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沙發背後,探身插入兩人之間,「你們在看什麼?」
韓家老么韓芳柔將手上相簿交給父親,轉頭答她:「大姊相親的對象。」
韓靚柔瞪大了眼,翻身一路落在沙發上,趁老爸針對她,這不雅的動作開訓之前,問:「老姊答應要去了?」
小妹搖頭,「爸還沒跟她說。」
「給我看看。」自韓父手上接過相本翻開,左右邊的上方備有一張相片,分別是特寫與全身照,下方則密密麻麻地印上了該人物自小到大的豐功偉業。她忍不住嗲了一聲口哨聲,發出時下年輕人極流行的一句感歎:「哇靠!」
韓父繃著的臉瞪她一眼。挨瞪的韓靚柔尷尬一笑,扁了扁嘴,那歐巴桑來真的呀!單是相片就打點得這麼像樣,還附有個人詳細檔案。」
隨意瀏覽了一下,當看到收入欄上的數字時,她又忘我地「哇——」及時在難聽的字眼出現之前,順著唇形轉了音。「年收入一百五十二萬!」她重重地合上相本,向父親道:「這老兄肯定有問題。爸,不能把老姊嫁給他。」
小妹立即代老爸問:「為什麼?」
韓靚柔轉身看著妹妹,「收入這麼好。又長得還像人樣,為什麼還需要相親?肯定有問題。姊嫁給他的話.太危險了。」相本抱在臉前,背部癱軟入椅背裡,「我犧牲一點,讓我好了。」
小妹抿嘴微笑,「你想去?」
「對呀!一百五十二萬耶!多好!」朝上的視線迷濛了起來,開始幻想起置身在錢堆裡的美好情景。
小妹卻當頭潑她冷水:「對呀!和你的聯考分數一模一樣耶!」
韓靚柔臉一垮,瞪視小妹,怪她不該再提起今年暑假她所製造出來的可恥紀錄;再將眼稗瞟向想必不會再沉默的父親,等著他說——
「回房去唸書。」
韓靚柔背著父親偷偷地翻白眼。覺得自己簡直是爸爸肚子裡的蛔蟲,總是猜得到他在什麼時候會開口說出什麼樣的話。
「不要啦!」她甩甩頭,噘嘴道:「大白天的人家念不下。」
「天黑了之後,你就念得下嗎?」只小她一歲的妹妹總愛掀她底牌。
「你安靜一點會死啊?」想什麼就說什麼的韓靚柔立刻沒好氣地訓她。
小妹拉開兩頰的肉,吐了長舌頭,朝她扮鬼臉。
韓靚柔皺著鼻,表示懶得與她計較。
「爸,我在家裡沒法子唸書啦!而且有些東西又不是念了就會懂的。」
「你想上補習班?」
「喔。姊這次回來這麼久了,也沒說什麼時候要回去。爸你又想把她嫁掉。她應該會就此搬回家了吧!」眼睛瞄瞄樓梯口,將講話聲音壓低了些,「可是哥又把姊的房間占成自己的書房,結果要姊和我們兩個人擠一間,不是很可憐嗎?」
小妹聽了她的話後,頻頻搖頭,「你直接切入重點好不好?看你這麼說話,大致可以理解你為什麼只得到那樣的分數。因為你抓不到問題的中心點嘛!」
「你懂什麼!」韓靚柔橫眉豎眼地無聲道。
「文的理的我都懂啊。」小妹自信滿地:「不信的話,你把聯考試題找出來,只要沒超過二年級學生所學的範圍,我絕對解得出百分之九十八以上的試題。」
「別太驕傲。書蟲也不過是條蟲。」
「總好過糞坑裡的一條蛆。對不對,爸?」
韓靚柔直起腰桿與妹妹對視。她就不明白,為什麼有些人不過是能讀熟兒本書,會填寫一些無意義地考卷,仗著優異的數字,就自以為是人中龍鳳而飛上了天。而自己,偶爾竟也會因捲上少得可憐的分數而自卑得在他人面前抬不起頭。
這世上,用一張成績單來衡量一個人生存價值的高低與否,太不公平了!
