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檜木製的大門足足有三個人的身高,藍色琉璃瓦的屋簷綿延不絕,幾乎要與天地連成一片。門階兩旁的石獅子雕刻得栩栩如生,磅礡的氣勢彷彿隨時可以破石而出。
這裡就是聞名天下,掌握東南經濟命脈的四大商號之一——軒轅堡。
在明宣宗的統治之下,治世由平穩趨向安樂的民間,競爭激烈的商家之中,有四家從其中脫穎而出。
這四家分別是——東北松江的「松濤寨」、東南杭州的「軒轅堡」、西北敦煌的「修羅谷」,和西南大理的「耿家堡」。
他們分別掌握了各方的經濟命脈,形成地方霸主,各有各的千秋。然而在最近,要論最出鋒頭的,首推位於杭州的軒轅堡了。
因為這一年,軒轅堡的二當家谷紹騫奪得了文武兩狀元的榜首,轟動一時。
軒轅堡總共有三個人當家。大當家耿蒼離、二當家谷紹騫、三當家上官馭。他們三個人不但是好朋友、好夥伴,還是穿同一條褲襠長大的好兄弟。
大當家耿蒼離,今年二十四歲。他有一張剛稜有角的五官和壯碩的身材,外表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溫和寬厚的老實漢子,沒有半點商人的習氣,然而這只是他予人的感覺而已,一旦遇到事情,溫和外表底下的沉穩與精練便會冒出頭來,用令人激賞的俐落手法、續密的心思與公私分明的態度處理事務,所以杭州的人們給了他一個稱號「奪命閻羅」。
二當家谷紹騫,二十一歲。在軒轅堡剛成立之初,他的行蹤一直飄忽不定,直到皇城一放榜,谷紹騫的名字赫然名列榜上,震驚了所有江湖上的人士。而他受到皇帝的賞識,又讓眾人不得不另眼相看。
三當家上官馭,二十歲。他最為讓人津津樂道的,是他宛若女子的容貌,和足智多謀的腦袋。軒轅堡就是在他的謀略底下,在短短的三年之內,迅速成為四方商號之一,可見他的實力不能小觀。許多商家因為他過於年輕貌美的外表而輕敵,結果失敗得一塌糊塗,不禁給他取了「賽諸葛」、「玉面郎君」等綽號,而這樣的盛名引來了眾家姑娘的傾心,令他深惡痛絕!
平常時候,軒轅堡的大門多半是緊閉著的,然而今日門卻完全地打開,軒轅堡的人聚集在門口,顯得熱鬧非凡。而大門外更是有著一車車戴著聘禮的馬車,以紅布或是紅色綵球繫著,呈一直線地往街尾綿延而去令圍觀的杭州居民咋舌不已。
大門前牽來了一匹高大俊美的白色駿馬,柔細的鬃毛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率先走出大門的正是軒轅堡的大當家耿蒼離,而跟在後頭的則是三當家上官馭。
「大哥,此行路途遙遠,請小心。」上官馭一副嘻皮笑臉的模樣道。
「放心,我只是奉命回去成親,不會待太久的。」耿蒼離對於自己的婚姻沒有半絲的不悅,「我又不是不懂事的人,做事自會有分寸的。」
「你的自有分寸值得懷疑。」上官馭搖著手中的摺扇道。他有著一張俊美無雙的臉龐,若不是眉宇間的英氣鎮住陰柔的五官,不然那張臉堪稱是傾國傾城的芙蓉靨。
「哦!」耿蒼離淡淡地挑了眉峰。
「我可不想要堡內再多第二個姚蓁姝!」上官馭皺著眉頭道:「我覺得她很危險!」
「她一點危險也沒有,馭。」一提到姚蓁姝,耿蒼離就是搞不懂為什麼上官馭會這麼討厭她。
明明是一個乖巧柔順的姑娘,怎麼被他一說,就變成十惡不赦的壞人了呢?
「那可難說!」上官馭輕哼了一聲,那模樣彷彿十分唾棄。
「馭……」耿蒼離實在不知道該拿他這個腦袋打結的三弟怎麼辦才好,他一遇見女人就是這副德行,真不知道女人哪裡惹了他!「算了!姚蓁姝的事情你自己看著辦,但是,聽好,管娃姑娘的事情不准再重演!」
「我知道的,大哥。」上官馭一愣,然後才露出無奈的表情道:「那件事情是我的錯,大哥請安心,小弟不會再犯的。」
「我很想相信你,但是你知道嗎?你的冷靜似乎對姚蓁姝不管用。」
「大哥!」上官馭的聲音不由自主地提高。
「馭,你還年輕,看人的眼光還有待磨練。」耿蒼離搖頭,「好了,時候不早,我該出發了。」
「大哥,你真要接受這個媒妁之言的婚姻?」上官馭連忙拉住他問。
「我相信我爹娘替我決定的新娘就是我今生惟一的妻子。」耿蒼離一點也不擔心地笑著,「我有這個預感。放心吧!我保證她絕對不會是姚蓁姝第二,我相信她就是我在等待的妻子。」
他不在乎這個姑娘是大哥不要的,也不在乎她願不願意嫁給他,他早已擬好許多的計劃等著他未來的小娘子出招,他心中渴望有個伴侶能豐富他日漸呆板的生活,提供他疲累的心靈能有個寄托。他看過她的畫像之後,便為她那嬌媚的臉蛋和桀騖不馴的眸子所吸引,直覺地認定這個姑娘就是他想要的妻子!
