紡霧本來不看這些影劇新聞的,但另外一排較小的字攫去她的目光,徐士哲的名字映入眼中。赫!原來他又上了頭條花邊新聞了!仔細看了看報上附的照片,雖是拍得不怎麼清楚,卻看得出來就是她今天才剛唱過的,那首新歌的主唱人嘛。天啊!紡霧可真不能理解,才剛見過徐士哲不久,怎麼他馬上就能上演深宵幽會?報紙上還說女歌手是兩點左右由他家住處走出的。該死!那時候她可不正在癡癡傻傻的背著他給的電話號碼嗎?為什麼她過不久打的電話卻又沒人接!唉!肯定他「做」得太累了。
哇呀!她還有心思想這種玩笑,她應該痛哭一場才對,為什麼此刻她卻有一種漠然的、看戲的感覺?甚至連一點氣他的意念都沒有,是因為自己沒有立場?
是呀,她得小心自己的感情別放太深了,畢竟無風不起浪,他那麼多花邊艷史可不是空穴來風。
紡霧試著平復心中翻騰的思緒,最主要的是不能影響到專門花錢來聽她唱歌的人,那樣會對不起自己的職業道德,她也不想把自己的「英名」毀於一世。
是的,她的確表現得如同往常一般,她精確的彈奏每一個音符,完美的哼唱著每一首歌,她感覺到自己似乎比以往表現得更好。可是,騙誰呢?籌不去心中空蕩蕩的感覺,更氣自己竟連個可思念愛慕的遞補人選都沒有。
以前,偷偷愛戀他的時候,看見那些新聞,頂多不過一陣醋意、一陣嘲笑罷了,有時候甚至還會開玩笑的對別人說,她愛人的眼光很不錯,他可是個大情聖哪。
而如今呢?其實在看完這則新聞的十秒內,紡霧的心早就四分五裂、不辨滋味了,她只覺得很痛、很痛,整個人好像驟然失去全身的活動能力,她是靠著本能在驅使自己,不想讓人知道她內心的挫敗,也沒有人能知道。
紡霧好氣自己,是啊,她現在是氣他,卻也瘋狂的想念他呀!她決定她要冷冷淡淡的、像對待一個初識者一樣對待他,她不要被徐士哲眼中倏忽來去的柔情打動,如果……如果她做得到的話!
她忿忿的騎著機車在大街小巷穿梭,背上的吉他不時的礙著她,氣得她直想把背上的吉他甩掉,又委屈的想哭。她不想回去,不想回去面對飛雪的安慰!她不要自己最無助的一面被飛雪看到,可是她也茫然的找不到一點可以讓自己靜下來的方法。她曾想找紀豪,可是她怎麼能這麼自私,他可不是她單純的哥兒們了。
不管!她決定自己打電話去問清楚,她一定要從徐士哲口裡聽到真相,哪怕這真相是他捏造的也好。
打定主意,紡霧找個有電話筒又安靜的地方,把車停下來,撥了他特意提起的最後一個電話號碼。
她在心裡數:十……二十……三十……五十,沒有人接。
洩氣的掛上話筒,她捂著自己的臉,頹然靠在話筒邊的牆上。她是憑什麼?憑什麼去過問「別人」的私事?可是,她心裡就是不舒服,好難過又很想哭。他怎麼可以這樣子愚弄她?他怎麼可以在對她表露意思後,又若無其事的和別的女人上床?難過的想哭呵!卻又不能哭出來。
不行!她一定要找誰說說話,不然只要一哭,她一定會哭得不能自己,不值得呵!