「好了,」韓父阻止兩人再繼續戰鬥下去,「都上去唸書。小妹,你也別因為自己都懂了就不再複習課業。」
小妹兩腳委屈地往地上一跺,「爸,這是暑假,而且今天是星期天呀!」
「讀書是長久大業,」韓靚柔搖首晃腦地:「沒有放假日的。」
「那你還在這閒晃?」小妹韓芳柔又刺激地糗她:「喔!落榜生。」
「休息是為了走……」
「更遠的路。」韓父接述這極為通俗的句子。推推鼻樑上的眼鏡,問她:「你休息得夠久了吧?」
韓靚柔也跺腳耍賴。韓家四個孩子中,這兩姊妹在外貌,及一些習慣動作上最為相似;卻也最愛和對方唱反調,找出對方心上痛處,淋上鹽巴,再拿根竹子往那傷口猛戳。
「現在不能回房啦!」她指指樓上,「搞不好老姊又在裡頭哭了。」
「姊在哭啊?」
「小妹,你看過嗎?」韓父問。
小妹搖頭,「沒有啊。」改坐至韓靚柔身邊,「你看過?」
韓靚柔頷首,「好幾次,都是被老爸趕回房間唸書,不小心撞見的。」說得好像她老爸該為她老姊的傷心哭泣負責似的。
「啊!姊一定是在上班的時候被欺負了。聽說那裡只有她一個女的。她一定被騷擾了,覺得很委屈又投訴無門,才回家的。」小妹如是以為。
韓靚柔推她的額,「你少白癡了!」所以說,會讀書有什麼用?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不也跟個傻子差不多。
「不然是為了什麼?」
「老姊,」她作捧心狀,「心痛啦!」
「爸,」小妹恍然明白地舉手輕捂嘴,擔心地問道:「姊的心臟會不會真的有問題?」
「哦,我的天啊——」韓靚柔上身側躺在沙發上。以誇張的語氣和動作,表示她有多受不了老妹的直腦筋。
門鈴在這時候響了兩聲。
「家裡最小的,」韓靚柔手一揮,下令:「去開門。」
韓芳柔鼓肋說:「為什麼每次都是我?」
「不都說了,因為你是家裡最小的啊!」
韓靚柔老油條似的賴在沙發上。小妹拗不過,極不甘願地起身去應門。
韓靚柔因又一次賴皮成功而竊笑;一時得意,忘了父親在旁邊,竟想將兩腳也放到沙發上來。
「坐好。」
「啊……是!」她端正坐起。
「你剛剛說冰雪心痛,指的是什麼?」
「姊上次胃痛,不是也打電話回家說心痛?我覺得一定是因……」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小妹慌慌張張地自玄關跑進來。「好……好……好帥——好帥——」
「什麼好帥?」
「明……」小妹指著玄關,結結巴巴地:「明……明星……」
「明星?」韓靚柔展開雙臂,轉身欲奔向門口,「劉德華——」
「什麼劉德華?你這大三八。」小妹因她的花癡舉止而冷靜下來,「是一個很帥很帥,簡直就像明星一樣的人啦?」
「他按我們家門鈴幹什麼?」
「找大姊。」
「你跟他怎麼說?」
韓芳柔愣了一下,「因為他實在太帥了,所以我什麼都沒說……」有些不好意思地咬咬指甲,「關上門,就衝回這裡了……」
「什麼呀!」事實證明,書讀得好未必就能沉著冷靜、處變不驚。像她這老妹,人見人誇的優等生,還不是幹出把客人關在門口的糗事。
