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場中幾個地方需要花來作裝飾,而風音是一個不錯的花匠,他也就不需要捨近求遠,直接帶著他一起去參觀會場,決定安排擺放的位置,順便想想該用什麼種類的花、什麼樣的插法,比較適合整個會場的氣氛。
在決定了所有設計之後.時間已經很晚,段舞揚便請蕭風音到附近的餐廳吃飯,當作慰勞。
「這裡的牛排不錯,不過可能比不上你做的。」段舞揚調皮地對蕭風音眨眨眼,這種孩子氣的動作由他做起來,有一股特別的魁力。
你又沒吃過我做的,怎麼知道我做的比較好吃?經過這幾天的相處,他對段舞揚的感情一天比一天深。
第一次見面,感覺他是一個像風一樣的男人。相處過後,這樣的體會更加深刻。他不拘小節,做任何事情都不在意別人的眼光,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到哪裡就到哪裡,心血來潮就像個孩子一樣率直地馬上去做,而且絕不是三分鐘熱度。
像之前他看他很快地插好一盆花,便好奇地想要學,本以為以他那種陽剛味十足的男人對這種拈花惹草的事,純粹出於好奇心,試試看而已。結果他花了整整一個星期的時間在學習,現在手藝跟他比起來也絲毫不遜色,天生就是個手巧有美感的人,做這工作格外得心應手。
「你做的東西沒有一樣不好吃的。」這不是稱讚,而是事實。
謝謝。蕭風音微微一笑,舞揚的另外一項優點,是不吝於稱讚別人。
常聽他稱讚他的好,連自己也覺得真的不錯,而現在已經不像剛開始的時候,每聽到他的稱讚就會瞼紅、心跳加快。
「常出來吃飯嗎?」
蕭風音笑著搖頭。都自己煮比較多。他不太喜歡出門,不習慣身旁都是陌生人的感覺,他更害怕在一群陌生人中看到熟悉的面孔,而且是一輩子都不想再看見的面孔。
不知道他有何特別原因,段舞揚依自己的想法猜測道:「如果我有你的那一手好手藝,我也寧願自己煮來吃,省錢又美味。」
這時服務生走過來,段舞揚很快地點了一份招牌牛排,蕭風音也指著菜單點了一份同樣的餐點。
「幾分熟?」
「七分熟。」段舞揚說完後看向蕭風音,詢問著他。
他的體貼讓蕭風音感到很溫暖也很快樂,比了一個一樣的手式。
「他也一樣。」段舞揚笑了笑,向服務生說道。
服務生奇怪的瞧了蕭風音一眼,馬上就瞭解。「請問需要餐前酒嗎?」
「你會不會喝酒?」
會,可是不是很喜歡。或者該說是喝怕了那燒灼喉嚨胸腔的滋味,有一陣子他喝下的酒足以讓人酒精中毒。
「那就不要。」
「好的,前菜將在五分鐘內送來,請稍等片刻。」服務生將帳單捲成小圓筒放入小小的花瓶後才離開。
這裡的服務生訓練有術。
段舞揚明白他的意思。「天生的殘缺是彌補不了的,本來就不奇怪。」
那是你才這麼覺得。這就是他不同的地方,所以讓他不能自拔的喜歡他。只是,有人知道我是孤兒院裡的孩子時,他們都會露出一臉怪不得你的父母不要你的眼神。也許不是故意的,可是很傷人。
「那是他們的心裡有殘缺不夠完整,才會有這種感覺。」要是讓他看到有人這麼看小傢伙,他一定馬上給他一頓排頭吃。
蕭風音苦笑,也許你說的是正確的,可是一次又一次瞧見那樣的神情,我真的覺得我的父母一定是因為不想要一個殘障孩子,所以才會在人冬的寒冷季節將我給丟棄。他們連初生的嬰兒是否能承受那樣的寒風都不曾考慮的就拋棄。
