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啦啦啦……啦啦啦……藍天白雲都跟我……」推開門,花枝嬌的笑臉頓時定住了,立在門口,不解地瞪著眼前的一切。三十秒鐘過後——
「對不起,我走錯門了。」花枝嬌似乎突然想通了,她優雅地轉過身。可還沒走開兩步,身後傳來熟悉的呼喚——
「枝嬌……」有氣無力的聲音。
「不對,只是聲音相似罷了。要不就是我在做夢。」花枝嬌的紅唇嘰嘰咕咕開合,腳步沒停,頭也沒回。
「枝嬌……不要走。」噩夢般的聲音顯然不願放過她,尾隨其後。
「我真的在做夢才對。」念歸念,花枝嬌疑惑地捏住自己的臉皮,使力一擰,「好痛!」小臉立刻縮成一團,眼淚都快流下來了。她現在真的是在做夢?可是,身後的景象——
「枝嬌……你不要走……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惶恐的聲音只差沒帶上哭音。
不是夢,對不起……」啊!」花枝嬌慘叫一聲,邁開大步往屋內沖,然後在門口剎車,再次掃視屋內的一切,以及跪坐在地上的男人,臉色忽青忽白。
「這是怎麼回事?」她咬牙切齒地吐出這幾個字,狠瞪著面前的男人。
屋內的情形如龍捲風過境,慘不忍睹。落地窗的窗簾被扯下一半,無力地癱在地上;單人沙發被掀翻了;玻璃矮几被砸了個稀爛;名貴的手工羊毛地毯染了水漬、皺巴巴扭成一團;新款手機屍首分家,蹲在牆角哭泣自己悲慘命運。最重要的是,花枝嬌大口大口地喘氣,不敢相信地抬頭——
它六萬二的背投電視啊!屏幕正中央居然裂開了一個大洞,正在囂張地大笑!
「達、奚、回,你紿我說清楚!」花枝嬌單腳跳起,順手拔下高跟鞋舉高。七厘米長的細細鞋跟閃著詭異的光芒,再配上她猙獰的表情,相信達奚回不死也少掉半條命。
達奚回馬上快速反應,雙手抱頭,扁著嘴,好不委屈,「我又不是故意的。」
「那你說說怎麼個『不是故意』?」花枝嬌的冷汗從額頭滴下。各項損失直接地從她腦中飛速閃過,累積成一個恐怖的數字。
「我只是倒了一杯水正準備喝,可是,那個鬼東西突然響起來……」他的長指一甩,指向她購物沒帶出去的手機,「我怎麼搖它都不停,煩得我舉起它一扔。然後,它果然不響了。」
廢話,砸到背投電視再摔下去,還會響才鬧鬼。花枝嬌握緊雙掌,真想此刻將他大腦拆開,看看裝得是不是豆漿。「繼續。」她的語氣陰森森的。
「然後我隨手放在矮几上的杯子倒了,水流到地上。」地毯才會濕。
「我趕緊去搶救,結果絆到沙發……」沙發翻車。
「壓向矮几……」壓個正著。
「踩滑了毛毯……」揉成一團。
「踉蹌中抓緊窗簾。」扯掉了窗簾。
啪啪啪!花枝嬌「鼓勵」地拍著手,「真是一出精彩大戲。」
「謝謝。」達奚回嘿嘿笑地裝傻,只差沒下台一鞠躬。
「達、奚、回!你還笑得出來!」花枝嬌飛步上前劈手一個響栗,再左右開弓地拉住達奚回可憐的耳朵,氣得聲音發顫,「十萬元以上的直接經濟損失,你連反省都沒有嗎?」
美麗的夜叉,一定是生得她現在這副模樣。達奚回不用想也知道自己錯大了,可又有什麼辦法,「反省有用嗎?我又沒銀子賠你。「他再蠢也知道這個世界同樣需要金錢。
「廢話,你若有銀子我早叫你交住宿費了……」靈光一閃,花枝嬌突然噤口,將手中的衣料扯近,審視般上上下下打量著達奚回,好像確認一般。
