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夫婿……正確來說,是她無緣的夫婿。
馬房見到的這一面對她來說可算是彌足珍貴的,雖然她很想讓這次的經驗成為兩人面對面的絕響,但,似乎不太可能。
「所以,主上真的就像那些人形容的那樣不可一世、狂妄自大嗎?」莉兒誠實的表現出她的失望。
「我不覺得這樣就是不可一世、狂妄自大,至少他就沒指著小姐的鼻子大罵,或是不准小姐再踏進馬房一步。」茉兒馬上抗議。
「那是因為他不知道那個不知死活的女人就是他厭惡到極點的新後。」莉兒哼哼地冷笑三聲。
「妳……」可惡!竟然害她無話可說。
「小姐,我實在不懂妳為什麼要自稱是瑞姬小姐?在那種情況之下,隨便扯一個都好,只要不要承認是風城來的都好。」
雪姬點點頭,早知道這問題遲早會出現。「我是想過,但我其實還有另一個顧慮,雖然那時候我第一個想到的名字是妳們兩個中的任何一個,最後我還是選了瑞姬比較不會穿幫。」
兩人一聽到自己的名字差點被冒用,頭皮瞬間發麻,趕緊很有默契的擊掌稱道:「其實現在想想,選瑞姬才是真正明智的選擇,至少她就不會突然出現在白鄂國內,小姐真是英明。」
「拜託妳們別嚇成這樣好嗎?」
但莉兒卻突然拉著她壓低嗓子,很小聲的追問:「小姐,妳可以先告訴我們,妳最先想到的是我們中的哪一個嗎?」
如果是她的話,她打算以後要和小姐多保持一點距離,以策安全。
「我聽到了喔!」可惜還是沒逃過茉兒的順風耳。「沒關係,小姐妳說吧!其實我也很想知道。」
問題是,她大小姐就一定很想說嗎?
雪姬冷冷地坐在原位,半句話也不吭,光是這樣就已經把她們嚇成兩隻小老鼠縮在一旁抖著了。
幾乎是過了一年半載之後--其實也只不過是眨眼時間而已,但對兩丫鬟來說確實就像那麼久。
雪姬終於好心地開口,「我知道妳們的意思了。」
「小姐!我們知道錯了,妳打算怎麼做,就直接告訴我們吧!我和茉兒一定二話不說支持到底!」莉兒這次真的哭了。
啊呀!嚇成這樣,看起來真是可憐,不過這招真是百試不爽,也只有用這招才能收服這兩隻小老鼠。
誰教她這主子平時太沒有主子的樣子了,雪姬偷偷的心疼著。「妳們先告訴我,都過了這麼久,住在冷宮的感覺如何?」
呃?兩人互望一眼,不知道該不該說實話。
「現在是因為還有姑姑給我們撐著,怕事的人還不敢太囂張,但姑姑絕不可能護我們一輩子,除非我生來就是短命的人……」
「小姐!」
「這幾個月來,有人為難過妳們嗎?」
「……有是有,但我們還可以忍著……不就是幾個其它宮裡的小奴才會冷嘲熱諷,有時候原本該給我們的好東西也會平空不見了,要不就是拿不到月錢、領不到好衣料,其它的都不算什麼……」
這還不算什麼?
若這金波宮是當寵的妃子住的,她們說的這些事根本半件都不可能發生,何況,有更多是她們說不出口的……
雪姬無奈地歎口氣,「如果有機會,不管是以什麼方式,我們都要離開這裡。」
「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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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太過震撼,所以當雪姬剛提出她的見解,兩個丫鬟就呈現失魂狀態,所以那天的討論只到提出大綱,還沒有機會集思廣益就各項小細節逐一研究成敗機率。
反正,她們有得是時間,此事只可成功不准失敗,就慢慢再推敲吧!
