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之凡又用那種非常不符古典美人的巨大勁道,纖掌大刺剌地往我肩上拍。
「親愛的老闆,敢問您發現什麼了?」我的注意力不得不從電腦螢幕前移開。
「哈哈,神農之一化易主!宜室,我們那位嬌滴滴水噹噹的總機小姐終於退位,公司第一美人的寶座換你坐坐看!」封之凡指了指垃圾桶內那一大束艷紅的玫瑰,極其神氣地道:」嗯,我封副總的秘書夠爭氣,上任一個月,仰慕者從研發部排到財務部,再從營業部排到廠務部去,全公司單身漢都傾倒你裙擺下喔!」
原來封之凡是來八卦的。我揉揉挨痛的肩膀,有點無奈:」副總說話未免太過誇張,甭道我從沒見過什麼美人寶座,就算有,登上寶座的人也應該是副總您才對,我等容貌晾在家裡娛娛親差強人意,但若要爭什麼花啊草的,未免太沒自知之明。」
「此言差矣。」封之凡見我謙虛過頭,非常不以為然地道:」雖然我真的比你漂亮那麼一丁點兒,但除了我,公司女性員工數一數就你最亮眼,少出口貶低自己了,你以為這樣就能躲過我的好奇嗎?說!那個天天送你玫瑰的傢伙是誰?」
連封之凡這樣專注於公事的上司都知道了那件事,天,我回去一定要宰了那屢勸不聽的肇事者!
「說吧說吧,我很想知道呢。」她就是不放棄。
「一位世伯的兒子。」
「他追你啊?」封之凡索性拉了把椅子坐下,一副打算聽故事的模樣。
「我對他沒意思。」事實上送花的主人在半年前曾經提議想拿錢捐注我搖搖欲墜的公司,我本來很想接受,但當我弄清對方是基於想追求我而幫我,並非為了世伯與爸爸的交情後就拒絕了,因為我認為倘若爸爸知道我因此而賣掉自己,他老人家恐怕會氣得從墳墓跳出來。
「是嗎?我有一次看到你那位玫瑰花先生,他長得風度翩翩又玉樹臨風,開的車也很有品味,你怎麼對這麼好的對象沒興趣.」
「那金孟傑的條件更好,你為什麼把他甩了?」
「我……」
喝!封之凡也有語塞的時候呀,看來我還滿聰明的,知道那個金孟傑是她的死穴,只要提及他,我這親愛的上司腦筋就會打結。我笑了笑,雙手抱胸,悠哉地看著雙頰緋紅的她等答案。
「原來我六哥說得沒錯,你一點也不好欺負!」沒想到封之凡沒回答我,倒吐了句令我驚訝的話。
總經理說我什麼?」聽到封書棹談論我,我霎時精神百倍,抱握胸一刖的手擱到桌上,睜大眼傾身問封之凡。
「其實他是叫我別欺壓你。六哥說你不比我前幾任秘書,年紀小也就算了還頭一日作人下屬,如果丟太多工作給你,恐怕不到三個月你便會陣亡辭職,所以他特別交代我別欺負你,也不准我丟太多事情讓你忙。」
「他真的這麼說?」太瞧不起人了吧,我又不是擺來觀賞用的一化瓶。
「是啊。我看你很投他的緣,以前哥從不理我怎麼對待秘書的,頂多我換秘書換得太頻繁時會提醒我收斂一點,我可是第一次看他主動關心我的秘書哩。宜室,說真的,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我不知道的?」
原來,這才是封之凡在我這兒磨了半天的原因。
我瞪著滿臉神秘兮兮的她,忽有領悟,看來今晨我從封書棹辦公室出來後瞥見的那個人影,的確是封之凡沒錯了。
這三個禮拜,我每天早上會提早一個鐘頭到公司,雖然我提早上班但不是忙職務內的事,我是來為封書棹念早報和財經新聞的,這件事我沒刻意隱瞞但也沒敲鑼打鼓宣告眾人,大家不知道可能是因為我都在同事進公司前離開封書棹的辦公室地:不過,我一直以為封之凡清楚這件事.畢竟他們是一家人!沒理由不知道呀。
「副總,你想問什麼就直接問吧。」我縮回辦公椅,直視著封之凡道。
「事實上我剛剛已經問過我六哥了,你的好心幫了他一個大忙。宜室,我常非常感謝你這幾個禮拜不辭辛勞,天天早起來公司為六哥讀報,真的,因為照六哥的性子,他是不可能向旁人尋求協助的。」
