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育鳳聽明白母親的意思,羞紅臉頰,吶吶道:「就怕人家見了方纔那事,在心底留下壞印象。」
楊秀萱聞言,微微一哂,女兒也不全然傻的,心裡頭多少有些思量,還是怪自己太寵太溺,才會疼出她不知天高地厚的脾氣,趁著她出閣前這些年,好生教導吧。
緩過怒意,她輕拍女兒的手說道:「傻女兒,三皇子、世子爺來者是客,怎麼好意思盯著府中女眷細瞧,況且娘還不知道你嗎,一犯了錯,就害羞得抬不起頭來,他們是要認得你的臉還是你的頭頂心?」
「聽娘的準沒錯,你乖乖回屋裡,熬上兩個夜晚,把《女誠》抄齊,早點給老夫人送去,等解了禁足令,娘再替你籌劃籌劃,這事若能成,你哪還需要去靜安寺?怕是捧著你、哄著你都來不及。這幾日收收脾氣,別去招惹那幾個下流人,待此事過去,娘定會好好給你出氣,知道不?」
黎育鳳聽著母親的話,一顆忐忑不安的心終於放下,嬌聲道:「鳳兒知道。」
第六章最大的幸福(1)
看著桌上那迭白玉紙和筆墨,黎育清久久不發一語,是楊秀萱瘋了,還是黎育風異想天開,她們怎麼敢這麼做?
方才黎育風的貼身婢女拿著紙和筆墨過來,說黎育清今日逾越身份,在老太爺、老夫人面前說話失了分寸,萱姨娘要她罰寫《女誡》五十遍,並限明日之前罰抄完畢,否則不准離開匿子,說完,仰起下巴就走人,完全不理會她的反應。
聽見此話,黎育清又好氣又好笑,若真是楊秀萱罰她,何必好心走紙送筆墨?如果楊秀萱的目的是不讓她再出現在老夫人、老太爺跟前,又何必限時間,直接罰個五千遍,讓她接連幾個月都踏不出院子豈不更好?
所以理由只有一個,她這是代人罰寫,並且楊秀萱不知情。
黎育鳳還真當自己聰明,以為用相同的紙和墨老夫人就看不出來?
如果沒猜錯的話,五十份在自己這裡,另外五十份肯定分散在柳姨娘的幾個女兒那邊。
四房的姑娘們,就數她這筆字最好,但一個晚上要寫五十份,為趕時間,她只能龍飛鳳舞、隨便寫寫,而柳姨娘那幾個女兒肯定也不會盡心盡力,一百份敷衍了事的成品或許看起來真會相差不大,這是黎育鳳讓自己分掉一半懲罰的理由嗎?或者是因今日之事,教她恨上自己?
如果是後者,她是不是該多些提防?
木槿也同主子一般,緊緊盯著那些東西,好半晌後才忿忿不平地說:「姑娘這又是招誰惹誰了?今兒個分明是萱姨娘讓你到老太爺跟前回話的啊,難不成回得不如她的心意便得受罰?」
自從姑娘清醒,就不愛讓扶桑在跟前伺候,為此事扶桑同木槿鬧過幾次脾氣,木槿性子敦厚、不同她計較,而扶桑卻更常往萱姨娘那裡跑了。
「哪是,恐怕我這是代人罰寫吧。」黎育清苦笑。
黎育清一提,木槿便明白了,黎育風今兒個丟大臉的事,整個府裡都傳遍了,這是五姑娘第一次吃癟,從前仗著萱姨娘和四老爺疼愛,她經常同府裡其它小姐作對,大家明面上不說,可她那副臭脾氣,可沒幾個人受得了。
「既然如此,姑娘隨便寫寫吧,反正與你無關,交上去老夫人看不過眼,自然會去找正主兒。」
木槿的話令她深思,是要真當萱姨娘給的懲罰認真抄寫,讓老夫人發現代筆之事,還是合了黎育鳳的心,隨便寫寫?
