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常德公主朱珊瑚緊抓著手中的衣裳和繡線,「我是駙馬的妻子,身為一個妻子,應該懂得打理家務。」
「可是您是大明皇朝的金枝玉葉,皇上的掌上明珠啊!補衣裳只是小事,還是讓奴婢來吧!」翡翠猶不死心地想伸手搶奪主子手中的衣裳。
「不要!」朱珊瑚倔強地大喊著。
嗚嗚嗚,好悲苦啊!
沒人像她這般歹命。翡翠在心中歎息,天下有哪個奴婢和自家主子搶工作!?
尤其那個主子還是當今皇上最寵愛的小公主!
「翡翠,你很奇怪耶!」緊緊地守護著手中的衣裳,朱珊瑚不滿地抱怨,「一般的奴婢不是希望自己的工作越輕鬆越好嗎?為什麼你老是喜歡和我搶著做事?」
「因為奴婢的工作就是照顧您,如今您把奴婢份內的工作幾乎做光了,奴婢該做什麼?還是說……」翡翠大大的眼睛突然蒙上一層水霧,「還是公主已經嫌棄奴婢,不要奴婢了?」
「翡翠,總有一天你得嫁人的。」朱珊瑚伸出一手輕拍著她的臉頰,柔聲地道,「而我,除了你和明月以外誰都不想要,如今明月已死,我現在只剩下你,等你嫁人之後,我依然得面對這些瑣事啊!」
「翡翠願意為公主永遠不嫁!」她認真地舉手發誓。
「那是因為你不懂得愛人的甜蜜。」朱珊瑚淺笑著拉下她發誓的手,「翡翠,你要明白,我希望你能像我一樣,擁有一個疼惜你的男人陪伴在你左右。」
「翡翠明白,可是那和翡翠的工作沒有關係,請公主把衣裳交給奴婢。」說來說去,翡翠還是想搶回工作。
其實她不想嫁,因為她喜歡陪在公主的身邊,即使公主現在大多的時間都被駙馬爺佔據,但是只要能在一旁看著公主,她便心甘情願,對她而言,公主就是她的整個世界。
看了那麼多年宮內的險惡與醜陋,她就是沒有辦法輕鬆地與人應對,誰曉得他們是存什麼居心?
今兒個還對著自己笑的人,明兒個就找不到人,沒多久就聽見宮裡的公公們說她已經被「遣送」回鄉了,呵,這話剛進宮時她或許會信,但現在她才不相信!
說什麼遣送?根本就是被自個兒的主子殺了!原因不外乎是知道什麼秘密,或是主子一時興起的殺人遊戲。
入宮的前五年她便深刻體驗這樣的事實,直到十二歲被常德公主從一個宮妃手中救出來後,她高築的藩籬被公主的天真活潑所打破,明白只有公主會真心待她好、會替她著想,而不像宮裡其他嬪妃底下的奴婢,哪個不是主子的出氣筒?
