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吻方歇,氣息尚未平復過來,便緊摟著她低語著。「知道這些日子我有多煩惱嗎?想盡所有辦法,希望能讓你愛上我,讓你不是因為同情、不是因為我可憐才施捨點友情給我,雖然後來你小氣得連一點時間、機會都不給我。要不是我夠自信,早就絕望了。」天晴著實摸不清楚狀況,他接二連三的突兀行徑,已經把她給弄迷糊了。「你還不懂嗎?傻天晴,我在說我愛你啊!」
愛……?!她真的沒聽錯嗎?「你怎麼還一臉不相信我的樣子?那夜我不是已經說了,我喜歡你、想要你,難不成這些話你全忘記了?」錢雨搖晃著她的小肩膀,焦急全寫在臉上。
不是她不相信,而是她不敢相信,因為……
「我以為那晚你只是因為寂寞,想要找個人陪,而且你又喝醉了。」
天晴傻愣愣地望著他說。
錢雨鷹眉高揚。「我幾時喝醉了?喝醉而昏睡的人是你,我自始至終都是清醒的。沒錯,中途我的確是小睡了一下,可是很快就醒了。你知道那時候我一睡醒,看到窩在我懷中熟睡的你,第一件想到的是什麼嗎?」她怎麼會知道他在想什麼?天晴怯怯地在他吞噬人的目光下,搖頭。
「你像個嬰孩般睡得香甜,可是我卻像個大野狼似地在想著,我要趁這機會把你吃掉,讓你永遠都是屬於我的。」他說完,再次把她攬入自己懷中,下巴頂在她的頭上,說:「傻瓜,如果只是因為寂寞,是誰都可以,只要願意讓我抱的女人都好,那麼不是我自誇,條件比你好的、成熟美麗又不囉唆的女人到處都有。我幹嘛給自己找麻煩,挑你這個口沒遮攔、有話直說,老是不把我放在眼中的頑固小辣椒來陪伴?」天晴身子一僵,扭動起來。「真抱歉喔,我既不成熟、又不漂亮、還是個頑固囉唆的八婆!」「不許動,要不然我管這兒是哪裡,現在就把你推倒。」
「你是禽獸啊!不分時間地點亂髮情!」天晴覺得臉紅到可以從嘴巴噴出火來了。「我就是!一遇上你,我就覺得什麼自制力、判斷力,都像是指南針遇上吸鐵,沒了個方向!」他毫不害羞地說:「現在我才知道,怎麼會有人老說愛情沒什麼道理。我以為自己夠冷靜了,可是……我想是因為我不曾認識你,在你指著我的鼻子大罵我不懂交通規矩的那一刻開始,我的世界就被你弄亂了。」天晴張大嘴巴,他、他怎麼可以把責任都推到她頭上啊?!「你不必生氣,今天你親口說喜歡我的那刻起,我已經大人大量地原諒你過去所有的行為了。」「錢、雨!你不要太囂張喔!」她舉起腳小踹他褲管說:「敢算我的賬,我都還沒有說你呢!那天早上我起床後,你那一副巴不得要我快點滾蛋的樣子,害我有多難過,你知不知道?!我覺得自己有多悲慘,你知不知道?!我覺得自己好像破人使用過的臭抹布,被人隨便一扔了事!」「我什麼時候說要你滾蛋?」
他眨眨無辜的眼。
「你沒說,但你的臉上全都寫著!好像擔心我會因為那一夜情就死纏著你不放似的!我也是有自尊的,在那種情況下,除了自己拍拍屁股走人外,還有什麼選擇啊?結果,你居然認為那是我同情你?原來在你眼中,我是個只要有同情,不臂對象是誰,都可以隨便和入睡覺的女人啊?我的人格沒有那麼廉價!」天晴說著說著,眼睛也紅了、鼻頭也酸了,從那天壓抑到現在的心情,日積月累下來,想不潰堤都難。要不是有天生的「頑固」作底子,讓她堅持「絕不後悔」這四個字,她八成會後悔得天天以淚洗面吧!她現在才能不甘心地承認,自己有多後悔。