她猶豫,前者能替自己出一口氣,讓對方有些許警惕,下回還想找她麻煩時會多想個兩下;後者的話……不出頭的老鼠活得久,即使必須長年躲在泥洞裡。
只是,經過今兒個的事,楊秀萱還會相信她和哥哥樂意當泥洞裡的老鼠?
況且就算她再低調,哥哥馬上要和四哥哥一起接受老太爺的教導,這根針,怕不僅僅是紮在楊秀萱眼裡,更深入她心底了,
她歎了口氣,不喜歡自己優柔寡斷的個性,然而性情天生、不易改變,她本就是個怕事的,雖然經歷一世生死,有了了悟,但是……會的,她會試著改變,變得堅強毅然,變得有足夠實力,保護自己的親人。
做出決定,她硬聲說道:「不,既然要寫,就要寫得工整認真。」
這是她的選擇,即使這個選擇令她害怕得顫抖,但是,她不想退縮。
「木槿,來幫我磨墨。」
木槿點點頭,似乎知道了些什麼,她走過來,主僕倆開始為五十篇《女誡》拚命。
黎育清隨意用過幾口阪後,拿起毛筆開始「受罰」,扶桑見狀臉龐含笑,嘴巴上卻心疼道:「姑娘,你要不要先歇歇,若是積了食,夜裡要睡不好的。」
黎育清看也不看她一眼,低著頭道:「五十遍呢,夜裡若是睡著,怎麼寫得完?」
上一世的經歷在她腦中深刻,對於扶桑的愛憐之心早己全無,只不過既知扶桑的心思,黎育清便將計就計,讓她去傳達自己希望被傳達出去的消息,好讓楊秀萱少幾分戒心。
扶桑噘起嘴,埋怨道:「奴婢真是想不透,姑娘為什麼要幫四少爺說話,明明就是四少爺動手推姑娘和五少爺下水的,要是奴婢啊,肯定要在老太爺跟前好好告上一狀。」
這話,是楊秀萱讓她來剌探的嗎?她想弄清楚他們兄妹倆為什麼突然間轉換態度,向四哥哥示好?
好吧,楊秀萱既然想知道,她就親口說。
黎育清幽幽歎口氣,放下毛筆,璀璨如星子的黑眸波瀾不興地靜靜凝望她,這讓扶桑聯想起深不見底的湖水,突然感覺涼意襲人,不禁輕蹙柳眉,她覺得八姑娘似乎不大一樣了……
不過,她還是硬起脖子、迎上黎育清的目光。
黎育清微笑,「扶桑,你可知道,這次我跌入湖裡後昏迷不醒的時候,見著什麼了?」
「見著什麼?」
「我看見一尊莊嚴肅穆的菩薩,菩薩慈悲地看著我的臉,對我說:『結恩難、結仇易,得饒人處且饒人。』菩薩還說了,四哥哥是文曲星下凡,命格不同於常人,幼時命中崎嶇,是上天欲給的磨練,但長大後他必定會出類拔萃、連中三元,受朝廷重用,並且……他將成為黎家家主。」
「你說,我何必和這樣一號人物為難,日後他若真的成為黎家家主,哥哥還得仰仗他呢。何況他是天上星宿,自有天神護持,任何人想傷害四哥哥,都不會成功的,到最後只會得到他心中怨恨,待他日四哥哥有了權勢地位,那些個對不起他的,還能不膽顫心驚、畏懼受他報復?為自己、為五哥哥,我是下定決心了,無論如何,永遠不與四哥哥作對。」
這話有幾分真、幾分假,她希望話傳出去後,能讓楊秀萱心存警惕,暗地裡的骯髒手段少些,她的心腸沒那麼硬,若楊秀萱不主動來犯,她也不會為尚未發生的事去報復。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前世事,暫且休,但若楊秀萱再動作頻頻,傷害哥哥、傷害自己、傷害嫡母,那麼便是她再不想惹事,也會逼自己強硬。
生命給了她重來一次的機會,同樣地,也將重新來過的機會放進楊秀萱、扶桑的手裡,萬望她們別重蹈覆轍,因為,她也不希望自己因為她們而成為心狠手辣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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