看清宮裡的醜惡面貌,對著誠心待己的公主,她怎麼能夠不傾心相待?即使被公主誤會、被公主打入天牢,她都無怨無悔,只因公主是她惟一認定的主子。
堅定心中的意念,翡翠很認真地將視線放在朱珊瑚懷裡的衣服。
「不要!」朱珊瑚堅決地抓緊懷裡的衣服,「啊!對了,既然你那麼無聊,乾脆去整理書齋,上次紹騫說過,書齋需要好好地重新整理。」
整理書齋?「那不是我的工作!」翡翠抗議著,她才不是無聊呢!而是縫衣服的事情本來就是她的工作。
「我命令你不行嗎?」朱珊瑚賴皮地反問,她十分清楚這招對翡翠相當有效。
「奴……奴婢遵命。」又來這招!翡翠不滿地噘起小嘴,卻又無法開口拒絕。
「我要看見一塵不染喔!而且書絕對不能分類錯誤。」朱珊瑚認真地叮嚀她。
「是。」翡翠無奈的應答,去整理就去整理,雖然她並不以為軒轅堡的書齋會需要她來整理。
這裡是豪雲別院,是軒轅堡位在杭州城外的一個別院。
踏出閣樓,她向右轉,穿過議事廳,越過曲橋迴廊,步行約十分鐘後,她站定在一座有三層樓高度的樓閣前,那樓閣門上的匾額寫著「溯水書齋」。
匾額上的字體蒼勁有力、瀟灑豪邁,聽說軒轅堡內的匾額都是由大當家耿蒼離所題,翡翠的腦海立即浮現耿蒼離的模樣,字如其人,他確實是個氣度恢弘、眼光卓越的男子。
她記得溯水書齋彙集軒轅堡所有藏書,詩、詞、戲、曲、文學著作、經史策論,無一不全,龐大的收藏令人訝異得咋舌。
朝書齋門口的守衛點首示禮,表明自己奉公主命令前來整理書齋後,翡翠這才推門而入。
門一開啟,迎面而來的是一陣書本特有的清香味,書齋內安靜且幽靜,敞開的窗戶帶來屋外的花香。
「是誰?」陡地,一個低沉的嗓音從裡面傳了出來。
「奴婢翡翠,奉了公主的命令前來打掃書齋。」翡翠從容應答。
「進來吧!」
對方尾音剛落,她即看見一個穿著白衣的清瘦男子從書櫃後走出來。
這男人是誰?一身病懨懨的模樣,她從來沒聽說過這別院裡有病人啊!
翡翠仔細地上下打量著他。
他的臉龐細長,儒雅而俊逸,一身的白衣讓他的身形看起來更為清瘦,即使他病態百生,但他那雙眼睛卻炯亮如繁星,璀璨得耀人,高挺的鼻樑,厚薄適中的唇瓣,斜飛入鬢的墨眉,不管在氣度上還是容貌上,都看得出來這個男人非富即貴。
「請問公子你是……」翡翠客氣地問著。
剛到這個地方,除了三當家和大當家她尚未見過面以外,其餘的人她都已經見過了,這人看起來並不像是傳說中貌似潘安的三當家,因為他的容貌雖然出色,但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俊逸清秀;而聽說三當家不但貌似潘安,且還更勝一籌。
傳言中,三當家的容貌比女人還要艷麗,顧盼生姿,清冷絕艷,但這男人看起來雖然蒼白,可言談舉止間有著男人的豪邁颯爽,從容恢弘的氣度,所以不可能是三當家,更不可能是掌管整個軒轅堡的大當家,那……這人是誰!
「我叫段碧海,我老姐是大當家的妻子,段緋玉。」
他才一開口,就讓翡翠腦海中勾勒的翩翩佳公子印象完全破滅。
好……直接的回答,跟他那張臉的氣質完全不一樣!