「嘻嘻嘻……」她嘴角噙住一絲奸笑,看在達奚回眼裡猶如盯上老鼠的貓,「銀子是嗎?也不是沒有啦……」
達奚回沒吭聲,縮著腦袋等待判決。
「這麼好看的臉,身架子又捧,不去做模特太可惜了。」花枝嬌說出自己的盤算,伸手捏捏達奚回細膩光滑的皮膚,「平面模特,T台模特,你都不會成問題。這張出眾的臉、絕對上品的皮膚、不諳世事的可愛笑容……達奚回,我以『花想容』老闆娘的精準眼光擔保,你一定會大紅大紫。」她興奮地大力拍打著達奚回的肩,彷彿有一堆鈔票向她招手。客廳的可怕已扔在腦後。
「『花想容』?模特?」達奚回在腦中轉著這兩個陌生的詞,再加上「老闆娘」的稱呼和她拉客般的熱絡——」你是開青樓的?」
叩!達奚回的頭頂再度開花。花枝嬌惡狠狠地瞪著他,大有「你再胡說看我怎麼扁你」之意,「『花想容』是我經營的模特公司,不是什麼青樓。那種遺世的東西,早就作古了。」
「那『模特公司』是幹什麼的?」達奚回不肯被輕易說服。
「穿漂亮衣服走在台上紿人看,或者拍廣告、照片宣傳商品,也能為時裝設計師提供模特,尋找靈感來源。」花枝嬌盡力用好懂的話拐他。
「也就是說,客人要我笑,我就得笑.要我哭,我就得哭?」
「你要這麼理解也可以。」模特業始終是服務業嘛。
「那不就是賣笑?」總之,他認定「花想容」不是什麼好東西,「大丈夫巍然挺立於世,豈可賣笑度日!」義正詞嚴的拒絕。
花枝嬌瞇起眼,抓緊他衣領的手隱隱暴出青筋,「你有銀子來付?那就還我電視機、手機、矮几。地毯專用清理費你付,窗簾修好。」她鬆開手,穩坐在翻倒的沙發上,伸出手攤到達奚回面前。
一滴冷汗從達奚回額際滑落。
「說得倒好聽,你以為沒銀子就能吃飽飯後,翻遍家裡海一處找樂子?」這是他幾天來舒適的生活寫照,「你當大將軍也沒這麼閒吧?」
「我是在後方智取敵軍,又不是靠武力決勝負。」她污蔑他的職業。達奚回漲紅了臉反駁。
「對對對,所以練了身精瘦的肌肉,正適合到台上當俊男。」花枝嬌沒被他繞遠的話題迷糊心志,故意曲解他的話。
她好聰明!達奚回的雙眼放光,只差沒膜拜一番。
「不管你怎麼想,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明天你就老老實實跟我出門工作去吧。」花枝嬌情緒高昂地宣佈。數著大把鈔票到手的日子已經不遠了。
哼哼哼,絕世美男上場,鈔票弟弟還是乖乖地進我的荷包吧!花枝嬌的賊笑,一晚上沒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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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這個是……呀……那個好玩……哈……變顏色就停鐵盒子嗎?哎唷!」達奚回縮在保時捷皮椅內,第N次抱頭扁嘴,「好痛!你為什麼打我的頭?」
直瞪著紅燈,花枝嬌握緊方向盤,再三警告自己:他是未來的搖錢樹,打不得、罵不得……
「那位小姐為什麼穿肚兜上街?」達奚回像發現新大陸,指著車窗一位漂亮小姐大嚷,生怕人家聽不見。「咦,她為什麼對著我笑——哎唷!」車內第二次呼痛聲。
