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神速進展到畫石膏像,一拿起畫筆,教室內彷彿就只有她和石膏像,其他的似乎部是多餘的。
「緒方老師。」一位長髮飄逸的年輕女老師進來。
「楊老師,有事嗎?」他微笑,對瓦夏的老師而言,他的笑令人覺得親切舒服。
楊老師靦腆笑了笑,走向他的辦公桌。
「這個週末是我的生日,學校幾個知心老師想幫我慶生,打算在我家開個舞會,順便聯絡老師之間的情誼,到目前為止有十個老師已經確定了,而且要攜帶朋友一起來,如果你不嫌棄又有空,能不能……」她緊張的手心冒汗。不只是老師看得出來她對縮方薩有好感,連許多學生都知道。
牧諼手指節發自,目光不由自主地擺在緒方薩的笑臉上。看來他很享受被愛慕的虛榮嘛,笑得那麼色,好像巴不得現在就是舞會,還可以跟楊老師跳黏巴達呢!
「那我可要精挑細選一份禮物了。」他說。
楊老師臉紅了紅,興奮地問:「那你……你會來囉?」
縮方薩不著痕跡的轉頭看向牧諼,四日在空中凝視交會,卻無端端地被賞了個白眼,有種被她打了一巴掌的感覺。
「嗯,我會親自把禮物送過去。」
楊老師的心幾乎狂跳出來,她實在太高興了。
「謝謝……哦,對了,你可以帶朋友來。」說完,楊老師有點後悔把這件事告訴他,若是他真帶了女朋友來,那不就……「我會單獨前往。」
它的話,讓懊惱的楊老師又見到希望,一時心花怒放地握住他的手。
「你一定要來。」然後竊喜地轉身跑開。
緒方薩莫名其妙的看著她握過的地方,本以為楊老師非常含蓄,原來也有開放的一面。
「是不是捨不得洗手了?」牧諼瞪了他一眼,譏嘲地說。
聽到她開口說話,他大喜,可是那濃濃的敵意又澆熄他的喜悅。
「最近有沒有去醫院複診?」她頭上的紗布已經拆下,可見他有多久沒關心過她了。
「死不了。」
「有沒有按時吃藥?」他忽地覺得隔在他與她中問的畫架實在好礙眼。
「難吃死了。」
他大皺眉頭,索性起身繞過辦公桌。
「你沒吃?」
「有的藥才放進嘴裡就化掉了,又苦又澀,現在我連看它們一眼都覺得它們正在我口中虐待我。」她皺了鼻,滿口怨言。
「這怎麼成?不吃藥會好嗎?」
「好不好是我的事,你緊張什麼?」她冷冷的問。
「你……」她非得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嗎?他很嘔地想著。「那幾個打你的學生已經轉學了。」
「我知道。」她的反應出奇的冷淡。
「以後不會有人找你麻煩了。」
她冷笑地看他,「你以為她們找我麻煩的原因是什麼?若不是你的魅力風暴,我才不會遭殃。」
他眼一沉,「不要緊,很快就不會有這種問題了。」再不久,他就要回日本去,再世不會有無聊的人為了他去找她的麻煩,去傷害她了。
「除非你消失在瓦夏,要不然就會有第二批、第三批既盲目又無聊的太妹找我麻煩。」她的心頭仍悶著氣,一時聽不出他的弦外之音。
他冷凝的眠著唇,坐在她旁邊的位子上,與她平視。
「要是我真的走了,而且不再回來呢?」他認真地問。
她一悸,凝視它的眼。
「我不回答假設性問題。」她不自在地別開眼,心中志忑地想著他的話。
「牧諼,如果是真的呢?」
「如果是真的……史映知會第一個捨不得你離開,楊老師第二個,說不定全校的女學生還會淚灑送別晚會,這麼風光的場面,你會走得很驕傲。」她隱忍油然而生的難捨,冷傲地揪著他。
「真心話?」
「是的。」她口是心非地答道。
緒方薩站起,雙手插入口袋,牧諼沒看到他的表情,他就轉身離開了。
這時候她才發現手在發抖,根本無法專注在畫上,她沮喪地放下鉛筆,反覆地猜測他問這話的動機是什麼。
他是否真的要離開?就為了她被圍毆的事件?