「別這麼想,也許他們是不得已的,何況有父母也不見得會活得更好,這世界上有不少受虐兒,也有必須承受父母給予重大壓力的孩子們。瞧你的神情,你在孤兒院應該有一段很不錯的生活才是,跟那些孩子一比,你的孩提時代幸福多了。何況他們不要你,我跟阿他們要你不就好了嗎?」段舞揚伸手握住築風音平放在桌面上的手,想借此溫暖他的心。
他的話馬上抹去蕭風音臉上的自嘲,嘴角牽起一道圓弧。
他笑了,反握住他的手,以眼神表達他的謝意。
然而,溫馨的氣氛並沒有維持多久,一道聲音不識相地打破這令人想要好好珍惜的一刻。
「咦?你不是伊恩嗎?」一個帶著同伴、年約四十歲的男子突然來到兩人桌側。
蕭風音並沒有聽見來人的聲音,他是因為桌面上投映的人影才抬頭往上望,卻在看清來人的臉龐後,泛著粉紅的白皙臉頰頓時失去血色,身子也跟著輕微顫抖。
「你應該還記得我吧?伊恩,我是愛德華啊!時常在星期三過去找你的愛德華,你還記得嗎?我們有多久沒見過面?好像是兩年了。你離開之後有不少人問起你的消息,可惜都沒人知道。你現在住哪裡?給我你的電話可以嗎?」愛德華彷彿將段舞揚當成隱形人,不停的詢問著蕭風音。
聽著他有如逼問的話題,段舞揚的瞼色越來越難看。
蕭風音緊咬著雙唇,一聲不吭,連看也不願意看向愛德華。
愛德華知道他是個聽障,他不看他就不曉得自己在說些什麼,現在低頭的模樣分明就是故意躲他。心頭頓起一陣不悅,他不客氣地伸手抬起他的下顎面對自己,嘲諷地瞟了段舞揚一眼。「你不會是找到新歡,就忘了我這個舊愛;或者應該說是客人?」
蕭風音驚慌失措地拍開他的大手,整個人懼怕地躲到座位的最裡面。
下一瞬間,只見段舞揚迅捷地起身給了愛德華一個有力的上勾拳,深邃冷冽的黑眸裡藏著冷冷的殺機。
「你……你竟敢打我?他本來就是個妓,我說……」
沒來得及說完話,右頰又被狠狠接了一拳。段舞揚的拳頭不但是職業級的,還具殺傷力;被他的拳頭連打兩拳,他就暈了過去,唇角慢慢滲出血跡。
愛德華身邊的同伴一直冷冷的看著他被打,一點也沒有想要伸出援手;甚至在服務生來的時候,還站在段舞揚這邊幫忙說話,讓警衛將暈過去的人給帶走。
「你不是他的朋友?」段舞揚奇怪地看著這個長相俊秀的男子。
他微微冷笑。「我也是他口中的技,你覺得我們會是朋友嗎?」有誰會甘願當個男妓,而且被人在大庭廣眾下,甚至是情人面前侮辱,這是他們這一行最不堪的情景。
段舞揚笑著向他道了聲謝。
瞧他的眼神裡並沒有不屑,男子勾起一抹發自內心的微笑,心裡羨慕這個叫伊恩的人有著這樣好的一個情人。
蕭風音不知道結果如何,他一直處在驚恐的失神狀態,下唇已經咬出血跡還不自覺,雙手在桌下絞緊得發紅。
看見他的模樣,段舞揚擰起劍眉,直接來到他身旁坐下,伸手將他緊絞的雙手分開,抬起他的下巴。「別這樣,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輕輕張開嘴巴好嗎?別這樣傷害自己。」他抽出紙巾替他擦去唇邊的血漬,溫柔地設法將他的下唇與貝齒分開。
蕭風音原本交握的雙手失去倚靠,只好緊緊抓著他的衣服,喉間發出近似哽咽的聲音。
「想哭嗎?想哭就哭出來,我的肩膀借你靠。」他這樣辛苦的壓抑自己,讓段舞揚看了好不忍心。蕭風音依然強忍著,彷彿呼吸困難地深深吸著氣。
段舞揚暗歎了一口氣,張開手臂將他攬入懷中,明知道他聽不見,他還是一句一句的在他耳邊呢喃安慰。
聽不見他的聲音,可是可以感覺到他溫暖的氣息就在自己耳邊,那種被人呵護的感覺從皮膚滲入體內,直熨到心坎裡,僵硬的四肢這才漸漸鬆弛,他緩緩地伸手攬住他強壯的身軀。
