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耳邊依然掛著對話耳機。
「我好可憐喔,又踢到床腳了。」
他笑了起來,關懷地道:「不要緊吧?我記得這是你本月第五次撞上床腳了。以你的粗心大意程度,能存活到現在還真是不簡單。」
「呃,傻人有傻福吧!」她只能自我安慰。
「要好好照顧自己。」他真摯地道。
她喉頭一緊,急急眨掉眼眶裡突然泛起的熱潮。
「我會的,反正我都這樣過來了。」她輕咳了一聲,笑道:「你放心,我的腳遲早會練成無敵金剛腳的,或許哪一天一踢是床腳壞掉,不是我的腳壞掉。」
他話聲一沉,「不要開這樣的玩笑。怎麼可以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她嚇了一跳,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倏然驚覺到自己的失態,沉默了半晌,再開口時,充滿了深深的歉意……也稍嫌艱澀地道:「我又自大了,是不是?」
她一怔,又想哭又想笑,甜甜地道:「你這是在跟我道歉嗎?」
「你……不生氣嗎?」他不可思議。
「我為什麼要生氣?你在關心我呀!」若勤吸吸鼻子,軟軟地道。
他突然沒了聲音。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眼看著快過一分鐘了,耳機裡還是沒有任何聲音。
她還以為斷線了,忍不住納悶地敲敲麥克風,「有沒有人在家?」
好半晌,他吞吞吐吐地出現了,「我……在。」
耶?跟他認識快兩個月了,一向習慣聽見他沉著有力、不慍不火不動如山的聲音,突然間聽到他吞吞吐吐的,她驀地覺得一陣好笑。
「幹嘛被我嚇到?你不像那麼沒膽子的人。」她可逮著機會取笑一番。
他的呼吸聽起來已經平緩鎮定許多,無奈地道:「不是常常有人能嚇到我的。」
「你以前的女朋友也是嗎?」她衝口而出。
耳機那頭又沉默了下來。
笨蛋,她幹嘛哪壺不開提哪壺?
她連忙賠不是,「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提到你的傷心處……我真的不是故意惹你傷心的。我……總之……對不起。」
他充滿磁性的音浪緩緩襲來,輕輕地道:「為什麼跟我道歉?你並沒有做錯什麼。」
「可是我不該提她的。」她咬著唇。
隔著耳機,他的聲音有一些迷迷濛濛——「不要緊。你想知道些什麼?」
「你願意告訴我?」她睜大眼。
「我會告訴你我願意告訴你的。」
話中有玄機加但書,就是他不想提的也絕對不會告訴她就是了。
「你們分手多久了?」她屏息以待。
這個話題在她心頭繞好久好久了,每次都想問,每次都不得不嚥回肚子裡去,因為她好怕一問,他就消失了。
他對她而言很近卻也很遙遠,而且只要他選擇消失,她連他的衣角也抓不住呵!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對他的依賴已經日漸生根茁壯,光想到或許有一天他關掉了屬於自己的ID……恐慌就緊緊掐住了她的心臟。
他對於她的發問倒是沒有太大的遲疑,「三年。」
「你曾經說你們交往了三年,分手卻也已經三年了?」
「是。」他有一絲帳然和黯然。
她突然衝動地清唱起一首好老好老的歌當中的幾句,「左三年,右三年,這一生見面有幾天?橫三年,豎三年,還不如不見面……」
這首老歌就叫「三年」,已經忘了是誰作的詞,曲子卻古典優美而惆悵……她常常聽母親哼起,此刻心旌搖動,竟然順口就唱了出來。
他如遭雷極地震僵住了,直到她清亮婉轉的歌聲漸漸消失,他才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好美的歌,尤其從你口中唱來更增韻味。」他沙啞地道:「形容得好……這一生見面有幾天,還不如不見面……」
只是如果還能再見面,就算飛越千里只能再見她一面,他也不後悔。
三年不算短,紐約千變萬化,一日裡就有無數的選擇和變化,可是無論世事如何轉變,他還是沒有辦法忘掉她。
她癡癡地道:「你可以想像,她一定找尋到自己的幸福了。或許你和她沒有緣分,也或許……你們還會有見面的一天。」
她在胡言亂語些什麼啊?
