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林馬上跪下來叩謝天地,總算沒讓那兩個「因色忘公」的傢伙,在車站廣場前丟大臉。
「啊——」一男、一女兩聲驚叫疊在一起。
「對不起。」玫瑰馬上羞愧地推開世善,距離他老遠。
慘了!她怎會如此好色,剛才好像是她先主動的,世善會不會以為她是個輕浮的女人?萬一他就此看不起她……哇!怎麼辦?
這到底是幸?或不幸?雖然世善心裡對於剛才發生的事感到憂心與徬徨,但他還是忍不住想揍那個破壞好事的人一拳。
好可惜啊!就差那麼一點點,他保住了初吻,卻失掉一親芳澤的好機會。「到底是哪個不識相的混帳王八蛋?」他咬牙暗罵。
「小姐……」從對面巷子裡跑出一名七旬老翁和一名年輕小伙子。出聲喊人的是那位老先生。
要敬老尊賢!世善無奈吞下一口怨氣。
「老先生,您叫我嗎?」他牽起玫瑰的手迎了上去。
「多管閒事。」遠處的克林又是一聲歎息,世善老喜歡招人注目,今晚的任務八成是要砸了。
「是的。夜安,兩位小姐。」老先生走過來舉手行禮。
站在他旁邊的年輕人也脫下帽子鞠了個躬。
「夜安,兩位先生。」世善和玫瑰一起回禮。
「老先生喚我們有什麼事嗎?」世善環顧四周,深夜的車站顯得漆黑寂靜,這兩個人在此地對陌生女子搭訕,不會有什麼不良企圖吧?
莫非他們就是專門襲擊東方女子觀光客的變態?
世善全身的神經立刻緊繃,他戒慎地在不著痕跡的情況下將玫瑰攬到背後,高大的身子護衛著她。
玫瑰也察覺到他的緊張,她用力捉住他的衣袖,身子緊貼住他的背,湛藍如晴空的眸子,在同一時間轉變成泛著幽暗光芒的靛青色,一瞬不瞬地盯著眼前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
「兩位小姐請不要緊張,我們沒有惡意的,只是有一件事想要請小姐幫我們做個公斷。」老先生見多識廣,急忙解釋道。
廢話!壞人臉上會寫個「惡」字嗎?
世善不馴地揚揚眉,不過他的口氣還是很客氣。「老先生有什麼事,只要我們幫得上忙,絕對義不容辭。」口是心非,玫瑰在他身後不住地偷笑。
世善橫了她一眼。「拜託!不要拆我的台好不好?」他用眼神警告著。
玫瑰輕輕撞了他的腰側一下,然後連連點頭,表示收到。
「是這樣的,我叫查理,住在巴黎市區,因為喜歡從這裡的觀景陽台眺望塞納河的風光,每年都會來新城館住上一個月。」
老先生指著身旁的年輕人續道:「這是約翰,他是新城館裡一名房務侍應生,我每次來都是他幫我整理房間,約翰是一名很誠實的教徒,我也一直很喜歡、信任他,三年前,當我如期來到這裡之後,約翰因為某件事向我借了一筆錢,並且說好他會在一年內把錢帶到巴黎還我,但他始終沒有來,我也沒向他討過錢,直到最近,我因為生活上有些不方便,才想到來索回這筆借款,但約翰說他早在兩年前就把錢還給我,是我自己忘記了。」
「是的,查理先生,我發誓,我確實親自將錢交到您的手上了,是否請您再想清楚一點。」這時約翰插口道。
「你們當年借貸時,可有填寫借據?」世善輪流看他們兩個。
查理先生雖然很老,但似乎還不糊塗;約翰看起來也很誠懇;他們兩個到底誰說了謊?
「沒有,我說過我很信任約翰的。」老查理搖頭道。「我也不確定是不是真的自己太老了,記性不好,所以我想請小姐幫個忙。」
「我嗎?」世善暗自傷腦筋。
這可麻煩了,他根本看不出這中間孰是孰非。
「是的。」老查理拉起約翰。「我們兩人都是非常虔誠的教徒,我想只要約翰敢當著第三者的面,對著聖經發誓,他確實已將錢還給我,我就相信是我自己記錯了。」
「就這樣?」世善不屑地撇撇嘴。
「發誓」要能當真,「天下為公,世界大同」便不是「夢想」啦!
