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有人死了?!」
回到寢居的北越清雪正欲入睡,「雪裡藏」的後勁超乎她想像,多飲幾杯,腦袋就昏昏沉沉,讓人有著想睡的慾望。
可侍女剛解她的衣裳到一半,耳邊忽然傳來女子驚慌的尖叫聲,似乎從宮院後方的池子傳來,她頓了下,揚手要侍女退下。
原本她無意插手他國閒事,但是心裡忽然很不安,眼皮莫名的狂跳不已,好像有什麼事發生,而且是她極不樂見的事。
驀地,一回身,她放眼望去,竟不見軍師的身影,當下面露訝異,一向不離她左右的璃兒怎會不見蹤影?她究竟玄了哪裡?
像是受到牽引般,她不自覺的拿起好友放在房裡的劍,手心一握,不假思索的走向聲音來源處。
「不許過來!」
低聲一喝,赫然是神色凝重的南宮狂。
「我聽見淒厲的慘叫聲,是誰發出的?」定睛一瞧,一名全身顫抖的宮女臉色青白抱著膝,跌坐在牆邊。
虎目幽深如墨,邊著一絲黯光。「我會盡快找出兇手,給你一個交代。」
「給我一個交代……」她忽地全身發涼,指尖微顫。「什……什麼意思?我不懂。」
北越清雪以為自己很冷靜,可失了血色的容顏蒼白無比,連紼紅櫻唇都失了顏色。
他走近她,握起她失溫的柔荑。「你要鎮定點,不要慌亂,我的人發現時,她早已氣絕身亡,大概是沐浴時遇到攻擊。」
「是誰?」她忐忑的問出這句話,瘩啞著聲音,薄弱無力。
南宮狂看著她強裝的堅強,一股心疼油然而生。「是你的軍師,宮璃兒。」
「璃……璃兒?!」身形一晃,她有些站不住腳的抓住他的臂膀。
不、不會是她,不可能是璃兒!她是北越用劍的好手,怎會輕易死於他人手中,一定是搞錯了,有人故意開起惡劣的玩笑。
璃兒就要成親了,她要為夫家開枝散葉,她……她還有美好的將來等著她,她足北越的軍事人才,是百姓依賴的治國良臣,她有太多想做的事尚未完成,豈會不負責任地撒手不理。
錯了,不是她,不是她推心置腹的好姊妹,他們全都弄錯對象了,死的是別人,她聽見的是陌生人的死訊。
手裡的劍似乎有靈性,感受到主人的早逝,它發出近乎悲鳴的聲響,讓此刻為之一震的北越清雪忍不住低頭一視。
「在我西臨皇宮發生這等慘無人道的事,無疑是向我西帝挑釁,我絕不饒恕!」南宮狂厲聲道,眼中透著一絲血腥。
吸了吸氣,她將手握成拳。「我要見她。」
「最好不要。」他有意阻攔,擋在前方。
「讓開。」她亮出手裡長劍,誰敢擋路先殺誰。
剛硬的臉皮一抽動,他耐下性子。「她的死狀極慘,我勸你別太衝動。」
她一聽「死狀極慘」,身子不由得一顫,將劍握得更緊。「我不怕。」
見她固執不聽勸,執意要見死者最後一面,南宮狂不悅的退開,心裡嘀咕著,不識相的女人,就讓她惡夢連連算了。
雖然他狂得不可一世,有如亂世梟雄,可是在這一刻,竟也有憐香惜玉的心情,擔心她承受不起驟失臣子的悲痛。
「璃兒……」顫著手,北越清雪緩緩的掀開覆蓋屍體的白布。
霍地她眼前一黑,差點任由黑霧捕捉,盈眶的水氣迷濛了視線。
她沒有哭,卻哽咽得說下出話。
白布下的宮璃兒全身赤裸,胸口有個大洞,流盡的鮮血已凝成暗紅色,死不瞑目的睜大眼,似要挖出兇手的黑心,千刀萬剮難以消恨。
面對好友的慘死,北越清雪心裡痛不可遏,她輕輕地撫著曾經粲笑的臉龐,一下又一下的感覺指尖的冰冷,慢慢闔上含淚的眼。
「她是被姦殺的,我讓太醫來驗過……」人死在宮中,當由太醫驗屍。
聞言,她霍地起身,目光閃動著火炬般的怒火。「你說什麼?!她被人姦殺至死?!」
「由她死狀看來,確實遭到姦淫,下體有大量血跡流出。」可見行兇者十分殘暴,不顧死者意願強行侵犯。
倏地,她拔劍相向。「是你,是你害死我的人!」
赴宴後的北越清雪仍酒氣末退,體內殘存的酒精如蒸燒的火焰,灼紅了清亮明瞳,也燒融了她的理智。