不是後悔當初把自己給了他,而是後悔自己怎麼沒再多點自信?為什麼那麼膽小?如果她有勇氣問錢雨,自己在他心目中算是「什麼」,問錢雨對自己有沒有「意思」,而不是在事情還不明朗的時候,就自己夾著尾巴先逃跑而不去面對現實的話,她就不用苦惱這麼久了。天晴哽咽著,以手背粗魯地擦著眼角說:「都是你!害我變傻、變笨,變成連我自己都覺得愚蠢的女人!」
錢雨猛地扣住她的手臂,強行地往宴客場相反的方向前進。
「喂,你要幹嘛?要去哪裡啊?」
頭也不回地,錢雨說:「都怪你說出那麼可愛的話,我現在是停不下來了,不馬上抱著你,我怕真會犯下當街公然猥褻的行為。你要是不想成為明天社會新聞的頭條笑料,就乖乖地跟我走!」天晴錯愕地看著男人的背影,也看到他背對自己的臉頰有著些許紅暈,連耳根也……他是講真的嗎?他竟然因為自己的一句話而克制不住?那個錢雨耶!「還是,你不願意?」
急急走了好一會兒,在要上車前,他不敢回頭,只是低聲地問說:「知道我是個比想像中還沒耐性、沒克制力的傢伙,你是不是有形象破滅的感覺?」原來,她不是孤單的。
他沒有她所想的那麼「超」有自信,也不是「超」懂得控制,更不是「超」有把握。他和她一樣是苦惱、是膽怯,也是被名為「愛」的疑心鬼給控制了。
「我去。」
天晴的回答,讓錢雨迅速地回頭看著她,她繼而破涕為笑地說:「不管你要去哪裡,我都跟你去!」不管你要做什麼,只要你想要的,我也想要!用閃爍著新生自信的黑瞳,天晴以無言的凝視,如是說。錢雨也咧嘴笑了,把疑神疑鬼的自己點選刪除,牢牢地握住她的手說:「我真是愛死你那張不知遮攔的誠實小嘴了!」☆☆☆織☆☆☆夢☆☆☆方☆☆☆舟☆☆☆OCR☆☆☆兩人不能回去正在辦著喪事的錢雨家,所以便回到天晴那間又小又破舊的頂樓加蓋屋,但其實無論什麼樣的地方,現在在他們眼中看來都和天堂一樣。只要兩人能單獨的,不受任何人、事、物的打擾,他們已經再心滿意足不過了。天晴才把房間的門一關上,身後的錢雨便使勁一拉,迫切的吻如雨點般降落在她的臉頰、唇上。「嗯……嗯……錢雨……」
陶醉在他熱情的吻中,發出連自己都不曾聽過的甜美呢噥,天晴俏皮地捲起唇角。他真是取了個好名字,錢如雨下,光是念起來就叫人心曠神怡。
「剛剛在車上……」他邊吻,邊解開她黑色套裝上的鈕扣,剝下外套隨手一扔。「我就一直想這麼做了,可是……嗯……」
天晴咬著他方正的下顎以及他下顎與頸子相交的柔軟薄膚,吸吮著他的喉結。「……唔……可是什麼?」
「哈啊」地喘息著,他閃爍著慾望的黑眸凝視著她櫻紅的小臉。
「我怕一開始就停不了,萬一在車上做起來,我們肯定會妨礙交通,被人開罰單。」忙著要扒光他的天晴,一愣,想像到那畫面,不由得微笑說:「在警察抵達之前,我們不會先溜啊!」
他又堵住她的唇,這次大手溜到她的腰間,三兩下褪去她的黑裙,扯著她的黑色絲襪說:「謝謝你的提醒,下次我會這麼做的。」「呵呵」地笑著,天晴也不示弱地抽掉他的皮帶。
「跟你開玩笑的,我還不想做公路上的亡命鴛鴦。」
「真傷心,你不願意和我一起展開冒著生命危險的大逃亡嗎?」
「我寧可和你展開冒著生命危險的床上大戰。」
咚地,抱著她在床上翻滾了兩下,壓在她柔軟的胴體上,他再同意不過地親吻著她的紅唇說:「說得好,給你一個吻當作獎賞。」「啊嗯……」
舌頭被他貪心地吮吸了過去,天晴倣傚著他的動作,和他的舌頭交纏在一起,濡濕的水澤聲在腦中響起,伴隨著阻斷自己意識的粉紅色薄霧……暈眩的她,連呼吸都快要忘了。
「這麼喜歡我嗎?小東西。」
