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我!不許拉著我!」君君用力的去扳他緊箍住自己右腕的手,「我自己會走。」
宋雪宜瞪了她一眼,「你給我閒嘴!丟醜丟得還不夠嗎?」
「我聽不懂啦!你再不放開我就咬你。」她對他露出了一口白牙,威脅道。
他用力的捏住她的兩頰,痛得她哇哇大叫,「你咬呀!我看你怎麼咬!」又不是沒被她咬過,十年前他就領教過她的一口利牙和利爪。
「痛……」這個死病鬼居然這麼有力氣……嗚嗚好痛喔!她的侍衛們不是應該要來保護她的嗎?為什麼被他一瞪就乖乖的先走了?
君君不知道宋雪宜名聲響亮,尤其是與匈奴王一戰成名後,更是那些侍衛們崇敬的對象。只有她以貌取人,無知到了極點還渾然不覺。
宋雪宜聽她喊痛才放開她,「別以為我有很多耐心跟你耗。」他特意放慢了說話速度,免得這個番女又搬出聽不懂的那一套來。「你以為砸了人家的生意不用負責嗚?」要不是這事可以用銀子擺平,她只怕又要再吃一次牢飯。
「是你自己不好。」君君不甘心的道:「全部都是你的錯。」如果不是他給她下馬威,故意不來赴她的約,她沒跟他道歉就不能跟姑姑一起出門,她也不會生氣的去找他,然後弄壞別人的家呀!
「你四處撒潑胡鬧,居然還怪到我身上來?」對,是他不好,他就是沒辦法長得像座黑塔,不符合她心中的丈夫形象,讓她心有不甘大發脾氣的四處找麻煩,害他再度成為別人議論的焦點。
但她以為她是他心目中完美的妻子典型嗎?不,差得可遠了,那差距只能用天和地來形容。
既然這件婚事大家都是心不甘情不願,又無法拒絕,那何不將就一點,互相遷就一下,好好過日子便罷。
他都還沒因為十年前的舊恨找她麻煩,她居然迫不及待的讓他出糗,到處受人議論和指點,這番女實在太過分了。
「本來就是你不對,」君君強硬的說:「都是你!都是你!」
「還嘴硬!錯了還不認?!」沒關係,他就不相信他治不了她。從現在開始,他絕對盯緊她,不讓她有出門作亂的機會。
「我沒錯,是你不對,你害姑姑不理我了。」一想到在這裡惟一的親人不理她,君君又覺得委屈又覺得難過。
「你再這麼胡鬧下去,別說君代不理你,遲早眾叛親離,沒人理你。」他一說完,才想到君君連普通話的意思都要琢磨琢磨了,怎麼可能聽得懂眾叛親離這種成語?
不過她雖然聽不懂什麼叫作眾叛親離,但沒人理這句話她卻是懂的。
「不會的,我爹是大月氏王,大家都尊敬他,不會有人不理他的女兒。」
他有些殘酷的逼她正視現實,「偏偏你爹就是第一個不理你的人,否則你為什麼會嫁到這裡來?我告訴你,那是因為你刁蠻任性、膽大妄為,惡名昭彰、臭名遠揚,討人厭到了極點!能擺脫你這個禍害,你爹連做夢都會笑醒。」
「才不是呢!」她一點都不任性妄為,為什麼宋雪宜要這麼說她?難道她的所作所為這麼惹人反感嗎?
她只是好玩了一些、倔強了一些,原來……這些都是不對的,都是不應該的。
她雖從來沒害過任何人,對很多事情都是抱著好玩、有趣的心態,可原來這樣的態度是不被允許的。
她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從小她就是這樣長大的,沒有任何人違拗過她,如今他居然說她是任性的?
他的話讓她覺得憤怒,而漸漸的她覺得沮喪,她明瞭到自己以前備受呵護的日子是多麼的可貴。
在離開了大月氏之後,她再也不是可以頤指氣使的天之驕女了,她單純歡樂的生活在進入漢人的圈子之後,一切都改變了。
「才不是這樣……」她咬著下唇,帶著一些不確定和猶豫,「我爹很疼我,他絕對不會不要我的。」
她雖然這麼說,卻很難不被宋雪宜的話所影響,是啊,為什麼她是聯姻的對象?為什麼不是姐姐們?
