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既然你給嫂嫂們下的藥有用,怎麼不給黎育清那個賤丫頭也吃一些,若她也絕了子嗣,以後她嫁給誰,都有苦日子可過了。」
「誰說沒有?可那賤丫頭運氣好,給躲掉了。不過能害上二房也不壞,莊氏對我下手可從來沒有客氣過,若是二房絕了嗣,呵呵……咱們啥事都不必做,等著他們亂起來,自有好戲可看。」
母女倆的對話落入黎育清和管氏、周氏耳中,三人瞬間變了臉色,黎育清輕輕握了握她們的手,在她們耳邊低聲道:「大嫂二嫂別擔心,那藥,鄭嬤嬤早己經換過。」
那次的大清理雖沒動到二房的人,但府裡主子吃的藥全清過了一遍,在兩個嫂嫂藥材裡找到涼藥時,奶奶便決定楊秀萱不能再留,只是因她的話才暫時又放過楊秀萱。
所以老夫人是知道的?她們目露疑問。
第十八章棲息在你懷中(2)
黎育清點點頭,回答她們的疑慮,兩人暫且安下心來。
「那就好,等中饋大權回到娘手裡,娘就不必像現在這般,日子過得苦哈哈的,到時若娘能夠說動爹爹,說不定我就不必嫁入楊家。」
楊秀萱聞言歎氣,這事,怕是連丈夫也不敢作主,老太爺的命令……
見母親不發話,黎育鳳以為娘在擔心爹的外室,便笑著安慰,「娘,你又不是沒收拾過爹爹外頭的女人,黎育岷的娘不也是什麼青樓名妓,什麼琴棋書畫樣樣通,爹還把她給寵進骨子裡?可娘一盞毒藥灌下去,爹能說你什麼,還不是轉個頭又尋新人去。」
「黎育莘和那下賤丫頭的娘,風流寡婦又如何、書香門地又怎樣?到頭來,娘給了七尺白綾,還不是得乖乖的往樑上一吊。爹爹多風流有情,也不過就背著人悄悄哭上一場,還能拿娘撒氣啊?」
「情況不一樣了,當初娘可以狐假虎威,說是老太爺的意思,如今老太爺不在府裡,就怕你爹怪罪起來,娘……」
「怕什麼,事情不會往挽月樓推嗎?那裡還有個正牌夫人呢,事情當然要讓她給頂上,難不成正頭妻子還修理不了一個外室嗎?所以娘呀,您別生氣,還是先想想怎麼把中饋權拿在手裡才是。」
這是第一次,黎育清從楊秀萱嘴裡聽到她親口證實,娘的死,是她做的。
母親,死得好冤……許許多多的畫面一下子從腦海間跳出來,一幕接過一幕,娘的淚、娘的哭、娘的叮嚀囑咐,娘笑著在床邊為她和哥哥唱安眠曲,眼淚卻一滴一滴落在自己的頰邊,她不懂娘的哀傷,還問:「娘的眼睛怎麼在流汗?」
娘抱著她說:「真想看到清兒長大的模樣。」
她後悔了,當時不應該勸奶奶別動楊秀萱,如今她憋著一口氣,恨得咬牙,卻還得拉起笑容,忍了又忍。
為了黎家的名聲,她得忍,為了讓黎育鳳順利嫁進楊家,她得忍,終有一天,她忍的每件事都會收到合理的代價,她強迫自己相信!