「不要在我耳邊吊嗓子!不要隨便對女孩子發春!現在人非常開放,一個不小心就會被人吃得屍骨無存!」花枝嬌一記白眼射向窗外仍舊「桃花氾濫」的女大學生,嚇得小女生掉頭就跑。
「啊,為什麼要跑?找還沒問她肚兜在哪裡賣?說不定會遇到同伴……」他向著背影揮著手,語有不甘,又帶著瑟索。
「你想回去?」花枝嬌覺察到他的低潮,心中有些不忍。他的適應性非常好,好到她常常忘記他是個宋朝人。全世界只剩他孤零零一個人。
「你好凶。」說出原因,達奚回顯然不懂什麼叫客氣。
「對,我很凶,也沒理由不讓你走。不過,若你補清我十萬元損失,我幫你打包裹還免費送你走。」花枝嬌的嘴皮子可不鈍。
嗚,刺到命門,達奚回大大的身體縮得更小,「你在趕我走……」
「是你自己說要走的。」花枝嬌明顯是氣話。
「我只說希望有同伴,又沒有……」
「叭——」紅燈早就轉綠,後面的車子等著不耐煩,粗魯地按著喇叭。歎口氣,花枝嬌重新發車上路,沒時間猜測他的情緒。這時,一隻細長卻屬於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拉緊了她的衣袖,耳畔飄來低低的沉吟:「不要趕我走。」
心跳一頓,她刻意粗著聲音道:「誰要趕你走了,我一次也沒說過這句話喔。」盯著他看時的心悸又出現,「甜言蜜語的,你會成為一個好男人吧……」
「你在說什麼?」達奚回收回手,認真地望著她,聽不清她在喃喃什麼。
「沒什麼。啊,到了。」看到公司大樓,花枝嬌將車駛入地下車庫。鎖好車後和達奚回一同進入「花想容」。
「咦?」
「啊?」
「他是誰啊?」
驚歎聲頓時不絕於耳。總台小姐、出外走秀的名模、來來往往的女性工作人員,同時停住步子,睜大眼睛向兩人掃來。
「老大,哪裡翻來的曠世美男?」同時進公司的秘書大著膽子打量著達奚回,眼光可不客氣,「一流的身架子,條件是這個。」她比出OK狀。
「我覺得你的眼光像在菜市場挑豬肉。」花枝嬌左挽一個,右摟一個,得意地向下屬打著招呼。花枝嬌與大家相處得一直很融洽,所以她們總沒大沒小地叫她「老大」。
「討厭,被你說中了。」年逾五十秘書扮少女狀,雙手捂著臉輕輕驚呼。
「要不要我讚你可愛啊?鄭阿姨?」花枝嬌陪她玩到底。
「好啊好啊,請叫我鄭美眉。」鄭秘書彎起滿是魚尾紋的眼角,裝出天真的笑容。達奚回顯然接受不了此番怪異的光景,頭頂滑下條條黑線。
「這位帥哥,今晚要不要和我一起泡吧啊?」鄭秘書玩上癮了,挽緊達奚回的手臂,整個人貼到他身上。
花枝嬌哭笑不得拉過達奚回瞬間僵硬的身體,「鄭阿姨,別逗他了。他還是個純情小男生呢。」
「夫人,請自重。」古老的台詞再次出其不意地從達奚回口中竄出。
花枝嬌咧著嘴,頓時樂翻在電梯裡,鄭秘書也笑得噴飯,「嬌嬌,你在哪裡找的這號古董人物?」
「我家游泳池。」花枝嬌靠著鐵壁,捂著笑到痛的肚子。
「咦,那個老祖宗?」鄭秘書指著達奚回。
「您聽棠棣說了?」那個大嘴巴!
「他當笑話講的,我本來沒當真……」鄭秘書沉吟著,「不過,現在要考慮一下現實問題了。」
「怎麼講?」笑歸笑,鄭秘書畢竟是老薑,她的話自有幾分道理。花枝嬌洗耳恭聽。
「他沒有戶口證明和身份證吧,首先他的存在就是個大問題。」鄭秘書況出理所當然的答案,「其次,他的腦袋構造肯定和我們不一樣。話說太多,反而讓人起疑。」
