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他想得周到,她只想到今晚自己極可能又要落得和黑毛在庭院賞月的淒慘下場,倒沒想過奶奶在頒布酷刑時,心有多揪痛。
「這套衣服你喜歡嗎?」溫少仁饒富興味看著她,換了套衣服,她看起來清爽多了。
但他有興趣的不只是她的穿著,還有她的人、她的心。
方纔他載她和小兔兒到校前,她在車裡和小兔兒說了好多「小道理」,無非是想勸那孩子好好讀書,那諄諄教誨的聲音輕敲他心坎,像她這個年紀的女子,很多都是花時間花心思在打扮自己或工作,別說鄰居小孩了,就連自己的弟弟恐怕也懶得理,但是她不同,鄰居小孩逃課她當自己親人那般緊張,苦口婆心的勸導,還非得親眼見人回校上課她才安心。
這樣的她,的確符合他心目中「嚴母」的形象,他希望未來的妻子教導小孩能兼具慈愛和嚴厲,不能一味地溺愛孩子,當然,也不要誇張到上演家暴。
孩子是需要教導的,一個管教嚴格的母親,是養成品德兼優孩子的重要幕後推手。他的孩子不一定要很聰明,但一定要有好品德。
他相信,她一定會教出有品德的好孩子。
遇見她之前,他很難想像她一個外表天真清純、好像只比孩子大一丁點的女人,竟能這麼有耐心、愛心去勸導迷途的孩子,認真講一番道理給孩子聽,衷心希望他們不要誤入歧途。
如果另外兩個毛頭小子沒逃,相信她一定也會硬拖著他們回學校讀書……思及此,他不禁莞爾。
在試衣鏡前仔細整衣一番,瞥見他嘴角勾笑,春多璦不安的問:「這套不好嗎?」方才一進這家店,他就請店員幫她挑幾套衣服,她選了身上這套白襯衫黑長褲,和其他套相較,這套的確顯得非常樸素。
「不,很好,很適合你。」
「真的?」她心中欣喜,還好自己的品味有得到他認同,奶奶的特殊風格,日後她就有理由一律敬謝不敏。
「再換雙鞋子,應該會更好。」他衷心建議,回頭請店員選一雙適合搭配的鞋。」
她試了兩雙,決定選鞋跟較低的那雙,因為她沒穿過高跟鞋,怕等會走路會扭到腳。
「很好看,你應該多穿一些適合年紀的衣服。」她身材略瘦,站姿直挺挺,穿上這套衣服搭配高跟鞋,看起來很有OL的氣質,「還有,你願意把頭發放下來,或者綁成一束馬尾嗎?」
他猜,她昨天和今天的「精心打扮」,肯定是出自春奶奶的手。也許在春奶奶那個年代,這種打扮很漂亮,但真的不適合現代了。
「噢,對,頭髮。」她一心在思考自己的品味是否能得到他認可,忘了她的髮型還留在古代,未飛回現代。
店員面帶微笑,親切的上前,「小姐,需要我幫你綁頭髮嗎?」
「這怎麼好意思……」春多璦有些難為情,但一想自己綁可能會很亂,於是笑道:「那,麻煩你了。」
「不會,一點都不麻煩。」店員面露笑容,幫她綁發之際,還在她耳邊低聲建議,「小姐,你拿下眼鏡會更漂亮。」
「可是我習慣戴眼鏡,而且也沒帶隱形眼鏡出來。」平常她都戴眼鏡,只有以前出外比賽會戴隱形眼鏡,不過很久沒戴了。
「沒關係,我只是給你建議。」
綁好頭髮後,她來到他面前,清爽乾淨的造型令他雙眼為之一亮。
她就該做這種打扮,清爽利落,符合她真誠單純的個性。
付完帳走出店門,她期期艾艾地對他說:「溫醫生,那個,衣服的錢……我下個月再給你可以嗎?」雖然他說要負起全責,但她也不能真佔人家便宜,逮小兔兒和跟他午餐約會是兩碼事,不能混為一談。