「會嗎?」封書棹那天向我提議時一點掙扎的模樣也沒有啊。
「當然會。」封之凡用力點頭加強她的語意。
「喔。」好吧,人家是封書棹的親妹妹,應該比我瞭解他才是,封之凡說會就會吧。
「就這樣?」封之幾很沒氣質地翻個白眼。」宜室,聰穎如你,難道沒有想過其間的重大意義?難道沒想過六哥他為什麼單挑你幫他?」
封之凡明示得如此清楚,再笨的人也聽得懂她意指為何。
「副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黯然垂目,指尖敲弄著桌綠,腦袋陷入一種混沌的狀態……
是的,在我內心深處,我多麼希望封書棹對我的特別是摻含著些許浪漫的男女之情的,我不貪心,真的,哪怕只有一點點,我也就心滿立息足了,可是,我覺封書棹對我只是兄妹之情的那種特別,他之所以請我幫他,完全是因為甄秘書年紀已大,他出於體貼才不想麻煩她老人家,而他當我是小秘書、是d口家人,甚至是妹妹,所以才不客氣地向我開口。封之幾真是太多心了,多心到居然懷疑起我和封書棹的關係,她難道不知道她上六哥的前未婚妻才是所謂的」真命天子」嗎?
「你沒騙我?」封之凡猶是一臉懷疑。
「副總,我沒必要騙你。」我小聲地說,如此承認對我何嘗不是另一種折磨。
「唉……」封之凡長長歎了口氣,十分惋惜道:」怎麼會這樣呢?我明明覺得六哥很喜歡你的啊!」
「那不過是對鄰家小妹的一種喜歡罷了。」
「是麼?那大哥到我這親的妹妹怎麼就沒像對你這般好?他可從來不曾交待我事情少做一黠,也往來不曾擔心我的工作壓力太大!」
分明是她自個憑工作如狂,這會又抱怨起封書棹來。
「那是因為你能力強啊。」我笑對封之凡道,對這個女強人上司,我是打心底敬佩她的。
「應該就是這樣沒錯啦,」謙虛從來不是封之凡的美德,她欣然接受我的誇獎,但也不忘將話題兜回原處:」不過,就算我六哥現在封你沒有他想,也不代表將來不會啊!宜室,如果是那樣的話,你願意接受嗎?」
「等那一天來臨,你再跟討論吧。」我苦笑回她,腦海裡浮現封書棹談及他前任未婚妻時的的凝痛神情……
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
「愛情是虛幻的—」說到最後,封之凡竟送我進度一句若。
我雖不敢苟同她的高見,但又覺得十分好笑,她這個勸我向向她六哥投懷送抱的媒人,說話技巧未免太笨拙了,如果封大美人之前沒說那些褒揚封書棹的話,我還真會弄擰她的意思哩。
虛幻,呵,這該不會是她送金孟傑的分手贈言吧。
盯凝著封書棹爾雅俊秀的側臉,我有些心不在焉,腦海裡淨轉著早上那場女人與女人的對話,咳,虛幻……封之凡怎麼會這樣形容愛情呢?我以為愛戀最是甜美與醉人的,再如何不美滿的結局,過程都該是深鐫心版而令人難以忘懷,何來虛幻之說?封大美人的看法未免過於偏激了……
「宜室,專心點。」封之凡小聲警告我。
「對不起。」我吐吐舌,將注意力拉回正在進行的會議,雖然我不是這場會議的紀錄,純粹被封之凡叫進來旁聽的,但表現得太混總不好看。
終於,會議在四十分鐘後結束,我本想留下來將剛剛抄錄的重點整理一下,省得待會兒回辦公室受封之凡椰榆取笑,但從實驗室過來開會的那幾個科學家圍著封書棹佔著會議室不散,我只好歎口氣默默離開。
「我都看到了唷。」一臉笑容的封之凡堵在門口,得意的道:」瞧,經我提點,你終於發現魅力不凡的六哥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對象了吸!說,剛才你盯著六哥一副若有所思,是不是動心了?」
這女人,我徹底輸給她,封之凡怎好意思在向我宣揚她那樣奇謬的愛情觀點後,又滿臉曖昧地打探我的感情世界?
