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亮的聲音響徹雲霄,驚醒了沉睡中的太陽,光芒一射照出萬道曙光,輕輕喚醒樹葉上的露珠,反射出晶瑩剔透的炫目光彩。
這可不是婆婆媽媽在跳土風舞喔!更非時下女孩流行的健美操,將鏡頭往下拉、放大五百倍,某處山頭的民宿前,一位疑似吃了興奮劑的少女正在洗被單。
洗被單就洗被單嘛!她興奮個什麼勁,還左三圈、右三圈的,讓不知內情的人以為愛情民宿宣佈倒閉了,準備改行開幼稚園。
若問雷絲絲在高興什麼,她一定給你一個白眼,然後裝老成地說句「不懂事」,轉過身繼續擰乾泡了一夜肥皂的布料。
她很樂,非常樂,樂得一整夜睡不著,所以一大清早就起來工作,以報老闆的大恩大德。
不過若是李元修告訴她「北海道三日游」其實是北邊海濱道路三日游,她不知道會不會因此大腦抽筋,抵死不參加所謂的員工旅遊。
「……左三圈、右三圈,屁股扭扭又三圈,三、二、三、四,再來一遍……心蓮姊,早呀!你也出來洗衣服……四、二、三、四,再來一遍……」
同樣一夜無眠的劉心蓮眉頭是皺著的,不像雷絲絲那般無憂無慮,隨便一件小事就開心得手舞足蹈,不會思考未來的事。
而她卻因為作了一個夢而驚醒,汗涔涔地不敢再睡,睜眼到天明才出來走走,看能不能讓心情輕鬆些。
「早安,絲絲,你起得真早。」真難得她也有早起的一天,不用老闆去踹人。
「早睡早起身體好嘛!年輕人要早點起床才有活力。」她做了個甩臂的動作,表示她年輕力壯,朝氣十足。
十七歲的女孩怎麼可能不愛玩?要她整天守在一個地方工作實在難為她了,若非家庭因素,她會是個有爸爸疼、媽媽愛的天真少女,盡情揮灑屬於她的青春年華。
可是因為母親愛喝酒的關係,她國中還沒畢業就中途輟學,甚至差點被母親賣給人蛇集團好換錢買酒喝。
要不是後來輾轉被帶到愛情民宿,在老闆拒收又推不掉的情況下,她的生活才逐漸安定下來,並透過老闆身為鎮長的關係,以肄業生的身份上夜校,重新回到中斷的軌道。
其實她算是幸運了,能夠遇到「有力人士」斡旋,換了其他人,恐怕下半生得在私娼寮度過,過著暗無天日、沒有明天的日子。
「看到你清清爽爽地活得健康,我很羨慕你。」而她卻只能躲躲藏藏地失去自我,不知何時才能解脫。
「羨慕?」雷絲絲一臉怪異的瞅著她,不懂自己有什麼值得羨慕的地方。
劉心蓮的表情泛著輕愁,幽幽地發出令人不忍的歎息,「鳥兒有翅可以高飛,魚兒無足卻行遍千里,而我空有雙腳卻哪裡也去不了。」
一離開愛情民宿的範圍,她隨時有可能被捉回去,讓自己和小寶陷入更深層的恐懼中,一輩子也擺脫不了夢魘的追逐。
「心蓮姊,你的心情很不好是不是?你說的話好深奧,我都聽不太懂。」什麼魚呀、鳥的,當人不是更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她苦澀地一笑,望向金陽籠罩的山頭。「聽不懂才幸福,你最好永遠不會遭遇我經歷的事情。」
山風掠過低谷的河流,拂向她藉以掩面的長髮,煦煦晨輝映在她姣好的臉龐上,閃耀著明亮的色澤,彷彿一位曙光女神,整個人沐浴在光的懷抱中。
那一瞬間,她的驚人美麗是無法遮掩的,睫羽細長,有如春天剛孵化的青尾鳳蝶,隨風顫呀顫地似要飛走,鼻樑高挺帶來南燕的訊息,完美得叫人感慨。
那是一張出塵秀麗的臉孔,細嫩的雙頰透出迷人的酡紅色,靈秀脫俗得好像墜塵的仙子,仰望著天空,等著重返仙池。
若非她臉上多了一抹淡淡的哀愁和沉重,真會以為她是迷路的林間仙女,在找尋回家的路。
「咦,心蓮姊,你到底幾歲?」看得呆住了的雷絲絲忽然有此懷疑。
「呃,為什麼問?」她回過頭看她,表情並未如以往畏畏縮縮。
「因為你好漂亮喔!看起來不像小寶的媽。」比較像他阿姨,而且是小阿姨。
