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表情摻雜著震驚、憤怒、不可思議等種種複雜神色。
"景賢,我等你好久了,你在看什麼?"
海藍從位子上站起,迫不及待地迎接他。
景賢停在海藍身前,用打量陌生人的眼光看他。
"海藍,你是董事長的兒子?"
"我……你在說什麼?是誰在開玩笑?"海藍反射性地辯護,乾笑兩聲。"我怎麼可能會是董事長的兒子。"
"你自己看這張公告!"
海藍接過公告,公告上明白宣佈董事會撤換黎總經理,由向海藍接任。
附件上則有向海藍的身家背景。他是向董事長的獨生子、南加大碩士、擁有公司百分之十的股分。
上面統統都是事實。
但這件事海藍事前一點都不知情,就像老婆是全世界最後一個知道老公偷腥一般,這個公告到他手上的時候,已經鬧得人盡皆知。
剛剛的辯護就像自己挖了一個大洞往裡跳,海藍臉色發白,抬眼看景賢,慌張得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
"你這兩年來當我的部屬是什麼意思?太子殿下微服出巡?"
景賢這樣形容他,讓本就慌亂到極點的海藍反而有想笑的感覺。人在恐懼的時候果然會神經錯亂,臉部表情不受控制。
他像發瘋似地哈哈笑了幾聲。"景賢,你聽我說,這是個誤會。"
輕佻的態度讓景賢反感地皺起眉頭。
"你說吧!這裡哪一句是謊話?誤會在哪裡?你為什麼要隱瞞自己的身份跟我們工作?"一字一句,景賢在辦公室不留情面地發火。
"我……"海藍無法坦言自己的理由。
四周平目跟他友好的同事們都圍了過來,他們一定也都看到了公告,臉上表情∼個比一個尷尬,隔著一段距離,包圍住景賢與海藍的對峙。
半個小時前大家還在一起說笑,討論晚餐要上哪兒吃,現在他們卻用看珍禽異獸的眼光看他。
海藍發自內心的感到寒意。
"小人!"景賢怒聲拋下一句話,轉頭就走。
*********
真糟,他又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回憶了。
海藍從十八樓辦公室看出去,光影流動,夜色正蔓延,是如此絢爛而不真實。
從玻璃窗的映影,海藍看見景賢走了進來。
"總經理,剛剛我訂的便當已經送到了。"
"拿進來吧。"他微笑著說。
"是的。"景賢嚴肅應道。
自從景賢成為他的秘書之後,不論海藍對景賢的態度是親切或嚴肅,他的態度從來沒有變過,總是冷冷的、公事公辦的應答。
他永遠用過分淡然的口吻來與他對話,不再把他當朋友看的景賢,雖然每天都在他身邊工作,但感覺上卻如隔著一道攀爬不過去的隱形牆壁。
如果他是用不理不了或刻意刁難的態度來對待海藍,海藍都可以找機會跟他談個清楚,但景賢的工作態度良好、效率驚人,連一向不擅長的客套話都逐漸掌握了訣竅。
在公事上他完美無缺,但在私人關係上,他沒有讓海藍有接近他的機會。這令人感到棘手。
心中湧起一陣焦慮,海藍又回身望向窗外,盡量不讓自己的情緒形之於外。
對面的大樓牆面打上了絢爛的光芒,整個夜空泛著奇異的色彩。
幾聲輕響,景賢已將便當放在辦公室的桌上,正要離開,海藍用吩咐的語氣:"景賢,你也拿進來一起吃吧。"
"這……"
"順便討論一下下周的工作進度,節省時間。"
"是的。
海藍討厭景賢回答"是的"時的聲調。
他本就不是一個會屈居人下的人,這一聲應諾完全是基於職位的回答,虛偽得讓海藍討厭。
前一次在會議室裡的暗流,讓海藍明確地感受到一種較勁的意味。他知道這麼一個事務性的職位,的確委屈了景賢。
他對景賢所承受的壓力抱持一點點愧疚,知道這個位於委屈了他,也知道自己老是選錯方法接近景賢。
自己的任性是造成這種種錯誤的主因。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不是很自然的嗎?"
"秘書有何不好?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只需要聽我的命令。"
每次午夜夢迴,他就會回憶起兩年前,自己鐵青過臉說這些話時的神情。
他居然會用這麼惡劣的態度與口吻對待景賢!