可是她心裡好矛盾,又想安慰他,又想讓他徹底忘掉那份褪了色消失的戀情。
日日夜夜憑弔著逝去的愛情,她覺得他好可憐妊可憐。
「我一直希望會有再見的一天。我相信……我們一定會再見面的。」他低沉執著,情深不悔地道:「如果真有那天,我不會再讓自己放她走了。」
她鼻酸了起來。如果也有人對她講這樣的話,她一定會融化在那人的腳底,一生一世縱然做他腳底的塵埃,也不會再離開他了。
若勤緊緊掐住胸口的衣服,突然害怕了起來。
這樣強大的情感她從來沒有經歷過,可是這一瞬間,耳畔那個遙遠的男聲卻是她最最想要化為塵泥永遠追隨的對象。
她好想此刻就陪在他身畔,在他失落的時候,用雙手緊緊擁住他的肩頭,吻著他的發,低喃著讓他別傷心。
世上還是有一個人願意永遠守著他的。
若勤被自己奔騰的情緒給嚇壞了,她急急摘下了耳機,驚恐地瞪著那具耳機型麥克風——好像怕它會洩漏她所有的心事。
幾次呼喚無效,螢幕上方出現了一行字——「你還好嗎?怎麼了?」
「我沒事。」
她吞了口口水,長長地吸了氣,顫抖著手把耳機戴上,故意爽朗地笑道:「我是豬頭,不小心把耳機弄掉了。對不起。」
他吁了口氣,溫柔地道:「八點了,你該上班了。」
她抬頭看了一眼草莓鬧鐘,低咒了一聲,「噢,討厭,我真不想去上班……我們還沒聊完呢。」
好不容易他漸漸敞開了心扉,肯和她分享一些心事——尤其是他的情事,不知不覺已經成為她最關心的要事了。
「傻瓜,我們時時能聊,你的工作卻更要緊,去吧!」
「你待會兒要做什麼?要睡了嗎?」她熱切地問。
「處理幾份報告,打幾通電話。我的弟弟今晚搭機來紐約,我會去接他。」
他聽起來有一絲掩不住的欣喜歡悅,若勤相信他們兄弟的感情一定相當好,忍不住羨慕了起來。
「真好,有弟弟。」
「你不也有一個小妹?」
「我妹呀?每次只會跟我A錢去買偶像的海報和CD。小女孩,和她也說不上幾句心事。」
「我弟弟何嘗不是?話題總是繞著計算機程序與女孩。」他微笑,「你知道計算機工程師要花多久時間才能追到一個女孩?」
「五秒鐘。」她想也不想地道:「當他把名片拿出來的剎那。」
他忍不住哈哈大笑。
「這麼搶手?」
「好男人難尋啊!這種條件在市面上是奇貨可居呢!」她感歎。
他微笑了,「好男人的定義太複雜了。你呢?你愛這種的嗎?」
她心頭一咚,急急問道:「為什麼這麼問?」
「我可以把我弟弟介紹給你。」
她一口憋著的氣瞬間吐了出來,搔了搔腦袋懊喪地道:「我要去上班了,再不去真的來不及。」
「去吧,路上當心。」他一怔,笑笑道。
「Bye-bye。」
她關掉了計算機,有氣無力地揉著泛紫的腳踝。
該死,她的腳好像又痛了起來。
而在地球的另一端——尼克把厚重的公文夾收拾迭在一旁,計算機螢幕依舊閃爍著,但是他差不多該去接仲祺了。
紐約下起輕薄的雪花來了,外頭一定很冷。
他依依不捨關掉了計算機,取過大衣和車鑰匙就要往外走去,想到方才和她對話的內容,忍不住輕笑了起來。
他從來沒有遇過像她這麼熱情可愛的女孩子。
如果介紹給仲祺的話……他胸口一緊,突然覺得異樣的揪疼。
「我怎麼了?」他搖搖頭,低低問著自己。