不,不可能!
她匆促地收拾東西,狂奔回家。
「舅舅!舅舅!」她喘叮叮地進屋,差點撞倒蕭媽,但她來不及管其他事,拚命的叫。
「什麼事?」校長自樓梯間走下來,牧諼等不及的跑上樓梯,就在樓梯上問他。
「最近瓦夏會有什麼人事更動嗎?」她著急的問。
「沒有啊。你怎麼喘成這樣?」
「舅舅,別敷衍我,你再仔細想想嘛!」
「好好好!這人事嘛……哦,下星期陳老師要請三天假,有個代課老師要來。」
「還有呢?」
「沒有了。」
「那……那緒方呢?」她乾脆也別拐彎抹角了。
「緒方怎麼了?他好好的呀。」校長奇怪的問。
「你確定他不會離職?」
「不會。」
「你發誓。」地無體的要求。
校長想了想,反正是不可能的事。「我發誓。」
牧諼吐了口氣,轉身走向樓下。
這個臭緒方,故意說這種話讓人心神不寧,他真是壞到極點了。
「小姐,喝了吧,檸檬汁。」蕭媽笑著迎向她,把現搾的檸檬汁端給她。
「謝了,我正渴了呢!」她心情好些了,喝著檸檬汁,打開電視,彷彿一切都沒發生過。
***
牧諼懷裡抱著一隻雪白的波斯貓,腋下來著素描筆,背上還是凱蒂貓的可愛包包,她就在週末熱鬧滾滾的公園裡晃著。
不久,找到一個比較寧靜的樹下長椅,放下波斯貓,翻開素描簿空白的第一頁,纖細自留的手指夾著鉛筆。
「茶茶,你就坐在這裡,就維持這個姿勢別動,知道嗎?」她讓茶茶傭懶地趴趴在長椅上,「你可是我第一頁的主角,你該感到光榮。」
茶茶是她臨時向隔壁王太太借來的臨時模特兒,平時它多半賴在家裡,就會吃、喝、睡,所以它的身材圓滾滾的十分討喜。
她取一個最好的角度畫茶茶,身後剛好有棵大樹,背靠上去調整舒適的位子,就站在茶茶的左前方開始動筆。
她想試試自己除了石膏像外,是否能晉級到畫生動的生物,甚至到有情緒、有內心表現的人物,她渴望能進步。
「茶茶,臥好臥好,你別亂動嘛!」看到它正不安分地糯動身體,她真怕茶茶會因為外來的「誘惑」跑掉,畢竟它鮮少到外面玩耍,好奇心當然重了。
好不容易將模特兒安撫下來,它又恢復平時懶散的神態,她才又專心作畫,只可惜持續不到三十秒,它像是特別興奮,跳下長椅,圓嘟嘟的身體往前跑去。
牧諼驚叫一聲,連忙上前抓它;它要是弄髒了,她必定要親自幫它洗澡,若是被它跑掉了,那她要去哪裡找一隻一模一樣的茶茶還給王太太?