「嗄?」她忽然心慌的避開臉,將散落在臉上的發往前一撥。「我……呃,我很早就結婚了。」
她實在太大意了,居然為了一個惡夢而忘記自己目前的身份,雖然民宿裡的大家都對他們母子很好,可是她仍然無法完全放心,老是害怕有人會將他們分開。
小寶是她的責任,她必須付出更多的心力保護他,不讓他落入他自私自利的父親手中,這是他唯一能平安長大的方式。
「可是你看來沒那麼老,頂多二十四、五歲。」一定大不了她多少。
「我……我……」她支支吾吾地說不出所以然,心中暗暗責備自己的輕忽。
幸好發現她異樣的是不解事的雷絲絲,若是其他人……她不敢設想後果,那代價她付不起。
「絲絲呀!你磨磨蹭蹭做什麼,晾個被單你打算晾到天黑呀?小心待會老闆見了又要扣錢。」
噢喔!被抓包了。「仟嬸,你早呀!我沒在偷懶喔!我是辛勤的小螞蟻。」
每天都努力工作,好讓「蟻後」舒服的下蛋。
「是呀!一腳就踩死的螞蟻,你要是動作再不快點,會趕不上早餐。」今天是地瓜粥配醬瓜和半熟的炒蛋。
仟嬸若無其事地看了連忙幫忙晾曬的劉心蓮一眼,不知是出自有意或無意地幫她解了圍,免得話多的小丫頭問東問西,令她難以招架。
劉心蓮的頭又低得看不見臉,一副與人保持距離的畏怯模樣,長髮覆面看不清表情,只知她又躲進自己的世界裡,不願與人交心。
「對喔!早餐、早餐,早餐真的很重要。」一提到吃,她的肚子就餓了。
發育中的孩子是禁不起餓的,需要大量食物補充營養,飢腸轆轆的雷絲絲嚥了嚥口水,望著廚房的方向想著大仟廚師……的手藝。
若要說她來到愛情民宿後有什麼改變,那就是因為飲食正常而稍微胖了些,骨肉勻稱不見初來時的瘦弱,現在的她給人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覺。
「又不是不給你吃,瞧你一臉饞的模樣,真像只貪嘴的小花貓。」這孩子變活潑了,真好,可是……
她又看了一眼話少的劉心蓮,心裡不免感慨萬千,她們倆幾乎是同一時期來到民宿,年少的絲絲已走出困住她的牢寵,朝廣瀚的天際飛去,而她卻……
唉!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不是想管就一定管得了,有時也需要本人願意配合。
她不敢保證她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是好人,但也非個個心存害人之意,小奸小惡誰敢說沒有,若真有傷人之心,恐怕也沒幾人有膽。
「仟嬸,你取笑我。」雷絲絲不依的撒嬌著,加快速度將濕被單往竹竿上一披。
民宿的客人一多他們事情也跟著多起來,每天例行的打掃、清理工作肯定不會少,一個月最少得曬兩次被單,利用天然日照徹底殺菌。
其實只要客人一退房,他們就會把客人睡過的床單、枕頭等用品送去清洗,高溫殺菌後再妥善收好,等下一個客人來臨前再鋪上,根本不會染上一絲髒污。
不過為了讓客人睡得更舒服,感受一下陽光的味道,多曬幾次絕對是健康的,陽光對人體有益,而且能殺光被褥裡隱藏的塵螨和小細菌。
「你瞧人家心蓮多勤快,『每天』都一大清早起床整理內外,而某只瞌睡蟲卻只想著吃,把自己養得肥肥壯壯好宰來當祭品。」要是她有人家的一半,就不會老是挨罵了。
聽見仟嬸的讚美,劉心蓮的頭垂得更低了,視線所及只有自己的腳。
「我也很勤快呀!你看這些都是我一個人的功勞,你們是來撿便宜的。」好餓、好餓,真想快點吃早餐。
雷絲絲天真的話語引來兩人的笑聲,一道細不可聞,一道響亮得快撐破肚皮,她也不以為意地左三圈、右三圈地擰乾床單,想趕快做完好填飽肚子。
「有時心胸放寬些,試著學習信任別人,一個人悶不吭聲也是挺痛苦的。」有困難不說出來,誰也幫不了。
聞言的劉心蓮身體一僵,嘴唇微顫地差點掉了手中的衣物。
「仟嬸,你在跟我說話嗎?」為什麼她跟心蓮姊一樣,說的話都叫人聽不懂?