如果他要景賢跟在他身邊做事,大可用委婉的態度,而他卻選擇了最差的方式來報復景賢對他的藐視。
輕歎一口氣。現在有一個空缺職位很適合景賢。
但,自己會得放開他嗎?
望著窗外,海藍深思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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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筷子,習慣以超快速度吃完便當的景賢已經開始喝茶。
"我們好像很久沒有坐在一起吃便當了?"
'嗯。"景賢點頭。簡單的回答,讓試圖輕鬆交談的海藍有種距離感。
"當年剛進公司的時候,我們常一起吃飯,還記得嗎?"你每次喝不到幾杯酒,就醉得要人送你回家。"
"我酒量不好。"
又一句簡單的回答。
看吧!景賢就是用這種冷淡又不失客氣的態度把海藍拒於千里之外。
像過去一年來的努力一樣,海藍依舊保持親切的口氣:"有一次你醉得連走路都走不好,我半拖半拉才把你抬回家,還被你留在家裡住了一晚,第二天上班時因為穿同樣的衣服,被詹其詢嘲笑了一頓。"海藍想起過往,輕聲笑起來。
兩人都已經決裂了一年多,那些回憶早變質了,到底有什麼好笑?
景賢沉默不語。
那時的海藍年輕有活力,景賢還記得他總是很愉快地陪著自己加班到最後,從來沒有怨言,就算被人嘲笑,也永遠溫和地接受,沒有一絲怒氣。
愉快的往事讓景賢的眼眸有了光采,雖然他仍然沒有露出笑容,不過眼中已染上一絲笑意。
"你還是一個人住?"
'嗯,一個人住清靜些。"
景賢的口氣稍稍緩和了些。想起以前,當他是小組領導人之時,的確常常帶著組員一起吃飯,那時候的向海藍才二十六歲不到,看起來稚氣末脫,對人溫和有禮貌,比景賢有人緣多了。
當然,那時還沒有人知道他是老闆的獨生子。
也因為海藍隱瞞了大家這個秘密,所以在董事會宣佈他升任總經理時,除了一些高級幹部的反對外,本來感情很好的同事們對他也心有芥蒂,不是尷尬以對,就是不服氣池的領導。
當時,海藍等於是被整個公司所孤立。
從那個時候開始,他的個性就漸漸變了,他開始變得沉默嚴肅,對人說話時也不再謙遜,帶著一種強勢的驕傲。
接任總經理之後,他不再私下與人接觸,除了公事之外,他總是獨來獨往。
換言之,他建立了自己高高在上的地位,將公司納人他的掌握當中。
如果要讓景賢以客觀的角度評論,向海藍這方面做得相當成功。
但,這已經不是他所熟悉的向海藍了。
*********
海藍特意將話題引回三年前,景賢臉上也漸漸有了笑容。他們喝餐後咖啡時,話題已經談到公司未來十年的發展方針,海藍毫不避諱地將那次會議的內容和盤托出。
"公司想要把重心漸漸移至海外,研發中心已經在洛杉磯成立三年,行銷部門將會在紐約與另外∼家廣告公司合作,至於一些生產線,東南亞與大陸的設廠將會持續增加。"
"嗯!若不邁向國際化,企業將越來越難以生存,但許多企業因為擴張得太過迅速,現在反而落得精簡人事回歸本上的命運,這一點公司應該小心行事。"
"詹其詢也有考慮到這一點,已經提出幾個策略聯盟的方案,借跨企業的合作來使這些工作更有保障。"
景賢點頭。這主意不錯,只是實行起來必定有段漫長的路。
"詹其詢的能力不錯,我以前太小看他,以論他只是一個會說大話的傢伙。"向海藍無意間透露自己的想法。
"以前?"
"我一直覺得他比不上你。"向海藍笑了。
景賢判斷他的表情,確定他說的是實話。
但,如果他認為自己的能力比較好,為什麼不任用他為事業發展處的處長,而把自己放在這個事務性的工作上?
微微瞇起眼睛,景賢若有所思地凝視著向海藍。
以前在自己手下做事的向海藍,開朗聰明、個性柔軟,每個人都喜歡他,比較起眼前冰冷嚴肅的總經理,到底哪一個才是真實的他?