他頓住腳步,納悶的問:「為什麼要下個月?是不是你在道館當教練,沒有領薪水?」
「不,我有領,雖然少了點,但還是可以還你錢。」她尷尬一笑,「是因為我已經說要幫小兔兒繳午餐費,還有其他評量自修的費用,所以我最快要下個月才能還你錢。」助人是好事,但她本身積蓄不多,幫小兔兒繳完所有費用後,會自動列入月光族。
他爽朗咧嘴一笑,未多說什麼,點點頭。
「如果你要算利息,我沒異議。」她又正色道。
「好,我會請我的秘書幫我算一下利息。」見她一臉認真無比的表情,他笑了。
他都已說過買衣服的費用由他出,她還在心中認真盤算什麼時候能還他錢,看得出來她說的話不是謊話,他更覺得她個性耿直得很可愛,因此忍俊不禁。
她不佔人便宜這一點,再度打動他的心,若不是怕嚇壞她,他真想歡呼自己找到一個完美妻子人選。
「溫醫生,那個……手機和旗袍給我,我自己去修就好。」
「你不希望我跟你去?」
「不,因為你是醫生工作很忙,我是閒人……」怪,她是吃到奶奶的口水了嗎?說自己是閒人?
「我今天下午也是個閒人。」他輕笑。
原本下午排了一個貴婦全身抽脂,但一早秘書告訴他這個手術取消,他追問原因,秘書支吾半天遞了早報給他,他看一眼標題,才知道貴婦在外交小男友的事曝光,引起家庭風波。
他並不意外,因為這位貴婦客人也曾多次想約他私下聊聊,眼中還帶著某些為人妻不該有的暗示。
只不過他從不和女客人私下吃飯,就是想避開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蛤?」一個工作到晚上快十二點的人,居然會說自己是閒人?若是如此,她被當閒人一點都不委屈了。
「走吧,我們還沒吃中餐,第一次正式約會,就讓你餓了好幾個鐘頭……」他輕歎了聲,「千萬別告訴春奶奶,我怕她會罰我晚上十二點,在你家庭院幫忙找手錶。」
「我奶奶平常不戴手錶的……」她順口接腔。想了想,不對呀,他這話……
「厚,溫醫生。」
居然這樣調侃她?她窘得兩手捂臉,忘了自己穿高跟鞋疾步往前走,腳因此拐了下,整個人往旁邊倒,但她沒倒在地上,因為他寬闊的胸膛和強壯的手臂撐住了她。
好強壯好溫暖的胸膛,可惜她暫時無福享受。
「我的腳,好痛……」
「應該是扭到了。對不起,是我的錯。」他只是想讓氣氛輕鬆點,沒想到一個玩笑會害她羞窘跑走,因而扭到腳。
「不,是我自己走路不小心。」為免他自責,她只好誠實招供,「我、我沒有穿過高跟鞋。」
他面露驚訝,隨即蹲下幫她脫下腳上的鞋,「你的腳扭到了,不要再穿著高跟鞋。如果你不介意,讓我背你到車上,我再載你去看醫生。」
「不用,其實沒有很痛,只有一點點痛。這點小傷不用看醫生,我爸他會處理。」
「那還是得回到車上。」說著,他背著她蹲下身,「就當是我負荊請罪。」
春多璦噗哧一笑。這人……怎麼說呢?有著一張酷臉,卻很體貼又會突然耍幽默,和他在一起,她很開心。
見有路人側目,她趕緊趴上他的背,將臉埋在背上。本是羞窘的心情,因緊貼著他寬闊的背、被一股獨特的男人味包圍,而變得心怦然輕跳,像沉浸在甜蜜的氛圍中。