什麼叫做「夢」?不可能實現的事嘛!
「世善,你有禮貌一點好不好?」玫瑰又撞了他的腰一下,低聲啐罵。
小小的弊扭和偏激可以忍受,可是像他這樣隨便褻贖別人的信仰就很差勁。
「什麼嘛?是他太天真耶!」世善不平地反駁。
「老先生是誠實,他認為只要自己以誠待人,別人也會以誠待己。」玫瑰瞪了他一眼。這小子,回家後得再教育一番。
「這還不天真?簡直有點離譜了。」世善翻個白眼,這種人還能夠活到七十多歲,可真是奇跡喔!
「兩位小姐可以幫我這個忙嗎?」老查理打斷世善和玫瑰的悄悄話。
「沒問題。」玫瑰義憤填膺站出來,代替他接下這檔差事。
「喂?等一下……噢!好痛。」世善還想說些什麼,玫瑰一記肘拐立刻叫他閉了嘴。
「那麼請約翰開始。」老查理從懷裡掏出一本攜帶型聖經交到約翰手上。
約翰先用單手在胸前劃個十字,默默說了一句禱文。
世善趁著此時機推推玫瑰道:「拜託你不要意氣用事,萬一我們評斷錯誤,可不是鬧著玩的。」
「沒有同情心的傢伙。」玫瑰很生氣,她認為世善太自私了。
「可是這個責任……」
約翰卻在這時,將一直夾在腋下的帽子非常鄭重地雙手捧著,遞到老查理面前。「查理先生,可不可以請您幫我拿一下帽子?」
「哦!」老查理愣了一下,伸手接過。「沒問題。」
約翰謝過他,伸出右手向天道:「我,約翰發誓,確實已將借自查理先生的錢雙手送到他的手上,絕沒有半句謊言。」
說完後,他抬眼輪流看著周圍三人。這樣可以嗎?」他問。
「可以了,約翰,抱歉,我的記性不好。」老查理很難過地說道。
玫瑰同情的目光直注視著失望的老先生,他真是可憐,若不是日子過得不好,也不會想來討回三年前的借款,可惜他的年紀是差不多到健忘的時候了,或許真是他收下錢又忘記,現在拿不到錢,生活該怎麼辦?
「世善。」玫瑰扯著他的衣袖,她想幫助老查理,但她沒錢,也許他有辦法。
世善絲毫沒注意到玫瑰的低喚聲,他緊蹙雙眉,歪著頭,相當苦惱的樣子。
這件事很古怪,一定有某個地方不對勁,他的直覺從未出錯,但問題到底在哪裡?
他不停地想,從老查理開口叫他們那時候開始回憶。
「查理先生,現在您可以將帽子還我嗎?」約翰將聖經拿給他,並伸手要回自己的帽子。
「對了,就是這裡!」世善突然大叫,衝進老查理和約翰之間。「先把帽子給我。」他伸手搶過那頂帽子。
約翰晚了一步,一直鎮定自如的臉霎時垮了下來,他先是狠狠地瞪了世善一眼,接著拔腿跑了個無影無蹤。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別說老查理不懂,玫瑰也是一肚子納悶。「世善,他為什麼要跑?」
「他的詭計被我拆穿了,當然要跑。」世善伸手在帽簷摸了一圈,半晌後,他撕開帽簷,十幾張法郎掉下來。
老查理把紙鈔撿起來,數了數,訝異道:「這正是我借給約翰錢的數目!」
「這麼說是約翰說謊嘍!他並沒有把錢還給查理先生,可是他怎麼敢發誓?」玫瑰還是打心底認為每個人都會遵循自己的誓言。「你又怎麼知道有錢藏在帽子裡?」
世善考慮要不要罵她的天真。
都幾世紀了?要人類不說謊,就等於要牛不吃草,根本是不可能的。
枉費玫瑰活了這麼久,一點世事都不懂。
可是他又發現,他其實很喜歡她這般天真善良,縱觀曾圍在他身邊的眾色女子,沒有上萬也有幾千,何曾見過如此正直無偽的?