這個疑問她一直沒有問出口,只是深深的把它藏在心底,不去面對它。她利用歡笑來壓住這個陰影,可是此時卻被宋雪宜惡意的勾了起來。
爹爹討厭她所以要送走她?她居然是被遺棄的……
「就是這樣。你現在會站在我面前就是個事實。」原來她這麼介意這檔子事。宋雪宜壞心的認為逮到了她的弱點,準備一吐這陣子因她而受人取笑的怨氣。
語言,有時候也是樣利器,能讓人遍體鱗傷。
「不是!不是、不是……」她垂下頭,有點委屈的說。
這可奇怪了,他記得君君有多麼的強悍、多麼的得理不饒人,沒想到現在的她,居然像只驚弓之鳥,可憐兮兮的?
「我、我想回家去,我想我爹爹。」他不會不要她的,絕對不會!
「你的爹爹卻不見得想你!」他惡意的說,不管她再怎麼可憐,那都是她自作自受,根本不需要同情她。
「你胡說!」她一聽他這麼說,登時覺得心慌,「我爹是不得已才送走我的,他每天都很想我、很擔心我。」
「哈!沒想到君君公主,居然也知道別人的感受?」什麼時候也來瞭解一下他的感受?
「你別太過分了,你有什麼資格、什麼權利這樣說我?!」她極力壓抑的不滿和委屈,一下子無處可去,居然想從眼眶裡冒出來?
她不哭!她不哭!她狠命的咬著下唇,克制自己的眼淚。
「我沒資格、沒權利嗎?我只知道大月氏王將他不要的女兒送到中原來,將她嫁給了我,從此之後她再也不能憑著公主的身份胡作非為;我只知道妻子要對丈夫的話惟命是從。你說我有沒有權利?」他惡狠狠的說,似乎只要打擊到君君,就能出了他心中的怨氣。
這個他最討厭、最想擺脫的人,居然是他要廝守一輩子的人,他怎麼能不憤慨!
「我不信,你騙人!」君君放聲大叫,眼淚終於流了下來,「你說謊!我不是我爹不要的,我一直都會是個公主。」
生怕驚動別人,宋雪宜連忙摀住她的小嘴,「信不信隨你,反正,大月氏王不要你了,失去他的庇護,失去公主這個光環,你什麼都不是,連一個丫環都不如。」
她憤怒的甩開他的大手,「你騙人!我不信!我不信!」她像支箭似的往前衝去。
他伸手一抓,拉住了她的胳膊,剛好碰著了她之前被老鴇抓傷的傷口,痛得她眼淚不斷往下流。
「放開……你這個騙子!我恨你……我恨你……」
身體的傷絕對沒有心裡的痛來得傷人,爹爹不要她了,這一直是她最不願意承認的事。
「好。」他猛然放開她,「你去呀,你去問問你爹呀,你以為你還回得去嗎?」
她愣愣的站著,大眼睛一瞬也不瞬的望著他,她知道他說的是事實,他的一番話將她所有的希望和信心都擊潰了。
「我知道你討厭我。大家都討厭我……連爹爹和姑姑都不要我了。」
「我是討厭你,你可以無法無天的日子都結束了,我要你清楚的記得,胡作非為是要付出代價的。」
她的臉失去了血色,渾身搖搖欲墜的,「我……我做錯了什麼?我不明白……為什麼你要這樣對我?我真的那麼、那麼壞嗎?」
「你當然沒藥救了,你永遠也不會悔改、不會反省,除非你死了,否則你將一直都是這副德行。」「我是不會悔改,我也不會反省,因為我沒有錯。錯的人是你,要接受處罰的人是你,不是我!」這一切都是他害的,都是他害的!
「你認清楚自己的處境吧。這裡不是大月氏,如果你敢再胡鬧,看我有沒有辦法治你!」
「我討厭你、我討厭你、我討厭你!」她昂著頭,雖然臉色依舊蒼白,但那股倔強好勝的神色,卻清楚的寫在臉上。
這種神情讓宋雪宜也火大了。
「最好,因為我也討厭你、討厭你、討厭你、討厭你!」
君君愣住了,他說討厭她?而且還比她多說了一次,難道她真的那麼討人厭嗎?