按捺住到口的惋惜聲,翡翠點點頭算是明白。
大當家夫人的弟弟啊!嗯,她聽過這個男人的名字,聽說他是遠從大理來求醫的,好像是得了什麼重大的病來找杭州的名醫求治,如今看到他這副模樣,看來他的病一定是很重很重。
一股她沒有發覺的憐惜心悄悄地升上她的心頭。
「段少爺能下床走動嗎?」看他那副快被風吹跑的模樣,翡翠忍不住詢問著。
「嘿嘿,不會有事的啦!」段碧海爽朗地笑著,一點都看不出來病人會有的厭世憂鬱模樣。
「段少爺是來找書嗎?你還是坐下來吧,需要看什麼書儘管吩咐翡翠就是。」翡翠伸出手拉著段碧海的手臂,小臉上不自覺地露出擔心。
段碧海訝異地看著她,感覺到心臟怦怦怦地狂跳著。
這不是痛,也不是發作時才會有的絞痛,而是一種莫名的欣喜引起的顫動,這是他從來都沒有感受過的情緒波動。
「好。」他故意佯裝虛弱,將身軀輕輕地倚著她,鼻端不意地傳來一股淡淡的清香。柔柔的、甜甜的,好似那迎風飄逸的小雛菊。
不過小雛菊的清香很快地便離他遠去,悵然的情緒緊抓著他的心。
「段少爺想要什麼書?」翡翠一邊瀏覽著書櫃,一邊動手將書搬出來清理格子,完全沒有察覺到段碧海的情緒波動。
「還沒有決定,因為我只是無聊出來逛逛。」要不是因為老姐怕他會隨時再次發作,吩咐人跟前跟後,不然他才不會偷溜到這裡來喘口氣。
「那……段少爺要不要先行回房?不然奴婢怕清理這裡時灰塵會使你不舒服。」翡翠停下手邊的動作看著他。
「你扶我回去?」他眨巴著眼睛,滿臉的企盼。
「嗯,好啊!」翡翠沒有多想地點頭,弄乾淨雙手後,她伸手去扶他。
段碧海一手搭著她的肩膀,感覺到她的小手滑到他另一邊腰側牢牢地扶著他。
柔軟的觸感以及她身上的清香,他覺得有一股熱氣直往下腹衝去。
「段少爺,你的房間在哪兒?」翡翠沒有察覺他的異樣,依然一臉天真地問著。
「呃……在流雲閣。」他傻笑著回答。
「那我們走吧!!」翡翠扶著他,內心覺得有些奇怪。
他的身體怎麼這般輕盈?他不會被風一吹就跑得不見人影了吧?
他太輕了,是因為生病的緣故嗎?
「翡翠。」
「嗯?」
「你是公主的貼身婢女嗎?」他好奇地問。
「是呀!」她點頭往前繼續走著。
「你怎麼沒待在她身邊反而跑到書齋來打掃呢?」他不解。
「公主她……」一想到公主竟然打發她來整理書齋,翡翠忍不住輕歎一口氣,「她想要親自服侍駙馬爺,所以把我趕到書齋來工作。」
「是這樣啊。」段碧海瞭解地點頭,可是心裡卻十分不是滋味,「你看起來……似乎很喜歡服侍你的主子。」
「那當然!公主是我惟一的主子啊!」翡翠不滿地瞪了他一眼,「公主待我那麼好,我當然要全心全意地服侍她!」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然後補充,「我可警告你,不可說公主很驕縱之類的壞話,不然我會馬上丟下你不管!」
什麼嘛!居然對自己的主子這麼忠心耿耿,這還是他頭一回見到。
段碧海覺得心中的不滿逐漸地擴大,但他不知自己此刻的情緒為何而來。
「流雲閣到了,段少爺。」翡翠甜美的聲音傳了過來,讓段碧海聽了為之悵然。
啊,為什麼這麼快就到了呢!他還想要多瞭解這個小婢女呢!