只有玫瑰是唯一、絕無僅有的例外。他想永遠保護她這純摯無邪的天性不受污染。
「其實是約翰自露馬腳。」世善停了一下,看到玫瑰和老查理俱是一臉茫然,忍不住笑道:「你們想想,如果約翰不將帽子交給查理先生保管,他可不可以發誓?」
「當然可以。但發誓跟帽子有什麼關係?」玫瑰還是不懂。
世善溫柔地凝視著她。「所以嘍,他為什麼要如此慎重地將帽子交由查理先生,而且從頭到尾他一直強調,『我確實把錢親手交到查理先生手上』,卻絲毫沒提到查理先生是否將錢收下了,這其中很明顯有問題。」
玫瑰和老查理很安靜地等待世善做下結論。
「因此我就猜,約翰到底用什麼辦法將錢交到查理先生手上,卻又不用還給他。答案只有一個,就是把錢藏在帽子裡,讓查理先生親手拿過它,再要回去。他的誓言沒有錯,可是他的確撒了謊,也耍了詭計。」
「原來如此!」老查理異常感慨。「枉費我這麼信任約翰,想不到他居然騙我!
「唉呀、事情過去就算了,別想這麼多了,老先生。」世善笑著安慰他。「反正您已經把錢要回來,又不吃虧。」
「是啊!真是非常感謝,美麗的小姐,你真聰明。」老查理誠懇地彎腰鞠躬。
「這一點點小意思是我的謝禮,請你收下。」他從紙紗中抽了一百法郎遞給世善。
「不用客氣啦!」世善把錢推回去,吐吐舌扮個鬼臉。「其實我也沒多聰明,只是常常想鬼點子騙人,使壞使多了,自然變得機靈起來。」
他拉起玫瑰的手。「查理先生,我們還有事先走了,再見。」
世善和玫瑰逕自越走越遠。
「小姐……」老查理朝他們背影喊道。
真是好感動,這個世界上終究還是有好人的。
世善朝身後揮揮手,丟下一句。「老先生,我是男的。」
「呃?」一句話像炸彈,把查理先生感動的眼淚全炸回肚子裡。
年頭始終是變了,好人還得兼任變態!
不過被這句話嚇得最厲害的卻是克林。
總有一天要把毛世善捉來扁一扁,居然在車站前廣場,這麼光明正大宣佈自己真正的性別,這不是純心搞砸他的任務?混帳!
走過廣場對面,再來就是車站前的售票亭,從這裡開始人煙逐漸稀少,只有少數幾盞路燈散發著不甚明亮的暈黃光芒。
打離開老查理後,玫瑰便一直拿眼偷瞄世善。
他緊抿雙唇,難得地露出鷹隼般的目光,原本柔和的俏臉繃出死硬的線條,一本正經得叫人害怕。
他在生氣嗎?因為剛才她擅自作主,答應幫查理先生的忙?亦或惱怒她的不信任?
