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楷敘開著吉普車奔馳在杜家自行開闢的私人道路上前往金字塔,在穿越過森林公園公路之後,由於地勢迂迴、道路七拐八彎,花了將近半個小時才到達。
在金字塔區的入口處非常突兀地出現了一座中國式的牌樓,橫匾上寫了四個金色的大字──「競雲陵墓」。
楷敘翻譯解說之後,瓊蘭忍不住一陣毛骨悚然,她訥訥地說:「杜老爺也真是有夠怪了!人還沒死就把死後的一切準備得這麼齊全。對了,提摩西,我有件事倒是想問你,剛才我找來的那名計程車司機告訴我,說杜老爺晚上睡覺都睡在棺材裡,真有這回事嗎?我倒是想看看他那副棺材長得什麼模樣。」
楷敘一邊放慢車速地穿越牌樓,一邊調侃瓊蘭:「杜老爺要是知道你對棺材這麼感興趣,搞不好他一高興,特別訂作一具鑽石的棺材送給你做為紀念。」
瓊蘭哭笑不得地用力朝他肩頭上捶了一拳,「謝啦!他可以留著自己用。喂,你到底知不知道嘛?那則睡棺材的傳聞是不是真的?」
「那麼杜太太該睡在哪裡?」楷敘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繞了個彎反問她。
瓊蘭沉想了一下,點了點頭說:「我看杜夫人一派現代職業婦女的作風,她怎麼可能陪杜老爺一起睡棺材?!」
「真是人言可畏,大溪地人民都已經夠迷信了,又碰到像杜老爺這樣特立獨行、古怪神秘的人物,繪聲繪影、以訛傳訛的結果,謠言就更加不堪入耳了?」楷敘掉過頭來瞅了她一眼,歎了口氣說。
瓊蘭微偏著臉,忍不住感到好笑,「我覺得其實杜老爺滿怕老婆的。」
楷敘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繼而答道:「應該是愛和尊重吧,而不是怕。杜伯伯他在商界是以強悍出名的,大約在兩年前,他為了強迫當心理醫生的爵安改行來掌管家族企業,所以藉故退居幕後,呈半退休狀態。老實說爵安對家業並不是很感興趣,所以本來就一直在旁協助杜老爺的社夫人在心疼兒子的情沉下,便全力培養和輔助爵安。」說到這裡,楷敘突然停頓了一下,然後用充滿迷思的目光睇視著瓊蘭,「我也有個問題想問你……」
「什麼問題?你開車專心點好不好?」
「噢……我想問你……如果以後……呃,我是說你認為我們兩個之間,到底是誰怕誰?我想我也會跟杜伯伯一樣。」
問得有夠拐彎抹角,但是弦外之音也夠直截了當的了,瓊蘭的臉一陣羞紅,心中則小鹿亂撞,她強自鎮定,故作強悍狀地輕咳了兩下,也拐彎抹角地回道:「嗯嗯,那麼你得小心點,要不然我先扁你一頓再說……噢,天哪,我這又是在說什麼?提摩西,你快撞上金字塔了,你到底想在哪裡停車?」
楷敘腦筋似乎仍然轉不過來,傻愣愣地笑著,「停車?當然是停在你的心中囉……噢噢,停車!你是說停這輛吉普車!」
楷敘猛踩煞車把車子停住,差點撞上了眼前的一群工人,瓊蘭則一直強憋著不敢笑出來。
透過車窗望出去,眼前的一切只能用「歎為觀止」來形容,但是似乎仍然形容不出金字塔的壯觀。那是一座如假包換的金字塔,跟埃及的金字塔不同的是這一座顯然小了好幾號,因為它的外觀用的是鍍K金的鋼塊,而不是石塊,所以在陽光的照射之下,反映出了金光閃閃的璀璨,就像是一座金山一樣。
「這座金字塔和埃及最大的那一座正好是一比五的比例,底座四角正好朝東、西、南、北四個方向,而用來堆砌的每一塊巨磚全都是以精鋼煉製,在外層鍍上一公分厚的十八K金。」楷敘在一旁解說道,「杜伯伯他堅持要依照古代埃及人建造金字塔的方式來建造,所以塔的本身並沒有使用半根鋼釘來固定,而是完全靠每一塊鋼塊彼此之間的契合度來支撐。另外朝北的那一面有一道入口,裡面的陳列建築全部仿照埃及法老王的陵墓,不同的是這一座採用「蝕繪」的方式把埃及圖案畫在K金牆壁上,外加多了一具純黃金棺材。」
兩人一同下了吉普車,瓊蘭目不轉睛地望著眼前正在忙碌的數百名建築工人。「真是奇怪!杜老爺家裡清一色是中國古代陳設,而這裡則完全呈現出埃及文化的特色。」
在說這句話的同時,瓊蘭的心中又浮起了一個大問號:她夢中的一切都一一呈現在現實中了,火山、金字塔,甚至她從未謀面的「清朝怪老」,接著只剩一個人尚未出現埃及艷後!誰又是埃及艷後呢?