韓靚柔看看門外,再看看樓上,「想必治姊的藥自動上門了,」彎身掠過椅背、掛在沙發上,拿起媒婆送來的相親人選的資料,莫名地開心起來:「那這一百五十二萬就是我有羅!」然而仔細一瞧,她驚訝地發現:「啊?今年三十三歲?整整比我大了一輪還要加三年……老頭子一個了嘛……」
她手腳一軟。置身錢堆的美好夢想像飛了,她被迫重回由一大堆教科書所形成的泥濘裡。
「哦,我的一百五十二萬……」
來訪的人是文任仁。韓冰雪既不意外,也沒有感到失望。
她沒有請他入屋。兩人走到外頭,停在文任仁的車旁。
「你的妹妹們很可愛。」
韓冰雪順著他的視線回頭望;站在二樓陽台的靚柔、芳柔倏地將身子縮回室內僅留了兩隻烏溜溜的眼睛在微開的門窗縫隙間。
「剛哭過?」
也許是被他看出臉上殘留著的淚痕,韓冰雪撫頰,搖搖頭。「怎麼會來這裡?」
「聽說你好幾天沒去上班,我不放心,便下來看看。」
既然丁雨凡能輕易從總公司拿到她個人資料;那麼,對文任仁而言,查出她的行跡,也絕非難事。
「那天傍晚,你在門外?」
韓冰雪垂下眼睫。同時,鄰屋竄出一隻中型土狗,朝他們這方吠了起來。
在狗吠聲中,文任仁誠摯地對她道了句:「對不起。」
「你不需要對我道歉的。」
文任仁仍是一臉歉意,「霍華從小嬌生慣養,口沒遮攔。你別放在心上。」那只看起來頗為兇猛的土犬,緩緩逼近他們,狂吠聲中夾著惡嚎;不友善的態度明顯是針對文任仁。
「現在才跟你說這些,也許已經太晚,但是……」
土狗兇惡的吼叫聲,使他們的談話難以繼續。
看著似乎和文任仁有千仇萬恨的土狗,韓冰雪唇角上勾形成微揚的弧度,笑道:「那是鄰居養的狗,這一排房子全歸它管。生人勿近。」
「那麼在它眼裡,我是壞人羅?」
在土狗真的對他發出攻擊之前,鄰家主人現身,威嚴地抓住狗頸上的項圈,小狗嗚了一聲,卻仍不放棄朝文任仁悶嚎。
鄰家主人點點頭和韓冰雪打個招呼,其後將固執的小狗拉回屋內時,目光依舊聚集在文任仁身上,十分好奇地打量著他。
待周圍恢復平靜,兩人沉默了一會兒,靜靜聽著夏日裡綿長的蟬鳴。
「我——大概會搬回來這裡吧。」
「不回去工作了?」
「曠了這麼多天工,人家也不會再用我了。」
「不會的。只要說一聲,就可以……」韓冰雪搖手要他別繼續說下去。
「回來自己的家鄉重新開始,以前的事,就當沒發生過……」
「可是那些事明明存在過。」他自車內拿出行動電話,
我叫丁雨凡來跟你談。」
「不用了!」韓冰雪輕撫住電話要他別撥,「什麼事都會過去的。再怎麼快樂、再怎麼慘淡,都會變成過去。所以,不在意了……我已經不在意了……」
「你的『心痛』已經過去了嗎?」文任仁最怕見到的,便是這樣的她,「嘴巴上說不在乎,而你的心呢?它也真的無所謂了?」
韓冰雪詫異得後退一步。為什麼連他也知道那件事?
「抱歉。」
初識時的她,是一朵柔弱而含苞待放的花朵,其後為了丁雨凡而盛開,也為了丁雨凡而枯萎。自然現象的花開花謝,雖令人惋惜,卻還能期待下一回花期。然而,心中的花一旦開始凋謝,脆弱的人,極容易因此而心死。
若韓冰雪能像其他女子,被丁雨凡所傷時,不顧一切地拋開自尊,向他爭取同樣的情感回報——文任仁或能放心一些。
可是她卻一個勁兒想躲開回憶,這只會讓她更封閉自己的心,躲在自己的世界裡!