介紹給仲祺不失為一個好主意,但是……但是……仲祺太玩世不恭了點,把小拇指托付給他,他一定會讓小拇指操心、失望……弟弟是他最親的親人,但是平心而論,若要他照顧疼愛小拇指,恐怕到最後反而是小拇指要為他操上無數的心,更有可能的是,極受女人歡迎的弟弟會害她流淚的。
一想到小拇指傷心的模樣……雖然他從未見過她真正的樣子,但光是想像,他的心頭就戳刺不捨了起來。
尼克佇立在玄關處,失了神。
「啊,飛機快抵達了!」
他一驚醒,匆忙出門。
***
又是夜晚。
習慣性的捧了一杯初泡的曼特寧咖啡,若勤輕輕將厚重的杯子擺在計算機桌面上。
昏暗的天光,微燃了暈黃色的琉璃抬燈前,她開始一個字一個字地敲擊著鍵盤,透過螢幕上一行行的字,試圖尋找、牽握住遠方那個人的手、那個人的心……這三天她過得好糟。
首先是他消失了三天,沒有隻字詞組,沒有交代一聲……雖然她只是他的「網友」,他的確也不需要對她多做交代,可是她真的很擔心很擔心他。
再來是新老闆確定明天會抵達公司,並且抵達公司的第一天就要召見全公司兩百多人,分三個梯次開初步會議。
企劃部和其它兩個部門被安排在上午九點半開第一波會議,胖胖經理緊張得半死,急急要他們把手頭上的企劃案統統整理完畢,以防總經理突擊檢查。
害她趕得頭暈目眩手腳發軟,三天吃不到四頓飯。
每天累得跟狗狗一樣,回到家唯一的安慰就是聽到他的聲音,可偏偏他又不在,而且更悲慘的是她發現她房裡有一隻小老鼠,老鼠還咬壞了她的耳機型麥克風。
天——哪!這簡直是超級惡劣的壞消息,她相信二十三年來所有的惡運都發生在這三天了。
光想到她就好想哭。
投有辦法聽見他低沉好聽的聲音,也沒有辦法撒嬌地告訴他,今天自己又做了哪些事,看了哪些書,感覺了什麼樣的感覺。
這種心情好奇怪,她已經習慣了聽他的聲音,習慣了和他談心……不過不要緊,明天新老闆開過會之後,她中午吃飯時間就先衝去買耳機型麥克風。
就算把整個網絡翻過來,她也要找到他!
「你在嗎?在嗎?在嗎?在嗎?」
她急急尋找著他,提揪著心,好害怕依然沒有他的消息。
「我在。今天這麼晚上來?很累嗎?為什麼不用麥克風?我聽不見你的聲音。」
他出現了!
而且他的關懷透過螢幕傳遞而來,就算沒有聲音,依舊在她心底激起一圈圈溫暖的漣漪。
緊繃過度的心倏然鬆弛了下來,她突然淚眼朦嚨了。
「我的麥克風壞了。對了,你為什麼連續三天都不在網上?我一直在找你。」
她暗自慶幸哽咽脆弱的聲音沒被他聽見。
「對不起,太忙了,疏忽了你的感受。」
她噙著淚笑了出來,打了一個大笑臉給他。
「這麼晚了,怎麼還未睡?」
「剛剛在趕工……我是個笨拙的員工,企劃書總是寫得亂七八糟,最近新老闆上任,如果搞砸了,我只好包袱款款回家吃自己。」
「笨拙?我們在Messenser上對談兩個多月了,我並不覺得你是個笨拙的人。」
「文字是會騙人的。透過文字,我可以安安心心慢慢的思考,透過網絡,我可以慢慢的和你對話,可是我如果當面見到了你,說不定是一句話得分好幾截說,要不然就是緊張到胡言亂語……」
「你真可愛。」他笑了。
她敲打鍵盤的手指突然僵住了,心臟不能自已地怦怦狂跳可愛?從來就只有她自己說過自己可愛,從小家人就說她腦袋裡的螺絲掉了好幾顆,所以不論做事做人都少根筋、粗神經。而且相識以來,他對她有鼓勵有分享有歡笑;就是……從來沒有讚美過她可愛呢!