「所以——」聽到專業領域部分,花枝嬌立即會悟?「包裝成少言的悶騷男人如何?」
「這些你說了算,身份問題就交給我這個萬能秘書吧!」鄭秘書勁頭十足地和花枝嬌擊掌,分配好任務。
從頭到尾,達奚回只是一隻耳朵聽著,一雙眼睛卻瞄著封閉的電梯間,好奇地摸著光滑的牆壁。
「達奚回,到我辦公室來。」抓過他的手,花枝嬌像拖著看到稀奇玩意兒,戀戀不捨的小孩子般的男人往辦公室沖,對身後的驚歎聲聽而不聞。
砰!合上門,刷地放下百葉窗,隔絕外面所有好奇視線。花枝嬌拉開抽屜,遞出一份合約,直接翻到最後一頁。
「簽字吧,」她拋過筆。乖乖地坐到桌前,達奚回卻沒有接下去的動作。「你不要做模特?」花枝嬌雙手撐著辦公桌,不解地偏著頭。
「毛筆在哪裡?」達奚回抬起頭,期待地望著花枝嬌,「而且,這是個什麼玩意兒?」他好奇地抓起鋼筆。
「好吧,換按手印。」花枝嬌有種時光倒流的感覺,然後摸出一盒印泥。手被抓著往紙上蓋,達奚回沒有錯過花枝嬌賊兮兮的笑,為什麼像在簽賣身契?對未來沒有安定感,他瞪著紙上紅通通的手印,正欲求得保證……
「大姐頭,怪人在哪裡?」花彫門突然被撞開,衝進一個壯實的人影,「看我的斬妖除魔劍!」一支長掃把從空而降。
「大膽狂徒!不得無禮!」手臂反握掃把桿,中性美麗的臉孔煥發凜然的氣勢,用寬大的背擋住身後花枝嬌纖弱的身子。達奚回瞪圓的眼首度有了將軍的風範,狠狠逼視「敵人」。
「是真的。」來人丟開掃把,摸著下巴,瞇細的眼閃著評估,骨感的手啪地扣住達奚回的下巴,隨即飛快地摸過達奚回的頸項,拍拍胸膛,捏把腰,比比腰位,然後不停地點頭。
「好貨。」他滿意歎道。
「這我早就知道。」花枝嬌水眸一轉,睨著自己的堂弟,「可你也不用公私兼顧吧?」
「什麼?」花棠棣裝蒜。
「把你的色手從他腰上拿開啦!想春天找你家可愛弟弟去!」花枝嬌一副版權所有的悍模樣,拉著達奚回往外走。
「摸一下又不會少塊肉……」花棠棣笑著陷入軟皮沙發中,目送二人的背影,「這麼喜歡照顧人可不像你哦……還是,你動心了,笨蛋大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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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衣間內,三個女人同樣地抱胸而立,嚴苛的目光,在達奚回身上來回游移。達奚回貼著牆壁老老實實地站好。但是,這三個女人的目光太恐怖了,讓他有種即將被剝層皮的預感。
「花枝嬌……」他猶豫著要不要喊她,因為她的目光和其他兩人如出一轍。
三個女人沒甩他,圍成一團嘀咕一會兒後。「開工。」花枝嬌一聲令下,像戰場吹響的衝鋒號。
其中一個女人急步左拐,手臂在一堆掛起的衣架中飛舞,轉眼間左手就掛了至少三套以上的成衣。另一個女人衝到達奚回眼前,拉近他的臉。花枝嬌則更嚇人地動手解他的衣領扣。
「不要啊,枝嬌你要幹什麼?」達奚回脫口而出更親暱的呼喚,可惜美人不睬他,反而定住了他的手臂。沒用五秒,他的上半身就空空如也。
「幹什麼?脫衣服啊。」花枝嬌答得理直氣壯。手也沒停,開始扒他的褲子。
啊——他究竟到了一個什麼樣的年代啊?女人們如此大膽開放!他的清白真的保不住了!