仟嬸用衣架輕拍她手背一下。「小孩子多做事少說話,大人的事你別管。」
「什麼大人的事,我已經長大了。」她不滿的嘟著嘴,不喜歡老被當小孩看待。
大人想回到童年,小孩急著要長大,那是因為生活的體驗不同所衍生出的心境,讓人感慨又覺得好笑,這就是人生。
原本仟嬸還有兩句貼心話想講,但遠處鐵牛的喘息聲越來越大,中斷她未竟之語,一輛改裝過的破舊拼裝車慢慢駛近,一位打扮得像男孩的女孩正朝她們揮手。
「請問這裡是愛情民宿嗎?」哇!看起來好新,一點也不像她印象中那間住滿一屋子鬼的老房子。
「你要住宿還是……」年輕人的體力好,雷絲絲蹦地一跳,跳到人家面前。
「我是來送貨的。」她指指車後頭的南瓜、絲瓜和大頭菜、芥藍菜。
「咦,我們有叫貨嗎?」小氣老闆不會好心地放他們一馬,特意叫人送來山蔬野果。
他們的工作之一就是四處尋找野菜,增加免費的食物好減少開支。
「我是阿銀雜貨店的人,我阿嬤說我們後山的菜種太多吃不完,送一些來給鎮長。」反正放著爛掉也是浪費。
「你阿嬤……」雷絲絲才想問她阿嬤是誰,身邊的聲音卻比她早一步。
「你是阿銀仔的外孫女喔!都長這麼大了。」仟嬸熱情地拉起人家的手,上下打量一番。
「你認識我?」她很久沒到山上來了,自從天使與惡魔一下子爆紅以後。
「你小時候我還幫你換過尿布,怎麼可能不認識,你叫……嗯,囡囡是吧!」阿銀老掛在嘴邊疼著,說她有多乖、多聽話。
「對,我叫囡囡,不過我本名叫喬洛妃。」她很有禮貌的深深一鞠躬,表現出好孩子的模樣。
喬洛妃的打扮很土,為了防止別人認出她來,她刻意裝扮得很鄉土,泛白的牛仔褲和發皺的上衣,長髮編成兩條粗大的麻花辮垂掛胸前,一副阿公才會戴的方型眼鏡搭在鼻樑上,遮住她大半的臉。
這時候她很羨慕搭檔AK的濃妝艷抹,徐小慧一卸妝沒幾人認得出她,連宣傳小花也一度看走眼,差點把她當亂闖的歌迷給趕出去。
而她的舞台妝不濃,再加上天生麗質的膚質,不管有沒有上妝都粉粉嫩嫩的,不論走到哪裡都會被人一眼認出,讓她無法過正常人的生活。
不過很奇怪,幸福鎮的居民似乎不知道喬洛妃是誰,他們不看電視的嗎?