在瓊蘭夢中的埃及艷後非常年輕,絕不是杜大人,再說杜夫人也沒有任何理由去砍楷敘的頭。
楷敘並沒有注意到瓊蘭沉想的表情,只是逕自答道:「你忘啦?中國和埃及是人類歷史五兩個最古老的國度,而杜伯伯也希望能像古文明一樣永垂不朽。雖然聽起來有點狂妄自大,但是也不難看出他的用意,想想看,一個人即使再富有,最後仍然難免一死,我們中國有一句老話說「虎死留皮,人死留名」。」
「嗯,聽起來滿有幾分道理。」
突然,楷敘有點苦惱地冒出一句:「那傢伙果然在這裡!」
「呃……那個傢伙到底是誰?」
「他叫強森.帕美爾,是大溪地以前的國王──帕美爾五世的後裔。帕美爾王的墓地在大溪地還被列為古跡保護,而且建築相當雄偉,也難怪大溪地政府派強森來主掌這件訴訟案,任何想把陵墓蓋得比他老租先更加雄偉的人,他不恨死才怪!」
瓊蘭盯著前方兩個緩緩走過來的人,好奇地又問:「為什麼一定要指派這麼一位貴族後裔?」
「很不巧,強森是大溪地最有名的官方律師。」
「在他旁邊的那一位就是你說的鑽石業鉅子?」
「對,他叫布魯特,我只有聽過他的大名,倒還沒有正式跟他碰過面。」
楷敘和瓊蘭正說著話時,兩位西裝筆挺的紳士已經走到他們面前來。
強森露出一抹怪異的笑容,率先伸出一隻手來向楷敘熱情地打招呼:「提摩西,我最崇拜的世界級大律師,咱們又見面了。」
「強森王子,您太客氣了。」楷敘也很有風度地保持著笑容,言簡意賅地應了一句「王子?!」瓊蘭這輩子還沒有這麼近距離地見過一名王子,所以忍不住驚訝地脫口
而出。
強森的迷人笑容依舊掛在他那張英俊非凡的臉上,一雙犀利的目光轉移到瓊蘭的身上,一邊打量著瓊蘭,一邊邪笑著說:「當然啦,現在我們已經不使用王子這個頭銜了。王子會變,然而公主是永遠不會變的,公主永遠是一朵最鮮潤嬌美的花朵──提摩西,你不替我介紹一下這位從仙界下凡來的美女?!」
楷敘很心不甘情不願地介紹了瓊蘭,而強森也心不在焉地把身旁的布魯特介紹了一番,在他還打算更進一步地和瓊蘭搭訕時,楷敘趕緊插嘴轉移話題,「強森王子,我們後天又要出庭對戰了,您不覺得現在還跑來這裡搜證,顯得過分了一點?」
一談到公事,楷敘也沒有必要再興貴族禮儀那一套了,他甚至顯得咄咄逼人,在強森答話之前,他又毫不留餘地地炮轟道:「我能不能瞭解一下,這件案子又跟布魯特的鑽石礦業扯上了什麼關係?強森王子,您應該很清楚,在法庭上您不可以傳訊任何沒有讓我方知道的證人,再說,我記得杜家跟布魯特好像也沒有什麼交情。」
楷敘說得義正辭嚴、不卑不亢,一派泱泱大律師的風範再度讓瓊蘭折服不已。
強森和布魯特互望了一眼,一頭油亮金髮、一身花花公子般打扮的布魯特連忙替自己和強森辯解:「提摩西,你別誤會,我跟強森王子正好今天有約,我順便陪他過來這裡看一下。」
經驗老到的楷敘仍然覺得其中似乎有隱情,所以只保持著不予置評的態度。
強森顯然不是省油的燈,官方律師的頭銜也不是幹假的,他立刻反擊道:「照理說,在高等法院法官裁決之前,這裡應該是暫時停工才對,為什麼現在還繼續動工呢?」
「那您又是從何得知而前來查看的?難不成你們用金錢收買了某個工人當內線通風報信?您要知道,這是違法的。」楷敘不甘示弱地回敬一句。
「哼!我自然有消息來源,有辦法的話你就去查呀。」
「你……你這條兩頭蛇!」
「你──豬!」
「而你是戴著王冠的哈巴狗!」
「你是小狗!」
兩位衣冠楚楚的大律師當眾「潑男」罵街起來,要不是親眼所見,瓊蘭還真是難以置信。為了避免這一叫罵下去沒完沒了,而且墓園可能都要被罵成「動物園」了,瓊蘭連忙來到兩人中間舉起雙手喊道:「停──請問兩位大律師,你們在法官面前也是這樣口不擇言地對罵嗎?」
