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懷有一時間的迷惑,不過入眼屬於他房間熟悉的擺飾旋即將他的記憶拉回。
她死了?她死了?!她死了……
這句話在他的腦海一直重複,他再也看不到她純真而甜美的笑容、再也聽不到她輕柔的嗓音、感覺不到她偏著頭思考時慧黠的思緒、觸不到指尖穿過她長髮的柔順……
人不是都說失去靈魂的另一半該是種心痛欲裂的感覺嗎?為什麼他只有一片空虛、空蕩蕩的荒蕪?一點都沒有失去她的真實感受?
是他還不想承認他已經失去她的事實嗎?
當年,他安靜的看著雙親頭也不回的離開育幼院的大門,他雖然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但他知道那兩個給予他生命的人從此就會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他們不要他的愛,也不愛他!
此刻,他無助的任憑她毅然決然的縱身十多公尺下的大海,他即便伸長了手用力去抓,但那毫無重量的手心握緊的是她離去時的笑臉。
她放手了他的愛,她愛他!
她是愛他的!她那墜崖前的影像像是壞軌的CD不停的在他腦海反覆的重播,而他卻從來沒有對她說過——
他愛她!
他能夠理解她這樣做的原因,換作是他,也會選擇這樣的做法。
但理解和接受是兩回事,理智上他完全可以認同這也許是當時唯一的方法,畢竟就只差那麼一秒,可是感情卻血淋淋的提醒他,他是活下來了,可是失去了什麼。
「懷,你醒了。」是司徒益關心的聲音。
「是嗎?」司空懷輕聲反問。
他……還活著嗎?
那為什麼他一點也沒有活著的感覺。
「還好是阿碇的反應夠快,不然你想完整躺在這的機率是零。」小弟坐在司空懷的床尾一角,懷中仍是抱著那隻貓老大。
司空懷的眼神接觸到小弟後一變,他知道自己不能怪小弟的行為,可是夜遙葬身海中是事實,教他怎麼能夠平靜得下來。
「你為什麼不先來和我說!」司空懷的聲音是從齒縫中硬擠出來的。
「先和你說了,你會有更好的解決方法?」正在搔著貓耳後的小弟抬起頭看著司空懷,語氣沒有太多評論,只是述說。
司空懷不管身上的痛跳起身撲向小弟,比起他身上的痛,他的心更痛。他雙手提起小弟的領子,恨恨的看著他。
他的憤怒已經到達了一個極限,就算他的憤恨不理智,可是現在他管理智去死!現在的他需要找一個出口,一個可以發洩他心中漲滿的不平的出口,不然他一定會瘋掉。
「用她的命算是什麼解決的方法!」他像是受了傷的野獸瘋狂的大吼。
「那用你的命又算是什麼解決方法?」小弟也不抵抗,只是一臉平靜的看著他。
小弟的眼睛中沒有同情、沒有批評,只像個光亮鏡子照映著他的挫敗和無能為力。
「我情願用我的命換她的命!」司空懷低下頭鬆開了手。
「你也說過你會用生命來保護異人集團的,不是嗎?你想隨她而去的時候可有想過異人集團或我們?」司徒益歎了一口氣。
他早就知道總是選擇用八面玲瓏的態度來面對他人的司空懷,若不是早已無心,便是只保留唯一的真心給他愛上的女子。
如果情愛只會讓人如此癡狂,那他情願一輩子不識情愛滋味。
出八分力沒得到十分利就虧很大了!愛情這東西,招惹上了讓人連命都不要了,怎麼算也不是個好交易。
「我是說過。」司空懷像是沒了氣的汽球慢慢的癱回床上,「我是說過我願意為了你們獻出我的生命,但是沒有她我活不下去。」
「生命是這麼簡單就可以放手的嗎?」零的聲音難得出現了怒氣。
司空懷有點訝異的看著很少流露感情的司寇零一眼,他輕輕的歎了一口氣,「放心吧!那時我只是……一下子不能思考……不會再有那種事了。」
「這才對,你不活下去,集團的發言人和談判者誰來當呀!」司馬碇拍拍他的肩。
「你們另外找人吧!我現在……」司空懷搖搖頭。
他不知道他還能笑嗎?