若勤偷偷地笑了,好像得到了一份偷來的禮物。
見若勤一直沒有響應,網上的他有一絲著急了,文字飛得又急又快——「怎麼了?你怎麼不回答了?剛才我說錯什麼了嗎……你還在嗎?」
「我……在。」
她太興奮了,興奮到幾乎找不到鍵盤上的字。
「我以為你走了。」
「夜正長,我怎麼捨得走?」她破天荒地靦腆羞澀起來。
「你和我女朋友很不一樣……」
他有一絲停頓和猶豫,彷彿又陷入了回想。
「我經常因為錯講了一句話,就惹來她兩三天不跟我說話。」
「你不生氣嗎?」
她替他憤慨,可是憋著的一口氣又情不自禁洩了出來。
他永遠不會恨那個女孩子的——儘管她拋下了他,在他最需要她的時候。
「生氣?我只願博得她所有的笑容,只願我從來不曾令她生氣……不過現在說這些話已經太晚了,她還是離開我了。」
若勤沉默了半晌,止不住滿心的揪疼,還是一貫的試圖撫慰他。
「你是個好男人,失去你是她的損失。」
「是我的錯,我讓她離開了我……其實我早該發覺我工作得太勤太拼,我絲毫沒有顧慮過她的心情。交往了三年,她走了之後我才發現我有多愛她……你知道的,男人就是這麼混蛋,總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感情的事是最無可奈何的,只要有愛過……也不算是遺憾了。至少我是這樣覺得。」
哪像她,就這麼傻里傻氣、固固執執地愛上了一個聲音。
若勤捂著又酸又甜的心窩,不能不承認,從深秋到初冬,她已經愛上了地球遙遠的那一端,一個素未謀面的男人。
夠傻了。
尤其最傻的是,每當他不由自主低低說起心上那個女子的點點滴滴時,她就算撕扯著心,依然為他的深情與黯然而感動心傷。
愛人都是傻的,卻傻得這麼毫無道理、心甘情願。
「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知道跟做到是兩回事。我想我永遠沒有辦法真正拋開這一切吧!」
「或許有一天,當時間把記憶漸漸沖淡之後,你可以得到真正的解脫和快樂。我還是祝福你……可以看到身邊其它的人。」
「謝謝。你一直給了我莫大的支持,在這一陣子……聽一個無趣的男人自言自語,打開一格又一格的舊夢給你看。」
她沒有回答,只是送給他一個大大的笑臉;只是透過螢幕,他不會看見凝聚在她眼眶裡感傷的淚水。
經過這些日子的接觸,她瞭解他比瞭解自己還深。在每天密切的交談中,對於他過去隱隱約約浮現的那段情傷,她不知道已經共同分享過多少淚水和感歎了。
他的傷心何其脆弱,她的淚水又何其心疼!日日夜夜以來,已經滾成了一本怎麼算也算不清的帳了。
「很晚了,你明天還要上班,早些去睡吧,我們改日再聊了。」
她想像著他此刻的聲音,必定是溫和而體恤的。
「晚……安。」
若勤失神落魄地起身,關掉計算機和檯燈,往一旁的大床走去,突然間痛呼了一聲。「唉喲……」
原來是她在黑夜裡摸索著爬上了床,卻踢到了床腳。
她果然是個沒大腦少根筋的,睡慣了的床,每晚爬進被窩前總得撞這麼一兩下,難怪她白皙的腳踝上長駐的淤青怎麼也褪不了。
睡吧!
桌上的咖啡早已涼了,在夜裡凝結了一層薄膜,掩住了曼特寧的顏色和氣息……窗外寂靜的夜裡,不知打哪兒傳來了一陣陣蟲唧聲。
這城市,似乎已經受好久沒有聽過小蟲的叫聲了……***
若勤戴著厚重的黑框眼鏡,天生鬈曲的濃髮勉強用兩個夾子夾住,樸實到近手老處女的裝扮,掩住了她黑亮的大眼睛和小巧的雞蛋臉。她抱著輕飄飄的報告,走過了辦公室長廊的落地窗,窗外正下著雨,隔著玻璃窗依舊聽得見隱約的錚錚琮琮……像極了琉璃和水晶珠子白天上撒下來,聲聲敲擊著她滿頭滿懷蕩漾的心思。
她情不自禁望向窗外,輕輕歎了一口氣。
「下雨了。」
「是下雨了。」一個有點熟悉卻又陌生的男聲在近處響起,低低沉沉。
「我最討厭下雨了,心情……會變得好糟。」她傻傻歎氣,突然嚇了一跳,猛然轉過頭來,「呃,你是誰呀?」
「開會了。」那個高大寬肩的男人已經轉過身去。
「是呀,你怎麼知……」咦?第一梯次開會的部門員工她都認識,可從來沒有見過像他這麼高大的男人。
他是誰啊?
「走吧!」那人只是淡淡地拋下一句。
「咦?啊?喂?真的就這樣走掉了?沒頭沒腦的,從來沒見過,一定是新進的員工……現在的新進人員怎麼這麼酷啊?想當年我傻頭傻腦,見了前輩連大氣都不敢哼一聲咧,哪像這個這麼囂張!就不要被我給逮到,要不然我一定整到你亮晶晶……咧——」她孩子氣地大扮鬼臉,伸出舌頭。
「喂,你一個人在這裡自言自語什麼?快要開會了,等一下遲到被大老闆炮轟我可不管。」敏君拍了拍她肩頭,急急往前衝去。
咦?敏君為什麼也開第一梯次的會?啊,她是龍頭經理的秘書,理應全程相陪吧!