「等一下,喬洛妃……這個名字好耳熟喔!」打岔發言的雷絲絲從仟嬸肩後露出一顆頭,搖頭晃腦的打探道。
她頓時緊張的挪挪鏡框,「我昨天才來阿嬤家,你不可能聽過我的名字。」
「是嗎?」唔!等等,她說她昨天才來到幸福鎮,那麼……「你知不知道我們志明哥哥被誰打腫一個包?他說不清楚耶!」
「啊!這個……呵呵……我也沒看見……」鎮定、鎮定,別露出馬腳。
薑是老的辣,仟嬸將擱在肩上的頭往後推,笑得特別和藹可親,「張先生昨天哀叫了一整夜,今天一早突然不叫了,不知道會不會出了什麼問題。」
「什麼,他痛了一夜?」她當下不安的慌了手腳,表情異常關心。
「也許死了吧!我正打算等會兒叫個法醫來瞧瞧。」她模仿老闆的語氣說話,表情沉重但眼底盛滿笑意。
喬洛妃驚得跳起來,臉色都變了。「等……等等,我去幫你看一下,他應該沒那麼短命。」
「喔!麻煩你了,樓梯上去轉角第三間,不要走錯路。」她似想到什麼又補了一句,「對了,不用敲門,他一向不上鎖。」
仟嬸的嘴角有著可疑的彎度,讓人一頭霧水,不曉得她在搞什麼鬼。
「仟嬸,你為什麼不告訴她志明哥有裸睡的習慣?」而且他也沒有叫了一夜,倒是讓人笑了一夜。
她裝傻的眨眨眼,「我忘了嗎?哎!真是糟糕,人上了年紀就忘東忘西,你瞧瞧我假牙裝了沒?」
「你沒裝假牙……」
突地一聲尖叫從二樓傳來,整間民宿有志一同的動了起來,雷絲絲倏地明白是怎麼回事,咧開嘴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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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你沒穿衣服?!」她都看見了,一絲不掛的裸體。
不穿衣服睡覺很稀奇嗎?健康專家建議裸睡有益身心,不致過度束縛而影響睡眠品質,他哪裡錯了?
聽著耳邊拉長的尖音,仍有些睏意的裸男翻個身,由原先的正面全裸改成背後裸露趴伏著,絲毫不受干擾地繼續夢周公。
赤條條的裸身連條薄毯也沒有,如新生嬰孩般裸裎地面對這世界,精瘦的身軀令人忍不住想多看兩眼。
不能叫他猛男,但是在國畫大師柳桐月的氣功調教下,原本瘦干蒼白的身體逐漸轉為精壯,雖然不見明顯的六塊肌,起碼線條陽剛,削瘦中見勁道。
所以說還是很養眼的畫面,不失為美男裸睡圖,如果不看那一柱擎天的雄姿,灑上玫瑰花瓣還真是適合入畫,當下一期的同志書刊封面。
仔細一看張志明的側臉,不算帥哥卻屬於耐看型,而且越看越有味道,是那種有著個人魅力的男人,頹廢中略見性感,不特意招搖卻能散發出他這年紀男人該有的成熟味道,十分迷人。
其實,他比較適合穿西裝打領帶,雅痞的性格在他身上表露無遺,兼具落魄藝術家的狂放與自我放逐。
「哇!下雨了,是地震還是刮颱風?我的屋頂快被掀了。」呼!好冷。
一桶冷水當頭淋下,什麼性感、魅力全不見了,只剩下一隻被驚醒的落湯雞,慌亂不已的從床上彈起,忙著找掩蔽物。
「真是很抱歉喔!我本來拿桶水想幫你洗窗戶,沒想到腳被絆了一下,全潑到你頭上。」還不醒嗎?一招見效。
說的人看起來非常有誠意,好像是真心懊悔自己的無心之過,可是只要有腦筋的人一想就知道漏洞百出,他的房間沒有水桶也沒有窗戶,他洗澡、如廁用的都是民宿裡的公共浴室。
「不是地震?」
「不是。」
「沒有颱風?」
「沒有。」
「屋頂有沒有破洞?」他比較擔心這一點,為節省人工,老闆一定會叫他爬上屋頂充當修補工。
「它完好無缺。」短期內不會與人私奔。