是的,她是他的!
耿蒼離抬起頭,面對清澈得像溪水的朗朗青空,未來妻子的臉孔在雲那端對著他柔柔地笑著。
他的妻在大理等著他。
「路上珍重。」上官馭看見大哥這副模樣,不必花腦筋去想也知道,大哥已經深深地愛上畫中的女子。
除了祝福,他能說什麼呢?一旦下了決定,任誰也改變不了大哥的決心,如今只有隨機應變了。
但願大哥的決定沒有錯!上官馭在心中如此祈禱著。
「我會捎信回來。」他伸手輕撫馬兒的脖子,動作利落地翻身上馬。
「保重,大哥。」上官馭點頭。
再次確定一切都準備妥當之後,耿蒼離微笑著揚起手,中氣十足的喊道:「出發!」
???
「我不嫁!」段緋玉跺腳。
「你非嫁不可,耿家二少爺已經來納採了。」段黔航用著不容反抗的語氣對女兒道。
段黔航年紀約五十上下,下巴蓄著黝黑的鬚髯,即使歲月在他臉上留下了痕跡,但還是掩蓋不掉他意氣風發的昂藏風采。
「他已經來到大理了?!」段緋玉嚇得瞪大雙眼,「離成親的日子還有一個多月耶!」
「還說你不嫁!既然不想嫁,為什麼要把時間記得那麼清楚?」唉,就說嘛!女大不中留,這個無法無天的女兒終於有為人妻的自覺了。
「就是因為不想嫁才會把時間記得那麼清楚!」她頭大地怒吼,「放心,他不會娶我的,他會像耿家大少那樣,找個自己喜歡的女子成親去!」
「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你在暗中搞鬼!」段黔航不悅地瞪著站在眼前怒火僨張的女兒,「二少爺都跟我說了,他今生今世的妻子,只有你一個!」
「他懂什麼?」不要!她不要這麼隨便地就嫁人,她不要嫁給一個陌生的丈夫,她要一個懂得她、真心疼惜她的丈夫!
「他什麼都懂,憑你這顆腦袋,就算有十顆也贏不過他。」一想到耿蒼離的泱泱風範,他打從心底讚賞。
「十顆不夠,二十顆還怕他?」段緋玉不死心地抗爭著。
「段姑娘好機智,蒼離倒很想見識見識姑娘要如何用二十顆腦袋來和蒼離鬥智。」耿蒼離一邊鼓著掌,一邊笑著走進大廳。
段緋玉猛地回首,看也不看一眼地劈哩啖啦開罵,「你這個男人是怎麼一回事?偷聽別人說話那麼有趣嗎?而且你當這裡是自個兒的家嗎?說進來就進來,連請人通報一聲都沒有,有沒有把我段緋玉看在眼底?我可是警告你,本姑娘不是漢人,才不甩你們那套三從四德的爛規矩,少拿那些連狗看了都會拉屎的東西放在我身上,本姑娘不屑!」
「緋玉!」段黔航連忙出聲制止她。這笨女兒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她不會害躁,他這個當爹的都忍不住臉紅了。
「緋玉好口才,為夫甘拜下風。」殊知耿蒼離沒有動氣,反而保持著一貫溫文的微笑。
「什麼為夫不為夫?我還沒有答應要嫁你,少在這裡亂攀關係!」氣煞人!這個耿二少簡直就是個登徒子,竟然敢用言語輕薄她?!她爹真是不長眼,居然說這個不知羞恥的男人是個律己頗嚴的好君子。
「可名義上,我們已是未婚夫妻,我這麼喊,也沒有錯啊!」耿蒼離眨了眨眼,一臉無辜地看著她,「如果你要求公平,你也可以喊我一聲夫君、相公,或喊我的名字更好。」
「夫君?相公?名字?」段緋玉的聲音隨著問號一節節地升高,這男人有夠不要臉!