「茶茶,站住!」
施令霓在牧諼打算晝那只營養過剩的波斯貓時,就眼尖的發現她了,可是要她去跟瓦夏最跩的人說話,她寧可逗公園裡的流浪狗笑。
不久,牧諼竟然放下「高貴」的身段在公園裡奔跑,就為了一隻貓,她感到有點好笑,若牧諼追得拚命,她笑得更是無法無天。
有誰能想像最講究身份、最懂得優雅的牧諼會往公共場所做這種事情,她可是看到最珍貴的畫面了。
施令霓放下喝一半的汽水,走向停下來粗喘的牧諼。
「要不要我幫忙?」
牧諼抬起臉,施令霓正對她綻放笑顏,地想說不,但看到茶茶快被一隻黑色的野貓拐跑,她再顧不得什麼面子了。
裡。
「快,別讓它跟別人私奔了。」
兩個大女生一前一後地追著一白一黑的貓兒,忙了半天,才將茶茶抱進懷「壞茶茶,我可不是帶你來跟情人私會的。」牧諼一邊走回長椅,一邊責備四腳略髒的茶茶。
「你要畫貓呀。」施令霓瞥了一眼素描簿。
「嗯。」牧諼抱著茶茶坐下來休息,撫順它的毛髮。
「你進步的真快,緒方老師一定私授你許多秘招吧?」
提到那個「一定、肯定、絕對」正在楊老師家跳黏巴達和貼面舞的緒方,隱藏在內心的怒氣又不知不覺地被引燃。
「秘招?他連最基本的指導都不願意傳授給我,還傳什麼秘招。」她嗤笑一聲,苦澀溢滿心戾。
「你不是天天往美術社跑嗎?而且緒方老師一向在美術社待很久,他多多少少都會照顧學生的,不是嗎?」施令霓一臉疑惑。
聽到她這麼肯定的說法,牧諼更覺得自己被緒方討厭得徹底。
「我根本沒必要依賴那個草包老師,我自己看書自己學,有時還會無師自通呢!對我而言,他的教導可有可無。」
「他不像會議學生自生自滅的人。」施令霓輕廣細眉,不相信牧諼口中所說的無情老師是緒方。
「他就是這種人!」懷中的茶茶突然瞄鳴叫了一聲,原來是牧諼太生氣,一掌打向它的背。「對不起、對不起,茶茶,你不要緊吧?」
施令霓沒想到牧諼和緒方老師關係會那麼惡劣,她本以為他們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呢!看來它是人多疑了。
她伸出手摸摸茶茶細柔的白毛,舒服的觸感令地想抱。
「牧諼,茶茶不是人,你想叫它安分的任你畫個夠,根本是苦了它。不如我抱著它,你畫我們。」施令霓笑著把茶茶抱過來,親吻它美麗白亮的手。
「你願意讓我畫?」她有點吃驚。
「可以嗎?」
「可是很高難度,如果畫魏了……」她為難地說。
「你也會有怕的事啊?」施令霓取笑地倪了她一眼,又說:「丑就丑,在瓦夏的校花面前,誰敢說自己漂亮?」
「嘿,你怎麼這樣說?」她嗽著紅唇抗議,然後拿起素描簿,眼神堅定。
「好,是你自願的,那我可不管後果如何。」
「不傀是牧諼,你就該這樣說話。」施令霓沒有生氣,還十分樂意。
牧諼一動筆就是一個小時,她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朋友!施令霓是第一個跟她有說有笑的朋友。
當素描完成七分的時候,突然——「今霓。」
「緒方老師!」施令霓驚喜地站起。
牧諼的手條地停在半空中,美目詫異的揪著眼前的男人,分不清心頭上是酸還是甜。他不是應該正火熱地樓著楊老師的柳腰,跳著血脈憤張的黏巴達嗎?
緒方薩漫不經心地瞄向她,她一震,眼睛不由自主急忙地逃開,她感覺到心口發熱,心跳也因為他的出現而不聽話地狂跳起來。
「你一個人來公園?」他問。
牧諼氣惱地嗽著唇瓣,她不是人嗎?他眼睛長到哪裡了?
「本來是一個人,後來遇到牧諼和茶茶,我的同伴就變成一人一貓了。」
「哦?」他挑高濃眉,瞥了牧諼一眼,又間:「你來很久了嗎?」
「嗯。」
牧講咬牙切齒,什麼叫「你」來很久了嗎?她就不是人啊?
被忽略的感覺實在太嘔人了,牧議惡聲惡氣的說:「施同學,你究竟要不要畫?」
「牧議,緒方老師他——」
「現在不在學校裡,我根本不認識什麼叫緒方老師的。你快生好,我還要把茶茶還給王太太,畫完我就要回家了。」她不耐煩地說。
施令霓很抱歉地看了她最喜歡的緒方老師一眼,抱著茶茶又坐回原來的位子去。她真的可以肯定牧諼和緒方老師的關係惡劣到極點了。
縮方薩並沒有離開的打算,反而環胸在一旁悠哉地看著,眼光不時地訊向牧諼作畫的方向。
牧諼多做了幾次深呼吸,穩定心口發熱的奇怪情緒,但是縮方的存在壓力實在太大了,令她畫的速度急遽驟減,而且手還微微發抖。
「抖著手,線條怎麼晝得順暢美麗?」不知何時,緒方薩已經來到她身後,眼神炯亮地看著她。
「你管我!我就喜歡用我的方式去畫。」她死鴨子嘴硬,不承認內心的緊張。
「繪畫不能任性,心要寧靜安和,畫出來才會有靈性美。」說著,他的手突然握住她拿筆的手,像在教小學生寫字一樣,拉著她的手晝下策一筆、第二筆怎麼會突然……緒方惹得她呼吸低淺急促,奇怪的情緒又重新燃起。
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沒有反抗、沒有抽回被握住的手,就任他為所欲為。
有時她的背會無意間碰到他寬闊的胸膛,那親密的接觸總令她顫慄慌亂.