「我說——我美麗又能幹的老闆,與其擔心我,不如將您寶貴的腦漿一化在公事上還比較有趣。」我越過封之凡離開會議室,雲淡風輕地留下忠告。
結果直到下班前,她一有機會就用那種你知我知的眼神瞟我,彷彿我的態度洩露了什麼天機似的,喝!這時候我又不得不懷疑封之凡的神經何時同她外表一般纖細了。但,我再意外,也沒比隔天早晨遇見封書棹時還訝異震驚——
今早我才踏出家門準備慢跑去,孰料一出門,封書棹修長挺拔的身影即映入我眼簾,他站在我家對面,金黃的秋陽灑照在他身上,拉出一條幾近透明的影子;我注意到他臉上戴著一副墨鏡,漆黑的鏡片遮住他如夢的眸子,迷人的臉龐繃著難以察覺的憂慮,和平日的他有些不一樣。
我說不出哪裡不同,但有一點沒變的,是他天生優雅寧靜的氣質,說真的,他的突然出現令我有些緊張,我望著他,心口沒來由地一窒,我呼了口氣才迎向封書棹:
「哈羅,你迷路了嗎?」雖疑惑他為何出現在此,我仍故作輕鬆跟他開玩笑:
「公司不在這兒喔!」
「我知道。」封書棹微繃的臉終於笑開,他用一種十分愉悅的語氣回答我:
「昨晚我回家睡,今早出門時想起你家就在附近,於是我讓阿得繞過來,如何,要搭便車嗎?」
原來如此,他是好心要替我省油錢啊。」好是好,不過今天是星期六,你確定要上班?」我望著一身休閒裝束的封書棹,死也不相信他迷糊到忘記今日是何日,當然,更不相信他會忘了神農早八百年前就實施了周休二日制。
「呵,被看穿了.」
「你願意犧牲寶貴的假日嗎?」封書棹反問我。
「好啊,沒問題。」他開的口,我怎可能說不,」你等等,我回去換個衣服然後跟我媽說一聲,馬上好。」說完我急急忙忙轉身,走到一半,才想到這樣將封書棹丟在外面很不禮貌,於是我又回頭問他:」哈羅,要不要進去坐坐?」
「謝謝。不好意思進去打擾,下次吧。」
「喔。」怕封書棹久等,我用沖的跑回家,匆匆換過衣服和媽打過招呼後,我喘氣呼呼地再度出現在他面前:」我好了,咱們走吧。」
阿得適時從駕駛座出來將車門打開,我們上了車,車行不到兩分鐘,我才發現方向完全不對,公司不走這條路嘛,」我們要去哪裡啊?」
「現在才發現?」封書棹嘴角彎彎的,彷彿在笑我遲鈍。
「可是,你不是說——」不對,人家自始至終沒說要上公司去,全是我自行推衍目的地,封書棹好像只問我願不願意犧牲假日耶,」那我們到底要去哪裡?」
「實驗室。」他惜話如金,只肯給我三個字。
「公事?」我理所當然地這麼問。
「不完全是。」模糊回答完我的問題後,封書棹遞了份早餐給我:」你一定還沒吃,這是我讓家裡郭嫂做的,嘗嘗吧。」
「謝謝。」他這麼一說我還真有點餓了。我打開餐盒,向一顆顆形狀優美的水晶餃進攻前,又問封書棹:」你不吃?」
「我用過了。」
「阿得,你呢?吃不吃?」我探頭問前座的阿得,除了開車,他專主貝打理封書棹生活上的瑣事,這幾個禮拜我天天上封書棹辦公室,和阿得見過好幾次面,並不算陌生。
「宜秘書,我也吃過了。」
這麼早?他們這對主僕還真勤勞,假日好像對他們沒任何意義喔。
「宜室,你別問了,再等下去,那些餃子遲早長腳逃個無影無蹤。」
他在開玩笑嗎?」你亂講,別拿騙小孩的把戲嚇唬我.」
「宜秘書,總經理是怕你餓著了。」我們的對話止目定很幼稚,不然阿得不會邊笑邊幫他老闆說話。
「阿得說得沒錯,」封書棹打開他腕上的特殊手錶輕觸,然後催我:」九點了,早超過你平日的用餐時間,還是快吃吧。」
「知道了。」他還真關心我的胃啊!心坎滑過淡淡的甜蜜,我低頭乖乖吃起早餐,不知是真餓了還是封家廚娘技藝不凡,我將好看的水晶餃吃光光一改我挑食的壞毛病。