「你……」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身後的門突然打開。
「段、碧、海!」一陣咬牙切齒的女聲傳過來,「跟你講了多少遍,身體還沒有好以前不准你到處亂跑,你把我的話當成耳邊風嗎?」
段碧海小心翼翼地轉過頭,看到一張噴火的嬌顏,他立即再回頭望向翡翠,一臉企求地道:「翡翠,求求你,現在馬上帶我離開好不好……哎呀呀!別揪著我的耳朵呀!會痛啊,老姐!」
「想當著我的面逃?你哪來的膽子啊?嗯?」段緋玉一臉奸笑地看著老弟心虛的臉,「也不想想自己的身體,想四處晃蕩也得問問大夫怎麼說,是不是?」
「是、是,小弟知道錯了,老姐,饒了我的耳朵吧!」他低聲下氣地哀求著。那樣子看起來就像是頑皮的孩子遇到剋星時,被吃得死死的模樣。
「嘻!」一旁看著的翡翠忍俊不住的噗哧一聲笑出來。
這對姐弟真像是一對活寶。
「咦!你是……」段緋玉這時候才發現翡翠的存在。
「奴婢翡翠參見大當家夫人。」翡翠笑盈盈地屈膝行禮。
「什麼夫人不夫人,我都還沒有說要嫁呢,」段緋玉陡地紅了臉龐,嬌羞的小臉艷紅似火。
「奴婢曉得了。」翡翠用袖子掩住小嘴,遮住笑彎的嘴唇。
段碧海見狀,誇張地笑了起來。
「你……你們怎麼都這樣?」饒段緋玉是個個性豪邁不拘的女子,遇到這樣的調侃也會禁不住流露出小女兒的嬌態。
「老姐,別裝啦!誰不知道你和姐夫甜甜蜜蜜、捨不得分離?」段碧海揉揉被段緋玉不自覺放開的耳朵,笑道。
呼!好險,他的耳朵沒被扭斷。
「笑夠了沒?」突地,段緋玉將視線轉到他身上,臉上笑得賊賊地,讓段碧海心底直發毛。
「你別這樣笑好不好?亂可怕的。」段碧海忍不住倒退好幾步,縮到翡翠的身後。
「想念我的拳頭嗎?」她故作天真地笑問。
「不、不想。」段碧海躲在翡翠的身後一臉害怕地猛搖頭。
「要不要乖乖地躺回床上?」她再問。
「要、要!」他猛地點頭,「我現在馬上躺回去!」
他話說完,立刻往房內走去。
「這個笨蛋!」段緋玉忍不住笑罵,然而,她的眉宇間卻寫滿愁緒。
翡翠一瞧見她這個模樣,便忍不住擔心地問:「他……病得很嚴重嗎?」
「起碼目前是這樣的。」段緋玉勉強地露出笑容,「是你送他回來的嗎?」
「是。」翡翠點點頭,心底不知道為什麼,跟著泛起愁緒。
「謝謝你,幸好你送他回來,不然我真怕他……」段緋玉說到這裡便哽咽的不語,翡翠驚訝地看著她眼中滾動的淚珠。
「這是翡翠該做的事。」她趕忙屈膝行禮,「奴婢還有事情要忙,先告退了。」
「嗯。」段緋玉點頭,臉上重新撐起笑容目送她離開。
段少爺究竟是得了什麼樣嚴重的病呢?嗯,去打聽看看。
翡翠快步地往書齋的方向前進,可是她的心竟然破天荒地開始掛念公主以外的人。
???
將髒布丟入水桶內,再把書放上書架,翡翠用袖子抹去額頭的汗水,喘了一口氣。
「嗯,大功告成!」她微笑地看著眼前光潔亮麗的書齋。
花了十天的工夫,終於把這個書齋整理得乾乾淨淨,哼!這下子公主就沒有機會可以把她丟得遠遠的了。
「嘿!你果然在這裡。」驀地,一個開朗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
「你什麼時候來的!?」翡翠嚇了一大跳,很少有人能這樣不知不覺地來到她後頭,更別提眼前這個生著重病的男人。
段碧海只是傻笑著沒回答。
「段少爺,」她皺起眉頭,「請問大當家夫人准許你出房門了嗎?」
多虧這府裡的奴僕們喜歡討論主子的事情,相對地讓她打聽到不少有關這位段少爺的事情,自然,對他的病情也有大略的瞭解。
聽說他的病因在心臟,而且是天生的,本來好像已經痊癒,哪曉得竟然又復發,且比以前更為嚴重,大當家捨不得大當家夫人為此而難過,所以特地帶大當家夫人和段少爺回杭州,要讓堡內的大夫瞧瞧,看看是不是有辦法醫治。
不過目前因為三當家有事情要處理,而且寒大夫也同三當家在一起,所以他們一行人便停留在這間別院裡,沒有馬上進城。
「哎喲!不偷跑一下,我會被悶死!」段碧海一臉大歎吃不消的表情。
