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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你不可 第十章 作者:原夢
    開著車在街上亂逛,饒繹天最後還是選擇回家,回到一個沒有溫暖的地方。

    他很早以前就沒和父母同住,一方面是因為他不想再雇一些傭人照顧他的生活,另一方面是因為他需要獨處的空間,因此在他念大學時,便一個人搬到台北市郊居住。

    這裡有一排高級住宅,位於半山腰上,空氣不錯,每戶門前還有被牆圍起的小草坪,以及停車位。

    饒繹天將車停好,像是喝醉了跌跌撞撞進到屋內,一坐上客廳沙發就開始發呆,動也個動。

    他知道自己一定是有什麼殘缺,否則為什麼他老是為了過去,而做出一些連自己都無法控制的事。

    就像剛剛,他明明不想將心中瘋狂的意念告訴雪芽的,然而她一逼,他就完全崩潰,一古腦地宣洩出來。

    這麼做的結果導致他和雪芽注定要分離!

    饒繹天煩躁地爬著頭髮,然後在口袋裡找出一包煙要抽,但是一看到煙和打火機,他又詛咒連連將它們丟在地上。

    「該死!」

    他會開始抽煙並不是像一般年輕人為了好奇,而是要學習克服厭惡感,因為一根煙蒂使他失去了太多,因此他痛恨香煙。

    而以毒攻毒是他唯一能想出來的辦法,所以他煙一抽便是十幾年,只要覺得煩惱或煩躁,他就會想抽。

    打火機則是使他再度失去了心愛的女人。思及此,饒繹天無法自抑地笑了起來,笑得連眼淚都流出來了。

    他永遠都學不會教訓,不是嗎?

    說要保護雪芽,結果最想傷害她的人居然是他自己?這還不夠諷刺嗎?