好吧!他承認自己是有點彆扭。
因為一年多前的氣話,而跟向海藍冷戰了一年餘,甚至固執到沒有想過和好這件事情。
"怎麼了?"發現到景賢的目光,向海藍問。
"沒什麼。"景賢收回視線,發現向海藍已吃完便當,他伸手收拾桌子。"總經理,我們可以開始加班了嗎?"
"私底下叫我海藍好嗎?"海藍的聲音輕軟,這句話更近乎懇求。
景賢看他一眼,就事論事地說,"如果習慣了直呼名字,可能會在客戶面前失禮。"
向海藍沉默,站起身來凝視景賢,兩人對望著。
今晚向海藍的眼眸,一直閃耀著一種別有居心的光芒,這讓景賢有種不安的感覺,像是暴風雨將來臨的前兆。
沒有一點預兆,向海藍直接切入正題,他說道:"現在洛杉機分公司需要一個副總經理,我正在考慮……把你調過去,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不想表現得太過急切,不過景賢眼睛還是一亮!
分公司副總!
一個僅次於總經理地位的職位。
"我願意!"他答得太過急,話一出口,自己也不禁感到困窘。
"是有條件的。"
所謂的條件不外乎是與公司簽訂合約、定保密條款、商訂幾年內不得離職,以及離職的賠償條件等等,這些條款景賢經手過幾件,知之甚詳。
景賢完全不在乎這一些限制,他點頭。"一切我都答應。"
"你還沒聽到條件的內容。"
"不論如何,我都可以接受。總經理,請你讓我過去。"
景賢是機會主義者,他願意先壓低身段來爭取這次的機會,到時成績做出來,自會有揚眉吐氣的一天。
"你是認真的嗎?"
景賢點頭,一臉慎重。
"任何條件嗎?"向海藍的臉色凝重起來,那清澈的眼睛發著寒光,微微閃著光芒,像在下什麼決心。
好久,他不發一語,而景賢耐心地等候著。
最後,向海藍終於開口,像是怕驚動了他,又像是怕隔牆有耳,他輕聲道:"如果我的條件是……要你當我的情人呢?"
*********
一陣錯愕與驚駭在景賢心頭交織!
"情人?"他不解地重複了向海藍最後兩個字,要確定自己所聽到的。
"對,情人。"
又愕然了半晌,景賢才真正瞭解那句話當中的含意。
從原本的懷疑,開始轉變成一種又差又氣的怒火。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麼,才會讓對方提出這種下流的交易。景賢是聽說過一些企業總裁會隨便包養員工作情婦,也聽說過一些女人為了職位不惜出賣肉體。
但在景賢的觀念當中,這種事情怎麼也不可能落在一個男人頭上。
"總經理,請你不要開這種惡劣的玩笑,聽起來像是A片的下流內容,還是從某些不入流的色情小說當中學來的。"
"我並不是在開玩笑。"向海藍沒有表情的臉看起來很認真。
景賢冷漠的眼神再也遠不住憤怒:"請不要任意將這些肉麻的字句加諸在我身上,我並沒有任何義務承受你這番話!更不要說是你的感情。還有,我並不是同性戀,你找錯對象了!"
"你歧視我這種人?"依舊沒有表情,但向海藍的語氣流露出一絲感傷。
這種人?
他指的是同性戀這種身份吧?
在以前,景賢對同性戀並沒有任何的接觸,同性戀在他眼中只是一種社會現象,屬於社會黑暗的一面。
他會用一種紆質尊貴的心態,很虛偽地說:"同性戀也是人啊,他們有選擇自己性向的自由。"
但事實是:他從來沒有認真去想過,一個人愛上同性會是什麼情形。想來那是極可怕的感覺,知道自己從此會活在一個不被認同的角落,被人看成異類踐踏。
"不歧視,只是非我族類。"
景賢奇特的說法,引得海藍眉心微微牽動。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他暗示著兩人身處在不同的世界當中。
"沒有什麼事不需要付出代價的,你出國後我們的接觸不多,一年幾次的見面,對你不算吃虧。"
"我的地位要靠我自己的能力,而不是用見不得人的犧牲去換取!"
他不是女人,即使是,被要求用身體換得高位也是一項嚴重的侮辱。
當然,以向海藍的條件,可能有不少女人願意放棄自己的尊嚴,只為飛上枝頭當鳳凰。
身家億萬的年輕總經理,何人不愛?