「你太不珍惜你的身體了。」翡翠不以為然地看著他,心底冒出一股擔心的情緒。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眼前這個段少爺真的好像風一吹就會飛走似地,令她想要伸手緊緊地抓住他。
「放心吧!讓我四處走走又不會有什麼問題,只要不發病就沒事了。」段碧海爽朗地笑笑,像是要證明什麼似地體態輕盈的找張椅子隨意坐下。
「太逞強不好。」她不是很贊同地看著他。
「我若是覺得不舒服一定會告訴你,好嗎?」他好喜歡看見翡翠替他擔憂的模樣,不知道為什麼,翡翠在乎他的表情,讓他覺得自己是真實地活在這個世界上。「將書櫃上那本書拿給我好嗎?我想看。」
「好。」翡翠順從地從書櫃上取下書交給他。
一邊收拾清潔用具,翡翠一邊分心地偷瞄著看書看得津津有味的段碧海。
窗外蟬聲唧唧,暖風吹來,熏人欲醉,在這個讓人昏昏欲睡的午後,段碧海卻是一臉精神飽滿的模樣,手捧著書,窩在靠窗的椅子上看得入迷。
陽光穿透窗戶,照射在他的身上。
濃黑俊挺的眉毛底下是雙寫滿溫柔的深邃眼眸,漆黑得教人捨不得移開視線。因為那雙眼睛所透露出來的光芒,是那麼地純真、誠摯,乾淨透明得不含一絲雜質。
筆挺的鼻樑下是張厚薄適中的嘴唇,他那張秀氣的臉龐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像是溫文儒雅的文人……哪知,這個外表像是文人雅士的段少爺骨子裡竟然和一個孩童一般沒什麼兩樣,頑皮、好動,即使有病在身依然像匹脫韁野馬一般,無法安靜地待在床上,讓人不由得為他的健康捏一把冷汗。
去通知一下大當家夫人好了,免得她擔心。
思考此,翡翠輕手輕腳地拿起清潔用具,悄悄地往門口移動。
「翡翠,你要去哪裡?」段碧海困惑的聲音揚起,把她嚇了一跳。
他不是在看書嗎?怎麼會發現她正要離開?
撫了撫胸口,她略微責怪的看著他,「段少爺,別突然出聲,奴婢膽子很小,禁不起嚇!」
「對不起,我不知道會嚇著你。」段碧海愧疚地低著頭。
「找奴婢有事!」她笑著接受他的道歉。這個少爺的規矩真好,竟然會對她這麼一個小小奴婢道歉。
「也沒有。」他訥訥地看她一眼,又迅速地移開視線,「我只是想問你你要去哪裡。」
「我的工作完成了,當然是回到公主身邊啊!」翡翠看著他,覺得他問的問題很好笑。
「那你……不會再來書齋了?」他的心底湧現出強烈的失落感,即使無法光明正大地追求她,但至少……至少讓他活著的時候能陪伴著她……
「是呀,不對嗎?」翡翠沒有察覺他的失望,坦率地回答,任誰都看得出來,她巴不得隨時隨地都待在常德公主的身邊。
「沒有。」段碧海掩藏住心底的失落,強揚起一張誠摯的笑容。
「那翡翠告退了。」翡翠壓抑不住內心的雀躍,聲音裡充滿輕快。
「別……啊!」段碧海本來想要默默地看著她離開,可是他就是捨不得,就在他想要伸手抓住她的手時,胸口突然一窒,強烈的劇痛襲擊著他,讓他不得不抓緊衣襟蹲下來。
「段少爺!?」翡翠回頭看見他的模樣,毫不猶豫地扔掉手上的東西急奔到他身邊,小臉上充滿擔憂,「很痛嗎?我馬上去找大當家夫人!」
「別去……」他勉強地摸到她的水袖,一觸及那柔細的布料,他便緊緊地抓住不放,「沒關係,我休息一下就好,這不是大發作。」只是大發作前的徵兆罷了。
「可是……」翡翠不安地看著他嚇人的蒼白臉色。
「嘿、嘿。」他安慰她地笑著,「沒……沒有關係……我、我休息一下,就……就會好多了……」
「真的嗎?」翡翠不放心地看著他,「那你需要什麼?」
他皺一下眉,「你不會願意的。」
「什麼?」
「我需要的……你不會願意給的。」他搖搖頭,身子瑟縮了下。
「你不要瞧不起我!」她生氣地雙手叉腰,「我翡翠說話算話!而且照顧病人是人人應盡的責任,再說,翡翠的主子已經是軒轅堡的人,所以翡翠現在是軒轅堡的僕人,而段少爺是軒轅堡大當家夫人的弟弟,身為僕人的我理應妥善地照顧你!」
「真的嗎?」他眼底閃過一絲令人察覺不到的狡黠,「那我要你抱著我,讓我聽你的心跳。」
翡翠一愣,她千猜萬猜也想不到竟然是這樣的要求。這……這算什麼跟什麼啊?難道……這傢伙裝病存心想吃她的豆腐?