「敢情夫人不曉得為夫我的名字?我叫耿蒼離,蒼天的蒼,莫離的離。」他未來的妻子好活潑,讓他忍不住想要逗逗她,而且看她粉頰紅撲撲的模樣,可愛得讓他心情飛揚。
「爹!」段緋玉氣憤地轉頭將炮火轟向自己的親爹,「你居然想把我許給這種下流的男人?」
「緋、緋玉。」段黔航勉強地重拾身為父親的威嚴,用頗為不贊同的眼神看著她。「耿公子家世人品皆是眾人之上,配不上人家的是咱們。」
「你倒是說說看,咱們是哪一點配不上?」段緋玉的唇角泛出冷冷的笑意,一旁的茶几在她的手下化成一地的碎片。
段黔航忍不住嚥了口水,心疼著被女兒毀掉的茶几,「你的品德。」
「什麼?」品德?她有沒有聽錯?
「你沒有身為一個姑娘家該有的品德。身為白族的姑娘,哪一個不精通刺繡?不以勤儉持家為人所喜愛的?你也不想一想,你今年是多大年紀了?你表姐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最長的孩子已經六歲了!」段黔航的口氣顯得相當不留情。
「所以你用這種方式硬把我嫁出去?」段緋玉的臉上已然失去笑意,用森冷的眼神盯著她爹。
「緋玉,岳父大人不是這個意思。」耿蒼離適時地出聲,不希望這對父女內心有疙瘩。
「你這外人有什麼資格說話?」段緋玉又羞又氣,反手便是一個巴掌打過去。
「啪!」地一聲,清脆而響亮的聲音反教這對父女愣住。
段緋玉怔愣地看著自己的手,她以為他會閃過的……以他身為一個男人的驕傲,他怎麼肯挨她的巴掌!因為以為他會閃,所以她下手根本就沒有留情……
「緋玉,你……」段黔航又驚又氣,惱怒地撫袖而去。
「我……」見爹爹生氣了,她也知道自己闖了大禍,可是她仍在氣頭上,道歉的話就是說不出口。
然而,耿蒼離竟然執起她打人的手,憐惜地撫著她通紅的手掌。「手,疼不疼?」
「不、不會……」再怎麼疼也比不上他的疼,她的手心傳來他手掌的熱度,竟奇異地開始動搖她誓死不嫁他的決心。
「對不起……」道歉的話自然地脫口而出,她皺皺鼻子,忍住那種想流淚的酸澀,「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來人,把藥箱拿過來!」
下人很快地就把藥箱送進來,可是耿蒼離卻不容置疑地將藥箱接過,用很堅持的語氣道:「我的皮厚,不怕這一點小痛。來,你坐好,我幫你上藥。」他半哄半拉地讓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輕柔地為她抹上散發著淡然清香的消腫藥膏。
直到這個時候,段緋玉才終於正眼瞧他。
他的五官端正,稜角有型。飛揚跋扈的劍眉底下,有著一雙隱藏著睿智的溫和眼眸,順著石刻般堅挺的鼻樑往下瞧,是一張性感的薄唇。他的呼吸輕拂過她的面前,乾淨的氣息輕輕柔柔。這個男人不說話的時候竟然讓她覺得他很英俊,而且安心地覺得他值得讓她倚靠。
這樣溫柔舉動的男人,就是她心底向神請求、企盼的人啊……
「如何,為夫可還讓夫人覺得滿意?」不過,他一開口,就破壞她剛才對他的所有好感。
「如果你不開口,我或許真的會點頭答應嫁你。」段緋玉瞪他一眼,氣他如此殺風景。「當然,如果那個難聽的『為夫』可以去掉的話,我會勉強考慮。」
「你在害羞嗎?我未來的夫人?」耿蒼離忍不住微笑,她生氣的模樣真的好可愛,可愛得讓他想吻住她噘起的唇瓣。
「不是!」這男人怎麼老是在口頭上佔她的便宜?「你、你……你不覺得生氣嗎?我原本應該是你的大嫂。」她一個「你」字好半天,才想到另一個問題。
「我該生氣嗎?你才是那個受委屈的人不是嗎?」耿蒼離眸裡的精光一閃。回到大理有半個月的時間,這段時間,他聽了所有關於她和大哥婚變的謠言。
「什麼?」段緋玉愣住,胸口宛如被木槌撞擊的鐘,嗡嗡顫動地發出低鳴。
「我已經知道外面所有的謠言。」她突然變得空白的表情讓耿蒼離覺得心疼,他不捨地將她擁入懷中。
「你不覺得委屈嗎?」段緋玉懷疑地從他的懷中抬起頭看著他。她很清楚外面的謠言是如何地批評她,說不在乎是騙人的,她很生氣,因為她沒有那些人口中那麼地不堪。
可是,她卻又認為這是另一種的考驗。她相信若有男人看透這些謠言的迷障而願意愛她、娶她,她便能得到一個願意真心愛她、疼她的男人。
「我那哪叫委屈?」耿蒼離不引以為然地道:「我是個獲利的男人啊!」
「怎麼說?」她正眼望入他的眼中,想看透他眸子後面真正的靈魂。
「我得到一個如花似玉,活潑可人的甜美妻子,不是嗎?」他回望她,迷醉在她漆黑如子夜的燦爛雙瞳中,「緋玉,我不管別人怎麼說,今生今世,只有你是我的妻,我惟一的妻。」
「我不是你所希望的白族姑娘。」她的心開始在掙扎,她隱約地感覺到自己一腳已經踩入愛神的河流中,另一隻腳猶在陸地上做垂死掙扎。
「我喜歡真實的你。」他唇邊的笑容擴大,無邊的魅力讓段緋玉放棄掙扎,乖乖地跳入他為她張開的情網。
「我不認識你。」她不是存心刁難,而是理智要她別太快將自己交出去。
「我們現在不算認識嗎?」他臉上的笑容不變,但雙眼卻認真得讓她的心怦怦地猛跳。
「並沒有真正的瞭解。」她垂睫,猛然驚覺她竟然坐在他的大腿上,兩人之間的距離是如此地接近。
「我可以等。」
他的承諾讓她不自覺地抬眸,掉入他無底的黑眸中。
耿蒼離深情道:「等你願意嫁給我的時候,我們再成親。」
???