「對不起,世善。」玫瑰試探性地喚了聲。
他沒理她,反而加快步子,本來就緊張的身子更加明顯地僵硬起來。
「我剛才確實太衝動了,沒考慮清楚,差點害了查理先生。我想你才是對的,要答應人家一件事之前,得先想到責任問題,不可以因一時心軟,或以為只是簡單的舉手之勞,就輕易許諾。」
這麼慎重的懺悔應該有效吧?玫瑰鼓起勇氣再瞥他一眼。
慘了慘了!枉費她說干了口水,世善的表情照樣僵得恐怖,這次真的要完蛋大吉。
「對不起,我不該罵你沒有同情心,事實證明你才是最有愛心的,而且一點都不自私,所以……」玫瑰慚愧得頭都快掉下去了。
「閉嘴!」世善突然摀住她喋喋不休的嘴。
「世善!」他未免太小氣了吧?她道歉道得嘴都歪了,他火氣還這麼大,真過分。「喂……」
「少廢話,馬上隱身。」他低聲咆哮。
到底是怎麼回事?玫瑰實在很想問清楚,但一接觸到他那雙在深夜裡依舊熠熠生輝、不停發出陰騖光芒的眸子。「有狀況!」多日的相處培養出來的默契,她很快瞭解他的用意,二話不說,一旋身像陣輕煙消失在暗夜裡。
「克林。」世善就著胸前的鏈墜喊一聲。
沒有反應!糟糕,剛才他發現被跟蹤時,一心想引出那個跟蹤者,走得太快,忘了要和克林保持適當距離。
「玫瑰,你還在嗎?」他猜她絕不會放心離他遠去,肯定是隱身在他身旁。
「我在你左手邊。」空氣中響起玫瑰緊繃沙啞的聲音。
「別緊張。」世善安撫地低喃。考慮著是要往光亮的人多處走去,還是乾脆將這名跟蹤者引至黑夜的角落,好方便他現身。
前者可以保障他的生命安全無虞,但今晚的任務鐵定砸鍋。
後者他有機會能夠逮到一名現行犯,不過根據這位跟蹤先生輕盈的腳步聲判斷,是他逮人家、或者人家逮他……嘿嘿!這一點尚待商榷。
「玫瑰,我要你立刻去找克林,找到後把他帶來售票亭左後方那個廁所裡,越快越好。」
世善還是決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是槓上這名跟蹤者了。
「你小心點,我現在就去。」玫瑰是最佳的夥伴,她信任他的身手,尊重他的決定,因此他一下命令,她毫不考慮地馬上執行。
世善雖然看不見玫瑰,卻可以感覺到她的存在與否,一發現她走了,他立即邁開大步往售票亭左後方走去。
廁所前面的燈光最暗,又有一株大樹擋在入口處,裡面就算發生槍戰,十之八九也不會有人發現。
那個跟蹤者如果夠聰明,應該會選擇這種地方犯案。
當然,先決條件得他是他今晚大費周章布線,準備釣的那條大魚。否則一切還是白搭。
「小姐,這裡是男生廁所,你走錯了吧?」
一個淫邪輕佻的聲音在世善轉過大樹後,驀然響起。
「不可能錯的,我又不是笨蛋,會搞不清楚男女性別!」世善話裡另一個意思是:只有你這個眼睛脫窗的白癡,才會看不出來我是男、是女。
「所以我最討厭東方人。」語音稍落,出現的是一張熟悉的臉孔。
老實說,世善一點都不訝異。這個人完全符合他早先對嫌犯的猜測。
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對這裡的環境瞭若指掌。
平時的風評很好,連一年來觀光一次的旅客都百分之百信任——誠實的約翰。
在旅館裡做事,挑選東方女性觀光客下手絕不落空,又不會吞下警察設下的誘餌,在哪裡找作案條件這麼優厚的嫌犯。
「你就是那個專門襲擊東方女性觀光客的搶劫犯?」世善雖已有九成的把握,但還是問清楚點比較好,免得捉錯人。
「我沒有襲擊她們,只是稍微疼愛她們一下。」約翰綻開一朵天真的笑容。
「是嗎?」世善打個寒噤,毀人家容貌叫疼愛?
「當然,我是個教徒,絕不撒謊。」約翰舉手在胸前劃個十字。
「可是我看你現在一點都不像個虔誠的教徒耶!」發誓當吃飯,變態加三級!世善譏諷地揚起雙眉。
「沒關係,殺了你之後,我自然會上教堂懺悔,主會原諒我的。」約翰翻臉像翻書,一下子原本笑容滿面的臉孔佈滿陰騖瘋狂的氣息。
「奇怪,你不是只找女人下手,毀她們的容,卻從不殺人。」世善狀似悠哉地損他。「難得你居然肯為我破例,我實在是太榮幸了。」
淒慘!克林怎麼還不來?世善暗暗跳腳。
凡人都知道不可以與瘋子為敵,所謂「一人發瘋,萬夫莫敵」,他雖神勇,可也沒勇到有把握和一個瘋子對打能全身而退。
「人總是要進步的,不是嗎?」約翰咧開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靜謐的黑夜裡霎時充滿狂笑聲。
真是瘋得有夠徹底!居然拿更重大的罪案來比喻人類的進步。
「可是你退步了耶!」世善丟給他一抹溫柔純真的笑容。「你都沒看出人家是男人。」
拖吧!能拖多久是多久,最好拖到克林來為止。
那個傢伙還說有三組隊員交叉巡邏保護他,怎麼他現在這麼危險,也不見有人出來「英雄救美」,難不成全吃消夜去了?
