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他一字一句地表達,但他那肩上扛著一顆將軍級金星的老爹,只裝沒聽見,繼續招呼司機幫忙往下搬行李。
「我,要,換,隊!」他狠狠盯著老爹的背,恨不能燒個窟窿出來。
老爹似乎感覺到了背後熱情的目光,便也回過頭來給了他一個大義的凝視:「你就好好修復你們兩個的關係吧,換隊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尤非痛心的狂吼:「剛才我問方彤了!她說她會換來一隊就是你幫忙的!為什麼我就不行!」
老爹甩都不甩他,這時候一隊的教導員走出來,他很快地上去跟人家寒暄,留兒子一個人在那裡咬牙切齒。
尤非,男性,今年正值花一般的年齡——一十八歲,高中畢業考上了X軍醫大,現正陷於天人交戰中。尤非現在的痛苦,源自即將——事實上是已經——成為他的頂頭上司隊長的某人。
這段孽緣還是尤非從初中就種下的。
那時侯,尤非剛上初中,成績單是一路長紅,而且還不是一個慘字能形容的……為了他的學習他爹媽可沒少操心,不斷地給他講各種大道理,嘴皮子都講破了,卻全跟吹風似的,一點用處也沒有。最後他爹終於在一氣之下給他找了個家教,卻沒想到就此種下了悲劇的種子。
襲威,男性,當時一十八歲,也是花一般的年齡,高中畢業差一分而致榜上無名,已有一年兵齡,即將參加軍隊統考(也就是考軍校)。本來在他被選出參加考試後,連長承諾他不必再出操,專心準備考試,卻不幸被團長欽點去給一個小鬼輔導功課,可想而知,他心裡的不爽自然是到了極點。
兩人的第一次見面互相的印象:尤非:臭小子!什麼!不想來別來啊!
襲威:死小孩!一看就知道是嬌生慣養,我最恨的類型!
第一次就在兩人的大眼瞪小眼中度過,這還算行,不過大家可以想一下,連第一次見面的印象就差到如此地步,以後他們還可能好相處嗎?當然不可能!於是乎,戰鬥開始了……
第一天:尤非逃跑,襲威幫團長夫人做了一晚上西紅柿醬。
第二天:尤非逃跑,襲威幫團長夫人做了一晚上圖書標籤。
第三天:尤非逃跑,襲威幫團長夫人修了一晚上暖氣。
第四天,團長用手銬威脅要銬住尤非,尤非逃跑失敗,家教正式開始。
第一次家教:和平度過。
第二次家教:還算和平度過。
第三次家教:看在團長夫人面子上和平度過。
第四次家教:看在手銬份上和平度過。
第五次家教:為了一個英文字母的寫法,兩人大打出手。
第六次家教:尤非喊出「我要我爸扣了你准考證」的口號,兩人再次大打出手。
第七次家教:尤非被銬在地下室六個小時。
心結於是就這麼結下了,也許是尤非太讓人傷神,或是別的什麼原因,那一年襲威沒有考上軍校——事實上那一年就算是考上了,也會讓師長的兒子給頂掉。
兩人那令人悲泣的孽緣因為所以就又延長了一年,之間雖然不再打架,見面時卻也是橫眉冷對,但尤非的學習成績總算是七扭八歪地上去了,換家教的事也就沒人再提。
後來襲威在第三年兵的時候考上了XX指揮學院,三年後畢業,分配到了XX軍醫大學當學院隊隊長,極其不巧的是——也許是尤非老爹故意——尤非今年也考上了XX醫大,在新學員所屬一大隊的六個中隊裡,好死不死地被分配到了襲威所在的——一中隊!照老爹的話來講就是:「人總是要長大的」,「自己種的果自己吃」,「要學會盡釋前嫌」,「人家才不會像你似的死咬屎厥子不放」……
前面幾句,尤非還能裝沒聽見,可後面那一句他可要大搖其頭了。不會?襲威那種人?不會才有鬼!