他抬起頭,雙眸含著逗弄的笑意,她小臉上暈陶陶的表情早說明了一切。「喜歡。」她瞇著水汪汪的眼,微笑地說:「你呢?喜歡我嗎?」
錢雨將臉埋進她的頸窩中,以鼻子磨蹭著她,咬著她雪肩上的胸衣帶子。「我會讓你用身體明白,我有多喜歡你……就算你明天變成了不能見人的身子,我也不管你。」啊地輕縮起耳朵,天晴紅著臉,他不會是知道自己那兒很敏感,才故意咬那兒的吧?!「那我也要報復回去!」她以牙齒咬上他堅硬的二頭肌,「我也要讓你變成見不得人的身體!」他輕笑著。「那我們就來比比看嘍!」
說是這麼說,但天晴根本就只有被他玩弄的分!和他豐富的經驗相較,她實在是遜腳多了。即使天晴搶過了壓在他身上的有利位置,結果他還是輕易地就掌握了她的弱點。「啊……不要……」
看著他埋首在自己的雙峰前,天晴滿臉紅暈地顫抖著。
大手輕攏著,舌尖繞著蕊端打轉,當它難抑地硬起時,他便一口含住它,愛憐地吸吮著。「啊嗯……」
明知這樣很羞人,但天晴還是弓著背,在他身上扭動著。不這麼做,她會覺得自己全身都快被火給焚燒殆盡了。「錢雨……你不公平……」在喘息與呻吟中,她嬌聲抱怨著。
他停下舔吸的動作,挑高一眉。「我怎麼不公平了?」
大手使壞地在她挺翹的臀部與大腿間,來回撫摸著,天晴以自己的手扣住他,嘟著嘴說:「說好了要比賽,你卻自己一個人拚命向前衝,我根本沒機會做啊!」「親愛的,難道你不知道一件事嗎?」他索性握著她的手,一起在她自己的大腿上滑動說:「世界本來就是不公平的!」「啊!」
她氣得想跳起來,卻被他的唇給封住所有抗議。黏人的舌頭緊緊地纏繞著她,他一個翻身,兩人又易地而處。這次他執著她的手,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游移著。明明是自己的手,卻彷彿是陌生人的手一樣,那感觸讓天晴下腹抽搐著狂火,一股熱潮由體內向外流瀉……「不要……好丟臉……」以手指觸摸著自己被濡濕的柔絲,天晴不住地搖頭說:「……放開我的手……」他放開了,可是迅速地替代著她的手,他的唇滑過了淫浸著成熟光澤的瓣蕾,如同雷殛的快感陣陣竄過天晴的脊骨,她曲起雙膝想要封閉住那亟欲掙脫出來的什麼……可是就在他舌尖突入禁地的瞬間,她發出遏止不住的高吟。驟來的狂潮彈高了她的意識,如在虛空浮游漂流,體驗了小小的死亡。滿足地移高身軀,錢雨替她把因汗濕而貼在臉頰的髮絲撥開,然後在她的頰邊親了親。「舒服嗎?」她搖著頭。
錢雨有些詫異,他還以為她會很舒服的……
噙淚的黑眸氳亮地仰望著他,她伸出雙臂摟著他的肩膀,在他耳邊小聲地說:「我不要一個人舒服……錢雨,我要你也在……沒有你的高潮……是沒有意義的。」他先是一愣,接著苦笑地摟緊她。「我要是短命,那一定是你的責任,小東西。」聽過這種「必殺句」,是男人都會控制不住自己的。
「錢雨……」她以眼神訴求著。
他溫柔地分開她的雙腿,將自己抵住她火熱潮濕的人口。「我愛你,天晴。」緩緩地推進,那瞬間,她也發出喜悅的喘息。
「啊……嗯……」
粗重的喘息聲,帶著不想傷到她的自制,但很快的,她又緊又燙的感觸,就燒光了他的理智。「天晴……」憐愛地呼喚著她,他加快了索討快感的節奏。
她陣陣痙攣、收縮,不斷地誘惑著他更深入。
十指交握住他的,潮紅的小臉浮現泫然欲泣的表情。「啊啊……」
沒有任何事、不會有任何人、不可能有任何東西,可以取代這一刻。錢雨感覺到充實在自己內心裡的澎湃喜悅,是前所未有的滿足。他深深地吻住她,然後忘我地在她的懷中解放。☆☆☆織☆☆☆夢☆☆☆方☆☆☆舟☆☆☆OCR☆☆☆「結果,你決定怎麼樣?」