「是丁雨凡說的。大概是從醫院認識的人聽來的。」
「所以你們知道了我住院的情形?」
「喔。」
韓冰雪皺攏眉頭,「那時候被妹妹取笑時還覺得沒什麼;現在卻覺得好丟臉。
那天到後來,只剩我留在他家。沒來由地,他突然告訴我那件事。我在想……或許,他是在意你的。他心裡一直掛念著你……」
「你真是個好人。」
她以為他是為了安慰她而這麼說的。
「那天真的是他的生日。」文任仁強調。
「那……蛋糕沒有白送了。」縱然那時的天氣再怎麼壞,她此刻的心情,已無風無雨。「你勸過我別自找苦吃的,當時不聽,現在弄成這樣,是自已活該。」
「我當時不是這個意思……」
「我已經死心了。」她正對他的眸光,表露自己的決心,「真的死心了。再不放棄,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
文任仁手上的行動電話響起。他接起,是一通詢問他工作的電話。他盡量簡短地交代處理的方式。
「你很忙吧?」
「只是一點事。」
「姊,」韓靚柔來到他們身邊,「爸媽說,要請這位先生留一下來吃頓便飯。」
文任仁客氣地拒絕:「不用麻煩了。」
「可是……」以眼神示意姊姊留人。
「既然你還有事……」韓冰雪卻點頭同意文任仁離開。
今日分手,來日恐難再相見了。文任仁首度完全不隱藏內心情感地凝望她許久,道聲再見後,轉身汽車內。
「那個……」韓冰雪在他合上車門前又出聲:「謝謝你!不只謝謝你特意南下;也要謝謝你那天……一直幫我說話……」
文任仁展開水遠溫暖的笑容,「過得快樂一點。」
她點頭,搖手道別。
直到車子駛離視線,她才回身屋內。
「我聽到了喔!」韓靚柔在她身邊發表意見,「只是你們之間給人的感覺好奇怪喔!根本不是和好,簡直就像是徹底分手。」
韓冰雪微笑看她一眼,迎向站在玄關的父親。
「你的朋友已經走了?」
「他有些事,不得不趕回去。」
「姊,」小妹拿著相本呈到她面前,「你看。」
「這是……?」
「一看就能明白誰的餿主意。」韓靚柔頑皮地等著老爸將如何接話。
「呃……只是參考參考。既然你已經……」兩手相搓,那是平父緊張時的習慣動作。「那就算了、算了。」
父親尷尬的笑容,看在韓冰雪的眼裡,是溫暖的。
「爸,過兩天……我就要回去工作了……」
「喔……」這一聲答得不捨,隨即又中氣十足地加註:「哦,好啊!你打算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那我呢?」韓靚柔在韓父身邊打轉,看看能不能順便撈點甜頭。「我呢?」
好好先生倏地變成嚴父,命令道:「你上去唸書!」
回到這繁華的城市,站在熱鬧的街道上,首行攏住她的,是孤獨感。
二妹靚柔終究未能隨她一起北上,被迫留在家裡,與明年也將應考的小妹一起準備考試。
家中的日子感受到家人真誠的關心,但若放任自己繼續依賴下去的話,會走不出那個陰影。
現代人拙於處理挫折感。經過那些事,她真的被傷得很重。
卻也有所頓梧。
在這世上的每個人,都是傀儡。大家都被社會上既定的規範牽著鼻子走。
她在過去的日子裡,活得十分茫然。她所扔有的思想,不是獨立個體的思想。一勁兒緊緊地跟隨著大眾的腳步,唯恐脫隊。
現在的她並非有什麼曠世奇想,也不是與世俗的禮教作對。她只是不想再被那一套繭纏繞住自己,她渴望展翅飛翔。
告訴文任仁要抹去與他們相識的那叫段歲月,留在家鄉,則是希望與他們之間的故事,就此結束。因為若再與他見面,心中情事將斷不了與他們的牽連,她將永遠無法蛻變成全新的韓冰雪。
然而,現在她所在的這個城市,正也是他們的生活領域,難道她不認為會再遇上他們嗎?