大概是聽見我蓋餐盒的聲音,封書棹知道我解決完了早餐,他打開保溫瓶,小心地倒了杯香味四溢的咖啡誘惑我。」我親手煮的,要喝嗎?」
我點頭如搗蒜,滿臉幸福捧過杯子,當醇美的咖啡滑進食道,香味滲入每個細胞後,我才算真正清醒過來。
「太棒了!」我讚歎,有咖啡喝的日子實在太美好了!「再來一杯?」
「當然好!」這一日,我睜大眼看封書棹倒咖啡,他動作熟練得像明眼人,在杯子七八分滿時便止了手,毫無滿溢之虞。這次我沒再大驚小怪他的萬能,懷疑他的眼睛是否真的看不見,因為根據這些日子的相處,我知道只要是封書棹用慣的器皿,他便能依倒咖啡的時間來判斷該不該停手,」不過,你該讓我自己倒,你知道的,我比較方便……」總覺得勞他為我服務不太好意思。
封書棹聞言揚眉,他嘴角噙著嘲諷的哂笑,問:」有多方便?」
該死!他誤會我了。
「我沒有任何輕視你眼睛的意思!」實在很想咬斷嘴裡那根老是闖禍的舌頭。
「我知道。」他將咖啡遞給我,確定我接穩了才繼續說:」我的錯,這表示我做得不夠好,所以你才想自己動手。」
他說得是哪一國話?誰像他,眼睛失明了還能親手煮咖啡,而且煮得咖啡還是我喝過最美味的,他現在居然連倒咖啡這等小事也要計較!
—拜託你少大男人主義,我想自己來,純粹是困地不想當個茶來張口、飯來伸手的食客,OK.」
「為女生服務,是紳士應有的基本禮貌。」
是嗎?我半信半疑,這些常人做來容易的事,對一個身處黑色世界的盲人,其實是十分困難的,天曉得他一化了多少時間和精力,才達到今天這樣的境地?我凝視著封書棹的側臉,腦中浮現起這些日子相處的片斷,然後發覺他真有凡事不假明眼人相助的習慣這男人,自尊心還不是普通的強喔!
「好吧,我盡量不剝奪你當紳士的樂趣。」
「我是否該頒發一面獎牌,好感謝你的善體人意?」他似乎看穿我那繞了兩個彎的意緒,瞭解我之所以又願意當個」好吃懶做」的食客,是完全出於想配合他那驕傲又強烈的自尊心。
「可以啊,不過要二十四K金打造的我才收。」
封書棹大笑,他搖搖頭。」沒人告訴我你胃口如此之大。」
「現在你知道嘍。」
「嗯,我明白了。我希望將來送你類似黃澄澄亮晶晶的東西時,你也可以收得像今天說得這麼乾脆。」
「收禮物這等好事,豈有推拒之理。」我以為他跟我開玩笑,所以爽快應允。
「那麼,我們達成共識了。」
共識?他不是在說笑嗎?怎麼需要用到如此嚴肅的字眼?
「把咖啡喝掉吧,冷了澀口。」我尚疑惑著,封書棹便催我解決杯中的飲料。
「喔。」提到咖啡,我的胃就誇張得騷動著,像在提醒我沒完全滿足它似。
我捧起杯子,細日細口啜飲起人世間最香醇的棕色汁液,車廂中流洩著清靈的鋼琴音樂聲,營造了溫暖幽雅的氛圍。封書棹坐得離我如此之近,他好聞的草香體息左右著我的嗅覺,和濃郁的咖啡香融合成一種聞起來十分舒服的味道,我深吸口氣,靜靜望著他,雲時覺得這是收掉爸爸公司後,過得最幸福快樂的一個早晨。
「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笑嗎?」
這麼神?看不見還能猜出我在笑!看著他的臉頰,好奇問他:你裝的吧?不然怎麼知道我臉上表情?」
「我猜對了!」封書棹勾起嘴角笑了笑,醇厚的磁嗓在我頭際低吟:」別問我為什麼,大概是直覺吧。」他移動尊臀偎近我兩寸,瞼面向我。」不管何項因素令你笑,我希望我佔有一定份量。」
「沒人告訴我你會算命.」我學他說話,臉頰卻烈烈燒紅—不會吧,封書棹不可能神到連我心裡想什麼都知道吧!