激情過後的小歇,天晴窩在他的臂窩中,微帶著睏意,憨憨地問道。
「什麼決定?」
懶懶地享受著她的體香,反覆品嚐著這少有的舒暢愉快心情,錢雨不解地反問著,而這顯然碰觸到小貓兒的逆毛,天晴立刻豎起兩道眉毛。「你根本沒在聽嘛!我不是在告訴你,有關那枚翡翠的事嗎?」
「喔,那件事啊!」安撫著她,錢雨的指頭在她的眉頭上壓著,說:「你別急,我聽得很清楚,只是不覺得這件事有什麼好決定的。你想要去見那位劉天獅,我陪你去就是,這樣可以吧?」鬆開眉頭,天晴這才緩了口氣說:「你還是不相信我的說法吧!」
「嗯……我只是對自己不瞭解的事、也不怎麼需要瞭解的事,不想白費力氣而已。我才不懂為什麼你那麼執著於那枚翡翠。好吧,如果你覺得翡翠會威脅到我,那還不簡單,隨便找家店,把它賣了脫手,不就沒事了?」男人就是這樣!翻翻白眼,天晴從他的手臂上翻身坐起。「話不是這樣講,我覺得我和你的緣分,都是因為翡翠而起。那麼為了對翡翠有個交代,如果我們有能為它做的事,就算只是弄清楚它曾經歷什麼樣的過去、為什麼會附加詛咒、詛咒能不能化解等等,舉手之勞有什麼好吝嗇的?」錢雨一聳肩。「我不像你心思那麼細膩,也沒那麼多浪漫幻想。在我眼中,那就是塊石頭而已。」「才不是呢!如果你也能看到我所做的夢……」天晴忽然想到。「對了,如果你握著我的手,我的手握著那枚翡翠,你說我們會不會做同樣的夢呢?」「呵呵」地笑起來,錢雨受不了地搖搖頭。「我們這是在演什麼心靈感應嗎?」天晴小捶他一拳。「我是認真的,說不定行得通!」
「然後呢?即使我看到,我想也不會有什麼改變我想法的可能。」
錢雨本就對歷史沒什麼興趣,不管是一年前或十年前,他認為人都要活在當下。「至少你不會再頑固地認為整件事與你無關,我也不用說破嘴要你相信這枚翡翠並不普通,也不尋常。只要你能看到我所看的,也許你也會產生想一探究竟的心理。」說到就做,天晴從床上跳下來,在書架上東翻西找,很快地就把包裹著翡翠的緞布拿到他面前說:「就當是一次實驗,你陪我。」錢雨是興趣缺缺,但要是自己不陪她,天晴恐怕會好—陣子不甩他。歎著男人真命苦,他也只好伸出一手說:「結果會怎樣,我可不知道喔!」「沒關係,試試看。」
要他先握住自己的左手,天晴再以右手打開布包,當她手握著翡翠的時候,已經很熟悉的睡意也跟著來——陌生的鄉鎮裡……
遠離人群的田野中,一幢正冒著裊裊炊煙的木造房子。
佇立門邊的翡翠兒正向遠方眺望著,彷彿在等待著誰?左右眺望了半晌,她又回轉屋內,掀起蒸籠的竹蓋,大量蒸氣跟著竄出……她端起了剛蒸好的魚上桌,連同桌上的幾樣菜,稱得上是豐盛的大餐,隨時都可以開動。「我回來了。」
這聲招呼讓翡翠兒高興地抬起頭。「你回來了!」
錢正罡陰鬱地點點頭。
「已經可以開飯了,你去梳洗梳洗,我把碗筷擺好。」她幾乎是帶點卑微地、討好地說著。男人不發一語地消失在後門,聽到後頭傳來打井汲水的聲音,翡翠兒悄悄地擦擦眼角的淚水。她不能在他面前哭,她知道,他已經在後悔著帶她離開。這幾個月……打自在溪邊的洞穴裡過了一夜,他和她便不曾再回那村子。拋下紅牌藝妓的身份,洗盡鉛華,不顧後果的,她只想和這個男人在一起。他帶她流浪了幾個村子,最後在這兒落腳。起初,日子在慾望中消化,他們飢渴於彼此的體溫而未曾想太多。那段日子他們就像是新婚燕爾的小夫妻似的,日落晨昏都眷戀著彼此的體溫。嚴苛的現實或曾敵對的日子,都被他們忘記。他不再逼問她是否為狐妖,她也假裝沒看到他隨身所帶的驅魔木劍。