她太悲傷了,傷痛得不知如何自持,失去好姊妹的痛楚豈能用言語來形容,此時的她滿腦子被「復仇」兩個字充斥,無法找出宣洩哀痛的出口。
酒會誤人,左右人心。
「把劍放下,別讓自己後悔。」南宮狂沉鬱的抿著唇,一瞬不瞬的盯著她。
「不拿你的命來祭她,我有何面目再見北越百姓。」是他的錯,是他讓璃兒命喪異國。
完全忘了此行的協議,北越清雪心中漲滿對西臨國的恨意,手腕一翻不顧後果,舉劍便刺向他眉心,絲毫不見留情。
見狀的西臨禁衛軍自是出手阻止,不讓她有接近西帝的機會,甚至傷及他分一筆。
而另一方面,見到軍師慘死的北越侍衛早已不滿在心,又見西臨蠻子敢向女皇動武,紛紛拿起兵器護主。
沒有南宮狂的命令,禁衛軍只能以肉身護駕,不敢真的動手,他們有的出手緝拿北越侍衛,以防再出人命,有的則擋在西帝身前,避免刀劍無眼。
可是北越清雪被怒氣所控,悲痛的眼中只瞧見南宮狂的身影,執意要追殺他,不肯放下心底的仇恨。
她慣用的護身武器是十尺白緞,但是劍法也有一定的造詣,出劍快速變幻莫測,彷彿千萬朵桃花在林問飛舞,美麗而凌厲得令人眼花撩亂。
驀地,一道血花飛濺,以身相護的禁衛軍統領李昱吃痛的摀住左肩,不停流出的鮮血染紅了鐵色軍袍。
此時,曙光穿透雲層,照射在灰白色石板上,緩緩上升的晨曦明亮了一夜的昏暗,帶來雞啼鳥鳴聲。
「夠了!你還想胡鬧到什麼時候,想想自己的身份!」
南宮狂吼聲如虎嘯,重重的穿透北越清雪的身體,傳向她紊亂神智,以帝王威儀提醒她身負重任,沒有任性的餘地。
她一震,霍地清醒,劍尖滴落的血紅得刺眼,忍住不流的淚珠一滴一滴滾落面頰,滴在好友的長劍上,與血融成一體。
一言不發的,她轉身回到亡友身側,將白布再次覆蓋已經冰冷的軀殼,留戀的再看最後一眼才徹底掩上。
「紅雁,為軍師著上我北越國服,擇日入棺,運回北越安葬。」她能為她做的,居然只是送她魂歸故里。
「是的,君上。」被擒住的女侍衛掙開西臨禁衛軍的桎梏,著手準備軍師的後事。
北越人一片靜默,神色哀戚地注視不幸香消玉殯的宮璃兒,內心的悲痛形於外,沒人願意接受她定得這麼突然,眼眶微紅。
「北越清雪,此事在我眼皮下發生,我一定會揪出兇手執行厲刑,還你北越一個公道。」敢讓他在外人面前丟盡面子,不剝層皮再挫骨揚灰,他何以為立。
面露狂暴的西帝口出承諾,剛硬俊顏繃得死緊。
「真能揪出那個人嗎?能在皇宮內院逞兇,通行無阻的從容脫身,想必也非尋常人吧。」以璃兒的身手,想取她的性命並不容易。
冷靜下來的北越清雪推敲著,敏捷的臆測是宮中人所為。
唯一令她不解的是,若有打鬥必有聲響,驚動附近的宮衛,為何沒人聽見璃兒的呼救,或者她根本叫不出聲,平白的任人凌辱?
他冷哼,「不論是誰,殺人者償命,絕不通融。」
「你真辦得到?若是你皇室中人呢?」敢如此恣意妄為,地位必定不低,她猜想。
南宮狂把眉一揚,黑眸銳如刀刃。「一句話,任憑處置。」
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敢質疑他的話。
「好,我信你一回,希望你不要令人失望。」為今之計也只有信任他了。
他唇角冷勾,不可一世。「我也想瞧瞧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賊胚於敢在我頭上動土,三天內,就算翻遍西臨國的每一寸上地,我都會把那個人揪出來,施以五馬分屍之刑。」
為了追查害死宮璃兒的兇手,原本打算隔日起程返國的一行人又耽擱了數日,他們在西臨皇宮中靜待南宮狂的鐵腕作風,將摧花淫魔繩之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