「我是不會算命,但相處愈久,我愈來愈容易揣摩你的一舉一動。」
「真的?那我豈不跟掩不住心思的三歲小孩無異.」我好生尷尬,封書棹該不會知道我和四年前一樣,對他仍有深切的愛慕?
「不,你複雜多了。」
他的回答令我鬆了口氣,在拿我當小輩看待的心上人面前,成了透明人的滋味可不好受。」謝謝,我會把你的話當讚美聽。」
「看樣子你是不打算與我分享你剛剛在想什麼了。實在不公平,我以為喝了咖啡受了我賄賂的人,會願立忌付出一點點酬勞作為小小的報答。」
「我哪有這樣小氣!」
「那麼,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我很想知道能博我可愛小秘書一案的原因。」
「天!你字典一定少印了、放棄。兩個字。」
封書棹再度揚了揚他那雙好看的眉毛,然後用十分愉悅的語調對我道:」很高興你愈來愈瞭解我的個性.
「哼,我遠比你所想像得還要瞭解你。」
「是嗎?那我要受寵若驚了。」他訝裡一的口氣」點也不像相信我的說法。
「你還當我是四年前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對不對?」我撇嘴,氣他拿我當幼稚世界的一員。
「我沒有。」封書棹否認我的指控。」但有時候我真希望你是。」
「什麼意思?」他的話著實令人難解。」我不懂,難道你討厭現在的我?」
「不……」他頓了好幾秒,直到我以為這就是他給的答案時,封書棹又開口吐了句令我停止呼吸的話:」相反的,我想我是太喜歡你了.」
「阿得,停車!馬上停車!」
我大喊,倉皇地從舒適的房車內逃出,我抖顫的雙腿差點穩不住腳步,幾乎跌了一跤,但心底那股奔騰沸揚的巨大衝擊令我再度鼓起氣力,向前又奔了十數公尺。
「宜室!回來—.」
封書棹焦慮急切的聲音令我停止繼續往前跑。
我回頭,看到他持了根銀白的手杖朝我的方向步來—他很急,步履與平日的優雅自若大相逕庭,甚至,還有些零亂,直到此刻,我才覺得他終於有一點點正常盲人該有的表現;雖然如此,上帝所賜與他的完美身形,仍致命地散發出迷人風采,沒因他手上多了根銀杖而損減一分一毫。我駐足原地望著他一步一步邁近我,但他愈接近我,我卻愈發覺得絕望,像有道北極之水滑過我心谷——
我想……我是太喜歡你了。
乍聽此語,我歡欣高興得想抱住封書棹,以為他終於對我動心了,有那麼一秒,我甚至幻想自己穿上了白紗,而新郎,便是我戀慕已久的封書棹;可是,我該死的理智卻在下一秒提醒我那不過是我一廂情願的夢想……是啊,封書棹所謂的喜歡,只是以長輩的角色隨日讚美我罷了,就像他先前說喜歡我」可愛的孩子氣」一樣,都是不摻和任何的男女情感的。
既然都明白了,我又為什麼要做出這樣沒有道理的行為?
癡望著離我僅有數步之遙的封書棹,我心裡清楚地知道原因,那就是——我再也不能滿足每天單純的相處,多麼貪心哪—.我奢望自己能在封書棹心上佔有特別的位置,夢求有一天他能忘掉那個叫什麼聿媚的前任未婚妻,更企盼他驚覺到我已長大成熟到能愛人和被愛……這樣的慾望太強烈太深厚,而且壓抑太久太久,久到現在封書棹以長輩的態度說喜歡我我都不能忍受—因為,那不是我渴求的男女之情!