投下一枚硬幣,她撥了一個自然由指尖反射出來的號碼,用手揩去眼中的淚,靜等話筒那端的人聲。
「卡嗒!」錢幣掉入,她聽到飛雪熟悉的聲音。
「我是紡霧。」她試著冷靜。
「嗯,你在哪裡啊?十點半了耶,還不快回家,有人要請我們吃消夜,就欠東風吹回家。」
「我在民權東路的某一條巷道裡。」紡霧還有心思開玩笑。
「好吧!限你十五分鐘內快回家,人家來接你啦!叫他和你說話。」飛雪不等她反應,就把話筒塞給另一個人。
「喂,剛才去餐廳接你,才遲到幾分鐘就等不到你了。」他在話筒那端若有所失的說。
紡霧不想開口說話。
「你……好嗎?」話筒那端聽不見她的聲音,忍不住焦慮。
「還好啦。」她僵硬的回話,想盡量加深口氣中的冷淡。
「身體不舒服嗎?」繼續問。
「是心不舒服。」紡霧哆嗦著嘴唇。
「誰讓你不舒服了?」
「你……不可能。」她故意把你字拖了很久才接下文。
「我叫申申和你講。」徐士哲察覺到她話中的冷淡和不耐煩,話筒又傳回飛雪手中。
「申申喲,人家才和你頭一次見面,就知道你的暱稱了,他可真是有本事。」她忍不住醋意大發。「幹嘛?吃飛醋吃到我頭上來了?」飛雪在話筒中小聲的問。
「不敢。我只告訴你,我還有些事要辦,得晚一點才回家,你們去吃就好了。」紡霧是心冷意冷,所以想要心狠意狠吧?
「他專程請你,我不過是順口人情,我總還懂點朋友間的道義吧?你倒是有什麼事不能放著明天做的?」
「反正,我不想看到他。你隨便找個理由叫他走,我就會回家;還有,別讓你的桃太郎倚門空望,徐士哲可不是個什麼標準情人哪。」她說完,也不等飛雪回話就掛斷。
申申、申申!叫的可真自然,氣死人了!舊恨未除,新仇又生,連她最死忠的朋友都拜倒在他的牛仔褲下,什麼和什麼嘛!本來想著可以訴訴苦,可想不到連這點奢望都沒有了,如今真要自立自強了。
一進門就被飛雪一把扯住,紡霧睏倦得沒力氣掙扎。
「說!遊蕩到哪裡去了?把我一個人丟在家裡孤軍奮戰,你看著是個寶,我瞧著倒是一根草,人家只不過叫我個小名,就值得你氣到半夜時分才進家門嗎?」
「我不是在電話裡說了嗎?我有事,誰氣了你呢?」她看著飛雪怒氣的臉,瞌睡蟲幾乎全被趕跑了。
「騙誰?!你要不要我老實告訴你?聽說四等親以內結的婚姻,在法律上是不被允許的。你要是信我的話,就好好給我把你今天態度惡劣的原因說出來,你要是不信,就當我是在鬼扯,可我一輩子也不當你的愛情顧問了!你等著領處女貞潔牌坊好了!」
「你和徐士哲是四等親內的?」她懷疑的問。
「我有這麼講嗎?」飛雪怒氣不息。
「算了,我不過隨便問問,他要怎麼叫你,是你們兩個的自由。而我今天為什麼會有不良態度,說出來也不怕你笑。我在生他的氣,因為有人看到某個著名女歌手深夜由他的住處走出來。」紡霧無精打采的說。
「說不定人家是在談公事啊?!」飛雪放柔了聲音。
「談公事要單獨約在半夜?而且什麼地方不能談,一定要到他家去?」紡霧激動的反駁。
「我只是這樣猜測,而且他剛才來的時候,連提都沒提這件事,人家只是說他想見你,你也不用對我發這些莫名其妙的脾氣呀,我真無辜。」
「他想見我?鬼扯!他如果真想見我,怎麼還可以轉身就去幽會別的女人,教我怎麼相信呢?」換她氣起來。
「你的消息怎麼這麼靈通?又是誰看到了?」
「報紙上登的,全台灣的人都知道了。」
「可是,我就不知道啊,可能他也不知道吧?唉,你不像平常的你喔,以前也不是沒看過他這些花邊,怎麼今天反應特別激烈?我想,你一定和他有了不尋常的關係了。」
「去你的!我可不是個隨『性』的人。」
「開玩笑的啦!不過,我想他可能真的不知道,還一臉幸福的直提你,要不是小日本來了電話救我,你的秘密可全從我這邊被他套光了。」
「他……怎麼問我?」情感終究戰勝自尊,紡霧忍不住問。
「就是你的生活作息、家庭狀況,還能問什麼!三圍、身高、體重啊!」
「不是,有沒有問我以前有幾次情史?」紡霧刻意的問。
「人家不問,我幹嘛多嘴?」
「我倒是求你說了才能幫我跳脫苦海。」
「苦海?才三天你就能陷入苦海了?你有本領,他也真有本領,比起當年我和小日本還厲害,佩服啊!反正,不管如何,我說十句他的好話抵不過他對你的一句澄清,你為什麼不自己打電話去求證呢?」
「我憑什麼?我不想自討沒趣。」紡霧意興闌珊。
「不會的啦,他臨走前再三交代,要你回來不論多晚都打個電話給他。你知道嗎?聽完你的電話,他臉上的表情都沒了,我要是你啊,看了,定會心疼死。」
「你可以當他女朋友啊。」
「又扯到哪裡去了!反正,要不要打這個電話是你的自由,我明天還要早起上班,沒有精神管你了,你如果還體諒我,就別生我的氣了。反正,以後你就會懂的,晚安。」
「對不起。」她在飛雪關上房門之前,及時說出口。
「說什麼對不起呢?」飛雪隨意的揮了揮手。「我也是嘗過苦果的人,如今你可該知道愛的力量有多大了。」然後飛雪關上門又打開。「不吐不快,你還是打個電話給他,就算我求你吧,嗯?」
「讓我好好想一想。」紡霧猶豫的回答。
她還是沒有打這個電話,拿自己的自尊往別人腳底下放嗎?她也不知道自己是錯還是對。
???