一個笑不出來的人要如何做好一個發言人兼談判者的角色?
「你是不是有點太看不開了?她對你真的有這麼重要嗎?你只是把她和你兒時心中的陰影重疊了吧!」小弟雙手一攤,似乎對司空懷的話有點不以為然。
司空懷倒抽了一口氣,他怒視著小弟,「別逼我!你明知道你做了什麼我都不會和你介意,因為你們對我的意義就像是我的家人。」
「那還有什麼問題?」小弟一臉理所當然。
「因為她是我的心!」司空懷的語氣不容置疑,「別再勸我了,誰來說都沒有用,我要退出集團的核心!」
「是哦!」小弟挑起一邊眉頭,突然換上一臉賊笑,然後回頭對著門外大聲說。「遙遙,你聽到了嗎?他說他不當發言人和談判者了,如果你勸不動他的話,這位置你就得負責了。」
遙遙?
司空懷像是觸電般的一下子抬起頭,不敢置信的看著站在門口的顏夜遙——活生生的她!
她還活著!
她生怯怯的站在門口,大大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著他。真的是她,仍是學不會掩飾自己心事的她,想什麼一看就知道。
她沒死!
「怎麼會……」
他的聲音小小的,彷彿怕大聲一點就會驚醒自己,然後發現這一切都是夢,夢醒了,他會發現他仍是孤伶伶的一個人被留下來。
他明明看到她墜崖,也明明看到了反物質沉人海面上的那瞬間,他的掌中明明抓到的只是無助的空虛……
「我們出去讓他們好好聊聊好了。」
司馬碇對其他的人使了個眼色,大家也都心照不宣的離開了司空懷的房間,剩下的時間是該屬於有情人的。
小弟對一臉呆樣的司空懷吐了吐舌頭,一臉可憐的看著顏夜遙。
「遙遙,記得幫我和懷說呀,我是被你威脅才不得不幫你的,他剛剛對我好凶哦!害我好傷心哦!」
「我……」司空懷現在腦中只有一片空白。
「不用太感謝我,我會叫益把帳單給你的……也許未來三十年繼續當集團的發言人和談判者或許可以安慰一下我受傷的心靈。」
臨去時的小弟笑得比一隻貓還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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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懷看著眼眶含著淚水,臉上卻笑意盈盈的顏夜遙,他掙扎著想起身,他需要抱著她、將她全力的擁入懷中、感受她身上的溫熱和氣息,才能說服自己這一切不是夢。
顏夜遙一個箭步撲進他的懷中,淚水怎麼也停不了的濡濕了他的衣服,她真的以為自己再也沒有機會再看到他了!
他那飛快的心跳讓她好安心。
天哪!這是真的!他們都還活著!
「我明明看到你……」司空懷吞了吞口水,再怎麼也說不下去,那一幕仍是深深的烙在他的心上。
「我是掉下去了。」顏夜遙點點頭。「可是我掉下去的時候,小弟借我的夾克……」
「夾克?」司空懷好像想起了什麼。
「就是我要去和托拉維夫見面,小弟說海邊風大就把他的夾克借我了。」顏夜遙解釋說。
司空懷的臉色一沉,這死小孩根本早就知道,竟然沒有在第一時間告訴他,還敢趁火打劫!