    外面的雨還下著。饒繹天躺在沙發上,仰看著火花板,覺得他失去了一切……

    ***

    貝雪芽坐在池文矢的車內,後座坐著不放心的屈揭晨,三個人一同前往饒繹天的住處。

    貝雪芽一心只想見到饒繹天,因此並沒有注意到池文矢的跑車煥然一新,連車裡頭的音響都換成最高級的。

    屈揭晨打量車內一圈,盯著池文矢的後腦發出疑問。「你的車一定大修了吧?不然怎麼連車的顏色都變了?」

    車內裝滿換新就算了,連車身都變成黑色就太誇張了。

    然而池文矢只是瞄了後照鏡一眼答道:「我又換了一輛新車。」

    屈揭晨立刻瞭然的說:「我知道了,是繹天『贊助』的吧?」真好,下次他要換新車一定也要請繹天「幫個忙」。

    「呃,你們說什麼?」陷入沉思的貝雪芽恍飽問聽到他們在說話,迷惑地問道。

    兩個大男人的目光在後照鏡裡對視,不約而同的道:「沒什麼。」

    不久,車子即開到目的地,停在饒繹天的宅子前。

    貝雪芽緊張地下車險些跌倒,要不是屈揭晨好心扶她一把,她肯定跌傷了腿。

    「謝謝。」貝雪芽站穩後向屈揭晨道謝,他則是打開雨傘幫她遮雨。

    「這雨怎麼下個不停?」屈揭晨不禁抱怨道,再看問貝雪芽,才發現她根本對週遭發生的事情渾然未覺。

    「等一下。」池文矢瞧見貝雪芽要向前按門鈴,立刻阻止了她。「他要是打定主意不見你,你門鈴按得再久他都不會出來開門。」

    幾年的好朋友了,池文矢怎會不瞭解他。

    「讓開一點,文失會幫你開門。」

    屈揭晨將貝雪芽拉往一旁,池文夫從口袋裡拿出一些形狀怪異的器具放進鑰匙孔裡,不到幾秒的時間,門應聲打開。

    一般人看到這樣子的表演,肯定好奇得不得了,然而貝雪芽現在心裡只有饒繹天,門一開便急忙進入。

    屈揭晨拿著傘,本來也想跟進去,但是池文矢阻止了他。

    「你做什麼?」

    「我做什麼?文矢,難道你不想進去看熱鬧嗎?」屈揭晨不解的看著他,他立刻笑彎了腰。

    「也對,不過如果你現在就進去的話,搞不好立刻就會被他轟出來。」池文矢掏出煙來抽,躲進屈揭晨的傘下。

    「嗯,那我們就等雪芽搞定了以後,再進去看完美大結局吧!」

    池文矢舉起一隻手。「我完全贊成。」

    ***

    貝雪芽走進屋內,懷著堅定的心情尋找饒繹天的身影。

    當她看到他時,他正用手敲擊酒櫃上的玻璃,試圖以傷害自己的方式拿到酒,來麻痺自己。

    「住手!」

    貝雪芽跑了過去,饒繹天一回首,還以為自己看到幻影了,直到一團軟玉溫香貼緊他,他才驚覺這不是夢。

    「你還來找我做什麼?」饒繹天壓下快樂的心情,掙脫見雪芽的擁抱,反身背對著她。

    兩手頓失暖意,她沒有退縮,勇敢直視著他,「我來這裡,當然是有話跟你說。」

    「哼,我們沒什麼話好說了。」

    他故作輕蔑的說,然而貝雪芽的下一句話,卻讓他猛然轉身面對她。

    「我愛你,那你呢?」

    沒有咄咄逼人,貝雪芽眼中只有宛若童稚時的單純、真誠,再度深深打動了他的心。

    這樣的她他怎能不愛……

    然而他無法理解,為什麼雪芽在聽了他說的那些話後,沒有畏懼、沒有害怕,反追著他來?

    「回答我!」

    被貝雪芽渴盼的目光一盯,饒繹天冉怎麼鐵五心腸也軟化了。

    「我也——啊!」

    驀地,雷聲轟然大作,饒繹天跟前白光一閃,時光的錯亂再度開始。

    「繹天?怎麼了?你臉色好蒼白……」貝雪芬擔心地走向前去,但是饒繹天卻突然揮開她,大吼了一聲往屋外奔去。

    「繹天!」貝雪芽緊追過去,發覺饒繹天跪在草坪上,直視著前方彷彿看到了什麼。

    好半晌,他才發出沙啞的聲音道:「走吧!你不該再對我這個心理有缺陷的男人寄予希望。」

    「繹天,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你不懂嗎?我還以為揭晨早就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了。」淋著雨,他卻感覺不到冷意,因為現在他的心比打在他身上的雨更冷。

    貝雪芽聞言,默認無語。

    饒繹天繼續說:「他沒有告訴你,我以前喜歡的一個女孩就在我面前被輪暴,我沒來得及呼救,有四個人在我面前活活被燒死……」

    他閉上眼,方纔的雷聲又將加帶回那天的情景。

    他們被燒得全身散發焦味,烏黑的身體痛苦扭動,睜大眼睛看著他,彷彿在痛責他的見死不救。

    為什麼……為什麼只有他一個人活下來呢?

    「不,不要再說了……」貝雪芽摸摸瞼上的水漬,分不清她摸到的究竟是雨還是淚。

    她跑到饒繹天的身旁,再度環往他的腰不放。

    「不,我要說。」饒繹天凝視遠方,不再隱瞞。「我本來是不想告訴你,但是現在你知道了也好。」

    也許她討厭他,就會放棄愛他;而他則抱憾終生,不再愛人。

    在雷聲響起時,饒繹天彷彿看見了張玲香哭泣的臉。

    他已經沒有辦法再放手去愛了……

    「不……我不想聽……」

    貝雪芽摀住耳朵,但是饒繹大仍逕自說著。

    「雪芽,我的感情是有缺陷的,你也看見的不是嗎?只要是遇到像上次那種事,我的情緒就會失控,而我……已經不想再傷害任何人了。」

    「你不會傷害我!不會!不會的!」貝雪芽大聲地駁斥他的話。

    然而饒繹天太過沉浸在創傷中,望著自己的雙手,竟錯將雨水當紅血,流滿整個掌心。

    「不,我會,雪芽,不管你再怎麼否認,我都是這樣一個男人。」饒繹天自嘲地笑著,淡而無奈。

    他一向將自己視為強者,要承認自己有缺陷的確是件困難的事,然而這是事實,誰也無法改變。

    「不!」貝雪芽大聲嘶吼,堅決的道:「你沒有缺陷!你只是害怕失去,你應該要對自己更有自信才對!我愛你,只對你一個人死心塌地,你懂不懂?」

    饒繹天全身一震,自事件發生的那一天起便發誓不再流下的液體,竟和著冷冷的雨由他的臉頰流下。

    「雪芽,不要這樣子……」

    「我沒有說錯!」貝雪芽將他的身板正,強逼他的目光看向她。「你為什麼要害怕失去?我不會走,我就在這裡,在這裡!」

    「雪芽,你不懂,我……」

    貝雪芽抱著他,讓他的臉靠進懷裡。「我懂!別說我什麼都不知道,要是死去的人知道你如此折磨自己,他們會高興嗎?如果你再這麼自責下去,我會心疼!」

    死去的人?!