飛雪回到房間,迫不及待的打了電話。
「你啊,活該!」
「今天報紙上登了你滿篇新情史。」
「她生氣?」
「她是沒氣了。」
「何必當初呢?明天一大早就來說清楚吧!」
「打電話?算了,我知道她的脾氣,你這時候打,她也不會聽你說的。」
「該收斂了,幫你講了多少好話,她才把心放在你身上,你過去的荒唐她可以不在乎,可是你要是繼續再艷史滿天飛,我有天下最伶利的嘴也說不動她了。」
「你才知道她脾氣倔!她是表面淡淡的,但心思可是九彎十八拐的,為你柔腸百轉。」
……
「總之,我的風流大情聖表哥,自己看著辦吧。」
???
紡霧聽著飛雪房間裡傳來模模糊糊的說話聲,心裡忍不住失落起來,猜想:大概是桃太郎又打電話給飛雪。為什麼?為什麼她就沒有這種幸運?她恨自己太隨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感情全傾在徐士哲的身上;更可惡的是,人家自始至終沒說過要和她在一起的話。
她咬著指關節,倒在黑暗的房間裡,忍不住失聲哭出來。才三天,她已經變得好會計較,計較自己付出的情感要獲得相同的回收;計較徐士哲的過去,計較她無權過問的過去,但是她無法抑制,她管不住自己的心、自己的思緒啊。
她真希望此刻的自己沒有思想、沒有靈魂。
???
「今天出去嗎?」飛雪看著紡霧紅腫的眼睛問。
她搖搖頭,一徑玩著瓶子裡的牛奶。
「還是氣未消?你又不給他解釋的機會。」
「我攔著他了?還要我去求他講!」紡霧沒好氣。
「求他講?我可沒想到要這樣委屈你。只是你要知道,人都有過去,就像在這之前你和紀豪;在小日本之前,我也談過幾段感情一樣。你為這種事嘔氣也太天真吧。」
「他的可不是過去完成式。」
「是現在進行式又怎樣?總該讓他和過去做個了斷。」
「我不知道。」紡霧把臉埋在手臂中。
「你啊,你以前不是說過,談戀愛也絕不會讓你神魂顛倒嗎?振作點好嗎?我也記得你不止一次說過,不會讓誤會變成你和情人分手的理由,難道你現在做不到了?」
「我不是他的情人。」
「嘴硬!」
「你不要聽我在胡說八道,我承認那只不過是我的幻想。」
「是不是幻想,我可能比你還清楚一點,我只是擔心你何時變得這麼小器、愛計較?或許我可以解釋成:愛情的世界很自私,你也不例外。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給自己一個機會,聽聽他的解釋;而且,也如你自己聽到的、知道的,在娛樂圈裡,很多緋聞是為了其它目的被刻意製造的。好啦,我說得口乾舌也燥了,上班時間也到了。」飛雪推開椅子站起來說:「瞧,不管古今中外的很多愛情事件,都需要至少一個能說會道的紅娘,我是拙嘴笨舌的,講半天也不能把讓你回心轉意,你真是太讓我受挫了。」
「我知道你很委屈,可是也請你體諒我的立場。」
「嗯,我只是怕你想得肝腸寸斷。我們都擔心你。」
「也許是我還沒想清楚,反正,你別擔心了,俗話不是說,船到橋頭自然直?」紡霧還是讓步了。「這才是我的乖妹妹。」飛雪揉揉她的頭髮,然後走出廚房。
紡霧繼續渾身無力的趴在桌上,無視客廳中雜杳的腳步聲傳進耳裡。
悄然地,有人靠近她身後,環握住她的雙手。