無視於達奚回求饒的眼神,美麗的姐姐邊熱切地聊著天,邊快速地在幹活,「老大,你今天給他配的衣服不錯哦。只是簡單的黑色T恤,將他偏瘦卻絕不扁平的上身襯得男人味十足;褪色水洗緊身牛仔褲,包得他長腿超性感。到哪找的美男啊?」
「就是嘛,真是少見的極品。沒讓他上妝真是太對了,否則會毀了他像牛奶一樣的皮膚。」另一個姐姐輕拍達奚回的臉頰.滿意地道:「純天然的美麗加上濃濃的男人味,長髮又添了知性的感覺。大姐頭,你賺到了耶!」
達奚回已經被她們交談的內容嚇得僵住了。不但被摸,還當面討論,看來她們不但人怪,連帶人格也有問題。
「不許懷疑她的能力哦。」看破達奚回的想法,花枝嬌像教訓小孩於一樣,「一個姐姐是化妝師,一個姐姐是形象設計師。要有禮貌地對待她們。」
「不管你們是什麼人,也不用脫我衣服吧。」顫巍巍的語音,看來他被嚇得不淺。
「害羞了?」兩個姐姐豪邁地大笑,「看開點,在這個業界混飯吃是不可以顧忌太多的。走T台時都是在後台脫光了換衣服的。害羞、矜持這些情緒,只會讓你餓肚子。」
為什麼他有種上了賊船的感覺?達奚回望向花枝嬌,「我要反悔。」
「你簽了合約。」花枝嬌答得乾脆。
「對我這個古代人沒用。」他已經會活用他的身份。
「那就用銀子賠我十萬元損失費。」她一副沒得商量的語氣。
達奚回再次啞口無言,認清花枝嬌的厲害,「我簽的真的是『賣身契』嗎?」
「廢話!」三個女人齊聲回答,「你啊,賣的就是『身體』。」
「你還說這裡不是青樓!」達奚回立即跳腳大叫,「姑娘家還有賣藝不賣身的選擇,我什麼都沒有!」轉身剛準備開溜,卻被一堵肉牆抵住。
「想跑?那我豈不是白忙了?」鄭秘書胖乎乎的身於堵在門口,斷了達奚回的退路。她晃晃手中的身份證,「阿姨我動用了所有的關係才搞到這個,你不但不謝謝我,還要斷『花想容』的財路?!我真是命苦啊,家裡兩個孩子都在念大學,正是需要錢的時候。你若走了,誰來幫我度過這苦日子……嗚……」
五十歲女人的肥厚身子倚在達奚回的胸前,頓時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鄭阿姨,待會兒一定頒個奧斯卡給你、三個女人笑到肚子抽筋,還要裝作不知情。
「夫人,我、我、我……」推也不敢推開,尤其鄭阿姨像自己母親一樣可愛。支吾了半天,達奚回長長歎口氣,「我沒說我要走,我只是、只是想看看待會兒要去的地方。」話題轉得極辛苦。他翻著白眼看向天花板,其實根本不知道接下去要幹什麼。
「接下來去哪兒……」鄭阿姨抬頭,陽光滿面地打量達奚回,臉上哪有什麼淚水。
被套上短裝式黑色絲質長袖襯衣,稍緊的剪裁,將達奚回寬厚的肩、發達的胸肌、薄削的腹肌盡數展露,下半身穿著同色系皮褲,飽滿的大腿繃得皮褲閃耀著自然光澤;腳上隨性地蹬著土黃色軍用靴。若用一個字形容,就是「酷」。
「唉,為什麼我不再年輕三十歲呢?否則鐵定追著你跑。」達奚回漫無邊際的吸引力勾得鄭阿姨春心大動,陶醉地祈禱著,忘記自己是兩個孩子的媽。
「鄭秘書,回魂啦。」花枝嬌顯然見怪不怪,繞過神思不知飛到何去的秘書,拖著瞪大兩眼驚奇不已的達奚回繼續工作,「我們要去化妝間和攝影棚,給你拍定妝照。它是你走入模特舞台的第一步。無論是我們推薦還是商家需要,它都相當於你的身份,會替你上場做好第一步的。我這樣說,你能明白嗎?」
達奚回從花枝嬌的活中聽出緊張,「我值得你信賴嗎?」
「那當然。帶領萬千軍隊的仗你都打過,被閃光燈閃幾下算什麼?」花杖嬌被他自信的反問逗彎了唇角,輕鬆地和他開玩笑。
「小弟弟,到姐姐這兒來,」形象設計師姐姐擺出專家的派頭,既親切又專斷,不容拒絕。放心。給他一個微笑當鼓勵,花枝嬌推他上前。