「尤非!過來」老爹才不管他自憐自哀的情緒,招手讓他過去跟教導員見面。——也許和教導員建立好關係可以比較不被襲威荼毒。這個想法像一道曙光,照進了尤非灰暗的心房。
他迅速站起來,,擺出最完美的笑容走向教導員,「教導員。」
教導員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兩毛二(兩槓二星,中校)臉很黑,老是笑瞇瞇的,看起來人很好——事實上他人也的確很好。
「尤非是吧,」教導員笑笑地向他點頭,「報到了沒有?」
「還沒。」
「哦,現在襲威隊長正在給來的人分配房間,你去報了到趕緊把行李搬上去吧。」
「啊。」尤非努力維持臉上的笑,心裡祈禱千萬別讓教導員看出他在膽怯,「能不能等一會兒……」
教導員還是笑笑地說:「現在房間的鑰匙都少,你去晚了恐怕就拿不到了,以後不方便。」
尤非求助地望著他老爹,他老爹將文件袋往他手裡一丟:「去吧,手續都在裡面。」
我在求助你看不出來嗎?!臭老爹!
尤非只有抱著文件袋,頂著一張如喪考妣的臉,一步三回頭地向隊部蹭去。
學員隊的樓層總共有四層,一三層住男生,二四層住女生,而之所以這樣來分,是因為一棟樓有兩個隊,一三層是一隊,二四層是二隊,這樣比較容易管理。
進了樓洞,一股悶熱濕氣「嘩「地就撲了過來,尤非捏了捏手中的文件袋,強忍住掉頭就跑的慾望,硬著頭皮尋找一隊隊長的門牌。
一隊值班室,一隊教導員值班室……有了,一隊隊長值班室。為什麼這會兒不天塌地陷呢?尤非絕望地想,不管是天災也好人禍也好,只要能阻撓我與他見面的什麼都好!其實,如果只是過去關係「有點」緊張還好,問題就是不是只有緊張而已,還有一件令尤非恨不能將之從時間中抹去的事實,那就是……
尤非正在隊長辦公室門口胡思亂想的當兒,裡面的襲威正好端了一盆水出來,兩人恰恰好就這麼對上了。
「尤非。」
「襲……襲……襲……」尤非襲了半天,終於臉色鐵青地將威字給嚥了回去,「襲……襲襲……襲隊長。」
襲威被他的稱呼弄得呆了一下,然後很不給面子地「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幾年不見,襲威好像比過去又高壯了許多,一百八十三公分的個子,把剛剛夠上一百七十邊的尤非登時就給比了個嬌小玲瓏,尤非本來就很不爽自己的身高,現在看襲威的樣子更是恨不能拿把刀把這個傢伙戳戳戳……
襲威還在笑,似乎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尤非發現這一點後臉色逐漸由鐵青色轉變為綠色。
「襲隊長,我要報到!」他咬著牙狠狠地說。
襲威好像現在才想起自己的職責,停住笑意,端著水又折了回去:「先進來再說吧」
尤非跟進去,裡面的煙味熏得他直皺眉頭。
他是喜歡抽湮沒有錯,但是卻非常討厭滿室飄煙。襲威看他一眼,把已經打開的風扇又開得大了一些。
房間不大,放了兩張拼在一起的寫字檯作為辦公桌。門後放了一張床,白床單平平整整,被子方方正正,除此之外,房間中還放有一個床頭櫃,一個電視機,以及一盆巴西木,正正經經一個單身宿舍加辦公室。
「手續帶來了嗎?」坐在辦公桌邊,襲威威拿起一個名冊樣的東西翻了翻,寫了幾個字。
尤非把手中的文件袋遞過去,襲威伸出右手來接——裸露在短袖外的胳膊上有一條蜈蚣似的疤痕。沒錯,尤非非常不願意見到襲威的另一個原因就是這條疤痕。那是尤非高一暑假時發生的事了。那段時間,因為尤非的老爹高昇而搬家,與先前的朋友來往就沒法如以往那麼方便。為了與朋友們在暑假裡好好玩一玩,他死纏硬磨地,硬是從他爹那裡磨來了兩個星期的外宿許可。