「還不上班?別理我,你要遲到了。」紡霧頭也不抬的繼續說:「反正長痛不如短痛,就當是我的另一種教訓,提醒我不要對可望不可即的人亂動真感情。反正一切都會過去,我也不會因此少一塊肉什麼的。」她想抽回自己的手,仰直身體來,卻被圈在一個懷抱中。
是他!她全身驀地僵硬。
「走開!」紡霧掙扎,可是,桌子擋住了她能掙扎的空間,她又羞、又氣、又急。
「不,除非你答應我不逃開。」他在紡霧的耳邊低語,聲音透過耳膜,震動了她身上每一個敏感的神經末梢。
「對啊,你可就是用這種痞子方式才交了那麼多女朋友!」她尖嘴利舌的反抗,身子卻動彈不得。
「你沒有過去嗎?」他反問。
「沒有。」紡霧驕傲而不假思索的回答。
「那可真我的榮幸了。」他扳轉她的身體,讓她面對他。「我知道你很生氣,但是我只能說對不起,因為我來不及參與你的過去,而當時的我,沒有任可理由該壓抑我的慾望,你應該明白。」
「那麼,你的意思就是說你上過她的床了?!」紡霧尖銳的問道,一時忘了自己「沒有立場」。
「我說是,破壞她的名譽;我說不是,你也該知道我在騙你。我只能說,這幾天絕沒有和她發生任何關係。你只需要明白這一點,好不好?」他懇求中帶著強硬。
「我不明白。」紡霧直瞪他的眼睛,執拗的回答。
「那麼,你要我怎樣?」他耐心的問
「我不知道。」她撇開頭。
「以我現在的處境,真的沒有立場給你任何保證。可是,我只要你知道一件事,如果我還有情,也都只留給你了,別人不會再分到任何一點。」他猶豫的撥弄她的頭髮,然後,微微低頭在她的唇輕輕吻了一下。
紡霧驀地臉紅,試圖往後退,卻又被該死的桌子擋住退路,她氣自己輕易讓他得逞。
「我是真的很喜歡你。」他直視她的眼睛。
「為什麼?沒有理由你會莫名其妙的喜歡我,如果你還要在你的情史上添上一筆,別把我算進去,你會害死我的。」紡霧泫然欲泣。
「如果我說我愛你很久了,你會相信嗎?」
「給我理由。」她低下頭,淚珠子忍不住墜下。「不要愚弄我,求你,好不好?教我怎麼相信?」
「用這裡相信。」徐士哲指指自己的心,忍不住緊緊的抱住她。「給我機會解釋為什麼我愛你?」「你如果愚弄我,你會要了我的命。」她靠著他的肩膀,泣不成聲的說。
「別哭。」他輕輕的、憐惜的搖晃她。「我真不相信你會這麼在乎我,可是我愛你,一定比你愛我還久;而且,我一定一定不會再重蹈任何覆轍,不再讓你為這種事哭,相信我好不好?」
她突然間想到飛雪,身體一僵!想自己現在的樣子,這下可由得飛雪取笑她了。
似乎洞悉她的心意。「她早去上班了。」徐士哲的唇瓣輕觸她的耳際。「我說,我們和解吧?」他勸誘。
「我可以拒絕嗎?」紡霧軟軟的靠在他懷裡,體會他的溫存,終究氣不久。「況且,我們又沒有吵架,談什麼和解呢?」忍不住抱緊他。
「那麼,你不計較我了?」
「計較?為什麼你和飛雪都提『計較』兩個字,好像我是個很自私的人。那麼,你呢?你計不計較我過去的戀情?那麼,你計不計較我並非完璧之身?」紡霧把發燙的臉緊緊埋進他懷中,試圖掩住身體的顫抖。「抱緊一點。」她低語著。「不要讓我覺得害怕……」
「別說了。」他緊緊的擁著她。「不管你是不是,現在都無損我對你的感情。」
「那麼,將來呢?」
「只會更愛你吧。」他深情的說。
「好。」紡霧柔順的點點頭。「我錄音存了證的。」一本正經。
「是嗎?那該是我們愛的表證了?」他毫不慍怒,又低低的接了句:「我是心甘情願被你俘虜的。」「我可是心不甘、情不願。」她接嘴。