「看吧!我就知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只好拚命地深呼吸來緩和胸口的痛,「反正那個辦法只是……比較能讓我舒服一些,有……沒有其實無所謂……」
「你說……這樣做會讓你比較舒服?」翡翠問,她的聲音比剛才略微小聲,小臉上更是浮起淡淡的玫瑰色。
「嗯。」他點頭,身體微微地搖晃著,似乎已經支撐不住。
等翡翠回過神時,她已經抱住他,而他的耳朵正好貼在她的胸口上。
他身上的氣息和草藥香味讓她忍不住臉紅心跳,怦怦如雷聲般的心跳聲在她耳邊大肆跳動著。
她暗自祈禱他不會察覺她的尷尬與羞澀,不過,那只貼在她胸口上的耳朵是不可能聽不見的。「你的心跳得好快。」他的聲音略帶不滿地咕噥。
「都已經給你聽了你還抱怨!」翡翠掩飾地輕哼。
「對不起嘛。」他發出像孩童般撒嬌的聲音,雙手順勢地環住她的腰。
「段少爺,你的手……」翡翠忍不住驚叫,可是後面的話卻消失在他無辜的眼眸裡。
「不行嗎?」他那張無辜的表情若配上狗的耳朵和尾巴,就絕對是一隻專門耍白癡裝可愛的小狗。
「我……」翡翠的胸口一窒,「不行」兩個字就這麼硬生生地卡在喉嚨裡吐不出來。
「不行啊。」他那張俊臉更無辜了,還可憐兮兮地扁起嘴。
翡翠在心底慶幸著,幸好他是男人,否則若他再加上兩泡淚水的話,她鐵定舉雙手投降!
「好吧。」她還是沒有辦法對他說出拒絕的話。
「嘿嘿。」他傻憨憨地咧開嘴,然後滿足地閉上雙眼。
漸漸地,翡翠可以感覺得出他的身子不再顫抖,就連呼吸也平順許多。
她垂眸看向他的臉龐,此時的他合著雙眸,睫毛顯得更濃黑而綿密,飛揚的劍眉,斯文秀氣的臉龐,這個男人如果不說話便是一個可以迷倒眾生的翩翩美男子,可是這傢伙不但說話方式粗魯,且還像個小孩子般地純真,真搞不懂他是怎麼活過這些一個歲月的。
不過,或許是因為他身體的緣故吧,所以他才能擁有一般男人不會有的單純。
「喂,段少爺,你好多了沒呀?」要不是這個姿勢太過曖昧,不然她還想要再多看他一會兒。
她沒有發覺在她的內心深處,已然有根弦被輕輕地撥動了。
「嗯,不要吵我……」哪曉得段碧海居然因為太過舒服而睡著,只見他眉頭微微地蹙起,身體略微地挪了挪,窩進她的肩窩,他的氣息噴在她的脖子上,引起她身體不自主的輕顫。
哇啊啊啊!怎麼這樣?她該怎麼辦?