沒想到楷敘和強森同時停了下來,對著瓊蘭異口同聲地說:「當然不是!」
在法庭上不能謾罵,總也不能趁現在破口大罵過過乾癮哇!瓊蘭沒好氣地斥道:「這裡工人這麼多,你們不怕有失身份、丟人現眼嗎?請兩位保持一點紳士風度好不好?」
強森立刻有風度地向瓊蘭鞠躬,「瑪索小姐,晚上我請你去大溪地最有名的貝瓦多餐廳吃法國菜好不好?」
哇?!怎麼突然冒出這麼一句?瓊蘭心想:能交個王子級的人物做朋友,那也是不錯啊不料在她還沒有決定該如何回答之前,楷敘已臉紅脖子粗地搶先大吼一句:「你想都別想!」
這一吼,瓊蘭也恢復了一點「理智」,她笑笑地向強森王子說:「改天吧!等我半個男朋友也交不到的時候。」
強森覺得顏面無光,一張王子臉也不知道該往哪裡擺才好了他灰頭土臉、滿肚子氣地嗤鼻道:「看來我們在這裡並不受歡迎,布魯特,我們就識相一點,自行滾蛋吧!」
強森一說完,便怒氣沖沖地領著布魯特離去。
瓊蘭則轉向楷敘沒好氣地轉啐道:「你也真是的!人家好歹也是個王子,而且也只不過是想請我吃頓飯,你幹嘛對人家那麼不客氣?」
「因為我一點也不信任他。」楷敘理百氣壯地回應。
「為什麼?」
「因為他散居在世界各地的女朋友比摩納哥的埃爾伯王子還要多!」
原來是擔心她被人搶走?!瓊蘭感到很窩心地喃道:「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三言兩語就被人家騙走啦?」
「瓊蘭,你不知道,強森可是世界級的花花公子,只要一睜開眼睛就是在找艷遇。」
瓊蘭歎了一口氣苦笑著,她明白這是楷敘的一片好意,所以便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好啦!我們還要不要參觀金字塔?」
「沒問題,跟我來吧!這座金字塔雖然沒用著半根釘子,但是在搬運那一塊塊金鋼石時,至少不必像古代埃及人一樣全部靠人力拖運,杜伯伯請了一名國際聞名的建築師設計施工圖,不但採用了最先進的機械,而且整座金字塔是以尖端電腦科技全盤控制。」
瓊蘭越聽越迷惑,她禁不住好奇地問道:「電腦科技?!一座用來當作陵墓的金字塔,還需要用電腦科技來做什麼?」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杜伯伯打算在百年之後,把他所收臧的黃金、骨董一起葬進去,這些不說,單是那一具用純黃金打造的棺材就價值不菲;其實這座金字塔還兼具了保險庫的作用,為了防人盜墓,當然就得花費不少工夫在保全系統上,所以才運用了最新的電腦科技。」
「金字塔當保險庫?那你的意思是說:即使將來杜老爺真的躺在裡面了,杜家的人還是可以隨時進去。」
瓊蘭果然聰慧絕頂,楷敘滿意地繼續說道:「沒錯!但是要進去可不簡單,因為在「封墓」的時候,整座金字塔在電腦的控制之下,會像魔術方塊一樣,每一塊鋼石都可以轉動,最後互相接合起來就變成完整的金字塔形狀,像是我們現在可以看到的金字塔表面上那些凸出的平台、高柱和人口都會消失不見,而想進去的人則必須透過一套結合瞳孔、聲音和掌紋這三種不同特徵的辨識才可以進去。」
瓊蘭就好像在聽天方夜譚似地瞪大了眼睛佩服地讚歎道:「這直是太高明了!把古代埃及的偉大文明建築結合尖端電腦科技……提摩西,你看!那些工人在搬運什麼東西?」
楷敘順著瓊蘭手指的方向望過去,只見一台高臂吊車正凌空吊運著一具閃著金黃光芒的長方形物體運向金字塔的入口。