「給我理由。」他仿照紡霧剛才說過的話取笑的問。
「我覺得……我好像跳進一個什麼陷阱中,我覺得……你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見過我。別說我在編什麼似曾相識的傻話,我只是覺得你好像……愛得很突兀、很沒有理由。我喜歡你是說得出理由的,可是你沒理由,而你卻說你……愛我。這幾天以來,從頭到尾我都覺得自己好像是在雲端上漫步,看似浪漫,可是常常擔心自己踩空,怕跌得粉身碎骨、怕別人知道,我怎配得上你?怕被那些支持你的歌迷把我損得體無完膚。你看,你是如此令我沒安全感。」紡霧一口氣說完,疑慮的回望他;她是急於聽到他的保證,好安撫自己極度的不安。
「為什麼對我這麼沒信心?我不會公開我們的戀情讓你為難,但我要聽你說,你是怎麼有理由喜歡我?」
「為了公平起見,在沒有聽到你決定什麼時候告訴我你是以什麼理由愛我時,我也可以不把我喜歡你的理由告訴你。」
「是嗎?」他低聲輕笑。「為了理由和理由能交互流通,我們應該離開第三者的視線。有興趣讓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嗎?為了我們相愛的理由。」他語帶雙關。
「你在作詞啊?」紡霧察覺到他隱約的心意,卻又故意岔開話題的回應。
「答應嗎?」他的唇在她的耳朵繼續磨蹭。「我發現你好像很怕癢,那我有福氣了。」
「是啊!是啊!」她臉紅的推開他。「你說的極是,還要看看你會不會珍惜,還要看看我有沒有勇氣!」
「還是對我沒有安全感啊?」他故作失望的問。
紡霧走出廚房,朝自己的臥室走去,對著他的臉把房門關上。
「你要換衣服?」他在門外問。「還是我說錯了什麼?」
「誰叫你的所作所為就是讓人覺得不安全。我說,大忙人,你今天怎麼那麼有時間來這裡混?我怕明天,喔!不,今天的晚報你又會上一次頭條花邊新聞。」紡霧隔著門,帶著恍然的語氣。
「金錢誠可貴,名聲價更高,為了愛情故,兩者皆可拋。」
「油嘴傢伙!」她嬌嗔,卻又掩不住讓甜蜜漾滿心頭。
「你到底答不答應?」他回到剛才的話題上。
「喔,法國、英國、美國、澳洲、阿拉斯加,有得玩我為什麼不去呢?可是,我不要被別人說閒話。」她保留的說。
「只要你想去,又有什麼困難?不過這次的約會,我們恐怕只能去近一點的地方,我只想要和你獨處。」
「你為什麼要和我獨處?」她在門後低低的問。
「因為我就是要愛你嘛。」他調侃她。
「你讓我覺得你像十幾歲,不像三十好幾的人。」她回嘴。
「你開門講話。」
「不好,面對你我會說不出我想問的話。」
「申申沒有告訴我,你有這種隔門問人話的怪癖。」
「咦?我就是要問你,你為什麼叫飛雪申申?」
「她告訴我的。」他無辜的說。
「你明知道我不要這個答案。」紡霧故作心平氣和的質問。
「你不知道她是我表妹?哥哥叫妹妹小名不太正常嗎?」
「嗄?!」她驚訝的倒抽一口氣,忘情打開門說:「她從來沒告訴過我!」
「你現在不是知道了?」他奇怪的研究她臉上的表情。「也許她提過,只是你忘了。」
「沒有!」紡霧嚷著。「她從來沒有老老實實的告訴過我,她從頭到尾都是你的幫兇,你們一直在作戲愚弄我嗎?」她恨恨的抱怨。