    饒繹天重新憶起管家、娟兒、張媽還有張珍香的笑臉,不禁失了神。

    是了,他記著的永遠是他們死前那一刻發生的事,卻忘了以往的快樂時光,並將它們永遠封閉。

    你們會希望我快樂嗎?

    饒繹天仰望天空,尋找答案。

    貝雪芽見他的態度軟化,柔聲撫慰,「你是善良的,否則你會在那天就點打火機、但是你沒有。」

    「那是因為……」

    「那是因為你有良知,這證明了你並不是全然冷血的人,你希望自己看起來就是你希望的樣子。」

    饒繹天訝然凝視著她,似乎她料中了一些事。

    貝雪芽慶幸她果真沒看錯。

    平常他們在一起的時候,饒繹天是很冷漠的,但是他貼心的創作以及細密的思維都在在說明了,他是個面冷心熱的人。

    也許他以前不是如此,只是因為某些事情而改變,而他的自信心看在她眼裡,也全成了他武裝自己的方式。

    思及此,貝雪芽將自己略嫌冰冷的唇印在他的唇上。

    「用火毀我的容嗎?你也可以不用這麼做,因為我不是說了好幾次嗎?我愛你,那就表示除了你之外我不會再愛上別的男人。」

    聞言,饒繹天的內心除了感動還是感動,原本築在心中牢不可摧的城牆,也在短短幾分鐘內慢慢崩解。

    「但是我如果又發狂該怎麼辦?」他忍不往回抱著她,只想好好的抱緊,再也不放手。

    他愛她,絕對比她愛他還深……

    貝雪芽聽見這個問題竟笑了幾聲。

    饒繹無微溫的問:「這有什麼好笑的?」

    「哦,對不起,對不起……」一面道歉,貝雪芽一面依靠在他的身上。呼!真好,還是他的懷抱今她感到舒適安心。

    「你還沒有回答問題!

    「答案很簡單呀!我會阻止你。」

    饒繹天顯然對這個答案不滿意。「但是如果你阻止不了我呢?」

    她再度親親他的嘴道:「嘿!你又開始悲觀了,如果我們之間連這種基礎的信任都沒有,豈不是要整天都活在失去對方的恐懼裡?所以你應該要學著信任我,就像我永遠都信任你一樣。」

    不錯、不錯,她果然喜歡親他。

    饒繹天摸摸唇,俊朗的臉上竟出現了一絲赧意,令貝雪芽喜歡極了。

    「怎麼?你不願意信任我嗎?」她佯裝失望的問道。

    他立刻反駁,「不,我當然信任你,我愛你,貝雪芽。」

    他終於說出口了。

    其實說愛,說簡單,但並不簡單;說難,也並不怎麼困難,只是在該說的時候,好像自然就會說了。

    見饒繹天臉上的表情柔和,再也不像過去一樣冷漠,貝雪芽的心染上狂喜,再度捧住他那百看不厭的俊臉。

    「來,看著我!我要你看著我!我愛你,饒繹天。我不會背叛你,也不會棄你而去,一輩子……」

    「雪芽……」

    饒繹天終於釋懷,即刻給貝雪芽一個火熱的長吻。

    幸好有她,才讓他重新找到了生活目標,感謝老天將她送到他的眼前!

    待兩人一吻分開,貝雪芽仰望著天空發覺天已放晴。

    「看!是彩虹耶!」

    順著貝雪芽的纖指看過去,他宛若瞧見張玲香那張原本哭泣的臉露出笑意,讓他張大了眼。

    「是嗎?我可以……可以過幸福的日子了嗎?」他自言自話道。「所有的痛苦也可以解除了嗎?」

    貝雪芽聽不清楚地的話,瞥了他一眼問道:「什麼日子?除什麼?」

    饒繹天低頭望著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道:「什麼也沒有,我愛你。」他再度吻上她的唇,吻上了痛。

