「穎浪哥……」紀晚櫻被感動了。能有一個男人如此熾烈的愛慕她,就算教她去死,她也是願意的。可她有她的牽掛,不容許她放縱,所以只得辜負程穎浪。
「晚櫻,你願意做王爺的續絃?你忘了在道州時說過,紀晚櫻只做元配,絕不能是妾、絕不能是續絃?」
程穎浪慌了手腳,他千里迢迢地來到京城,就是為了愛己所愛。
「也許這就是命吧!」她脆弱地道。那日的傷尚未痊癒,腰際仍不時地疼痛著。
「你怎麼可以這麼認命?」他不甘地輕吼。
程穎靜在一旁冷笑著,她為哥哥不值,早告訴他紀晚櫻不是什麼貞節烈婦,他卻把她的話當作耳邊風。
「不然呢?」紀晚櫻淒苦一笑。她的清白算是被毀了,皇城裡四處傳著不堪的流言,而她卻連辯解的機會也沒有。
「我們回道州去。」程穎浪提議。
「除非杳兒能跟我一起走。」她淡淡地說。
之後,紀晚櫻又和程穎浪談了許久,一直沒有結論,最後她以天黑為由,告辭回王府。程穎浪仍試圖留她、不讓她走,在她幾次的堅持下才走成。
「哥,天底下又不只紀晚櫻一個女人,你幹嘛這麼癡情?」
「阿靜,拜託你別再說這些幫不上忙的話好嗎?」程穎浪難過地看了一眼程穎靜。
「人都走了,我說什麼也改變不了事實。」她冷言反駁、毫無愧意。「晚櫻會受傷的,帝王之家的男人不會真心地守著一個女人。」
「那也是她的事。」程穎靜真的這麼認為。就像她喜歡張潮舟,不論結果如何,她都會勇往直前、絕不退卻。
「阿靜,你為什麼這麼討厭晚櫻?」
「我沒有討厭她啊,只是覺得女人不該像她那樣貪求富貴。」
這是什麼理由?他相信晚櫻不是那種人。
「阿靜,這是你的偏見。」
「哥,忘了紀晚櫻,改明兒個我介紹別的女孩讓你認識,好過紀晚櫻不知多少。」
「不,我會等晚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