「我沒有愚弄你。不這樣做,我擔心我等你等到老了,你的心也不會醒過來。」他抓住她的雙肩。「可是,她一直都知道我喜歡你喜歡好久了,她一定把我那些幼稚的幻想都告訴你了。唉!我真的不要活算了。」紡霧雙手捂著臉,後悔自己剛才為什麼要把房門打開,害她現在恨不得有隱身術好把自己藏起來。
「不要躲。」他拉下她捂在臉上的雙手。「無論你怎麼做,那也都是因為我,我絕不會取笑你。我甚至很慶幸自己能擁有你的愛,你讓我覺得很幸福,自始至終就是這樣。」他誠摯的目光溫柔的纏繞在她身上。「別哭了。」
「我才沒有哭!」她稚氣的回答。「是你讓人家下不了台,你真的讓我覺得很困窘,你知道嗎?」「那麼,人同此心,等到我向你告白時,你就要學會言下留情。」徐士哲逗她。
「不妨現在說吧。」她滿不在乎的。
「不,我要儲備足夠的勇氣才說。」
「噢!」紡霧糗他:「你讓我受驚若寵,想必你那些滿天飛的情史都是這樣來的吧?」
「對你保證,絕大部分都不是,別人要纏上我,我也沒辦法;有時候在天時、地利、人和之下,也會控制不住自己愛上別人,你怎麼會不懂?」
「那我可要謝謝你的諄諄教誨了,只是我不能平衡。我覺得我遇見你之後,行為退化很多,只會做些傻事,我都快要沒有我自己了。愛應該是讓人互相成長,不是讓人互相退化的呀!所以……」紡霧坦白自己的心思。
「所以呢?」他打斷她的話。
她不理會他,繼續說下去:「所以,我們應該回歸正常,做自己應該要做的事,你不可以改變我,我也不能阻礙你,好嗎?」
「看來,我是遇上一個超理智型的女人了,可是我的浪漫情緒還沒發洩完,你應該再給我機會宣洩一下才行。」
「難道你的行為也退化了嗎?」紡霧裝出一副大惑不解的表情問他。
「當然,並且絕對是因為你的緣故。」他認真的說。
「可是為什麼我一點都不覺得?」
「那是因為你不認識以前的我。」他嚴肅的說。
「是嗎?報紙、雜誌上可不缺你的花邊消息啊。」
「那是別人眼中的我,我還有自己內在的我,就如同你有內在的你一樣,不是人人會知道的。
「秘密花園。」她瞭解的看著他。
「對,只邀請很少的幾個人共享,而我希望你的光臨,並且特別辟了貴賓室給你。」
「嗯,」紡霧點點頭。「如果我拒絕,一定會遺憾終身、終身遺憾,你的一舉一動可值錢得很。」
「你又在開玩笑。」他嚴肅卻掩不住焦慮的說。
「對,來而不往非禮也,如果以後我還必須從報紙上知道你所有的緋聞韻事,那我不如現在就出賣你好了,說不定我終身就有指望了。不過,我當然不會這樣做,可是我希望你也能體諒我,不管我們以後會不會分手。」
「這麼悲觀?對我這麼沒信心?」
「那就用你的誠意表現啊。」
「但你也要學會信任我。」
「我不正在學了嗎?」她強調。
「那好。所以,我現在想聽到你說你愛我。你知道嗎?你從來沒對我說過。」
「我才認識你三天。」她理智的說。
「夠了。你的理智讓我心痛。」
「夠了。你又讓我有掉入計較的漩渦中了,我們都要給彼此一些時間。而且,我相信那些花邊也不是無中生有,我只能給你時間理清。」
「我心所願,讓我們吃飯和解吧。」他揉亂她一頭短髮。
「我開始想說我愛你了。」她嘟噥著將雙手繞上他的脖子,害羞卻又衝動的看著他。
「我會一直等你說出口。」他沒有錯過她的「邀請」,用盡全心全意,在她的唇被他的唇覆蓋時……
???