可是不去面對,不意味著事實會有所改變。翡翠兒是知道的,男人的熱情一旦冷卻,就會開始後悔,後悔讓她給引誘了,後悔帶她離開村落了,最最後悔的大概是……摸著自己微大的肚皮,她不知道錢正罡真能接受這孩子嗎?如果他連這孩子也要懷疑,那麼她是否該趁孩子出生前,早一步地離開?「怎麼了,發什麼呆?」男人回到屋中,一望見她摸著肚子的舉動,眼神便一黯,轉開頭說:「快點開飯吧。」翡翠兒輕歎著,也轉開身子。「我馬上端飯來。」
男人此刻才敢盯著她娉婷的背影,兩道目光滿是罪惡感與自責。都是自己的錯,忍不住慾望衝動,禁不起誘惑,如今……一想到她懷著自己的孩子,他的背脊便是一陣冰冷。萬一那孩子生出來是半人半妖的怪物,自己該怎麼辦!他能像過去嫉惡如仇的自己,毫不猶豫地斬了自己的親生骨肉嗎?不可能,萬萬不可能!那麼他該怎麼辦才好?她的肚皮一天天地大起來,他也一天天地懊惱著。要是她生的是正常的白胖小子,他就帶她回家鄉,組一個平凡的家。他祈禱上天對他仁慈點,不要讓他失望!「你酒喝太多了。」
錢正罡搖搖頭。
「你不要管。」
她的嬌臉閃過一絲痛楚,而他再也看不下去那被自己傷害得遍體鱗傷的模樣,於是他起身說:「我去鎮上的酒館喝,這樣你總可以眼不見為淨吧!」」我沒那意思。」
男人卻是無言地離開。
翡翠兒無聲地哭泣著,他總有一天會一去不回的,她曉得他若不是為了想看這孩子的出生,早就與自己分道揚鑣了。可她還是這麼、這麼地愛著他,絕望又無助地愛著他…
☆☆☆織☆☆☆夢☆☆☆方☆☆☆舟☆☆☆OCR☆☆☆夜深了。
寧靜的夜裡,翡翠兒孤單地躺在床上,不能成眠,等著那不知幾時才會回來的男人。喀達,門外傳來幾聲騷動。她立刻高興地起身,飛奔到門邊去,拉開門閂,欣喜地說:「你回——」幾名陌生的大漢不懷好意地站在那裡。
「你們是誰?來幹什麼的?!」
她想把門關上,對方卻搶先一步把門推得更開。
「你是南淮村酒坊的藝妓翡翠兒吧?有人跟我們通風報信,說你人在這村子裡。鴇娘可是很生氣,你連一聲招呼都沒有打的就私自逃跑喔!」翡翠臉色蒼白地後退。
「你、你們是鴇娘的手下?」
「對,而且奉鴇娘的請求,要將你帶回酒坊。丫頭,你沒忘記和鴇娘簽了賣身契,還要再賣個幾年吧?」翡翠兒直搖著頭。
「我、我是自由的,我沒賣身給她!」
「這事兒你得自己回去和她談,我們只負責把逃跑的女人給捉回去而已。兄弟們,上!」翡翠兒眼看他們拿著繩子要綁人,迅速地轉身往後門逃跑。她沒命地跑著,知道一旦被那些人逮到,不管自己說破嘴,說她是自由之身,那些人也不會放了她的。她絕不能回去,時候還沒到……赤足在田埂中奔跑著,一不小心,她腳下一滑,整個人栽到田里,渾身是泥,狼狽地爬上小路邊上時,那些追兵已經將她給團團圍住了。「你就安分地跟我們走,不要讓爺兒們發火,要不有得你皮肉疼!」
「不要過來!我不會跟你們走的!」她護著肚皮,深怕肚子裡的孩子有個萬一!正罡,她在心中不住呼喚著心愛男人的名字。快點來救救我!「看樣子非得給你點顏色,要不你是不知厲害了。」
不要!不要逼我!為了保護孩子,她什麼都做得出來!☆☆☆織☆☆☆夢☆☆☆方☆☆☆舟☆☆☆OCR☆☆☆喝得爛醉的男人迅速地抬起頭,他好像聽到了什麼聲音。
「客倌,我們要打烊了。」店小二抱歉地說。