她真的……真的有那麼討人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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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君君紅著眼睛,有些著急的看著僕人們忙著把行李搬上馬車,然後她求救的目光落到了在廳裡悠閒的喝茶的君代身上。「我也要去。」
「不行。」君代優雅的放下茶杯,一口就回絕。
「我不管!」君君持著她的小包袱,神色堅定,「我要去。」
君代抬了抬眉毛,「你的相公在這裡,你不留在這裡伺候他,你想去哪?」
「他不是我的相公。」那個臭傢伙,居然……居然敢罵她!她長這麼大還沒被罵哭過耶!她將頭一甩,倔強的說:「我不要他。」
宋運遂神色極為尷尬,「公主,是雪宜不好,得罪了你,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再饒他一次吧!」他一早就聽到下人們竊竊私語,一時好奇便多問幾句,這才知道原來君君昨晚大鬧依山傍水樓,小兩口吵吵鬧鬧的進門,驚動了全府的人,除了他這個睡著就人事不知的老頭子之外,大家都知道昨晚發生什麼事。
「不好。」君君微嘟著嘴,想到那個死病鬼,居然在她賭氣賴在街上不肯走時,粗魯的把她扛在肩頭上,還用力的揍了她的小屁股幾下,再將又吼又叫、又踢又打的她丟進門,她就覺得生氣。
她是一個公主,可不是一頭母豬,他怎麼可以這麼沒有禮貌的對待她?
千萬不要以為她說不要他的話是氣話,她可是非常認真的在盤算著該怎麼不要這個相公。
「這……」宋運遂苦笑一下,煩惱明顯的浮上他的雙眼。
「君君!」君代看自己的相公尷尬不已,連忙幫他找個台階下,「老爺再怎麼說也是你的公公,是你要喊一聲爹的人,你怎麼可以這麼沒禮貌!」
「好嘛!」她拉著君代的袖子,撒嬌道:「我喜歡多一個疼我的爹,可是不要病鬼相公。」
「公主。」宋運遂擦了擦額頭的汗,「雪宜不是病鬼,他是生得文弱些,可是身體絕對非常健康。」依照公主的標準,十個漢人男子大概有八個半是病鬼了。
君君一跺腳,「我不要他。姑姑,他是壞傢伙,他當我的相公會讓我吃不下、睡不好,我會死掉的。」
「你不會死掉。」君代啼笑皆非的說:「我們出門的時候,雪宜會好好照顧你,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
「我不要給他照顧。」君君哀求著,白皙的臉上流露出一股楚楚可憐的神色,「我也要跟你去。姑姑,我保證我會聽話。」
「不行。」君君的保證是有時效性的,能維持個一天半左右就已經很了不起了,要說她會乖乖聽話,她可是不大相信。
居然還是不行?她都已經這麼低聲下氣、姿態放得這麼低了,姑姑真是石頭做的心,真要扔下她不管?
「你不讓我去,我就不聽你的話。」君君立刻換下小媳婦的神色,變得有些威脅恐嚇的味道,「我不要嫁人。」
「來不及了,你已經嫁了。」君代依然相當的悠哉,對付君君她自有一套,她絕對能成功的把她留下來,並且可以開始等著抱孫了,呵呵。
「我可以後悔。」她驕傲的抬起下巴,轉身吩咐身後的侍女,「阿星,我要寫字。」
一聽見公主要寫字,日月星辰連忙點了點頭,出去張羅起縑帛、筆、墨、硯等各色文房用具。
「夫人……」宋運遂有些焦急的低聲道:「公主想做什麼?」
「別急,讓她忙去。」君代勾起一抹微笑,「她變不出什麼花樣來的。」
君君的肚子裡有幾兩墨水,她清楚得很,一個連漢話都說不好的人,要說能寫出什麼精彩的文章來,她可不信。
侍女們磨了墨,將縑帛平鋪在桌上,「公主,可以了。」
她滿意的走到桌前,掌成虎爪之形,一把抓起了筆桿在硯台裡東掃西抹的,飽飽的蘸上了墨,突然「唰」的一聲輕響,一大滴墨汁從筆尖上摘下來,登時將一張上好且昂貴的縑帛給染污了。
她專心揮毫,整個廳裡靜悄悄。宋運遂偷眼覷了覷,看見君君東一橫、西一撇的,揮灑得行雲流水,居然是在作畫呀!