「怎麼樣?」還沒放下手上的東西,飛雪就急著問她。
「還能怎麼樣,還能怎麼樣?」紡霧裝出一臉悲傷的樣子。「我們玩完了。」
「唉!我那個表哥啊,情場浪子的名字是叫假的,只配和那些逆來順受的女人交往,他搞不定我們這個有主有見的江小姐。」
「你也承認他是你表哥了啊,我還以為你還要繼續裝傻呢。」忍不住發難。
「所以,我那時候就勸你別把飛醋吃到我頭上來啊,何況我還有英俊高大的桃太郎,那才是你給萬金我都不換的。」飛雪毫無愧意。
「哎呀!說也沒有用,反正我們是不可能再繼續了,我和他溝通不良,他對前天晚上的事根本說不出任何理由,他傷透我的心了,請你從今以後別在我神思不定的時候提起我對他的感情,那只會讓我更傷心。」
「真的啊?」飛雪同情的拍拍她的肩膀,又說:「可是,他真的很喜歡你,難道他連提都沒提?」
「他根本不說話,我連想和他吵架都吵不起來,既不說也不問為什麼,他可真狠。」
「這不正是你最喜歡的男性典型?」
「才不是,我喜歡幽默溫暖的男人。」紡霧反駁。
「好吧,也許你們真的無緣,算我做白工嘍。」飛雪意興闌珊。「可是,他真的、真的一顆心都懸在你身上呀!他大可以解釋的嘛,怎麼連說都不說呢?或者是你對他太冷淡,你一定是連給他說句話的機會都沒有吧?」
「好,這可又是我錯了,誰叫你不早點澄清你和他的關係。我氣他,就不想他講話。」
「咦?不對,讓我想一下……你剛才不是說:『你也承認他是你表哥了啊?』怎麼——」飛雪哇啦啦的對紡霧大叫:「你騙我又嚇我呀?朋友道義何在啦!」
「他是提了啊,我們不可能真的連一句話都沒說啊。」紡霧繼續撐著,決意不讓自己露出馬腳。「喲!」飛雪冷冷的打量她全身上下,忽然縱身撲向紡霧。「你呀!好的不學,淨和我表哥學使壞的。壞人!我以後一定會被你們聯手欺負,我這是引狼入室了哇!」
紡霧笑著招架飛雪想打人的動作。「好了,好了,住手,不要打我了,算求饒行不行?你怎麼發現的?我沒有笑不是嗎?」
「問你自己呀!」飛雪翻開她襯衫的領子。「唉喔喔……看來你們過了熱情如火的一天嘛!害我在公司擔心一整天,事也做不好,飯也吃不下,又不敢打電話回來查詢、查詢,你還這樣騙我,真是天理良心何在了。」
「別生氣嘛。」紡霧忍不住溫柔的摟著她。
「對對對!男人的三言兩語,比不上死黨我的苦口婆心,你還真見色忘友。可惡的是這男人還是我至親,我是王八照鏡子,裡外不是人,又是招誰惹誰了?」
「沒有、沒有啦。」換紡霧求饒了。
「那好,你可要把事情從頭到尾清楚描述一次,包括你獻出第一次的時間、地點、情節。」飛雪發狠。
「哪有第一次嘛!你不要破壞我的名譽。」紡霧已經數不清自己今天是第幾次又羞又急了。
「那好,你是真打算領貞節牌坊嘍。」
「也不是。」她否認。
「那就打鐵趁熱哇。」
「你……你這樣叫我怎麼講下去!」紡霧覺得臉正火辣辣的燒。
「你把貞操當商品提高自己的身價?」
「錯!我把貞操當良心,這不是值得鼓勵的事嗎?」她皺眉。
「如果他要求呢?」
「等我一切都準備好了,我就給。」紡霧堅定的回應。
飛雪張開雙臂抱住她。「你要學著趕快從那個陰影走出來呀!」飛雪語重心長的說。
「我會的,我會試的。」她閉上眼睛回答,覺得心在抽痛。
可不是嗎?就像今早徐士哲講的,誰沒有過去呢?她得要開始試著從那個惡夢中走出來,只是一定要藉著投入徐士哲的懷抱,才能處理自己過往的傷痛陰影嗎?難道不能靠自己的力量痊癒?只是,她已經獨自在內心掙扎十幾年了,累了也倦了,不論多堅強,內心深處何嘗不想要有人來陪她走,在累和倦時,可以給她支柱和安慰。
她或許得把握這個療傷的機會,只是,她拿不定自己要對他透露多少。
一個男人,他又能接受多少?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