「女人都愛騙人,我不會再上當了。」約翰掏出一把雕工精緻、古樸不凡的銀色短刀,亮晃晃地映在他的頰邊,詭異得像來自地獄的修羅。
「嗯!刀很漂亮,以身為藝術家的眼光來看,堪稱極品,鑄刀之人的手藝與品味非同凡響……咦?等等——」
世善用力地甩頭,太平洋拗到大西洋去了,那把刀是凶器,也是即將切割他的利刃,他居然欣賞它,真是「秀逗」了。
他又一次甩頭,當真是近朱者赤,和瘋子相處久了,就會沾染上瘋氣。
「你很漂亮,」約翰向世善逼近了一步。「我最喜歡美人了,你乖乖地站著不要動,一下子就好,保證不會痛。」
「廢話!死了當然不會感覺痛。」世善再沒心情和他虛與委蛇,他直往後退,非到萬不得已,實在不願意和一個瘋子生死相搏。
「你真不乖!」前一刻還是溫聲細語,下一秒約翰突然大吼。「不乖的女人都該受到懲罰——」他揚著刀,以雷霆之姿逼向世善。
「該死的混帳王八蛋,老虎不發威被人當病貓了!」
不想打,不代表不能打。世善一咬牙,踢掉腳上的高跟鞋,雙腳連環踢出,一連串漂亮的動作,兼具防禦與攻擊。
嚴格來說,約翰的身手根本比不過世善,可是他不怕打,每次世善以為打倒他了,他總像鬼魅般又立刻爬起來,手上的刀子照樣認定世善的臉蛋襲擊過來。
世善越閃躲越發心驚膽戰,這個人完完全全瘋了,他攻擊的目標只鎖定他的臉,彷彿死也要毀了他的容貌似的。
這股徹底偏執的鋼鐵意志,連世善都無力對抗,十幾個回合下來,他已冷汗涔涔、氣喘如牛,快掛了。
約翰比世善好不到哪裡去,他最少斷了三根肋骨,左手也因骨折虛軟無力地垂在胸前,他的臉早已看不出原來的五官,一片血肉模糊。
可是——
真的好可怕!約翰的傷勢一點都沒有影響他的行動,當世善發覺他的閃躲慢了半拍,只來得及避開眼睛的重要部位,躲不過利刀劃過他的臉頰……
好不容易玫瑰總算在露天咖啡吧附近找到正急得團團轉的克林。
「老天!你們跑到哪兒去了?」世善和玫瑰走路像飛一樣,克林才一轉眼就失去他們的行蹤,正擔心得要命。
「快跟我來。」玫瑰二話不說拉著他跑。
「幹什麼?」克林渾沌的腦子一轉。「你們碰到那個變態搶劫狂了?」
「他跟蹤我們。」她一邊說話,疾行的腳步未曾稍緩。
「等一下,我必須聯絡其他同伴。」克林按下無線電。「你說世善目前在哪裡?」
「售票亭左後方的廁所前面。」玫瑰急道。
她憂心忡忡,留下世善一個人對付那個嫌犯實在太危險,萬一他受傷了……噢!她無法想像這個可能性,一顆心像被萬針穿過,揪緊得幾乎要了她的命。
「我先走一步,你們隨後過來。」她神色匆忙地丟下一句,步履如風飛也似地走了。
「玫瑰!」她的緊張感染到克林,他立刻命令所有待命人員包圍廁所,自己則快步跑向目的地。
當玫瑰來到和世善約定的場所,觸目所及是一把寒光颼颼的奪命利刀正高高揚起……
「世善——」她撕心裂肺的厲吼驀然炸開靜寂的黑夜,身形快如流星,倏忽間!帶著炮彈般的威力即時撞開那把致命的刀子。
約翰的身子被這股強大的力道撞向牆壁又彈回來,世善及時再補他一腳,總算將他擺平。
隨後跟到的三組巡邏警員總共十五人,連同克林則不約而同瞠目結舌瞪著眼前不可思議的情景——那道迅如閃電的身影豈是人力所能為?