今生今世,只有你是我的妻,我惟一的妻。
我可以等,等你願意嫁給我的時候。
他的承諾言猶在耳,字字句句震撼著她的芳心。
為什麼?為什麼他可以這樣對她許下承諾?他真的是看破那些謠言才來娶她的嗎?段家在大理是首姓,而他們段家更是皇室遠親,娶她,無疑能夠奠定耿家堡在本地的地位,增加軒轅堡的實力,段緋玉很清楚明白耿段兩家聯姻的利益。
她該相信他嗎?
段緋玉坐在書案前,她的面前攤著一本冊子,旁邊還有磨好的墨以及沾了墨的毛筆。
她有寫日記的習慣,這是為了照顧從小生病的弟弟而養成的習慣。碧海一出生,身體就很虛弱,為了讓大夫能夠掌握病情,她從一認識字開始,就開始寫起弟弟所有的病況,從打噴嚏或是小小的冷顫,她都詳細記錄。直到弟弟隨著年歲漸長,身體也沒有那麼虛弱後,她才改寫生活上的點點滴滴。
寫著每一天發生的事對她而言就如同呼吸一般地簡單,可是當她寫下「耿蒼離」這三個字後,腦袋瓜子裡再也沒有其他的字眼。
她雙手托著粉腮,柳葉般的月眉微微地蹙起,顯得非常煩惱。
想好好地形容一下這個男人,可是太多字眼在腦袋裡頭轉,反而讓她連一個字也寫不出來,對這個人的感想就更別提了。
為什麼這麼難寫呢?段緋玉微側著頭,看著她寫下的那三個字。
從頭回想起遇見這個男人的點點滴滴,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到他非常難懂,而且過於複雜。他怎麼有辦法一邊輕浮地對待她,然後又一臉正經地對她訴說著令她怦然心動的承諾呢?每個商人都像他這般擁有多重的面貌嗎?
不過他笑起來很溫柔、很有安全感,他的聲音低沉,聽起來很舒服。他的雙臂很有力氣,可見他的武功高強,他愛笑,而且笑容裡有她說不出來的特別感覺,好像自己被深深地眷寵一般的愛憐,有被尊重、疼惜貼心的甜蜜滋味……
她隨筆寫下心中的感受,當一有開頭之後,她的筆就再也停不下來了。等她覺得寫得盡興,這才驚覺她竟然破天荒地用了五頁的紙來描寫耿蒼離這個人。至於那些寫得洋洋灑灑的一大串字,她反而羞得連看都不敢看,草草地將書案上的東西收拾乾淨,等紙上的墨跡干了之後,便小心翼翼地藏進書櫃中的夾層裡。
「天哪!我怎麼有辦法寫成那樣?」躺在柔軟的床上,她輾轉難眠。耿蒼離那張雕刻般的五官浮現在眼前,讓她怎麼也無法平心入睡。
可是念頭一轉,她又對這樣的自己感到生氣。不過是一個才剛見過面、說過話的男人,她竟然如此厚顏無恥地想著他,若被爹爹曉得,鐵定會說她口是心非。
下次見到他的時候,一定要清楚明白地表示自己不想嫁他的決心,即使他的話讓她心動……
段緋玉猛甩頭,暫時把婚事和耿蒼離統統甩出腦海,她不想因為這個事情而弄得睡眠不足、元氣大傷。他說過,他不會逼她成親,所以她有很多時間來思考這件事情。
段緋玉對自己如此心忖,這才在天剛破曉的時辰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