"總經理,如果你有這個時間來勾引你的屬下,還不如多花點時間去經營你的企業。"
說到這裡,景賢心中黯然。才剛起了和好的念頭,卻發生了這件事情,該是提出辭呈的時候了;讓自己的上司栽了跟頭,以後他還會有好日子過嗎?
正如詹其詢所說,接下來的十年當中,他極有可能會在向海藍底下接電話、訂餐廳、機票,做這些微不足道的工作,說不定……得忍受他別有居心的眼光。
也許他真該另謀發展。想到這裡,景賢的心也底走了。
他道:"總經理,我明天會遞上辭呈,今天我們都累了,何不明日再談。"
"你要辭職?"
向海藍臉上有後悔莫及的表情,但景賢可沒時間同情他;可憐的是自己,被人侮辱,還得找一家公司重新來過。
他口氣十足不悅:"我有能力進金家科技,就有能力到別家公司去發展。"
景賢向外走去。既然他已經決定辭職,就不必再顧及向海藍的顏面。
"景賢,你不願意也不必辭職。"
"我不想繼續待在你身邊!"
景賢瞪他一眼!這句話夠誠實了吧?他不想在被侮辱過後還繼續"忍辱負重"。
"景賢……"
向海藍的口氣極不平常,帶著一點點不露痕跡的溫柔。
但景賢沒有留步,他抄起自己的公事包往外走,一直走到電梯口才停步。再如何想逃離這個地方,他也不想浪費力氣從十八樓走下去。
他轉頭看向海藍;他顯然是追著他到門口,然後站在門口遠遠地看他。
他俊美的臉龐上並沒有挫敗的神情,只是看著他而已,挺直的身段威嚴地站著,冷峻的臉龐與他正面相對。
景賢看不出來他的情緒。
兩人都沒有說話,直到電梯到達的鈴聲響起。
"我走了。"
景賢僅是發出一句氣音,連自己都幾乎聽不見。
電梯門緩緩關上,結束了這一個太過瘋狂的夜晚。
*********
摸摸放在西裝外套暗袋中的辭呈,景賢一如往常地來上班,沒有人感覺到他的異樣。
也沒有人知道,昨晚的他徹夜難眠,被那個荒謬的要求弄得心慌。
他反覆思索著向海藍提出這個要求的原因,並且心虛地發現:自己居然覺得可惜。如果答應了這個要求,忍受自尊的屈辱,他就可以一步登天,無須到別家公司從頭做起。
說來說去,事業在景賢心中還是第一位。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犧牲自己的肉體又怎麼樣?也是手段的一種罷了!
他沒有直接進總經理室,反而繞道八樓,走進詹其詢的辦公室。
"其詢,你昨天跟我說的職位,我願意去試試看,能幫我跟東亞科技聯絡一下嗎?"
景賢以為詹其詢聽了會欣喜若狂,沒想到他只是諷刺地笑:
"副總的職位還不滿意嗎?跑到這裡來假清高,裝作不受高位賄賂的樣子?拜託!我的好友,你不要裝了,還是乖乖回家打包行李去吧!"
"你說什麼?"景賢不懂。
"難怪昨天你興趣缺缺,原來你早就知道近日內就要高昇。真不夠朋友,讓我白擔心了一場,跟在總經理身邊,十年媳婦現在終於熬出頭……"
"你到底在胡說八道什麼!"景賢皺起眉頭,詹其詢酸溜溜的模樣,像是把一整瓶醋拿來當早餐似的。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詹其詢用力推了他一把。"你去看看公佈欄吧。公告一大早就出來了,還是總經理親自批過的。"
一般公告需要用總經理的印璽,那些工作多半由總經理指示,秘書代勞,如果有公告,為什麼景賢會一無所知?
可是其詢卻說得如此認真,一點也不像在開玩笑。
他半信半疑走近貼在電梯口的公佈欄。
上面貼了一張公告,寫著景賢調任洛杉研分公司的消息。
大大的總經理紅印蓋在公告上,與昨天的遭遇相比,恍若天堂與地獄。
這上下落差太大的心情,讓景賢一時之間感受不到任何快樂與興奮,只是望著公告,很凝重地沉思起來。
向海藍到底在搞什麼鬼?