噢哦!不妙了,瞧他們個個一副癡呆樣,八成是看到玫瑰的特行異舉了!
世善溜眼四望,慶幸玫瑰非常聽他的話,雖然她在危急時,不小心忘了他的叮嚀隨便現身,可是一鎮定下來,她又立刻隱身了。
只要他打死不承認,他們見不到她,也只能以眼花解釋剛才不尋常的事件。
「克林。」世善走過去踢了他一腳。「你來得還真是時候!」他半嗔半怒地責怪道。
「啥?」受驚過甚,克林依舊一臉茫然。「什麼事?」
「什麼事?」世善危險地半瞇起眼瞼,拉著他的耳朵,低聲咆哮。「你癡呆了是不是?還不快點幫我掩飾玫瑰造成的轟動!」
「啊!」克林如夢初醒,大聲指揮著仍自驚慌失措的屬下。「快點把嫌犯帶回局裡。」
「可是局長,這個……那個……」站在克林身旁的警員指指世善,又比比嫌犯,上下左右全看了一遍,一副腦神經衰弱得快要昏倒的模樣。
有這麼可怕嗎?世善朝天翻個白眼,他們的反應未免太激烈了。
他忘了自己剛發現玫瑰的事時,反應也好不哪那兒去!
「克林,犯人幫你抓到了,接下來你自己看著辦,今晚我很累了,想回去休息,有事明天再來找我。」
世善拍拍克林的肩膀轉身想走,他知道往後一連串文書作業,錄口供、作筆錄……就算忙上三天三夜也不一定做得完,現在沒空理那些事,眼前最重要的是和玫瑰好好聚一聚,剛才她救了他,幫他擋下致命的一擊,不知道有沒有受到損傷,他擔心得要命。
「世善?」克林小心翼翼地開口喚他。
不知道要不要告訴他,他臉上的傷?
世善一向最重視他的外表,要讓他日後曉得自己破了相,他卻沒當場告訴他,肯定會被剝皮。
可是現在一說出來,他懷疑自己是否看得到明天的太陽?
「有事快點說好不好?」世善不耐煩地擰著眉頭,隨意伸手抹去臉上煩人的血滴。
「啊!」克林嚇得忘了呼吸。
眼前的人真的是世善嗎?那個超級愛美的「毛世善」,平常他連長出一顆青春痘都要大驚小怪,搞得好像天要塌下來一樣,現在居然如此輕忽臉上的傷口,他不會真的被打傻了吧?
「喂?」看到克林那張蠢臉,世善就更加不耐,耽誤他找玫瑰的時間,克林是存心找碴是不是?
「你到底還有什麼事?」世善走過去揮著拳頭,克林要找不出個好藉口給他,休怪他打斷他的鼻子。
「沒事。」克林才剛想搖頭,一接收到世善那兩道極其危險的目光,趕忙改口。「玫瑰……嗯!不見了,我擔心她!」不知道這個理由夠不夠壓下世善已瀕爆發的怒氣。
「所以我趕著要去找她啊,笨蛋!」多事的克林,再也不甩他了。世善急忙轉頭跑個無影無蹤。
瞧著那道倉促的背影,克林的唇角緩緩勾出一道優美的弧。
世善真的變了!克林的目光瞥向牆角那雙高跟鞋,平常只要有一顆扣子沒扣好就彆扭得不肯見人的他,居然連鞋子都沒穿就急著找玫瑰,甚至連他最引以為傲的臉蛋正淌著血也不在乎。
可見得玫瑰在他心裡的份量有多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