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家的子女個個是人中龍鳳,人們一致公認,能和項家結親事絕對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因為誰都曉得,項家家教嚴謹,兒女自幼接受嚴格的菁英式教育,無論是專業學識、國際禮儀、藝術涵養,都具有一定的水準。
尤其是項家的女兒們,除了才貌兼具外,絕對是出得廳堂,入得廚房。
誰娶到項家的女兒,不只抱得美人歸,還有項家雄厚的財力做後盾,可說是人財兩得,一步登天。
冠蓋雲集的宴會上正舉行珠寶展示,唯有拿到邀請函的人才能參與這場不平凡的盛會,同樣的,能出席這場盛會的人,代表自身在上流階層有著一定的威望與身份。
展示會上最引人矚目的除了美不勝收的珠寶外,衣香鬢影的貴婦名媛也是這場盛會上最不可錯過的養眼秀,其中,吸引最多視線焦點的當屬項家的女兒了。
宴會場的中心點,一個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孩靜靜地站著,她是項儂儂,剛滿十八歲便已出落得美如天仙,眾賓客暗暗讚歎之聲不絕於耳。
她白晰如玉的雙手合宜地交握在前面,閃著光澤的柔順長髮綁成公主頭,別上珍珠髮夾,一襲鵝黃色的雪紡紗洋裝與她珍珠般的肌膚形成完美的搭配,令人不可忽視的存在與美貌,為這場展示會更添看頭。
站在她身旁的老婦人是她的奶奶,父母早死的她由奶奶一手養大,在奶奶的教育下,項儂儂嚴謹本分、守禮自持,在任何場合下都不敢做出有違淑女禮儀的事,即使只是靜靜地站著,也十分小心翼翼。
這場珠寶展示會的貴賓有來自各國的紳士名流,項家交遊廣闊,外國朋友眾多,有不少日本人過來打招呼,項家老夫人雖然年紀已大,但當年也是社交圈裡響叮噹的一號人物,不停地用流利的英文與對方談笑。
今天是項儂儂初次踏入社交圈的日子,眾多陌生的眼睛不斷投來打量的目光,令她幾乎快窒息了。
「奶奶,我可以離開一會兒嗎?」柔美的嗓音恍如黃鶯出谷,一對美眸乞求地看向身旁充滿貴氣權威的老婦人,她的奶奶。
「去哪?」奶奶語氣中的不妥十分明顯。
「只是去洗手間。」
奶奶微擰的眉頭稍微舒展開來,點個頭。「去吧,快點回來,別耽擱太久。」
今天,她的孫女是宴會中最風光的女主角,孫女的氣質與美麗皆完美無瑕,她十分引以為傲。帶孫女來,就是為了好好炫耀一番,孫女不在,難免光芒會被其它美麗的女人搶走,不過既然是去洗手間,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得到奶奶的首肯後,蝶舞曼妙的身影翩然離去。
趁眾人不注意時,項儂儂特意往人群稀少的迴廊避去。
明月如畫,晚風舒涼,她在鬆了口氣的同時,也感到小小的良心不安。
她騙了奶奶,上洗手間只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她不喜歡像個物品似地讓人從頭到腳論斤秤兩,那些叔叔伯伯看她的眼光,好像她也是其中一件被展示的珠寶。或許是神經緊繃太久了,她真的需要透口氣。
任由身子沒入燈光照不到的迴廊角落,浸沐在柔和的月光下,她這才覺得好多了,趁著四下無人,她偷偷地做了一件不合禮儀的事——脫下高跟鞋。
她觀察這地方很久了,這兒地處隱密,少有人經過,參與此會的人不是急於欣賞珠寶,便是把握機會認識名人,沒有人會在精心打扮之後,把自己浪費在這不顯眼的地方。
沒了被人看見的顧慮後,她安心脫下高跟鞋,一雙白玉雕成的嫩足要適應三吋高的高跟鞋,負擔實在太重了,即使是真皮所製的女鞋,她的小指頭還是被磨得紅腫。
她選了塊乾淨的台階坐下,沒忘記輕輕撩起紡紗裙襬,要是沾到泥地而弄髒裙子,會被奶奶責備的。
隨著裙襬拉高,細緻的小腿盡現於淡銀色的月光下,纖巧修長的小腿說有多迷人就有多迷人,簡直是上帝完美的傑作,擁有勾魂攝魄的魅力。
項儂儂特意隔著桂花樹背對大廳而坐,這樣就不怕被人看到她不規矩的模樣了。
線條誘人的紅唇因這份難得的愜意而彎起美麗的弧度,輕輕一笑,風情無限,是男人都會為這絕美的畫面情牽悸動,巧的是,耿紹懷三生有幸瞧見了。
偉岸英挺的身影彷彿在地上紮了根,火熱的眸子緊緊鎖住那一幅明媚春光,視線落在她完美無瑕的玉足上,沿著修長的雙腿往上細細瀏覽,最後停駐在粉雕玉琢的容顏上。
耿紹懷根本無法別開眼,因為這違背了男人的本性,即使這行為逾越了紳士的界限,佔了人家淑女的便宜,但他仍不願移開眼。
因為她的笑,深邃的眼眸突然璀璨起來,藏著不為外人察覺的犀利。
「呀——」她低呼,芳容瞬間轉為慘白。
有男人!偏偏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台階下,也就是說,大腿以下都被他看光了!