那兩個星期中,尤非可是玩瘋了,白天去打遊戲、登山、冶遊,晚上在街上遊蕩、泡迪廳、唱卡拉OK,要睡覺了,就隨便在哪個哥們的房間裡窩一晚上。
有一天晚上,他那群朋友中的一個在K廳裡與人發生了口角,他們就一窩蜂地撲上去準備打架,可沒想到人家也不是小角色,一看他們衝上來,拿著刀子就迎了上去。尤非他們就是再痞,也不過是一群學生而已,一見人家亮刀頓時氣焰就滅了,不知是誰招呼一聲,大家轉聲就跑,後面那群人就緊追著不放。
尤非不知不覺就和大家跑散了,心慌地回頭一看,發現居然還有兩個人在後面追他,一著急,腳一拐,一頭就栽到了地下。
完了!一瞬間他腦中甚至閃過明早報紙的頭版頭條:「某學生被殘忍殺死街頭……」
叫罵聲與腳步聲越來越近,尤非好笑地發現自己竟想的是武俠小說中的台詞:「我命休矣!」
預期的拳腳並沒有落到他身上,那兩個人似乎是在離他兩步遠的地方被人給阻住了。
「兩個打一個,要不要臉啊。」
「少管閒事!閃開!」
「該閃的是你們吧?不想我報警的話就快一點滾!」這熟悉的聲音……
「你敢!老子砍了你!」
「那我就不客氣了」襲威?!他怎麼會在這裡!?
黑暗中傳來嘀嘀嘀幾聲,似乎是撥手機號碼的聲音,那兩個人見情勢不對,甩下狠話就轉身跑了。
尤非努力從地上爬起來,檢視自己身上:牛仔褲,沒破,很好,襯衣,沒破,很好,手和肘還有膝……破了點皮,右腳有點扭傷,沒關係,總之大部分的狀態都還好。
沒有回頭看自己的救命恩人一眼,尤非低著頭拖著痛得要死的腳轉身往來路上挪。
「尤公子,要不要幫忙啊?」
呸!你就爽的是看我笑話!尤非運動可憐的腿繼續往前挪……一堵高大的牆擋住了他的去路。
當時還是一六二的尤非和一七五的襲威……尤非絲毫也不感激地看他一眼,準備繞過他繼續走,襲威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我送你。」
「不必了!」尤非的個性就是這樣,只要不喜歡誰就盡量不與那個人講話,他自己知道這樣是小孩子的行為,可他改不了。
襲威另一隻手摸了尤非破皮的手肘,尤非痛得倒抽了一口氣,將襲威一推:「你幹什麼!」
本來這推一下沒什麼,最多是不禮貌而已,可問題是兩個人的噸位差得太多,再有就是尤非跛了一隻腳,所以結局很簡單,尤非倒了。
也許是不爽尤非的態度,襲威眼看著他倒地連手都沒有伸一下。
「痛不痛?」
「當然痛!」尤非的眼淚都快下來了,這混蛋還真的不扶!
「要不要幫忙?」
「不勞您大駕!」要你假好心!
襲威唇邊帶著一絲笑,不顧尤非的掙扎將他從地上提起來——沒錯,是提,而且是極其輕鬆地提。
「真不要我幫忙?」
「我說不用你多管閒事你聽不到嗎!」即使心裡有那麼一點感激他也是不會顯現出來的。
「那我就不多事了!」襲威手一鬆,尤非就又坐到了地上。
這下子尤非可憐的小屁屁是真的要裂成四半了,他痛得原本在眼中打轉的淚水嘩地一下就湧了出來。
「痛不痛?」
「肯定很痛啊!你這傢伙究竟在想什麼!」這件牛仔褲恐怕是犧牲了。
「要不要幫忙?」
「不!用!了!」
「不用是吧。」襲威再次伸手準備提他,尤非明白他肯定是又想故伎重施,慌忙大叫一聲:「不必了!我自己來就好!等……哇啊啊啊啊啊……——!」
這第四次摔倒可不像是前幾次那樣輕鬆,襲威很明顯地是在故意將他往地上摔,他不僅眼淚出來,連聲音都帶上了哭腔:「你到底想幹什麼!襲威!」
「痛不痛?」又是那句話。「痛得要死了啦!」
「要不要幫忙?」
「……」
「要不要幫忙?」
「……」
「不要是吧」再提……
「要要要要!我要!」再摔下去就真的要殘廢了!這個襲威,還真下得手去!
