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是三房,後來是四房,最後,則是祥清的主子。
「奴才永遠都忘不掉,當年在太老爺的靈堂前,見到了二房的這位小少爺,那年少的模樣十分好看,卻已經有了殺紅眼的狠勁,他給大老爺上完丁香,走到奴才面前,問我說:『他們明知道贏不過我,為什麼就是不肯死心呢?」說完之後,他露出了無奈的笑,對我說,他缺個可以服侍周到的奴僕,在雷家所有的家奴裡,他最中意我的細心和冷靜,如果我不想死,就跟著他走,因為他料定了他爹絕對不會放過我們這些對主子忠心的奴才。」
最後,他料對了,他爹用了各種名目將其他三房裡的一些重要手下逼上絕路,唯獨不敢碰這小兒子收留的祥清。
因為,一次接著一次,隨著雷宸飛的手段越玩越高招,人們對他的忌憚也越來越深,最後,就連他的親生父親也開始遠離這個小兒子,罔顧自己的勝利全拜這兒子所賜,他挑唆大兒子與自己的弟弟為敵,自己好作壁上觀。
祥清回憶,當年他的爺不過才十七歲,雖然聰明,雖然懂得手段,但是不能明白為何原本與自己站在一起的爹親與大哥要害他,但當他回過神來時,他們都已經敗在自己的手下。
不過,二房老爺卻是死在自己的大兒子之手,因為想將繼承人之位給外頭小妾所懷的骨肉而被下毒謀殺,從未想過要自己爹親性命的雷宸飛為此大怒,將自己的親哥哥逼上絕路。
但他卻因為被爹親餵下的毒,差點丟了命!
為了要治那毒,爺整整在床上躺了大半年,好幾次就要丟了命,一日午後大雨,奴才端湯藥進屋裡,見爺已經可以下床,他站在屋裡看等外頭的大雨,對奴才笑著說:「就剩咱們主僕兩人了,祥清,我不要繼續住在這宅子裡,這裡的冤魂太多,怨氣太重,這屋子裡飄散的血味教人作嘔,我要離開這裡,永遠不要再回來。」後來,爺就建了「雷鳴山莊」,從此沒再回去那宅院半步。
從那日之後,這個十七歲的少年沒再信過任何人,從此以後小心翼翼,步步為營,也因為爹親所餵下的劇毒,一直痛苦到了今天!
「那些日子,你是怎麼撐過來的呢?那日,你對我說自己好累,這才是你的真心話吧!是你從未對人吐露過的真心話,為了不要被打垮,你一定是撐得很辛苦吧!」她的指尖輕順著他的眉,泛在唇畔的笑意淡淡的,「沒有可以信任的人在身邊,一定會覺得孤單無助吧?」
她想起了那日,他像是要強調一般,說他有相信的人,有喜歡的東西,亟欲向她證明,告訴她自己並不是一個可憐之人。
只是,他所說相信的人是她,所說喜歡的東西是她親手做的赤小豆糕,他所說的話分外令她感到心酸與自責。
「我曾經說過你很可憐,那話聽在你的心裡,一定很難受吧!」她傾首輕貼著他的臉頰,感覺著屬於他的溫度,眼淚也不自禁地滑落下來,「你是可憐,宸爺,你是真的可憐啊!可是,怎麼我當時就不在你這個可憐人身邊呢?怎麼我不能在那個時候陪著你呢?」
最後幾句話,伴隨著她的眼淚低喊了出來,再也無法壓抑的淚水就像是雨滴般落在他的臉頰上。
「經歷過那麼多痛苦的事情,你是累了,真的是累了!就睡會兒吧!等你睡夠了,要記得醒過來,一定……一定要記得醒過來,知道嗎?」她哽咽呢喃,輕輕地在他的唇上烙下一吻。
第7章(2)
雷宸飛倒下,就像是支撐著「京盛堂」的天傾頹了,幾個原本就虎視眈眈的客人見機不可失,聯合同業來趁機要價,其中,以經營藥材生意的高春和周守最為貪心,一開口就是要把「京盛堂」的進價提高至兩倍,要不,他們已經與其他幾個同行說好了,從今以後不再將所生產的藥材賣給「京盛堂」。
藥材在「京盛堂」生意裡頭佔了不小得收入,他們從南方收購藥材,可以高價賣到西北方去,一直以來因為貨源穩定,質量又好,所以買家不少,是門賺錢的生意。
但是,如果真如高春和周守他們的要求,將進價提高至兩倍,不只蝕掉「京盛堂」的利潤,她也不以為答應了他們一次之後,不會再有第二次。
藏晴坐在首位上,面對著坐在眼前的高春周守二人,看他們滿臉的勢在必得,她逼自己要冷靜,逼自己回想在這種狀況之下,如果自己是雷宸飛,他會如何應對進退呢?