今天是她和他的第一次正式約會,可是好好一個午餐約會,被她搞成一大堆雜事上身,還補上一個腳傷。
唉,她也不知為何會這樣,但確定的是,今天下午不論他或她,都不是閒人,因為他們忙得都還沒空吃午餐呢。
春多璦一個人在廚房煮粥,嘴角不時上揚,難掩好心情。將三尾曲腰魚擺盤放入鍋中蒸,想到什麼,一個大笑容在她臉上浮現。
溫醫生這人真是為善不欲人知,明明已經幫小兔兒繳了午餐費還有其他雜費,甚至還請學校教務主任把剩的費用留下,預繳小兔兒下學期的學費,但他卻沒告訴她,還讓她昨晚傻乎乎的盯著存折簿,盤算著自己可以幫小兔兒繳多少費用。
她是可以跟父親或奶奶借錢,相信他們若知她借錢的目的,一定會慷慨解囊,但這一條是她自己硬擔下來的,有種答應,就要一肩扛起,所以她不想麻煩他們。
原本一大早,她就要領錢送到學校,但奶奶突然說要出門,吩咐她煮中餐,她還在猶豫要先去學校還是先煮中餐時,聽說她和溫醫生認識的學校教務主任就先打電話來,問她溫醫生的聯絡方式,說想送上感謝狀給他。
至此,她才知道他做了什麼好事,先和他通過電話,確定他堅決婉拒感謝狀後,她遂替他回絕校方的好意。
可是那個人啊,她都已知道真相,他還跟她打哈哈,說他只是替她代墊小兔兒的學費,叮嚀她下個月記得要還他錢。
思及此,她噗哧笑出聲,一抬眼忽地看見一個人,嚇了一大跳。
「大師兄?」
「多璦,你在笑什麼?」瞥見她的笑容,何志強反倒一臉悶悶不樂。他不笨,用膝蓋想也知道她臉上那個笑容為誰勾動。
「沒、沒有。」斂起笑容,春多璦納悶的反問:「大師兄,你進來做什麼?」
大師兄何志強大她三歲,他的父親和她爸是好友,他從小就在春暉道館學空手道。前幾年,何伯父、伯母相繼過世,爸爸便將大師兄視如己出,言明他是春暉道館的接班人。
對此,她沒有異議,畢竟大師兄對空手道的執著和熱愛遠超過她,他願意接手春暉道館,她求之不得。
「師父要我進來,看有什麼地方需要我幫忙的。」
春多璦看看料理桌上的食材,「不用了,中午我只有煮蟹肉粥和清蒸曲腰魚。奶奶出門前已經將魚處理好,我把魚放進鍋中蒸了,等這鍋水滾、煮好蟹肉粥就可以吃中餐。」她指著蒸鍋旁的另一隻大鍋。
見何志強杵著不說話,她低聲又問:「大師兄,還是我再煎個蛋或炒個菜?」
平常家裡都是奶奶在掌廚,她的廚藝普通,是以每回她掌廚,餐桌上最多就兩道菜,她吃是很足夠啦,但爸和大師兄是男人,食量本來就大,雖然他們都說沒關係,可如果他們想吃,她還是願意盡最大努力讓菜色豐富些。
「噢,不用了,這樣就好。」擔心她太累,何志強忙不迭說。
「對了,我記得奶奶有醃醬瓜,等會我拿一些出來吃。」
見她露齒一笑,何志強跟著微笑,隨即心裡湧上一陣酸澀。如果多璦真的跟那個溫醫生交往、甚至嫁給對方,那她以後就不能像現在這樣煮粥給他吃了。
都怪他嘴笨,朝夕相處二十多年,卻連向她表白的勇氣都沒有。
以前師父還會出面幫他趕跑想追多璦的男生,但這回,連師父都幫不了忙,因為春奶奶似乎很滿意溫醫生,私自認定人家是未來的孫女婿,而多璦……見她常兀自傻笑,他再笨也知道她很喜歡溫醫生。
何志強垂頭喪氣。的確,和溫醫生相比,他的條件是差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