    不遠處,兩個偷窺的人頭轉回草叢裡。

    兩個男人相鄰而坐,一個手上拿著打開的雨傘,另一個則是任手上的煙燒盡。

    「唉,好羨慕。」

    「我也是。」

    兩個男人幾乎異口同聲的說,然後同時動作。

    一個人收傘,一個人將煙丟掉,接著兩人丟下那時熱戀中的愛惜,突然像對兄弟勾肩措背地走出門,嘀嘀咕咕的怒——

    「喂,你有沒有妹妹呀?介紹一下。」

    「去!我才正要問你。」

    「不如去問貝雪芽比較快一點。」

    「別傻了,她只有一個哥哥。」

    「唉,那不就沒戲唱了?」

    「嗯,也許她有表妹、表姐之類的親戚。」

    「真的嗎?」

    ***

    若要說有什麼事情,令剛剛環遊世界回來的饒家夫婦吃驚的,那非屬這件事不可。

    他們的兒子居然有女朋友了!

    哦,老天!他們居然錯過了這麼重要的事情,真是教人扼腕,直呼後悔出國了。

    當然,饒繹天臉上的笑容漸漸變多,也是他們頗感欣慰的事。

    而方若雨和貝雪芽相見甚歡,直嚷著:「繹天,你在哪裡找到這麼好的女孩子呀?」

    貝雪芬只是羞紅了臉,與饒繹天相視一眼,赧顏一笑。

    方若雨催婚催得凶,巴不得立刻就把他們抓去公證結婚,婚宴再擇日補請就行了。

    然而饒繹天的改變不止如此,也許是因為過去的種種恩怨皆被貝雪芽化解,他沒有再堅持要那三名歹徒的命了。

    「找到他們出獄這些日子犯下的罪行,讓他們吃該吃的牢飯就好了。」饒繹天在池文矢來詢問時這麼說道,讓兩名老友大吃一驚。

    「你確定嗎?繹天,我這回可以少收點錢,甚至打五折給你都沒問題。」池文矢看了屈揭晨那似笑非笑的臉一眼,準備來次年終大回饋。

    但是饒繹天的表情不但冷靜,而且少了過去的陰騖,「不用了,謝謝你,要是你的回饋可以用在其他方面,我倒不介意。」

    池文矢的嘴張大,險些合不上,不過他的「服務」果然是讓大家都滿意。

    三名才被放出來不到幾個月的歹徒又以多項罪名被捕入獄,並且被判無期徒刑,終其一生都得在獄中度過。

    幾天後,饒繹天和貝雪芽陪同饒家夫婦,到美國出席朋友女兒的婚禮。

    那是一個很棒的婚禮,在一座教堂的前面擺上筵席招待客人,而教堂旁是一片樹林,後頭還有一個小湖,顯得十分詩意。

    饒繹天和貝雪芽才一到場,夫婦倆居然逢人就說,不久他們也要替兒子辦婚禮,請朋友們闔家光臨,弄得這一對情侶不得不暫時找一處地方避避風頭。

    「好了,雪芽,就待在這裡吧!」饒繹天拉著急喘著氣的貝雪芽,兩人就躲在僻靜的樹下。

    「在這裡可以看到新娘子嗎?」貝雪芽拉長了脖子,就怕她坐了這麼久的飛機,卻連新娘子都沒看到。

    「可以的,只要我們不被我爸媽發現的話。」饒繹天苦笑道。

    最近他們催婚的程度簡直是「走火入魔」,連他也怕得不知該怎麼應付才好,雖然他也想和雪芽結婚,但是雪芽才剛回學校唸書,而他最近也才剛拓展美國這邊的業務。

    大概是他父母怕他人不在台灣的時候,當芽會跟其他男人跑掉吧?但是他一點都不擔心。

    「啊!看到了!是新娘和新郎!」

    貝雪芽興奮的聲音將他的注意力攫回,果然,新郎、新娘完成了儀式,兩人在眾人的簇擁之下緩緩步出禮堂。

    「雪芽,你不是想去接捧花嗎?」他憶及貝雪芽先前說的話,留意看這一對新人的動態。

    「對哦,」貝雪芽說完跑了幾步,回頭看看他,又望望遠處的新人,奔回他的身邊,牽著他的手。

    「怎麼又跑回來了?」饒繹天笑著,輕拂她的髮絲問道。

    貝雪芽似乎是戀上他的唇,又偷了一個吻。「我看了一下,覺得還是在你的身邊好,花嘛!你再送我一束就好了。」

    饒繹天聞言,朗笑出聲,隨即在她耳側低語。「如果說……有什麼可以完全治療我的心,那麼只有你,而且非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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