*********
"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有敲門,景賢直接間進了總經理辦公室;他把一張還來不及貼上公佈欄的公告拿在手中晃動。
向海藍抬起頭,犀利清朗的眼中沒有任何昨天晚上的尷尬,他直視景賢,挑起眉毛——
"有事嗎?"
"你無緣無故升我的職,這是怎麼一回事?"
"如果你記憶力夠好,我記得昨晚曾跟你說過洛杉磯分公司那邊缺個副總。"
景賢當然記得昨晚向海藍的每一句話,因肉體交換職位的提議鬧得兩人不歡而散,現在向海藍直接幫他升職,讓景賢心裡有所戒備。
"你認為你的能力沒有資格升上副總?"
"當然不是!我對我的能力有絕對的把握!"
"那麼,分公司拜託你了。"
向海藍微笑,一抹真誠的笑容掛在臉上。沒有惡意的說話語氣,清澈直視他的眼睛,若不是昨夜的回憶大不堪,景賢一定會心說誠服地感謝他的提升。
昨夜那些激烈的言語,究竟是真是假?
看著向海藍從容的態度,讓景賢懷疑昨晚那些微烈的對答是否只是一場夢境?
雖然知道昨天的事心照不宣最好,但景賢卻不想裝著一肚子的謎團去分公司主任。靜默了一會兒,眼睛瞅著總經理,思考著該從何處說起。
向海藍不耐煩地暗示:"還有事嗎?"
景賢決定開口,用他一貫的挑戰精神,他輕聲問:"昨夜您的提議……"
向海藍臉色微變,微笑的表情褪下,換成一臉漠然。"如果你願意的話……"
兩人的說話方式剛好讓對方明瞭,卻又不至於難堪地討論不下去。
在白日燦爛的光線下,誰都不願意挑明著說。
"我不願意。"
"那何必問?"
"我不想花不必要的時間去猜測你的用心,也不希望你抱著不該有的期望,您的讓步不代表我會無條件接受,且公司兩個重要主管如果都把時間浪費在這種事情上,會對公司造成重大損失。"
好一個撒景賢,完全不畏懼地侃侃而談。
向海藍被這種態度惹怒,他不悅地說:"既然你這麼坦白,我不妨告訴你實話好了。我把你調走是因為我不想再看到你,你不用多加猜測,我不會在得不到的東西上多下工夫,我對你已經沒有任何興趣,只希望你走得越遠越好。"
沒有被向海藍的怒氣嚇到,景賢反而笑了,他腦中沒有往情感的層面思考,反而很實際地高興自己被海藍放逐外地,可以到海外分公司一展身手。他笑著說:"那我就放心了,我會如你所願,很快消失在你面前。"
被景賢若無其事的態度惹惱,向海藍怒視他。
這個人居然對感情遲鈍到這種地步!到了現在,還不會花腦筋想想他提出要求的動機?看景賢的表情,準是在腦中擬定到達分公司之後的作戰方案。
他就不能多思考一下自己這些舉動背後的意義嗎?昨天他鼓起勇氣說的那一番話,好像已經被撤景賢扔入碎紙機當中,絞得四分五裂。
反正是無用的對話,所以他毫不留戀的丟棄,眼裡只有當下與未來。景賢一定是這樣處理昨晚的事情。
那自己忍住所有羞赧提出的要求算什麼?為了留下他而立即將他調到海外又算什麼?這個人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是怎樣的深情!
調走景賢也好,讓他可以冷卻對他的情感。或許距離遠了,他可以慢慢淡忘。
海藍冷淡地說:"你的職位我已經安排我的一個表妹來接手,她明天就會來交接,你一個月之內完成交接。
"是的,我先出去了。"
景賢微微鞠躬。
"快點辦理出國手續,越快越好。"
向海藍在"越快越好"四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原來他這麼討厭自己?這讓景賢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感到微微的惆悵。過去的日子真的一去不再了?
海藍半轉過椅子,望向窗外,再如何寂寞的心情,也不能放在臉上讓景賢看到。
就算他看到又如何?他也絕對會往不同的方向想去。
對面玻璃帷幕大樓映著這方的樓景,如此清晰且明亮,如果人的心也可以如此坦率就好了。
海藍輕歎一聲。"你先下去吧。"
"是的。"
明知道景賢最討厭他用這貶低人的口氣,他還是忍不住用了這樣的態度。
隨著門被關上而升起的落寞感,是掩飾也掩飾不了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