沒想到公主肚子裡沒什麼料,作畫倒是不含糊,只是好端端的她怎麼會突然作起畫來,實在令人難以明白。
「好了。」君君放下筆,甩了甩有些酸疼的手,興高采烈的說:「我後悔好了。」
君代一聽,覺得奇怪,於是便和宋運遂走上前去看。
宋運遂看著君君所繪之圖,遠處的高山蒼勁、陡削,頗有驚雲的氣勢,那一樹白雪壓寒梅雖然寥寥數筆,但卻頗為傳神,而樹下煮茶獨坐的人影,更是神外一筆,讓他又驚又喜,沒想到媳婦兒畫藝竟這般了得。
君代則是皺起了眉,「一點進步都沒有,你寫這是什麼?」
這十幾年來,漢人皇帝常派使者到大月氏去,因此族裡人應該或多或少都學了一些漢話,當年她要嫁到中原來時,對於漢字更是下了苦心去學。不過現在看樣子,君君是沒花什麼心思在學漢人的東西。
君君振振有辭的說:「我不要這個相公,我要漢人皇帝換一個給我。」
「什麼?!」宋運遂一聽,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是一封信,而且還是要給皇上看的?
他突然覺得事態嚴重,或許不是他們避到洛陽去就能解決的。
「你胡說什麼!」君代斥道:「還不拿去扔了!」
「我不要。」她花了九隻牛的力氣才寫好,要送給漢人皇帝看的,怎麼可以丟掉?
「公主。」宋運遂有些著急,「你寫了些什麼?」他實在看不出來這幅畫到底想表達什麼,不會是要向皇上告狀吧?
君君得意揚揚的說:「我說不要宋雪宜當我的相公,我不要他了,他可以去娶別人。」
「什麼?這是休書?!」他聞言驚詫出聲,「你寫了一封休書,不要雪宜?」天哪!他只有一個獨生子,居然在成親六天之後被休棄了!
「嗄?」君君有些不明白的問:「什麼是休書呀?」
君代知道自己的相公老實,怕他就這麼解釋下去,連忙阻攔道:「沒什麼。」要是「休書」的意思給君君知道了,只怕非休了雪宜不可。
誰知道還是晚了一步,宋運遂已經急道:「你不能休了雪宜呀!要是傳出去,做妻子的不要丈夫,那會惹人恥笑的。」
「啊?」君君一愣,隨即笑了,「原來可以這樣呀。」寫一封休書就可以不要丈夫嗎?早知道她就該多寫幾封。
那她就不用傷腦筋也不用叫侍衛去找他麻煩,當然更不需要向他賠罪了。
「哈哈!我休了宋雪宜。」她連忙抓起縑帛,塞到君代手裡,「我可以不要他了。」
「相公!」君代有些埋怨的低聲說:「你闖禍了。」還好還能補救,君君初來乍到,對很多事情都還不太明白,她得在她弄清楚之前挽回一切。
至於那封休書,沒必要交到雪宜手上,相信一把火就能解決得乾淨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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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開而茂密的長春花叢後面,隱約傳來了笑語聲,一道纖細的身影席地而坐,她一手拿著糕餅,一手拿著涼粉,腳邊還斜躺著一支麥草紮成的圓靶子,上面插著一支支糖葫蘆。
君君心滿意足的坐在一大堆小吃和玩具中,顯得相當開心。
她有一大塊糖角,七隻吹糖小雞、小貓還有小狗,還有一籠栗子面蒸的饃饃還沒吃呢!
她吃得不亦樂乎,臉上還沾了糖粉和醬料,甚至一件嶄新的衣裳也弄得東一塊油污、西一片水演的。
她意猶未盡的將泊在竹片上的糖給舔光,拿起一個泥泥狗,吹著狗頭上的小洞,發出尖銳的哨聲,樂得開懷大笑。
看她開心,八名侍女也覺得有趣。
「君君真有辦法。」秋天拿著糖葫蘆,舔了幾口又笑道:「寫寫字就能不要相公。」
「對呀,漢人的規矩真是奇怪。」事情居然出乎意料的簡單,連君君自己都忍不住覺得太容易了一些。
她一休了宋雪宜,開心的又跳又唱,在府裡遇到人就開始誇耀,幾乎是逢人就說,也不管對方到底懂不懂,不過才一個時辰過去,關於少爺被公主休棄的消息,已經成為宋府上下最熱門話題。
若不是君代嚴格要求下人緊閉嘴巴,不許胡亂張揚,或許消息已經傳到大街小巷去了。
消息雖然走不出宋府,但卻飛快走進了宋雪宜耳朵裡,對於自己莫名其妙遭到休棄一事,他除了憤怒還是憤怒!