「那我們走吧。」
襲威拉著尤非的手將他拖起來,剛走了幾步,尤非便一個踉蹌跪在了地上。
「尤公子,能不能走啊?」
「廢話!你也被摔這幾下看看」
「要不要我抱你呢?」
「謝謝!用不著了!」
「別逞強。」
「我沒有!」
逞強……我就是逞強!誰能將我怎樣!再走一步,尤非覺得自己的膝窩處好像被什麼撞了一下,整個人撲進了襲威懷裡。
「尤公子,你心口不一啊。」
尤非滿臉通紅地努力想要站直,卻被襲威緊緊強壓在懷抱裡不能動彈。
「你踢我!」
「沒有的事。」
這混蛋!絕對是他踢的沒有錯!「你究竟想怎麼樣啊!」
「不怎麼樣。」襲威似乎很高興,在尤非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躬身將他抱了起來。
「襲威!」
「幹什麼?」
「放我下來!」
「為什麼?」
「這樣像什麼!?快放我下來!!」一七五抱一六二,俊男抱美女?
「放你走一步摔一跤?」
「你不絆我我會摔?」
襲威臉上帶著不在意的笑,卻不再說話,只有尤非一個人的聲音在街道上迴響。
抱著襲威的脖子,看四周的景物,比他平時看見的要矮,天也近了許多。這就是十幾公分的差距?尤非忽然覺得自己好悲哀。這條街道上現在沒有行人,僅偶爾有汽車噴著臭氣呼嘯而過,相對於隔了兩個十字路口的熱鬧不夜街,這裡的靜寂就好像不是真的似的。
「你怎麼會在這的?」安靜的氣氛會讓人很尷尬,尤非只好沒話找話。直到問出口,他才發現自己早該問的,這小子,不可能這麼巧就在這附近夜遊吧?
「我家住這附近啊。」
「騙人!這附近都是商業街道,怎麼可能住人!」就是因為都是晚上不開業的商業街道,才使他陷入如此境地。
「噢,我說錯了,我是出來買東西的,我家不在這裡。」
襲威家的確是住在駐地附近沒錯,不過不可能這麼巧吧?而且……「你連你家都記錯?」明顯在說謊。襲威笑而不答,尤非也不好再追問下去。
事實上襲威是從前幾天就無意中知道了尤非的活動範圍,所以這幾天他都一直在尤非左右,他都與尤非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至於跟著尤非的原因襲威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不過襲威的原則就是有什麼問題想不明白的話就不要再想,先按照自己的希望去做就好了,所以他才會現在在這裡和尤非扯皮。
走過了一個十字路口,熱鬧的不夜街遙遙在望,忽然,尤非眼尖地看見有幾個人從前面的兩棟樓中間的地方走出來。哎!那不是剛才追殺他們的人嗎!?而且人都匯合齊了!尤非暗喊一聲糟,急忙將臉埋進襲威的頸中祈禱那些人千萬別認出他來。
「咦?那不是剛才說要報警的小子嗎?」對了!那兩個還認得襲威的!
