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計不成再生一計,氣憤難平的她假意被說服,徉裝不捨孩子不在身邊的傷心娘親來博取同情。
牟靜言並不相信她真的關心生兒,因此處處提防她,但是整日待在實驗室,少與人群接觸的夏弄潮卻不疑有他。
雖然她明知藍雁行不是牟府小少爺,不過為了安撫一個思子心切的母親,她還是不顧阻止地拉著藍雁行走上前。
殊不知兩人才剛走到李華陽面前,原本淚眼婆娑的她突然朝他們冷笑,接著伸出留有尖銳指甲的手一抓,夏弄潮下意識地舉手一擋,一手護著臉,另一手把藍雁行往身後推,防止地誤傷到小孩。
這時,高舉的手露出一截銀色反光,袖口一得露出腕間精緻的手環。
「她偷了我的手環--」李華陽美目一閃的高喊。
「不,我沒有,這是我的。」她倏地抽回手,立即用袖子蓋住她回家唯一的工具。
「你還想狡辯,明明我收在屋裡的,難不成它還會長腳爬到你腕上?」好呀!這下可讓她逮著小辮子,看這女人怎麼自圓其說。
「不是狡辯,打我來到這已戴了好一段時間,以你們現在的工藝根本製造不出這種東西。」
現在的工藝……牟靜言心裡打了個突,他終於明白哪裡怪了,一直以來,她說話的方式和言行舉止都透露著她並不屬於這,但是來自何處,卻是令人費疑的謎團,他唯一確定的是,不論她來自哪裡,他都不準備放手,她是他要相守一生的可人兒。李華陽指著她鼻頭奚落。「你不只是隻狐狸精,還是滿口謊言的賊婆,當著我的面還敢說謊,除非有兩隻一模一樣的手環。」
她就不信她能變出一對。
「的確有兩隻,夫人只要瞧仔細,就會發現手環是一大一小,大的戴在我手腕上,另一隻小的則是小少爺的。」全天下就那兩隻,來自二十一世紀的發明,無從仿造。
「你、你胡說,小孩子戴什麼手環,那是女人的玩意,男孩子戴豈不是不倫不類。」她眼神閃爍,心驚不已。
她從沒想過有人知曉銀手環的出處,連她最親近的丫鬟翠兒、柳兒也不曉得她打哪弄來,只看過一眼就讓她收在暗櫃裡,為何這名女子會知道得這麼清楚,連手環原來的主人是誰也瞭若指掌,她若不是狐妖便是山精,才能洞悉一切。
「大夫人,不是你的東西請別強佔,麻煩你還給小少爺,他很需要它。」迫切地需要。
夏弄潮的懇求沒有喚起她的慈母心,反而疾言厲色地強安罪名。
「東西都在你手上了怎麼還,你這小偷膽大妄為,偷就偷了還戴出來炫耀,你是仗著誰的勢,如此囂張、目無王法。」
李華陽意有所指,一句話罵了兩個人,點明她敢如此張目明膽,仗著的不就是背後那座靠山。
「我不是……」賊。
「大嫂確定她手上的銀環是你的嗎?也許是你看錯了。」他給她台階下。
牟靜言執起夏弄潮的皓臂,三道見血的抓痕令他目光一沉。
「當然是我的,不信你找凝香園服侍的丫鬟來問話,她們可以作證。」
他思忖了下。「何時買進?從何處購得?」
「這……」她語塞,頓生惱怒地反唇相稽。「你當眾擔護一名女賊,失了公平難服眾心,我打從娘家帶來的嫁妝,還得一樣樣的列出清單讓你過目不成?」
「娘家之物……」那就真的無法探知言真言假。
略顯苦惱的牟靜言思索解決之道,他相信心愛女子的為人,定然不會為一時貪念而竊取他人財物,她連他選她的首飾都不見得願意佩戴,只喜一隻方玉。
可李華陽一口咬定她是賦,就算是誣陷,他也提不出證據證明潮兒的清白。
就在他為難之際,一旁憤慨的侄子忽然跳了出來。
「是我的手環,她硬從我手上搶走,我力氣小搶不贏她。」這個土匪!峰迴路轉,事情出現轉機。
李華陽一聽,氣急敗壞地想打兒子。「你在胡說八道什麼,你的東西全是我給你的,幹麼要搶,你的瘋病又犯了是不是!」
「我才沒瘋,是你硬關著我說我瘋了,是個腦子壞了的癡兒,你怕我說出……」我不是你兒子的真相。
「住口,你還敢忤逆我,要不是我湯藥不離手地一口一口餵你,你這條小命還能留著?」她大聲一喝,不讓他說完下文,心裡暗怨,這不知感激的小畜生!
「我、我真的沒瘋嘛!你把手環還給我,我要回家,回真正的家……」他眼服紅了,抽噎地衰道。他好想念他的爹地媽咪。
我要回家!