「敏君?啊,都不等我……」她回過神來,哭喪著聲音急忙追趕,「等我啦……敏君……」
等她追到電梯的時候,剛好眼睜睜看著電梯門關上,直升九樓而去——她著急地頻頻按其它兩架電梯鈕,可是不知道是否一樓有人在運貨什麼的,一直停留在一樓上不來。
若勤看著已經快到開會的時間了,她再也顧不得那麼多,撩起窄裙就往樓梯間跑去。鞋子在樓梯上敲出的聲音夾雜著她急促的喘氣,生平第一次她痛恨起自己這雙腳太短了。
好不容易她揮汗淋漓地爬上了九樓,遠遠看到會議室的門微微合上,顯然還有人剛剛才進去,她大大吸一口氣,用跑百米的衝勁往前跑去——「啊!」她氣喘吁吁砰地一聲推開了門,陡然驚呼了一聲,撞上了一個硬邦邦的物體。
煞車不及的她當場把那個毫無心理準備的人也撞得站不穩腳步,兩個人砰地一聲撞上了會議桌……一時之間乒乒乓乓聲音大作。
全會議室的人嗖地吸了一口涼氣。
若勤埋怨地呻吟了一聲,看清楚是誰後氣惱地道:「又是濃密的黑髮,堅毅男性化的五官,銳利深邃的黑眸……」她正趴在他寬闊的胸膛前,剛剛鼻子還貼黏在人家高級的絲質領帶上呢!
不過他身上有一種很香很純粹的陽剛氣味……不知道用的是哪家的古龍水?或許她哪天也可以買一瓶來送給「網友」。
她在想什麼東東呀?
「你很奇怪耶!」她忍不住埋怨。
「喝——」所有的人又被她這聲不客氣的問話給嚇得驚喘起「你又是誰?」他語氣淡淡,有一絲慍怒。
眼見剛剛那個酷到沒天沒良的高大男人一臉鄙睨冷淡的表情,若勤突然一陣火氣直往上冒。她已經受夠了!就算她不是公司那一票辣妹小姐俏秘書又怎麼樣?她已經厭倦了因為外貌而被人當作視而不見、或純粹是活動笑話的人類。而且誰教他進來不找位子坐,偏偏還堵在門口當門神?
滿心氣憤的若勤根本沒有看到旁邊一大群人拚命在對她打手勢抹脖子的,還理直氣壯地反駁了回去。
「我是你前輩,『新進學弟』;」她特別強調,飛快跳離他胸前,「我可是整整大你兩年的長輩喔!」
「砰砰砰砰……」旁邊辟哩磅啷傳來一大群人倏然起身撞到桌面的聲音。
可是大家要制止她也來不及了。
「哦?你是哪個部門的?」他的聲音更冷漠了。
「我是企劃部的紀若勤。紀律的紀、若有似無的若、勤勞的勤。」她理直氣壯大聲道。
「噢……若勤……天啊……」一旁的眾人已經忍不住想要掐死她了,紛紛呻吟了起來。
尤其是胖胖經理和敏君,既想丟點什麼東西來K昏她,又想假裝壓根不認識這個人。
「紀若勤?就是沒有紀律又裝得很勤勞的意思?」他緩緩揚眉。
「喂,不然你又是哪個部門的?」她臉漲紅了,聽到四周爆出笑聲時,氣唬唬大聲問道。
「決策部門,穆仲遠,肅穆的穆、仲裁的仲、威遠的遠。」他故意拖長了聲音,淡淡地凝視著她。
「決策……」她頓了一下,懷疑地道:「你是新進員工,哪有可能一下子就跳進決策部門?」
他好整以暇、慢慢地道:「平常是不可能,但因為我是老闆,所以就破例讓我『跳』進決策部門去了。你有什麼意見嗎?」
「老……老闆?」她張口結舌地瞪著他。
他冷靜地聳聳肩,「很湊巧的,我是。」
下一秒鐘,若勤暈了過去。
他本能地伸臂接住了她往後仰倒的身子,驚異地凝視她蒼白的小臉。
「若勤……」一群人不約而同地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