「真的?」
「沒錯!就是他!」
腳步聲越來越近,尤非心想我這下可真是我命休矣了。
襲威不慌不忙地放下尤非並將他拉到身後,氣定神閒地看那幾個圍上來的人渣。
「你,閃開,」其中一個好像頭頭的人指指襲威,「我們要扁的只有那小子!」
「我不讓的話呢?」
「連你一塊兒扁!」
「那就來吧。」
大約是覺得自己這一邊人多,那些人模仿電視裡的黑社會大叫一聲就衝了上來。
襲威伸手往後一推,本意是想讓尤非往後一點,卻忘記他有傷在身,害尤非一個把持不住就第五次坐到了地上。那群人確是數量多,不過就憑那點人想跟一個訓練有素,人高馬大的士兵——學員比起來,還是差得碼子大了些。
話雖這樣說,畢竟是人多好辦事,在幾個人進攻襲威的當兒,還剩的那一個小混混拿著刀子沖尤非就過來了。也許他的本意只是想嚇嚇尤非,或者以尤非來威脅襲威,不過尤非可不這麼想,他只認為那小混混是來殺他的,於是非常沒風度地尖叫一聲閉上了眼。
「尤非!!」一片雜亂,其中夾雜著襲威的狂吼,然後——一片寂靜。
睜開眼睛,襲威站在他的身前,粘稠的血從他的手臂上流下來。
「血……」
「殺人了……」
不知是誰小聲嘟噥了一句,拿著刀的小混混大叫一聲就將手中的刀子丟到了馬路中間,拔腿就跑,彷彿是一眨眼的工夫,小混混們全部走了個一乾二淨。
尤非看著襲威自己用力按壓的手指縫中流下的血,「哇啊!你受傷了!你流血了!止血!快止血!繃帶!你有繃帶……」
「怎麼可能有……」襲威苦笑。
尤非忍痛從地上爬起來,顫抖著在自己身上亂摸:「手帕,我記得我媽把手帕……」
「不用了……」
「什麼不用!你在流血哪!」想了一下,尤非唰地脫掉自己的上衣:「用這個!」
「你的衣服……」
「閉嘴!」尤非用力把衣服捆在襲威的手臂上。
「快去醫院!」
「不必了。」
「什麼不必!快一點……」
「我說不必了!!你自己回去吧,我恐怕沒辦法送你了。」
「你的傷……」
「你自己也是傷患,好了,再見」
直到上了軍校以後,尤非才慢慢地瞭解到襲威堅決不去醫院的理由。
當時襲威他還是一名軍校學員,如果放假期間鬧事的話會很麻煩,而另外一點,就是會被襲威和尤非的老爹知道,這樣可比他們受學校的處分還要嚴重的。不過,尤非即使很感激他,也還是不會表現出來的,就像那天一樣。
「你爸爸來了嗎?」辦完手續,襲威問。
「在門口和教導員說話。」尤非答。
襲威把東西整理好,在尤非的背上輕輕一推:「走,我去跟老首長敬個禮(打招呼)。」
尤非不自在地往旁邊一躲避,閃開了他的手。事實上就算尤非不承認,襲威救過他這件事也是不會改變的,而他就是再任性,也至少要對襲威表示一點他的善意,可尤非辦不到。
這種話說起來簡單,尤非卻偏不喜歡,倒不是說虛偽,而是因為他最討厭的就是將自己最難看的一面——被人追殺,跌個狗吃屎,像女人一樣大聲尖叫,還有被襲威抱——暴露人前,尤其是襲威的面前。他只恨不能將那一天的事情用刀切下來丟到碎紙機裡切碎再放把火燒掉然後讓它隨風而逝——那是說,可能的話。
正因如此,他才會痛苦地在這裡與最不想見面的人見面,悲慘地預見到自己即將受到盛大的修理(為家教的仇),同時為此而哭泣。
「襲隊長,我的房間……」他可不想跟他再多呆一分鐘,只想趕緊取了鑰匙走人。
「噢,那個啊。」襲威好像現在才想起來,看一眼名冊,從口袋中掏出一把鑰匙給他,「一一八房間,右邊最樓上那一個。」
為什麼是口袋中拿出來的?尤非沒有多想,拿了鑰匙逃也似地離開了。襲威看他逃跑的背影,不易覺察地微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