「那個就是黃金棺材。我還不知道他們今天就運來了。」楷敘也疑惑地喃喃自語。
「那個就是黃金棺材?!看起來又沒什麼特殊之處,就只不過是一具金屬箱子嘛,當然啦,除了它是用黃金打造的之外!不過,金字塔都還沒完工,現在就運送過來,不怕晚上被人偷走嗎?」
楷敘悶笑了兩聲,直瞅住瓊蘭,「這點不用擔心!這裡每天晚上都駐紮了一批全副武裝、荷槍實彈的安全警衛,只怕連蒼蠅都飛不進去。」
瓊蘭相信楷敘的話並沒有過度誇張,她笑笑地說:「現在有你帶路,我們應該可以進去金字塔裡面參觀了吧?!」
「嗯……這個嘛,恐怕不行,現在還在施工中,隨時都有可能遇到危險,萬一金塊掉下來砸到頭,那可不得了!」
瓊蘭大感失望地吁了一聲,「只能站在外面看,一點也不過癮。」
「只不過是一座墳墓有什麼好看的?!」
「更正,是一座黃金墳墓。」
楷敘感慨地連連搖頭苦笑,「唉!有時候我覺得杜伯伯真是想不開,生前死後都打算住在黃金監獄裡。瓊蘭,我們走吧。這座金字塔價值再高,也依舊是死的,我帶你去看活的東西。」
瓊蘭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立刻抗議道:「先告訴你一聲,我對森林裡的毒蛇、老虎、蜘蛛可都不感興趣。」
楷敘爆出了一串大笑聲,又愛又憐地輕摟住她的肩,「放心啦!我沒有那麼變態,專門以嚇唬女生為生平一大樂事。我說的是充滿生命力的大自然風光,而且我知道這附近有一條步道穿越過森林,再走上一公里半的路程,就可以看到一道非常壯觀的瀑布。」
瓊蘭這才鬆了一口氣,「嗯,聽起來還滿不錯的。但是你確定在森林後面的那一座火山不會爆發吧?」
「你真會胡思亂想,雖然那裡被地質學家歸類為活火山,但是將近已有一百年沒看爆發過了。」
「但是一公里半……」瓊蘭想起來回得走上三公里,又顯得有些猶豫不決。
「這叫作森林漫步,是多麼羅曼蒂克又詩情畫意,而且還可以做做森林浴,到時候你走不動了,我就犧牲一下背你囉!」楷敘露出一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表情。
「哼,色豬!你別想得太美!」
「咦?我又說錯什麼話了?你幹嘛罵我色豬?」楷敘又一臉很無辜地叫嚷著。
瓊蘭則臉紅地改口:「走就走嘛!本姑娘我也不是軟腳蝦,區區三公里,還輪不到你當小狗讓我騎。」
兩人有說有笑地朝金字塔左側的森林步徑走去,逐漸遠離了嘈雜的工地,進入一片幽靜的世外桃源。沿途兩側淨是櫛比鱗次的參天林木,其上很滿了各種籐類和爬籐植物,偶爾摻雜了幾朵奇顏異色的稀有花卉,無數的鮮艷蝴蝶在頭頂上翩翩飛舞,難以數計的禽鳥爭相嘶鳴。
瓊蘭沿路尋找著七彩小鸚鵡和隱匿在籐類群葉間的變色龍,偶爾還意外地發現全身鮮紅的熱帶雨林樹蛙,她忍不住大叫:「這裡真是人間仙境,只可惜蜜雪兒沒有一起來,錯失了這個大好機會!」
楷敘半開玩笑地應道:「她要是來了,那不是很殺風景嗎?而且有點擁擠。」
瓊蘭當然聽得出他在暗示什麼,不過她很忠心地替好友打抱不平:「你這個人也真是自私,蜜雪兒好歹是我的好朋友,你會在你哥兒們的背後講這種話嗎?」
「當然,你沒聽說過一句話:愛是自私的。」
「就會乘機在言語上吃人家豆腐!你這個當律師的油腔滑調慣了,難道你不怕被人家告嗎?」她心慌意亂地啐道。
楷敘嘻皮笑臉地直瞅著她,笑笑地說:「就是被你告了,我也心甘情願。再說我還可以替自己辯護,證詞是:只要心中有愛,就是關我個十年、二十年,我都不怕!最好是無期徒刑,這樣子我跟你才可以永遠──」