那個番女到底以為她是誰?別說女人休夫匪夷所思,就說這門婚事是皇上賜下的,任何人都不能有說不的念頭,而她居然敢大逆不道的休了他?!
如果可以反悔的話,他早就在拜堂之後,立刻送她一封休書請她回家。
他是吃了啞巴虧呀!這個番女是吃定他不敢對她下毒手嗎?那她可是錯得離譜,非常的離譜。他怒氣沖沖的往清風院去,不打算跟她講理,只想打她一頓出氣。
在經過花園時,他感到刺耳的聽到一陣笑聲,並且聽見一些令他更加火大的批評。
「他是病鬼,窩囊廢,就算要幫我提鞋都還不夠力氣。」
話聲一落,便響起一陣笑聲,夾雜著幾句大月氏話。
這個聲音又軟又脆,他幾乎可以確定是君君那個番女說的。她倒是開心,窩在花叢後面對他大加批評和嘲笑,每個經過這裡的人,只要不是聾子應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他男人的尊嚴被她踐踏得也差不多了。
他憤怒的撥開花叢,鑽了進去。「你再說一遍。」
對於他突然出現,君君明顯的有些吃驚,而八名侍女則是全部有志一同的窩到君君身後。
「我不要你,已經休了你。我不喜歡再說一遍。」君君定了定神,隨即毫不在乎的說:「你走開,我不許你到這裡來。」
人家她們本來開開心心的,都是這個討厭鬼突然跑來,壞了所有人的興致。
「你不許?」他兇惡的瞪著她,「你以為你是誰,有什麼資格說要休夫?這世上只有男人休妻,沒有女人休夫這回事。」
「如果你忘記了,我可以提醒你,我是公主。」她驕傲的強調著,「而且剛剛休了一個丈夫。」
「我不會承認,也不會接受。」他要是真的被她休了,這一輩子都將抬不起頭來,他可不希望自己真的成為一個窩囊廢。
「哼!休了就是休了,不要了就是不要了。」她任性而霸道的說:「誰管你承不承認、接不接受。」「你……」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我警告你,若你再繼續胡說八道,或許我會願意冒著丟腦袋的危險,休了你這個亂七八糟的番女!」
「放開我!我已經先不要你了,你不能再不要我。」她倔強的大喊,「放開!放開!」
「不放!你莫名其妙而不可理喻!」他咬著牙,「你不能弄清楚自己的處境,安分的當一個認命的妻子嗎?」
他幹嗎花時間跟她講道理?這個番女沒有足夠的聰明才智去瞭解他們的聯姻是情勢所逼,她不情而他也不願,所以才會做這種不要相公的蠢事。
他可以理解她不願意嫁給他的心情,因論他也不是自願娶她,但卻不能容忍她這種毫無意義的舉動。
不管是誰不滿意誰,誰想休了誰,在兩國聯姻的利益考量之下,都是不可能實現的。
她的舉動徒然惹來別人的蜚短流長和議論紛紛,對於現況根本無法改變。
「你才要弄清楚。」君君不服氣的說:「我已經休了你,你沒有資格來管我。」
「我沒有資格嗎?」他抓住她的手,用力的將她拉到面前來,兩人的距離極近,「試試看。」
他堅決的神情和嚴苛的語氣,莫名其妙的讓君君有了一些懼意。他的力氣居然這麼大,抓得她的手好痛,可是她不能害怕,她從來沒有害怕過任何事,怎麼能因為他的眼神而覺得退怯呢?
「你給我安分一點,別想再玩花樣。」他威脅著,「否則……」
「否則怎麼樣?」她不服輸的頂了回去,「我才不怕你!一點都不怕!」
她才不怕他呢!這個病鬼能把她怎麼樣?
哼!