他吁了一口氣,頭從桌子底下鑽出來。「呼!幸好,我以為又有天災人禍發生,還好是虛驚一場。」
住在山區最怕土石流,而最近接連的幾個颱風又威力強大無比,他光是幫鎮民釘窗戶、修圍牆、通溝渠和救小貓,兩隻手臂就酸得舉不高,差點報廢了。
全球氣候異常,南亞大海嘯還沒平復傷痛,美國的紐奧良又淹大水,面臨被廢市的危機,地球真的越來越不適合人居住了,也許真要住到外太空才保險。
不過遇到殞石群也很危險,稍有不慎就撞成碎片,連屍體也找不回來,飄浮在廣闊無邊的宇宙之中,慢慢風化成一粒沙塵。
「沒有天災可有人禍,你要再不把衣服穿起來,我不保證不會做出危及你家『弟弟』的動作。」背著他的喬洛妃倚在門旁,還一面假笑地和外頭的住客打招呼。
她的尖叫聲引來不少好奇的客人和員工,她笑笑的打發他們離開,宣稱自己在練歌喉,沒什麼好看,CSI現場絕對不會在這裡。
「什麼弟弟……噢!我明白了。」張志明連忙用手摀住下體,學螃蟹走路橫著拾起一件件掉落的衣物丟進洗衣籃,再從衣櫃取出乾淨的衣服穿上。
「呃,你的頭沒事吧?聽說你痛了一夜。」她的良心還沒完全丟失,還存在一咪咪。
「有嗎?」他摸了摸發疼的額頭,發現它小了一點。「應該沒事了,我昨夜睡得很好,謝謝你專程來看我。」
有點感動哪!很久沒人這麼關心過他,感覺心口暖洋洋的。
她趕緊解釋,「喂!你別誤會了,你昨天買的東西沒有拿回來,我阿嬤叫我幫你們送來,絕對不是專程,只是順便而已喔!」
「噢!」他有些失望的扣上扣子,再用手順一順頭髮。「我穿好衣服了,你可以回過頭了。」
收起偷窺用的小鏡子,喬洛妃一臉鎮定的轉過身,「你要不要到醫院做個徹底檢查?我陪你去。」
「不用了,我覺得好多了,而且今天我要去東村發放救濟金,恐怕也沒時間下山。」這原本是鎮長的工作,她推說會孕吐要他代勞。
「那我跟你去……」一出口,她為之一怔。
「嗄?!你要跟我去?」他的表情很滑稽,像是被青蛙咬了一口。
「我是說反正我也沒什麼事,不如跟你去瞧一瞧,我很久沒回幸福鎮了。」她這麼說服自己,不斷阻止自己回想他沒穿衣服的樣子。
真是臊人,她也不知在臉紅什麼,以前在演唱會時常有男舞者在後台換裝,全身剝得一乾二淨她也不覺得怎麼樣,當是佈景般視若無睹。
可是他的裸體卻讓她臉紅心跳、渾身臊熱,脈膊加速外加口乾舌燥,她真擔心自己的惡女本性會突然跳出來,把他當點心給吃了。
「你以前住過幸福鎮?」他看了一下牆上的時鐘,發現時間還很早,就安心地和她聊了起來。
「嗯,三歲以前,我小時候氣管不好,我爸媽在育兒方面算是新手,所以把我交給阿嬤帶。」其實她沒說出的是他們那時正在鬧離婚。
後來是因為她開始接廣告而走紅才沒離成婚,兩人為了瓜分她所賺的每分錢而維持假面的和諧,對外佯裝仍是恩愛夫妻好順利掌管她名下所得。
監護人便是堂而皇之的理由,他們合法使用她辛苦賺來的錢,直到她走下坡的那一天──
在她十五歲那年,他們正式分道揚鑣,一個飛往西雅圖找她的小情人,一個前往日本定居,娶了小他十五歲的日本女孩為妻,兩人從此沒再回到國內。
這也是造成她不想唸書的主因,讀再多的書、擁有最高的學歷又怎麼樣?她仍是父母不要的孩子,除了外婆是真的關心她外,其他接近她的人都是對她有所圖謀,動機不良。
像羅珊珊就做得更狠了,為了她一句賭氣的話,竟然全面封殺她演出的機會,對外宣稱她膽囊開刀需要靜養一到三個月的時間,暫停一切工作,目的就是要她低頭認錯,不再違背她所說的話,順便簽下一紙長達十年的合約。
但羅珊珊估算錯了一件事,她本來就想休個長假好思考未來該走的路,複雜的演藝圈也有待膩的時候,她很想當個沒人認識的普通人。