翡翠僵著身體不敢亂動,開始後悔一時的衝動而害慘了自己。
讓一個男人這樣摟抱著她,就算是跳入黃河裡也洗刷不清她的清白……
也好,反正這下子公主大概也不會逼她嫁人,她可以順理成章地待在公主的身邊。
「段碧海!你在哪裡?」
遠遠地,她聽見段緋玉的聲音傳過來。
這個少爺天生就是讓人擔心的份。
翡翠輕輕地歎了口氣,伸手揣住他的耳朵,這才提氣呼喚,「大當家夫人,段少爺在書房。」
「這個可惡的大笨蛋!」
她聽見段緋玉呻罵一聲,重重的腳步聲隨即傳來。
「段碧海你這個欠揍的渾……」
翡翠無奈地看見段緋玉當場愣住,雙眼瞠得老大,下巴都快掉了。
「大當家夫人。」翡翠的聲音喚醒失魂的段緋玉。
「他……發病了?」她的聲音發顫。
「嗯,算吧。」翡翠點頭,不明白大當家夫人的臉色為何會突然變得灰白。
「他睡了嗎?」她小心翼翼地在翡翠和段碧海面前蹲下。
「嗯。」翡翠點頭,「他還睡得很熟呢!」
「睡得很熟?」段緋玉微愣,伸手撫向段碧海的額頭,意外地探得他並沒有發燒的情形。
在這瞬間,她從提心吊膽的緊張中冷靜下來,環視一下四周。
沒有髒亂,沒有一地碎落的物品,他的衣服雖然有些凌亂,但並沒有到撕裂的地步,而且瞧他睡得那麼香甜……這個笨蛋!差點嚇壞她!
幸好!感謝老天爺,幸好不是大發作!
段緋玉鬆了一口氣,整個人跌坐在地上。
「大當家夫人?」翡翠不解地看著她略微恢復血色的臉龐。
「我真的不知道等他醒來以後,是該好好地罵他一頓,還是乾脆掐死他。」段緋玉帶著苦笑道。「啊?」翡翠眨了眨眼,一臉茫然。
「他明明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不像以前那般健康,卻偏偏愛亂跑,我真懷念他小時候的乖巧。」段緋玉臉上雖是一臉責備,然而她的語氣卻帶著寵溺。
翡翠垂眸看著窩在自己懷裡睡得香甜的段碧海,她雖然對段少爺的病情不甚瞭解,但礙於自己的身份,她不敢貿然地開口詢問,尤其大當家夫人已經為段少爺的病情萬分地擔憂難過了,她更是不敢問。
「不過……」段緋玉這時突然看向翡翠。
「呃……不過什麼?」翡翠覺得她的眼光怪怪的,總覺得……跟公主打算整人時的眼光好像。
「我倒是頭一回見到碧海願意躺在一個陌生姑娘的懷裡,他的神經就算再怎麼大條,也不會忘了男女有別。」段緋玉像是明白什麼似地上下打量著她,她覺得這個長相甜美討喜的姑娘十分入她的眼。
「大、大當家夫人?」翡翠心存警戒地看著她。除了任性刁蠻的公主外,怎麼連這個大當家夫人也是這個性子的人?
「翡翠,願不願意幫我照顧碧海?」她笑看著翡翠的小臉問。
「嘎?」翡翠愣住,這……「大當家夫人,翡翠發過誓言,終身侍奉公主一人。」
「咦?我可沒答應你這件事喔!」驀地,朱珊瑚清亮的嗓音從門口傳進來。
段緋玉回頭看她款款地走入。
「公主!」翡翠有些生氣地喊著,「翡翠沒有在說笑,翡翠是認真的!」
「那我也很認真地告訴你,翡翠。」朱珊瑚帶著奸詐的笑容,不可一世地道:「從今天起,你被我解雇了!」
一道青天霹靂從翡翠的腦海中狠狠地劈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