迷迷糊糊地點頭,錢正罡掏出一把碎銀結了賬。走出店門口,冷沁的風稍微吹醒了他的醉意。他正要踏上歸途,兩道身影卻在他前方擋住了去路。他定睛一瞧,訝異地說:「師父?!」滿頭華髮、一身白道袍的老人,嚴厲地一瞪。「錢正罡,從今日起,我宣佈將你逐出師門之外,並且永不收錢姓弟子為徒!」「師父!」撲通地跪下,錢正罡痛苦地說:「不肖弟子知錯,今日的下場是我自己造成的,只是對師父我不知該怎麼贖罪才好,讓您如此失望、震怒。」」你若有心懺悔,往後一生都不許再出現在我面前。」老人苛令。
「師父,您對師兄會不會太凶了點?師兄既然已經知道錯了——」
「楊果,你不許替他說話!」老人一瞪,教訓著自己的弟子說:「當初這蠢貨若懂得謹慎,和你一樣來找我,由我來處理整件事,便不會落到今日的田地。忘記師父的教誨不打緊,居然還四處藏匿,浪費你我的時間搜找,這些……正罡,你應該不會否認吧?!」男人抬起伏地的頭。「師父,我知道自己沒有任何借口可說。但是……她懷了……我的孩子,我不能丟下她不管……而且我不知道孩子生出來會是……所以我想再等一段日子「胡鬧!假如她真是狐妖,你這就叫造孽!」氣得抖動著手指,老人破口大罵之際,遠方忽然傳來烏鴉陣陣不祥的聒噪叫聲。「這是?」老人低頭掐算指頭,大喊一聲不妙。「楊果、正罡!速速跟上前來,出事了!」三個男人迅速地拔腿飛奔,幾道身影在月光上忽現忽隱。不到一盞茶時間,便越過幾里路,站在大片田野中。那是幅慘烈的景象。
屍橫遍野還不足以形容。殘肢斷臂四處都有,紅血四灑,令人不敢細看下去……幾頭黑狼在見到有人闖到的瞬間,立刻逃竄開來。
「這些都是被狼攻擊的嗎?」楊果詫異地說著,接著他上前半步說:「啊,那兒有個女人——」「慢著!楊果,讓師父過去看看。」
渾身浴血的女人慢慢地轉過頭來,望著他們師徒三人。她的口角流血,像被人狠狠地揍過;髮絲凌亂,像被人狠狠地拖地拽著。她一見到錢正罡,立刻顫抖地說:「我、我們的孩子被他們給殺了……」男人嚥下一口氣,心疼地縮起臉。「翡翠兒……」
「妖孽!這些人都是被你所殺的嗎?」白袍老人怒問。
她歪著頭。「我?或許是吧?我不記得了……我記得他們又打又踹的,我的孩子死了,死在我的肚子裡,所以我好生氣、好生氣……正罡,對不起,我沒能保護好我們的孩子……」「翡翠兒……」男人正想上前去抱住她,卻被師父一拳打飛出去。
接著,白袍老人以桃花木劍指著女子說:「你這惡貫滿盈的妖物,休想再危害人間!我要一清天罡正義,將你打入十八層地獄中!」「師父!慢著……」
男人眼睜睜地看著師父一劍刺中女子的胸口,而她緩緩地倒下。
「不——」
她睜著眼,仰望著星空,原來這就是將死之前的感受。
渾身發冷,好冷、好冷……
死並不可怕,但真正可怕的是,她竟然被自己所愛的人出賣。他不僅不愛她,也不愛自己肚子裡的孩子,所以才會找來道士,將她給殺了。她好不甘願!「翡翠兒?」他抱起她,搖晃著她。
他為什麼哭呢?這不都是他要的嗎?他一直想殺了她,現在終於成功了。
「我……咳咳……」腥濃的血從身體所有的洞穴流出,她無力地望著心愛的男人,他的臉逐漸被黑暗吞噬。「……不會原……諒……你和你的後代……千千代代……我都要詛咒你……你們將會……」她並沒有機會說完它。
白袍老人在她說完之前,已經用木劍砍下她的頭顱,永恆地封閉上她的話語。無言的結束,傷痛的結束,遺憾的結束。男人無論如何地有多後悔,命運也不會再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