算一算,她也在這圈子裡待了二十年了,或許在別人眼中看來她還年輕,正是一展身手的大好時期,可是她卻覺得自己老了,不願隨波逐流,迎合歌迷去做他們認為她應該做的事,不顧她的想法和心願。
「阿銀婆婆人很好,就是一個人住太孤單了,她年紀不小了,總要有個人在身邊照顧。」如果老人家不那麼固執,與兒女同住是最好的。
他的話說得讓她感到難過,鼻頭微酸,「我知道,可是我工作忙沒法分心照顧她。」
「你有工作?」他微訝地張大嘴,打量著她看起來像個男孩的外表。
「喂!你很瞧不起人喔!我不可以有工作嗎?」什麼感傷一下子都沖走了,喬洛妃手一叉腰斜眄他一眼。
「不是不可以,而是感覺你還小,應該還在學校就學才是。」她看起來真的比絲絲大不了多少。
不過他想一想,這樣比較也不對,絲絲有原住民血統,五官較深邃,看來較為成熟,容貌偏向冶艷型,再過幾年肯定是個男性殺手,謀殺掉無數男人的心。
「我不小了,我已經二十三了。」最怕人家說小的她解開辮子,拿下眼鏡,展現她迷人的一面。
怔了怔的張志明沒開口說一句話,只是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她好一會兒,看得她大感納悶,以為終於有人認出她是電視上紅遍半邊天的TC。
但是,他卻說出這樣的話──
「是你在我頭上敲下一棒的對不對?還騙我說沒瞧見拿木棒的人。」捉到兇手了。
「呃,這個……我又不是故意的,你的行為真的很像賊嘛!」她乾笑的退了一步,怕他衝過來掐住她的脖子。
「我說過我不是賊。」舊話重提,他堅持要說清楚、講明白。
誰曉得他不是賊,明明一臉賊相。「我那時不認識你嘛!哪知道你的為人怎麼樣?」
「你……」不認識也不該打人。
「咳咳!張先生志明兄,和女朋友聊得很愉快喔!需不需要我掛上一個請勿打擾的牌子,好讓你們盡情的翻雲覆雨?」
兩人的視線同時落在門外的女人身上,然後聲音也同時響起──
「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我不是他的女朋友。」
肚子不是很明顯的老闆李元修以小指頭挖挖耳朵,表情泰然地勾唇微笑。
一看到這神情,張志明心裡直喊:完了。手臂立刻打直不敢有第二種動作。
而喬洛妃則完全在狀況外。
「阿明,小明,小明明,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他看看時鐘剛要回答,驀然發現它和先前的時間一模一樣,停在五點五十分。
「張志明,你這頭翻身忘了帶蹄的豬,告訴你多少次時間等於金錢,金錢等於我的命,你居然敢浪費我的生命和小女生聊天,你對得起我、對得起天下蒼生嗎?你怎麼跟五千年的中國歷史交代……」
她足足念了半小時之久,讓大開眼界的喬洛妃驚訝不已,有些明瞭阿嬤語帶玄機的含意了。
不過,她也沒有好過到哪去。
「還有你,喬小姐,我好像在電視裡看過你。」
她一聽,緊張了,擔心會有大批媒體湧來,讓她無法安心的喘一口氣。
「記得在這鎮上我最大,你最好不要給我惹麻煩,那個笨蛋很單純,別玩弄他的感情。」
就這樣?她懷疑地屏住呼吸。
「還有……」
喬洛妃的神情倏地繃緊,全身僵硬無比。
「把你臉上的黑眼圈給我洗掉,你想讓別人笑多久才甘心?要是再讓我看到你的熊貓眼,我親自用鋼刷幫你刷掉一層皮。」
什麼熊貓眼?一臉茫然的張志明呆立著,渾然不知他的眼睛四周仍有洗不掉的黑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