達奚回的脖子上添了根粗擴的鉑金項鏈,左手食指戴了個笨拙的仿古銀戒,右手無名指,小指也套上相似的款式,腰帶也採用有兩串鏈條垂下的式樣。他的一頭長髮,形象設計師只是緊緊紮在腦後,額際用發膠塗抹緊湊,突出飽滿的額頭。扑打最基本的粉底後,只稍稍將眉色畫深了,用眼影,唇膏增添亮度。臉部的深刻輪廓就出來了。映在鏡中的,是一個有著迷亂眼神,渾身帶著現代男人的成熟、知性和慵懶的達奚回。
「好帥。」花枝嬌看呆了,悄悄地讚歎。達奚回簡直像變了一個人。連他自己都愣愣地瞪著鏡中的人,然後微微地低頭。一股紅潮從他的耳後根,迅速向臉部和頸部蔓延。
「咦?你不好意思了?沒看過這樣打扮的自己嗎?」化妝師姐姐發出愉快的笑聲,「自信些,你是個很棒的好男人哦,」
「嗯。可是衣服好緊。」達奚回扯著腰間的布料,不安地回頭,尋求花枝嬌的肯定,眼中有著驚喜也有迷惑。
「達奚回,我已經看見十萬兩銀子在向我招手了。」花枝嬌開心地大叫,拚命地拍著他的後背,力道大得達奚回一陣猛咳,「這下子背投電視有望了。」
達奚回瞬間下巴脫節。她的腦袋只有錢嗎?真是,他不著痕跡地歎口氣,鬱悶得很,哪裡注意到花枝嬌的手在輕輕顫抖,抖得一如她發疼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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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左偏。」沒人理。
「頭向左偏。」沒人睬。
「頭向左偏一些。」沒人聽。
「請將頭向左偏一些。」顯然某人徹底不理攝影師。
「達奚回先生!」忍無可忍的攝影師火大地甩開頭頂的帽子,使勁地在眼前揮著,大聲開罵:「你到底有沒有專業素質?你若想耍大牌大可以——」
「你以為我願意啊!」比吼聲,看誰比得過誰!達奚回的怒聲平地沖天,震得後者脖子頓時一縮,「你!不要在我臉上摸來摸去,要摸摸你自己的臉!你!不要拿個小東西衝著我一閃一閃,是我的眼睛痛不是你的!你!到底要我穿哪件衣服?脫來脫去還不是遮不住肚皮!對了,還有你!不要指望我會對你賣笑!更何況我分文未取!」
他氣呼呼地以長指一一指向化妝師,助理攝影師,服裝師。攝影師,表情比他們還委屈、氣惱,「我堂堂『得威』大將軍豈可任你們擺佈——痛!」
達奚回的耳朵從後面被人揪得老高,痛得他變成苦瓜臉,帥氣的外表立刻灰飛煙滅。
「達奚回,隔了三間辦公室都聽得到你在鬼叫。怎麼?才兩個小時就受不了啦?」如鬼魅從天而降的花枝嬌,此時在眾人眼裡就成了救世主。人人頭痛的達奚回,現在變成縮頭烏龜,只會指著自己可憐的耳朵,低聲哀求:「枝嬌,好痛哦!」喊順口的稱呼一時改不掉了,
「痛?我可比你痛多了。」花枝嬌如女王般哼哼冷笑,「背投電視的傷還沒好,又聽見到手的銀子往外飛的消息,是你痛,還是我痛?」
淫威之下,達奚回沒了剛才的威風,老實回答:「你痛。」
「既然知道我痛,為什麼還不聽攝影師的話?」她低低頷首,衝著攝影師致歉,然後繼續罵達奚回。
「那個男人,」他嘟著嘴,像個小孩子般抱怨,「一會兒叫我向左看,一會兒叫我向右看,反覆不定。而我身為將軍,任人擺佈倒是其次,我最看不慣毫無定力之人。」
聽傻的花枝嬌張大嘴,有種溝通不良的感覺。原來他無法理解身為模特的含義,「這麼說好了。你現在不是將軍……」
「我是。」他固執地肯定自己的身份。
唉……花枝嬌無奈道:「好好,假設你現在不是——」利眸機敏一抬,見他又要發作,立刻做出「你敢」的唇形,他頭向下一搭,果然安靜了。
「攝影師相當於將軍,而你是個兵。將軍命你前進,你敢退後?」她換他能理解的方式說明。
「嗯……」心有不甘職位被搶,達奚回「嗯啊」半天後,才呶著嘴道:「不敢。」一百個不情願。