況且現在還有個更大的問題困擾著雪姬,那就是飛火。
白之軒不讓她偷渡馬糧,那好,她就不帶了,反正他是老大,她也一向從善如流,畢竟,他說得也沒錯。
但第一天,當飛火發現沒東西可吃時那可憐的樣子,連她都覺得自己好殘忍。
接下來的幾天,她知道飛火還是沒有聽話的在白天進食,總等著她會趁著晚上偷渡幾顆蘋果或是小蘿蔔給牠,沒想到連著幾晚等到的都是不能啃的兩串蕉,看飛火有氣無力的樣子,好像都快變死火了。
到最後,她不得已只好放棄了--不是放棄飛火,而是放棄對白之軒的承諾。
今晚一定要讓飛火吃到東西,反正,經過這幾晚的觀察,白之軒那晚的出現純粹是聖嬰現象,雖然驚天動地,但再出現的機率不大,要不然也會以另一種不可預知的姿態出現。
不管怎樣,她今天都要闖關成功。
當晚,當她遮遮掩掩地出現在馬房門口時,光一眼就讓她差點想尖叫著逃開。
雖然事實還有待證明,但她相信上天若不是看她不順眼,就是飛火的死期真的近了。
「我聽說這馬兒還在水土不服中,只是這次情況更糟,照馬房管事的說法是,這馬突然失去了不食人間煙火的神力。」說話的人是絕對擁有瞬間讓人不食人間煙火神力的白之軒--把人和馬嚇到食不下嚥、胃口盡失。
「妳呢?照妳看來,真實的情況究竟是如何?」他意有所指的瞄一眼雪姬拽在胸前的水果。
「在今天之前,馬房管事的說法都沒錯,今晚,我本打算讓牠恢復神力的,」既然掩藏不了,她不如就大方的承認了。「看來,飛火還得再餓幾天了。」
「飛火?」
「就快不能飛了。」她虛弱的笑了一下。
白之軒瞪著她,這次換他在黑暗中,而她在月光的照耀下,朦朧中還是可描繪出她好看的面貌,加上他本身因習武而練就的絕佳眼力,再拙劣的環境,只要有丁點的光源,眼前的景物就如白晝一樣清晰可見。
看來風城不只是生產好馬的好地方而已,現在他不得不在心中多加上美女一項。
先不提無心去打照面的新後,光是他自己的母親,就是個無可挑剔的絕色美人,那是單指外貌。
而眼前這個女子……
五官細緻,膚白如雪,靈活的大眼閃現著純真的氣息,鍾天地靈氣的美人也不過如此了,難怪母上對風城的女人這麼有自信。
問題是,他可不是那些一見美女就失了魂的昏庸之輩,美人兒他還會見得少嗎?「聽說風城不分男女老幼,全是馬上好手,妳呢?肯定不會差太多吧?」
他的話讓雪姬起了警戒,她從不是個會誇口的人,所以只謙虛的回答。「我在家鄉時,並不太有機會接近馬。」
「但妳卻是飛火的好朋友。」他馬上拆穿她。
「主上有什麼主意就直說吧!」
「今晚我想見識一下這兩匹馬的實力,但單是騎著牠們繞兩圈又顯得無趣,不如來個比試,妳挑一匹馬,來跟我的迅雷比一場。」
「不需要比,奴婢的騎術肯定不如主上和迅雷的默契。」
她這一聲奴婢聽起來特別刺耳。「妳是在抗議比試條件不公?」
白之軒瞇起雙眼,發現這個第二次見面的謎樣女子,其實並不如她表面上願意讓人見到的這般溫馴。
「奴婢不敢。」白之軒終究是成名於戰場的武將,她是真的不敢。
「好,如果換個方式,讓妳先挑坐騎,我騎另一匹風城名駒,只要妳能勝出我一個馬頭,今晚飛火就不用餓肚子了。」
聽見他的話,雪姬幾乎想馬上答應,但……
「若我仍不是主上的對手呢?主上想要什麼好處?」
「好處?」他輕聲低吟著這兩個字。
這是第一次,有女人敢這樣以平等對立的方式跟他談條件,而不是像那些後宮的女人一樣,一心只想從他身上要求更多的恩寵或更多的賞賜;更不像那些屈就於命運,不得不聽命於他的女子那樣的忍辱負重,任他予取予求。
她的勇氣不同凡響得幾乎要令他興奮地仰天狂笑。