管氏、周氏見她激動,連忙上前輕拍她的背,她們明白,任何人聽見這種事都會激動不己,何況是一個小小姑娘?疼惜、憐愛,心裡有著濃濃的不捨,她們一人一手,握起黎育清小小的冰冷掌心,試圖安慰。
黎育清深吸氣,強抑下心中激動,說道:「嫂嫂別擔心,育清明白,現在不是整頓門風的時候。」
「是,待過完年、育鳳出嫁,咱們合力,總有辦法對付她的。」管氏說道。
「育清明白。」她朝木槿身後的小丫頭點點頭。
小丫頭會意,上前幾步,揚起嗓子高聲喊道:「大少奶奶、二少奶奶、八姑娘,你們怎麼來了?」
聽見屋外動靜,母女倆立刻安靜下來,不多久,楊秀萱親自迎出來,熱熱絡絡地將三人請進星裡。
三人坐定,周氏看管氏一眼。
管氏會意,黎育清現在心情激動,不是讓她開口的好時機,便對楊秀萱說道:「萱姨娘,你也知道今兒個是大年夜,若是傳出什麼不好的事情,對黎府名聲可不好。」
「如果是通房丫頭鬧事,申斥個幾句也就罷,可千萬別把人給罰出毛病,大過年的,死一個下人事小,壞了喜氣事大,何況五妹妹馬上要出嫁,不添喜就算了還添喪,你這不是活活在詛咒五妹妹嗎?」
這話夾槍帶棒的,楊秀萱怎會聽不出來,她斂起笑意,淡淡說:「大少奶奶,不過是罰幾個不長臉的,哪有你說的這麼嚴重。」
「嚴不嚴重,嘴巴長在人家臉上,全隨人說去,可知道內情的自然說是下人不懂事,不知內情的定要說萱姨娘心存妒意、借題發揮,這事若是讓四叔知道,就不知道四叔心裡會怎麼想?」
管氏對楊秀萱口氣不善,想起她對自己下藥,心中那把火難熄,若不是想到老夫人明知楊秀萱的行徑卻也咬牙忍下,定是有別的考慮,她哪會在這裡同楊秀萱裝模作樣。
周氏故作天真,說道:「不如咱們派人去將四叔請回來,免得四叔說咱們逾越,手竟伸到四房來了。」
「好好一個過年,若讓四房鬧出人命,奶奶才會罵咱們不負責任,把一個家管成什麼樣。」管氏口氣冷冰冰的,一雙妙目盯得黎育風心慌慌。
楊秀萱心情不好,不想同她們周旋,只想早早將人給打發,於是退讓一步,說:「大少奶奶、二少奶奶不就是要我放人嗎?放了也就是,何必把話說成這樣,還相偕跑到梅院來看熱鬧,愛熱鬧,開春後請個戲班子來府裡唱出戲不就得了。」
「這外頭漫天風雪的,誰吃飽了想到梅院來添事,若不是萱姨娘鬧得太過,我們何苦冒著寒風過來。你也不必放人了,我們己經讓下人把人給送回星裡,萱姨娘最好關起門來唸唸經、拜拜佛,求她們身子無恙,否則……」
「你大概不知道,我和弟妹、八妹妹每隔三天就會派人往京裡送信,奶奶對這府裡的情況關心著呢。」
管氏說完話,也不等楊秀萱反應過來,和周氏一人一手拉著黎育清離開,她們一心急著要回去好好想想,該怎麼無礙於黎家名聲的對付這個惡毒婦人。
黎育清和嫂嫂們在院子外頭分手,不知不覺地,她踏上熟悉的路徑來到挽月樓,她走近,守園的小廝便到門口通報,未到門前,蘇致芬己經開了大門上前迎接。
「怎麼了,小妹妹,哭喪著一張臉?是前頭的年夜飯太難吃嗎?早就說過,你來同我們一起過年,肯定比那邊的好玩得多。」蘇致芬笑著捏捏她的臉頰。
黎育清看一眼滿屋子的人,蘇家下人全集合在這裡,每個人都笑得闔不攏嘴。
蘇致芬在同他們發壓歲錢,可是挽月樓的壓歲錢沒那麼好拿,不能只用幾句簡單的吉祥話就把銀子給領走,每個人得做個表演。
有人說笑話、有人編歪詩,歲歲最狠,她學黎育鳳走路的模樣,那樣子不像孔雀,比較像揪起屁股要找地方下蛋的母雞,而這會兒壓軸的阿壢正打算表演一套拳腳功夫。
這裡的快樂讓黎育清想逃。
她過來,是想狠狠抱著蘇致芬痛哭一場,想告訴她楊秀萱親口承認害死她娘親,想說自己氣得肚子痛,不想再憋下去,她更想找個人靠著、抱著,把滿肚子委屈全數哭盡。
但是……屋裡每個人都掛著笑臉,每個人都喜氣洋洋,好像整個黎府的快樂全到這裡聚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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