「下次不要再這麼說了。」他終於來到我面前,我噙著淚,輕輕向他道。
「別再說什麼?」封書棹繃著陰鬱的臉沉聲問我:」你匆匆逃走,就因兒我說了不該說的話?」
「你不知道有些話沒經大腦三思就脫口而出很傷人麼?」我第一次明白一一一一口者無忌、聽者有心的痛苦。
「哦?哪些話?」他幾乎是咬著牙問我,臉部的肌肉和聲音都是僵硬的。
「我……我……」教我如何啟齒,要是封書棹弄明白了我心底這些曲曲折折的傻想,他會不會又像四年前那樣,避我如毒蛇猛獸不相見?
「說!」彷彿耐心用罄,他將所有的力量集中在一個字,硬是要逼我回答。
「不要再像摸小狗那樣說喜歡我,我承受不起……」我低下頭,黯然給他一個模糊不清的答案。
「不能說喜歡你?不准說喜歡你?」
「鏘」地一聲,我聽見銀杖落地的聲音,然後便感覺他雙手搭按上我肩頭,我側首盯視他的巨掌,訝然發現一向溫爾有禮的他居然很不溫柔地握捏著我。
「為什麼?我不夠資格?」
「不是的。」我搖頭,納悶封書棹為什麼要這麼問。好奇怪,他的反應好奇怪,這聽來絕望又忿怒的語氣好陌生,一點都不像自口信從容的他。
「難道,你嫌棄我的眼睛?」他俯首逼近我,字字堅硬得像從石頭蹦出來的言語。」或者,你心有所屬,所以才拒絕我的喜歡?」
轟!封書棹驚人的表白將我的思路炸個粉碎。
我有沒有搞錯?他喜歡我?他真的喜歡我?不是那種長輩對小輩的喜歡?
「你的意思是——你真的喜歡我?」
「是——」令人暈醉的信息從他的口中逸出,我想,我真的要哭了。」你最好快點回應我,否則,我恐怕無法維持紳士該有的風度,要對你作出非禮的行為了!」
如果我還有半點疑惑,也在封書棹含有顏色的暗示下煙消雲散。我全身止不住輕顫,感覺猶如踩在架於絢麗雲海中的繩索,深怕一不小心跌個跤,醒來又是一場夢,什麼都是空。
我想做些什麼來證明這是真實的,於是,我伸出手觸碰他的胸膛,很好,有體溫;再稍稍用力按他一下,真棒,有振振心跳的感覺.!為了要證明我沒有在幻想,我又用力按了好幾下,這時,我聽見隱隱的呻吟聲從他喉嚨傳出,太棒了,他會痛,這表示他絕對是活生生的真人!喔,一切真的都是真的,不是我傻想得來的美夢!
眨眨水霧迷漫的眼眸,我顫抖得更嚴重了,喔,有些人就是這樣愚拙,太久沒收幸運之神的禮物,一接觸,便手足無措得像個傻蛋!
「我……我不知道你……」
封書棹雙手順著我的頸線往上撫摸停留在我頰側,他低下頭,嘴唇猛然覆上我的,阻斷了我那破碎不成句的傻問。
「別拒絕我……」他溫暖柔軟的唇稍稍離開,醇厚的嗓音暗啞要求著,然後,復又封住我的嘴。
「我……」他的手從我的臉頰滑下—繞到我背後,緊緊收攏我倆原本就貼得很近的距離,我被動地仰著頭,迷失在他好聞的味道中,任他又溫柔又急切地品嚐我,腦中一片空白。
「說你也喜歡我!」他又稍稍移開嘴唇,再度要求著。
「我一直都是……」他縱使暫時中斷這個令人迷醉的吻,嘴仍舊留戀在我唇邊,我們急促的鼻息交融著,他清雅舒服的味道嚴重干擾我的思緒,我找不到適合的字眼傾訴累藏在心中已久的情愫,只能順著他的話尾接。
封書棹欣喜地喟歎一聲,似乎非常滿意我的答案,然後,性感的唇又覆上我的,在他熱情的索求下,我不白口主地逸出呻吟;他趁機將舌尖探入我唇內,很煽情地挑逗著我,喔,我從不知在他溫爾有禮的表相下會有如此狂野的一面,我想,正如他質疑,我真的不是很瞭解他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