這一句話爆開所有人心底的驚懼,在場的人皆臉色一變,瞠視著哭鬧不休的「牟青陽」。
第一次聽他說要回家,大家只當他是溺水時傷到腦子,驚嚇過度才語無倫次,沒人放在心上,之後再聽到也就習以為常,大夫人都親口說他是癡兒,還能不瘋言瘋語嗎?可此時再聽到同樣的話,大家的反應是暗暗吃驚,瞧這口齒清晰、模樣討喜的小少爺哪裡像個癡兒?
「小豆……小少爺,你已經在自己家中,千萬別亂說話,不然又會被關起來。」她也想家,可是……
藍雁行伸手一抱,將頭埋在夏弄潮的肩。「帶我回家,弄潮姊姊,我們回去我們原來的地方,這裡沒有電視、沒有遊樂園,也沒有我最喜歡的鈉鐵戰士……」
沒人聽得懂他在說什麼,可卻越聽越心驚,可以確定他和夏弄潮是早就認識的,而且來處是一樣。
換言之,小少爺若不是癡兒,那他即非牟青陽,那原來的小少爺在哪裡?!
「噓!小聲點,我一定會帶你回家,可是我們一定要先拿回手環。」夏弄潮壓低嗓音,以為悄悄話不會有人聽去。
殊不知牟靜言就站在身後,將她蚊納般的耳語聽得一清二楚,身子不禁一震。
「你這賊婆快放開我的孩子,肯定是你帶壞他,教他說些亂七八糟的話,我打死你。」絕不能留下她,她會毀了自己苦心安排的一切。
突來一陣暴打,夏弄潮下意識用手擋住,但施暴者隨即被拉開。「靜言……」
抬起頭,她看見護著她的男人。
這一瞬間,她明白自己為什麼不急著尋回手環,因為她的心遺落在他身上,一個她一再警惕自己不能動心的古代人。
「送大夫人回凝香園。」他不看李華陽,眸深如夜地緊鎖懷中人兒。
「是。」
兩名家丁不敢再有遲疑,一面「護送」不肯離去的大夫人,一面忍受著她刺耳的尖嗓,大聲咒罵所有令她過得不順心的人。
直到聲音漸歇,只留下斷斷續續的叫罵聲飄散在風中。
「我……」
牟靜言一指輕點她朱唇,阻止她開口。「先上藥,有話待會再說。」
他苦笑著,暗嘲一向冷情冷性、凡事不在乎的自己竟有如此懦弱的一天,害怕面對他不願接受的真相。
只有一點他可以確定,眼前的牟青陽不是他親侄,而是被李華陽用瞞天過海的方法掉包的替代品。
那個女人心虛驚慌的眼神就是最好的證明。
「都是你!叫你顧好一個孩子你給我顧到哪去了,居然讓人帶走了也不曉得,你這老東西真是該死。」
回到凝香園的李華陽越想越氣,根本不管錯在自身,一味怪罪別人沒力好她交代的事。
首當其衝是年歲已高的傅嬤嬤,平白挨了好幾下耳刮子,直叫屈地想讓她停手。
「夫人息怒呀!這哪是老身的錯,分明是夏賬房暗中動手腳,老身一個不察就被她得手了。」害人不淺的禍害,連老人家也耍得團團轉。
「夏賬房?」關那個眉清目秀的俊小子啥事?
「不就是她嘛明明是個國色天香的姑娘家,卻裝成小伙子來騙我,嘴甜的哄人……」哄得她開心,沒留心她竟藏著心眼。
「等等,你說夏賬房是女的?」難怪那一身細皮嫩肉,嫩得可以掐出水來。
「不就是二爺身邊的女子,夫人口中的狐妖化身。」美得不像真的,清靈嬌哨。
「什麼?!是她?!」她震驚地跌坐在椅子上。
怎麼也沒料到狐狸精和新賬房是同一人,李華陽氣憤難平地扯皺手中羅帕,不敢相信自己竟被人給耍了。
可惡!真是太可惡了,這口氣她怎麼嚥得下去。
哼!一個入府五年的扶蘇她都對付得了,還怕她一個夏弄潮嗎?她們一個個都該從這世上消失。
「傅嬤嬤,我給你將功補過的機會,你上我娘家找我大哥、二哥,就說我有事商量,請他們過府一敘。」她要斬草除根,一勞永逸。
「夫人找兩位舅爺有什麼事?」不會做不好的事吧!
傅嬤嬤其實是大少爺牟靜書的奶娘,兩人情同母子,她也特別疼愛他。牟靜書過世後,她在府中的地位一落千丈,為來立足的她只好投靠大夫人,主動接手看顧小少爺的工作,即使中途「換人」了也不敢吭聲。
「讓你找人還囉唆什麼,快去。」她不耐煩地喝斥。
「是、是、是……老身這就去。」傅嬤嬤不敢怠慢,連忙拖著肥胖身子出園。
心思狡詐的李華陽仍不放心,待傅燎睡走後,她又煩躁地起身踱步,來來回回地不下數十回,地都快被她磨出洞了。
看到窗外的景致,一朵格桐花從枝椏間飄落,她腦海中驀地浮現一個人--
扶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