「你們以為我夫君一手建立的『京盛堂」,會是一個只要他倒下了,就無以為繼的三流商號嗎?如果你們心裡真是這個想法,未免就太小覷他了。」最後她決定了不與他們客氣。
「雷夫人說這點,言重了。」高春拱手代同伴答道,心想她不過一個女人家,說這話不過是虛張聲勢。
「我說這點沒什麼意思,不過就是想提醒二位,凡是適可而止,要真鬧到雙方最後撕破了臉,損失最大的一方絕對不會是我『京盛堂」。」
「雷夫人當真就如此肯定?」
「我不該嗎?」她勾起一抹明媚至極的微笑,「要是二位不信,咱們可以走著瞧,但最後別怪我沒先提醒過你們。」
「雷夫人,既然咱們之間達不成共識,那就後會有期了。」
「不送。」她泛起冷笑,嬌嗓淡薄。
在高春與周守二人負氣離去之後,藏晴站起身,望著他們遠離的背影,好半晌默不作聲。
「夫人,這事……?!」祥清在一旁不由得憂慮。
「叫元清朗來見我!有些事情明來不行,咱們暗裡來。」她澄澈的美眸直視著他們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門牆之後,忍不住冷笑了聲,「如果不吃下這些人,難道真等著被他們給吃了不成?」
「是,奴才這就去辦。」祥清躬身領命,臉上泛著欣慰的微笑,「爺不愧是爺,沒看錯夫人。」
聞言,藏晴側眸沒好氣地睨了他一眼,「我還以為自己這輩子沒機會從你祥清嘴裡聽到讚揚的話呢!」
說完,兩人相視而笑,或許是因為他們之間有共同所為之人,所以在這一刻他們可以拋開過往的嫌隙,一起對付敵人,在他們心裡有相同的念頭,那就是不允他們所為之人半輩子的苦心,在這時候白費了!
泉室裡,熱氣氤氳。
祥清夥同著兩名家僕將雷宸飛身體緩慢擱入溫熱的泉池裡,在他的身上還著一件白色深衣,而藏晴也穿著深衣走進池裡,她坐上水裡的靠台,讓祥清他們把雷宸飛交到她懷裡。
「出去吧!這裡有我就夠了,等洗好了我再喚你們進來。」她讓雷宸飛背對坐躺在自己懷裡,對祥清他們吩咐道。
「是。」祥清領命,帶著兩名家僕退下。
出去伸手環住了夫君的胸膛,微妙的落差剛好可以讓她的下頷擱在他肩膀上,與他臉貼著臉。
「一連幾天都只是給你擦身子,總是不如真洗個泉浴舒坦,宸爺,咱們先擦臉,而會兒給你寬衣解帶,你可別見怪啊!」
她擰了把溫熱的棉巾,力道輕柔仔細地拭著他的臉龐,巾子拭過他的額頭,然後是他的臉頰還有挺直的鼻子,最後是他的雙頰以及下頷,「今天的你夢見了些什麼?有看見我嗎?知道我今天過得挺難受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