她頓時亂了方寸,也亂了腳步,匆忙穿好鞋子,就在要轉身逃走時,鞋跟突然在台階上打滑,扭了一下。
疼!
她低吟一聲,嬌柔的身子失去平衡,往後倒下,一分不差地正好落入他雙臂張開的懷抱裡。
耿紹懷一把接住她,美人身上的馨香瞬間撲鼻而來。
「我的心差點為你跳出來。」不低不亢的磁性嗓音在她耳邊親密拂過。
如果換了別人,項儂儂會當這句話純粹是嚇到的意思,但經由他的唇、他的語氣說出來,就是令人感到有種曖昧的暗示。
這分明是輕薄!
她像觸電一樣不停地掙扎,是紳士就該立刻放開她,但這男人不但繼續抱著她,還似乎完全沒有放手的打算。
「放開!」她高傲冷然地命令,受過嚴格訓練的淑女是不會輕易被登徒子嚇到的,剛才的慌亂只不過是自己一時大意。
「你的腳扭傷了,如果我放開你,只會加重你的傷勢。」他的嗓音十分好聽,還帶了點迷人的魔力,不因她的冷漠態度而退讓,甚至是輕鬆不在意的。
項儂儂氣紅了雙頰,沒見過有人這麼厚臉皮的,為了掩飾劇烈的心跳,她再度沉不住氣。
「我不需要你幫!」一個使勁,腳下的高跟鞋就這麼踢飛出去。
項儂儂瞪大美眸,驚愕的視線隨著高跟鞋,從花階上一路瞪到了階梯下。
鞋子飛了!
她從未出過這麼大的糗,一時之間也傻了,沒穿鞋子的踝足晾在半空中,不知該往哪擱。
俊朗的唇逸出一抹低笑,害她為此兩頰燙得足以燒開水。
耿紹懷扶她到一邊坐好後,蹲下身與她平視,卓爾不凡的俊秀面孔也清晰呈現在她眼前。
直到這時候,她才有機會將對方的長相看仔細。除了堂哥,她沒和年輕男人這般靠近過,而且還是單獨面對面,害她為此全身緊繃,陷在他男性氣息的包圍下,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需要我為你服務嗎?」
項儂儂輕咬著下唇,瞪著他嘴角揚起的笑意,更加感到狼狽和尷尬,賭氣不想求他,卻又明白此時此刻除了他,根本找不到別人幫忙,自己扭傷了腳,實在不適合逞強,為了不讓第三人看到自己的狼狽樣,只好妥協。
「麻煩你。」口氣是冰冷的,說出這三個字已是她的底限,別想她會給他好臉色看。
「榮幸之至。」耿紹懷始終保持微笑,好似看穿了她的心,對待她的語氣就像在哄小女孩一樣,反而更令她心慌。
因為家教嚴格的關係,她天生就給人一種疏離感,加上不擅言詞,總讓人誤以為她很冷漠。所以她的朋友及同學,不論男女,少有人敢親近她。這男人卻一直對她笑,是否心懷不軌?他的年紀看起來跟堂哥差不多,應該是二十六、七歲吧!