他的臉就在她的耳旁,近得她老想去瞄他好看的側面,有時候她還會碰到他的臉,他的臉好燙好熱。
時間究竟過了多久,而這中間她又在做什麼,她似乎全忘了。
當緒方放開它的手,拉開親密的距離,不知為何她的心條地一冷。
「完成了。」他笑著跟施令霓招手,示意她過來瞧瞧。
施令霓興奮地跑過來,看到晝中的自己,開心的叫:「像,很像我。」其實像不像已是其次,最重要的是緒方老師動筆修飾過。
牧諾猶在神遊太虛,施令霓在喳呼什麼她都沒聽見。她只覺得好熱,不由自主去摸雙頰,哦,竟是那麼滾燙。
「老師,改天你再幫我畫,好不好?」要是知道今天曾遇見他,她一定會打扮得標漂亮亮,不會隨意穿著輕便的休閒服就出來了。
「有機會。」
「太好了。」施令霓看了看表,已經出門很久了,她將茶茶歸還給牧諼。
「我得回家了,明天見。」
看著她踩著輕快愉悅的步伐離開,緒方薩為自己輕易的許下不可能實現的承諾,感到些微愧疚,他在瓦夏的時間已經進入倒數了。
牧議懷裡突然被塞入茶茶,她才從那慌亂火熱的情緒中回神,茶茶也適時地瞄了幾聲,很高興再回到她懷裡。
「施令霓呢?」剛才發生什麼事了嗎?
「她回家了。」收回愧疚的目光,輕擺在她嫣紅的臉蛋上,她迷離夢幻的神態,微微牽動他一向自製有餘的心,萬萬沒想到自己竟有強烈想吻住她的欲
望,但這似乎太不正常了。
觸及他灼熱的目光,她背過身子去,動作僵硬的將畫具放進背包背上,然後帶著茶茶和素描簿欲走,她才跨出第一步,就被大手拉回去。
「幹什麼?」她瞪住他,口氣不善。
緒方薩如果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大費周章的跑到校長家,然後冒著被懷疑的危險說要找牧諼,又承蒙老天爺幫忙讓他想到個好借口,說他正缺一個模特兒,需要牧諼幫幫忙,後來又被指點到公園來尋找她……如果有人能告訴他他在發什麼神經,他會恨感激。
牧諼使勁睜開他的手,擺出興師問罪的嘴臉,「公園裡人來人往,要是你想對本小姐不利,我可是會把所有人全明來,好好的肩布一頓。」
「我有得罪你嗎?大小姐。」他故作低下卑微地說。
「你有。」她對他上次故意騙她他將離職,幾乎讓她神經錯亂一事,還深深介懷。
「我洗耳恭聽。」
「為什麼要說得你好像快離職了一樣?你害我——」她情緒一時失控,幾乎喊出它的不安,但她還算理智,及時喋聲。
「我害你?」
「沒事,我一丁點也不在乎。」她漠然笑著,聳聳肩,一會兒又佯裝冷淡的說:「瓦夏的人事制度很健全,你若想走,請事前通知,免得弄得人仰馬翻。」
「要走的話,我不會不負責任拍拍屁股就走。」
她強壓住強烈的悵然若失,故意笑給他看。「算你有良心。」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拿過素描簿,「我幫你拿,到我家去。」二話不說地牽起它的心手。
「去你家做什麼?」
他停下步伐,鎖住她的眼,磁嗓輕道:「畫你。」
「畫我!?」她在伍愕的時候,已經被他帶上摩托車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