但他忍住了,因為,他相信她絕不會喜歡聽見他的笑聲,尤其在比試未敲定前。
「妳覺得妳身上有什麼好處是我要不到的?在這整個白鄂宮內的一景一物、一單一木,甚至是活的人、死的獸皮,有哪一樣不是屬於我的?而妳現在就在我的地盤上,妳早已經是我的人了,只要我願意。」
「你……你說得沒錯,既然如此,我就沒資格接受你的挑戰。」
「就算讓飛火繼續挨餓,甚至餓死也無所謂?」
「您是牠的主人,有權決定牠的命運。」
真是太好了,現在她又讓他發現,她也是有傲氣和榮譽感的。
白之軒愈是激動便愈顯得沉著,就連週遭的空氣都因他情緒的變化而沉悶起來,而首先感應到這些變化的便是擁有靈敏感應力的馬兒,整間馬房的馬兒開始傳出躁動的嘶鳴聲。
「怎麼回事?」不知情的雪姬還以為飛火要餓斃了。
他卻給她另一個答案。「好,我會從妳身上要一樣東西。」
啊?「什……什麼東西?」現在到底討論到哪裡了?
「等我想到,再告訴妳。」
咦?!「等等……」她剛才被馬兒的叫聲分了心神,不算啦!
「就這樣說定了,韓瑞姬。」
他那一聲叫喚,簡直跟叫魂沒兩樣,害她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然後,雪姬聽見他緩步走出馬房的聲音,一步一步的,緩慢卻堅定有力的腳步聲。
隨著腳步聲的走近,他的人也慢慢出現在月光的照耀下,他就和上次她躲在馬房內所見到的一樣,出色到令人挪不開目光。
只是,這次的距離在他的逼近下慢慢的縮短,也使得她能更清楚的認知兩人身形和氣勢上的差距。
在他巨大的身影籠罩下,她覺得自己就像個沒有行為能力的小孩,她甚至相信,若不是兩次的見面兩人相隔了一段朦朧的距離的話,她根本就沒那個愚膽跟他講這麼多話。
天老爺……她、她可以反悔嗎?
「來不及了。」白之軒又一次看穿了她的想法。
「我不會給妳反悔的機會的。」他淡扯起嘴角。
第一次,她發覺竟然有人可以笑得像他這般俊美、這麼迷人,這麼……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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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試在白之軒的強勢主導下敲定,雪姬只好硬著頭皮走進馬廄挑馬,原本她猶天真的以為能磨磨蹭蹭、拖拖拉拉的給他拖到天亮,讓他自動放棄比試,反正他是大忙人,必定很珍惜休息的時間;而她剛好相反,多得是補眠的時間,但……
「妳若是覺得沒有其它人證來當評審,對妳沒有保障的話,我可以命手下敲鑼打鼓讓全城的人來當見證。」
哦∼∼這主意真是……爛到不行。
她可不行讓人當著他的面,拆穿她是那個見不得人的韓雪姬、他最厭惡的女人,那樣一來,一切都不用比了,飛火一定會馬上被他下令,讓人宰了製成馬肉乾。
她記得家鄉那些好勇鬥狠的人每次在動手之前,都喜歡說些貶低對手的話來激怒對方,也藉此增加自己的鬥志和氣勢。
「如果你能暫時收起你那張礙眼的笑臉,我會非常感激,你這樣一直笑,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真的已經勝券在握。」嚴重影響到她的士氣。
「我是啊!」
這人說話果然毫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