耿紹懷為她撿回鞋子,卻沒還給她,反而單膝跪地,體貼的為她穿上鞋子。
此刻的他風度十足,像貴族一般展現著紳士風度,所以她也沒拒絕,只要是合宜的行為,她也可以像個淑女,雅量地原諒他剛才的失禮。
才這麼想著,下一秒他又逾矩了,熱燙的大掌竟摸上她不曾被人碰過的右腳。
「喂——」她憤怒地低呼。
「別動。」輕柔的命令中含著不容違逆的執著,大掌仍放肆地撫揉著那滑嫩的玉足。
太放肆了這人!
啪!
她的家教不允許男人碰她,她沒多想地立刻給了對方一個熱辣辣的耳光。
實實在在的巴掌打在耿紹懷的左臉上,明月當空的夜晚,聽來特別響亮。
這個耳光著實不輕,甚至還打亂了他梳理好的頭髮,幾絲劉海垂在額前,讓他斯文的面孔看起來有些狂狷難馴。
耿紹懷緩緩轉回臉龐,月光清楚映照出他左頰的紅印,深邃的眸子直直盯著她,火熱銳利的眼神穿透進她微微打顫的心坎裡。
她驕傲地與他的目光較勁,是他非禮在先,不能怪她!
項儂儂等著他發火,只要他敢再有任何舉動,她會高聲呼救。
但,他沒有,似冷似熱的眼神,清澈如月,卻又詭魅如夜,看不出任何情緒,更教人心慌。
牢握住她右足的大掌依然不放,鐵鉗般抓得緊緊的,被他碰著的地方都像被火燙著一般,她羞憤地瞪著他,無法忍受這種侮辱,就要送上第二巴掌
「可能會痛,你要忍耐點。」耿紹懷淡道。
她頓住,才舉高的青玉手停在半空中,驀地一股椎心的疼痛從腳上傳來,教那嫣紅唇瓣逸出呻吟,冷傲的嬌顏一下子痛苦地擰起。
「好……痛!」一改適才的冷凝,她現在只是一個哭疼的小女孩。
「只有扭到,沒傷到筋,推拿一下便沒事了。」
他的拇指沿著她的腳筋來回推拿,嘴邊勾著笑意,似是在取笑她哭得像個小女孩。
原來他是要幫她推拿,項儂儂又羞又愧又恨。她也很想保持尊嚴,但就是疼哪!他是不是藉機報復剛才的耳光之仇啊?
精緻的五官欲哭無淚的皺在一塊兒。
不!不能哭!不能叫疼!才不給他看笑話呢!
「你幾歲?」帶著淺笑的薄唇問出第一個問題,很溫柔,卻狡黠。
她不語,以沉默表明了拒絕回答,沒有一個男人可以過問她的私事,何況她又不認識他。
「呀——好癢!不要!」她失聲呼叫,冷若冰霜的表情難得花容大亂,只因敏感的腳底在他的指腹搓揉下癢得受不了。
「幾歲?」他再問。
這分明是威脅!
她怒瞪著他,卻對那居心叵測的迷人微笑心生畏懼,不由得氣勢弱了幾許。
貝齒咬著柔嫩嫩的下唇,心不甘情不願地吐出一個數字。
「十八。」
俊逸的嘴角勾起滿意的笑容,接著問第二個問題。
「名字?」
她深深吸了口氣,怒眸恨不得噴出一把火燒死他。根據國際禮儀,男人必須先道出自己的名字後,才可以請教女士芳名,他不但沒這麼做,還乘人之危,真可惡!她才不要告訴他呢!
「啊!不要!住手!」她又哭又笑的,抵不住腳底按摩帶來的刺激,太癢了,她受不了呀!向來無堅不摧的冷凝面孔被他激出情緒。
「告訴我你的名字。」
他一臉閒適自在,擺明了時間很多,就算與她周旋到海枯石爛也沒關係。急的人反而是她,這麼耽擱下去,奶奶一定會起疑心,萬一跑過來找她,給奶奶看到這畫面就不好了!