「是不是你掉下去的時候,那個夾克噴出一堆絲團像是繭一樣把你整個人包起來?」
顏夜遙的情況大概就像是被保麗龍一樣的發泡物質包住,吸收了大部分的衝擊力,所以掉下這麼深的海面也會沒事。
「你知道?!」顏夜遙張大眼睛。「那是PUF(聚氨脂)吧!就是可以發泡的東西,不過我還是弄不明白他是怎麼讓PUF可以在空氣中瞬間發泡,而且我被包在中間卻還是可以呼吸。」
談起化學,顏夜遙的眼睛又亮了起來。
「這個問題以後你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問他。」司空懷愛憐的用掌心輕輕的撫著她的臉。
「哦!」
他突然轉柔的語氣讓顏夜遙的心愈跳愈快,只能怔怔的看著他。
「以後別再這樣對我了。」他握住她的手舉到唇邊,輕輕的點吻在她的手腕內側。「你知道我眼睜睜的看著你掉下去是什麼樣的感覺嗎?」他的聲音好哀傷。
「對不起……」顏夜遙小聲的說。
「不要和我說對不起,你沒有什麼是需要和我說對不起的,你唯一會對不起我的就是離開我,而你如果離開我……說對不起也沒有用。」司空懷定定的看著她。
顏夜遙被他認真的雙眸定定的吸引住,她怎麼會認為他對自己的感情只是過去陰影的影響呢?
他的愛是這麼的狂熱,幾乎一觸碰就要將人灼傷。
「你是愛我的吧!」她抓著他的手,然後將臉輕輕的在他掌心磨蹭。
「你還懷疑嗎?」司空懷微微皺起了眉頭。「我以為整個異人館連老大那隻貓都看出來了,只有你才會有這種疑問。」他歎了一口氣。
如果不是愛她,他有需要連命都豁出去嗎?
「誰教你說要我、說幫我,就是沒說過愛我呀!」顏夜遙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吶吶的說。
「你真的懷疑?!」司空懷恨不得去找個豆腐一頭撞死算了。
他打一開始就用他那號稱騙死人不償命的嗓音,火力全開的對她連哄帶騙,他可以說服羊都自願把皮交給他,卻說服不了這個小女人明白他是真心的!
「不懷疑!不懷疑!我不會再懷疑了!」顏夜遙連連的說。
她就算再有任何的懷疑,剛剛在門外聽到的一切也早就將她的懷疑消除得一乾二淨了。
「小傻瓜!你聽好了!」司空懷將唇貼在她的耳邊,用他最溫柔的嗓音像是起誓的說:「我愛你!一生一世!只有你!」
「你……」顏夜遙的心都快跳出來了,她紅著臉瞪著他有點壞的笑臉。
這個男人一定是故意的!
他明明知道他的嗓音用這樣的口氣對一個女人說這樣的話,會造成多大的殺傷力!
「雖然這樣說很怪,不過我還真的有點感謝這一切,不然你也不會來到我身邊。」司空懷輕柔的用手指卷玩著她的長髮。
「那你該感謝的是『老大』才對!」顏夜遙伸手抱起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偷溜進司空懷房間的貓,「如果不是它,我也沒辦法留在異人館。」
想當初要不是『老大』黏著她不放,她早就被人踢出異人館了。
「嗯……」司空懷輕輕的清了清喉嚨。
他的表情引起顏夜遙的懷疑,她一臉懷疑的皺起眉頭,「我知道你會的語言種類多得用手指加腳趾也數不完,不過你不會連貓語都懂吧?難道它那時黏在我身上是你指使的?」
不是她太誇張,問題是這異人館的人一個比一個誇張!她如果有學到什麼,就是一點也不能小看異人館裡的人!
「你想太多了,問小弟會不會說貓話還比較可能,我只會說人話。」司空懷笑著否認。
「可是……」她還是覺得怪怪的。
司空懷笑笑的點了點她的鼻子,手指動了一下,一顆牛奶糖就出現在他的手中,他把糖果放在顏夜遙的手心。「不過我知道『老大』有個弱點,它呀……不太抗拒得了牛奶的味道。」
顏夜遙看著「老大」像是著了迷的一直挖著她掌心中散發濃濃牛奶香味的牛奶糖,突然想起她來到異人館的那天,司空懷放在浴室的那罐沐浴乳就是牛奶香味的……
「難道那是你……」
司空懷對她像是觸電的表情勾出一抹輕笑,他俯身吻住她張著的紅唇,輕聲的呢喃:「也許只是意外……也許不是……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