「救命哪……」
君君臉色蒼白的被吊在一棵樹上,身子離地一丈有餘,她覺得腳底發毛、心裡空蕩蕩的,很難受。
她揮舞著四肢,扯開了喉嚨大吼,「姑姑!救命呀……夏天、秋天、阿月……救命呀!」
君君掙扎著,一隻繡花鞋還不爭氣的落了地。
「死病鬼!臭病鬼!快來把我放開!」她好想哭喔,那個病鬼居然這麼壞,說不過她就把她吊在樹上,讓她隨風飄蕩,害它很想吐。
更氣人的是,居然沒有一個人理她!她喊了半天,經過的人那麼多,卻沒有一個人好心的想把她放下來,而她的好姐妹更是站得遠遠的,十分同情的看著她。
君代聽見下人們說君君被宋雪宜吊在樹上,覺得荒謬又好笑,連忙趕去看看。
君君一見到一群人簇擁著君代過來,彷彿看見救星般的大叫,「姑姑!快來救命呀!我要死掉啦!」
君代抬頭看看她,一抹難以察覺的微笑閃了過去,「你還很有精神嘛!再多吊一會也不打緊。」「不行!」她委屈的說:「我快死掉啦,快點把我放下來,好姑姑……拜託啦!」
「我沒空呀。」她僅一臉同情萬分,「我要趕著出門呢。」
「不要!我也要去。」她拚命的掙扎著,雙腳不斷的亂晃,「放我下來嘛!」
「我哪有辦法。」君代一副很遺憾的樣子,「那麼高我上不去呀!誰把你吊上去的,你就求誰把你放下來。」
「呸呸呸,我才不求他!」君君可憐兮兮的繼續哀求,「這繩子綁得我好痛、好痛喔。」她的腰都快被勒斷了。
「那你就繼續在上面晃吧。春夏秋冬和日月星辰我帶走嘍。」她強忍著笑意說。
「不行,你說我可以一起去的。」不要丟下她一個人,她討厭一個人!
「我沒說。」她搖著頭,「我說你跟雪宜道歉後,我才考慮。而結果是不行。再說你做了這些錯事,沒有反省就想出門去玩,未免也太容易了吧?」
「我有。」君君拚命的點著頭,「我反省了,我知道錯了。」
「你沒有。君君,我一向疼你,可是也不能縱著你胡來。」她嚴肅的說:「你遠嫁到中原來,肩上是有責任的。等你想清楚、弄明白之後,我就會回來。」
「姑姑,不要走啦。」她小嘴一扁,「你不要我了嗎?爹爹不要我,連你也不要我嗎?」
君代沒有回答她的話,轉身就走。
君君急得大叫,「姑姑別走!別扔下我呀!」
她心裡一急,居然忍不住哭了出來,被拋棄的感覺是那麼的明顯而讓她難以承受,「姑姑!」
都是那個病鬼害的,如果他不要使壞把她吊在樹上,她怎麼會跟不上姑姑的腳步?姑姑又怎麼會不要她?
四周慢慢靜了下來,人都已經走遠了,只剩下她隱約的啜泣聲迴盪在風中。
她抽抽搭搭的哭著,用袖子抹去眼淚。突然「咻」的一聲,一把飛刀斜飛過來,劃斷了繩子,她倏地往下掉。
一個身影迅速飛奔過來接住她,將驚魂未定的她往地上一放,「收起你的眼淚吧,你在乎的人都走光了。」
君君憤憤的瞪了宋雪其眼,用力推開他,「走開!」她抓起裙子連忙往外跑,「姑姑……」
宋雪宜滿意的跟在她身後,看見她的眼淚和心慌,讓他有些快意。
她跑到大門外,數十輛馬車都已經走遠,連個影子都沒有。
她的姑姑真的不要她了……
「姑姑!」
她一哭,跨過門檻想追過去,宋雪宜拉住了她的胳膊。
「來不及了。」
「都是你。」她急得又哭又罵,「都是你不好,姑姑不要我啦!」
「要責備別人之前,先想想自己做了什麼。」他把她拉進門來,「砰」的一聲關上大門。「我早說過你要付出代價的。」
「嗚嗚……」君君輕輕的啜泣著,顯得可憐兮兮的。
那模樣簡直像被丟棄的小狗,那麼無辜而軟弱的眼神,差點害他心軟了。
這個番女,依舊是可惡透頂的,但卻突然變得有些……可憐。
或許,是因為眼淚的關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