他是惡魔!那俊美的微笑在她看來成了魔鬼的笑靨,項儂儂從未想過自己也有失控尖叫的時候,全拜這可惡的男人所賜,明明長得一臉書卷氣,卻這樣霸道、這樣愛欺負人。
內心幾番掙扎,終究不得不妥協,憤怒的臉龐染上不大自然的緋紅。
「項儂儂。」
果真人如其名,卻也讓人意外。
「你姓項?」
他為這美麗的名字怔楞住,一對飛揚的劍眉立時蹙起,只因為聽到這意外的姓。
她默默點頭,不解他臉上的異樣所為何故?
「項浩天是你什麼人?」
項儂儂楞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是我堂哥。」
她說錯了什麼嗎?怎麼他的臉色突然變了?
項家的人?耿紹懷沉下臉色,這對他而言可不是什麼好消息,因為不巧的是,項家和他耿家是商場上的死對頭,兩家人老死不相往來。
內心升起一股低咒的衝動,該死!
項家有三位如花似玉的千金,兩位已出嫁,剩下最小的一位據說是項老夫人最疼愛的孫女,視如掌上明珠,就是她嘍!
也就是說,她是他碰不得的麻煩。
既然是麻煩,他就該聰明的放開她,省得多惹事端,但……
他發現自己不想放開她,面對也許是這輩子唯一一位讓自己心動的女子,他……怎能放手?
他沉默的時候,反而比笑的時候更令人膽戰,雖然只是眉頭輕輕一皺,全身就散發出無形的威脅感,令儂儂可以感覺得出他的不高興以及愈發沉重的氣氛。
她怯怯地盯著他晦暗的神情。他在氣什麼呢?
這男人不應該輕易皺眉的,他比較適合怡然自得的神情。亞曼尼西裝穿在他身上,沒有嚴謹肅穆,只展現了翩翩瀟灑,越是在嚴肅規矩的環境下,只會突顯他的從容閒適,彷彿即使風狂雨驟,一切也都在掌控之中,就連打他一個耳光,也不見他情緒有任何波動,心怯的反而是對方。
項儂儂猜不透他內心的想法,那紳士的外表看似無害,但握住她腳踝的手掌卻充滿侵略性,令她不由自主地神經緊繃,從沒有一個男人讓她的心跳得這麼快,除了他。
「可以放開我的腳了吧?」她抗議,覺得被他碰著的地方好燙啊!
終於,他鬆開了手,還給她自由,這時候她才稍稍鬆了口氣。
「我幫你治好扭傷的腳,你該怎麼報答我?」
那帶笑的表情、輕佻的話語,令她十分生氣,貝齒輕咬的唇色更添了一抹嫣紅。
「是君子,就不該乘機要脅,占淑女的便宜。」
他聳聳肩。「我本來就不是君子,而且你剛才打了我一巴掌,基於公平原則,我是否也應該向你索取一些補償?」他發現自己很愛逗她,尤其看到那沒什麼表情的冷淡容顏,明明被他的話激得想動氣,卻還隱忍著,他更可以確定,她一定不常笑,偏偏他耿紹懷最喜歡招惹這種人。
項儂儂被他的話嚇得心慌意亂。他……他想幹麼?看著他分明是「另有圖謀」的表情,心下一個聲音警告自己,快逃!
她起身拔腿就跑,沒有勇氣回頭,恍如被猛獸追逐著,心想,只要到了人多的地方就安全了。她幾乎快承受不起劇烈的心跳,甚至感到身後有一隻大手向她撲來。
她的預感應驗了,手臂忽然一緊,她被拉回了鐵一般的懷抱,慌亂的目光對上他逼來的臉龐,那般鷙猛霸氣又狂狷不羈,她嚇得閉上了眼睛,就在雙唇感受到對方熱燙溫度的時候,才驀然領悟——他吻了自己!
他的唇貼上她的,短短幾秒,卻恍如隔世,帶給她如浪濤般的巨大衝擊,彷彿在宣誓著什麼。她清楚地感受到他唇舌狂野的侵入,同時,也被動地嘗到了屬於他的味道。
大腦霎時停止運轉,在她驚魂未定之時,他一字一字地宣佈——「我的名字是,耿紹懷。」
月光下,花階旁,項儂儂第一次見到耿紹懷,這時候的她,才剛滿十八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