話還沒說完,從兩人的身旁突然咻地一聲飛過一樣東西,然後不偏不倚地飛射在一棵大樹幹上。
瓊蘭看了一眼,愣頭愣腦、外帶有點興奮地叫道:「哇!我聽說大溪地的慶典裡有射標槍比賽,我還沒機會去看哩,沒想到這裡就有。」
正說著話,又咻、咻、咻地連射來三支利矛,紛紛落在離兩人腳旁幾公分的地方。
「射標槍……有沒有搞錯哇?什麼比賽不比賽的?我們現在好像變成人家的內靶了!」楷敘眨眨眼,整個人警覺了起來。
「肉靶?!」
瓊蘭緊張地東張西望,還沒有機會講究,只見身後的樹林裡冒出一群臉上塗了斑斕油彩、身上穿了短草裙、手上高舉著長矛的土著戰士,在為首戰士的一聲令下,除了長矛之外,還有裝飾著七彩羽毛的飛箭,就像箭雨般地朝他們射過來。
楷敘一定神,拉起瓊蘭的手拔腿就跑,「快逃命啊──」
「啊?!逃……逃命……」瓊蘭被楷敘連拖帶拉沒命地狂奔著,一邊驚慌地大聲叫罵道:「提摩西,你到底跟多少人結下血海深仇?現在連整批土著軍隊都出籠了!他們……他們該不會是想抓我們回去砍頭當人肉大餐。」
「住嘴!沒時間罵人了!快!跑進森林裡,這樣目標比較不明顯。」
兩人一起朝蕨類叢叢的林樹間跑去,瓊蘭一邊跑著,一邊喃喃嘀咕:「這……這一關躲得過,我保證──」
「嫁給我是不是?」
「什麼?!你現在還有時間論及婚嫁?!」
「要不然該怎麼辦?呼天搶地、哭爹喊娘呀?」
兩個人就像是被獵人追趕的小白兔,連方向也搞不清楚了,只是橫衝直撞地往前狂奔,而身後射過來的利矛、飛箭,也不時發出咻咻聲地落在他們身邊。
在一片比人還高大的蕨林中殺出一條路之後,兩人意外地發現前面竟然是條流勢洶湧的巨河,這一跳進去,湍急的狂流加上乳石,不死也只剩半條命了。
前有大河擋住去路,後有緊追不捨的兇惡土著,楷敘也沒有時間多想,只喊了一句:「快沿著河往下游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了多遠,兩人的臉上、手臂上到處是被樹枝劃過的細小傷痕,連衣服都被割破了好幾處。
林木似乎越來越少了,河水盡處只見一片白霧迷濛的水花,前面好像是一片空地。
楷敘拉著瓊蘭向前奔去,越奔越近……這才發現河水盡頭竟然是一處斷崖,而大河的前面之所以會白花花一片,是因為河水從斷崖處直洩而下,變成一道萬馬奔騰般的巨大瀑布。
兩人走投無路地站在斷崖邊上,瓊蘭面無血色、直打哆嗦地喃喃問道:「這……這就是你所說的瀑布?」
追兵已經節節逼近,楷敘伸頭朝下採了一眼,「沒錯!不過我本來是想帶你去「下面」欣賞的。」
「提……提摩西,我們……現……現在該怎麼辦?」
「怎麼辦?我在想……如果我倆真的沒有明天的話,那我現在只想做一件我想了很久卻沒做的事。」
「什麼事?」
「來!過來一點!這個……」
楷敘一把將瓊蘭摟進懷裡,出其不意地深深又重重地封住她的唇──當然,這一吻可不能吻得太久,後面的追兵已經追到空地上來了。
楷敘放開她時露出一副死而無憾的滿足表情,瓊蘭則是失魂落魄地瞅著他,「那接下來呢?」
「接下來嘛,你會不會游泳?」
「游──」
話還沒能講出口,為了怕瓊蘭稍一遲疑後面的追兵就追上來,於是他心一狠、牙一咬,出其不意地伸手將瓊蘭用力地往前一推,然後他也緊跟著縱身一跳……「啊──」
瀑布的水勢再度澎湃起來,但是山谷之間依然可以聽得見兩人的尖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