「所以,這個攝影棚內他最大。他要你幹什麼,你就得聽話。最終的目的,如同戰場上想取得眭利一樣,他要得到出色的作品。」哦,她為什麼要跟個古代人解釋這麼麻煩的東西?花枝嬌鬱悶地想。
「他有了出色的作品,我呢?」達奚回仍沒聽出門道。
「有糧餉。」真是言簡意賅。
「這麼說……」達奚回一陣沉吟,隨即雙手握拳,雙眼望向不知名的遠方,堅定並且振奮地說道;「有了足夠糧垧,就可以買那個『牆壁』;買了『牆壁』,我就可以不當兵;不當兵,我就還是將軍?」他快速地飛出一串句子,在他的理解裡,貼著牆壁的東西等同於牆壁。
什麼跟什麼嘛?背投和牆壁有什麼關係?花枝嬌忍住笑,「就是這樣。所以,聽話。」她摸摸他的頭,以資鼓勵。
剛剛還火氣沖天的人,轉眼間笑容滿面。達奚回趕快跑到聚光燈下,還不忘拉拉衣擺。全身依舊僵硬,卻微笑著沖攝影師喊話:「將軍,下令吧?」
二秒的停頓,「哈哈哈……」攝影棚內進出一陣大笑。被得罪到的攝影師等工作人員捂著笑痛的肚子釋懷。原來這個大個子男人並不是耍大牌,而是個說話亂七八糟、有單純個性的可愛男人。
「休、休息啦。」攝影師擦著笑出的淚,放話出來,讓棚內的氣氛緩和一下。
聽聞的大伙馬上三兩成堆,找個角落坐下。還沒坐定,就聽見花棠棣的大嗓門從棚外直衝入內。
「特級號外!」他氣喘吁吁地跑近來,手中揚著數張東西,「絕品耶!真沒想到有人可以超過我這天下第一帥男!」表揚別人還不忘吹捧一下自己。」這麼快就沖洗出來了?耶,好捧!」工作人員圍攏成一團,爭先傳閱手中的照片。
「啊,真的。沒想到他這麼上相。」」老大,記得打包啦!我訂全套。」一個年輕的小女生助理捂著臉,興奮地尖叫。
「什麼?」搞不清狀況的達奚回被隔離到人群外,只遠遠瞅到驚鴻一瞥,「咦,那個不是……」
「就是你啊!」花枝嬌滿意地扇著照片,拿給他看,「喂,看不出你是個肌肉男呢!」
「對哦,跟秋清木完全不一樣的感覺。他是纖細的憂鬱,達奚回則是充實的陽光。啊,等等!」大攝影師轉身看看剛才拍照的佈景。因為只是普通定妝照,所以沒有換佈景。而上一位拍照的人,就是秋清木。
「阿美,清木走了沒?」他大聲問著助理。
「讓我看看……啊,他今天沒有接活,可能還在。」助理翻著日程安排表,迅速地回答,心中隱約猜到大攝影師的想法。不只是她,所有工作人員望向值得信賴、總是拍出驚世之作的攝影師,有了共同的想法、
話題主角達奚回則抱著自己的照片,埋在牆角仔細摸著,奇怪為什麼現在的人能這麼快把他畫在紙上?至於他們在說什麼,完全沒跟上節拍。
「加上清木!」頭腦中閃出一幅畫面,花枝嬌彷彿看到了絕美的景象。她衝向內線間,抓起電話命令一樓總合小姐,「聯絡各個樓層,見到秋清木通知他速回攝影棚。」
棚內立即凝起一股緊張卻高昂的情緒。身為美的職業代言人,所有人都一心一意要將美好獻於世上。而今,他們找到了絕佳的題材。
十分鐘後。
「老大,你找我?」門開了,悠悠步入一位清麗的少年。刻意拉直的半長髮,攏住他秀氣的瓜子臉。像小貓一樣圓圓的大眼睛、小巧的鼻頭,無時不刻微微勾著的嘴角,似笑非笑中帶著天然的憂傷,白色的薄衫彷彿可以透出他屬於少年的薄弱身材,可憐得讓人想呵護。他就是秋清木,這個話題的另一位主角。
「你們,想對我家木木幹什麼?。慢半拍的花棠棣趕忙親熱地摟住秋清水,睜大眼瞪著虎視眈眈的人群,脊樑升起一股寒意。木木可是他獨有的寶貝,豈可送人狼堆?!
「回魂了,達奚回!」花枝嬌指名。而他茫然地站起身,左右環顧,還不明白眾人為何眼中全冒出期待的朵朵桃心。「你站到清木身邊去。」她指向他身後一處。
達奚回愣愣轉身,在見到秋清木的一瞬間——「阿歸?你怎麼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