她搖搖頭。不會那麼巧的。畢竟世界這麼大,總不可能涼風襲來,她輕撥拂住視線的長髮,抬眼望向前方。
不可能……
迎面走來的人群中,有一對醒目男女。
世界這麼大,在街上與相識的人偶遇,機率大約是多少?
而在這之前,在她未和他相識之前,兩個人又在這街上錯肩過多少次了呢?
他沒有什麼變化。俊挺依舊,神態非凡,不論身在何處,總是吸引他人的目光。並肩走在他身旁的女子,容貌、儀態也優雅得足以和他相配襯。
看來,把自己捆在蛹中不肯出來的只有她一個人罷了。
「喲!」兩人行至近距離相對時,丁雨凡出聲打招呼。韓冰雪表情冷淡得宛如不認識他,腳步未停地想就此和他錯肩。
「你等一下。」丁雨凡勾住她的手臂。轉頭跟身邊女子道:「去前頭等我。」
女子收回打量韓冰雪的視線,要求道:「不要太久哦!」待丁雨凡點了下頭,女子走開兩人身邊。
午後微風吹拂得韓冰雪長髮輕舞,發上淡香飄送在兩人之間。
丁雨凡長吸口氣,「好香……其實你留長頭髮很好看。」輕柔地將她背後的發撥至肩側,「一直要你剪,是希望,你對我百依百順。不過我沒有成功,對不對?」韓冰雪面無表情地看著車道;車道上倏呼而過的車輛一一晃過她眼前。
「看著我。」
他扳過她的肩,她的臉卻依舊不正對他。
再抬起她的下頜。面容被強迫面對他了,她的眼,卻閉上。
「連瞧我一眼都不屑?」
索性俯首欲吻之。韓冰雪兩肘抵著他胸前,不任他靠近。
丁雨凡不再自討沒趣。鬆手放開了她。
「現在不管我再說什麼,都沒用了?」
韓冰雪朝前跨出一步。
「我再也不能令你心痛得打電話回家求救了?」
韓冰雪依舊以固定的速度向前行。
「那貓呢?貓怎麼辦?」他跟在她身後追問。
是她毫無反應,丁雨凡停步,「你真的不管了?」他拉大音量朝漸遠的她道:「把它送給動物園的老虎怎麼樣?我可不是開玩笑喔!」
韓冰雪橫下心,完全不理會他要傷害小貓的威脅。
她想,這一輩子,自負、驕傲的他,大概只會以任性的態度說出不負責任的話吧!
說真的,她不渴求他會反省、會歉疚於對她所做的一切。但至少,至少他見到她時,臉上該浮現一絲絲憐惜的表情……」
從彼此發現對方迎面走近,她在心中期望他的表情會有所變化,但沒有,什麼都沒有……
所以當他開口跟她說話,她堅決不再正眼看他。
她對他而言,和那隻小寵物差不多:看得到,就撫撫頭,哄哄抱抱;不想要了,就說要送給嗜吃生肉的朋友,或拿到動物園餵給獅子、老虎。
「今天……風好大……」
風,吹起道上風沙,蜇傷她的眼。
她回頭望。模糊淚眼,猶認得出那時並行著的身影。
他……過得那麼那麼好……
「流下眶中的淚,新淚迅速又湧出;抹去頰上的水氣,立即又被染濕。
他過得那麼那麼好呵……
當她把自己關進房裡,心傷啜泣;他依舊談笑自若,擁抱溫香艷玉。
小冰人——心愛的美人。
好諷刺。
不再顧慮周圍眼光。她蹲下身,臉埋下膝上,放聲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