直到這一刻,他臉頰貼著他炙熱的胸懷,如此真實的感覺讓蕭風音發出細微的哭聲;接著.晶瑩的淚水開始在眼中凝聚,緩緩的滑落。
段舞揚聽見他模糊的哭聲,酸澀的感覺在心頭蔓延。
這麼小的一個人兒,究竟有過什麼樣的遭遇?風音說過他很軟弱.這樣軟弱的性子是如何捱過那段不堪的過去?他好想知道,好想給他安慰。
點好的晚餐已經送來,段舞揚始終沒放開雙手,讓蕭風音在他的懷裡哭個痛快;直到餐點漸漸冷了,天色變得更加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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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蕭風音回家後,一路上一直沒有動靜的他仁立在門口,靜靜地望著打開客廳電燈的段舞揚良久。
當他轉身的一剎那間,蕭風音緊握的白皙雙手遲疑地緩緩比著。
你知道我是個孤兒……
明白他好不容易卸下心防,想對他說出藏在心裡的秘密,段舞揚於是上前拉住他的手,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
「真的想告訴我再說,我不逼你,不論你的過去如何,我都會以和現在同樣的態度對待你;你是你,別人賦予你的一切並不代表你,懂嗎?」他溫柔地蹲在他面前,一個字一個字緩緩的說著。
蕭風音搖搖頭。我願意跟你說。
他的秘密意外的讓他得知一小部分,而他袒護他、保護他的行為,讓他好不容易有了一點坦承一切過往的勇氣,現在不說,他恐怕再也沒那勇氣下賭注。
段舞揚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下。「我會很細心的聽。」
看到他說「聽」這個字,蕭風音微微笑著。我在孤兒院的日子只有到十三歲,院長開孤兒院的地方治安很亂,因此當惟一能保護我們的院長一死,就有許多幫派份子將那一塊不大的地當成爭奪的一部分。憶起當時的情景,他仍能感受自己與其他孩子無措的混亂。
那時我們惟一的辦法只有逃,等不及政府的人來對我們做出其他安排,大夥兒紛紛逃離那裡。我不知道其他人逃到哪裡,只知道自己在身無分文的逃脫下餓了兩天,然後被一個好心的女士帶回家,她的名字叫珍·史都華。比完後,他拿起客廳的白紙將那個放在心裡懷念的名字寫下。
一開始我以為珍的家裡只有她一人,第二年才知道她還有一個常常外出不歸的丈夫。這次他沒寫出那人的名字,早已受傷的下唇再次受到摧殘。
段舞揚彎身握住他的雙手。「別這樣,放開你的唇好嗎?已經過去了,一切都已經過去了。」雖然他什麼都還沒開始說,可是不難猜出他不堪的命運應該是從那個男人出現開始。
在他溫柔的視線安撫下,蕭風音停止咬下唇的動作,捨不得地移開雙手再次開始比畫;而段舞揚則乾脆坐過去攬住他纖細的腰。
我跟珍的日子本來過得很快樂,可是他回來了,常常用一種可怕的眼光看著我。一開始我並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只覺得那眼光讓我感到渾身不舒服;直到有一天珍到隔壁城市拜訪她的朋友,他就乘機強……強暴我。最後的字句他比得好辛苦,纖弱小手顫抖了起來。
「該死!該死的。」段舞揚心中怒火叢生,直接將蕭風音移身坐到他的大腿上,是要安慰他,也是平息自己的怒火,更不要讓他瞧見不停從自己口中逸出的怒罵。
我不敢告訴珍,因為她真的很愛那個人,我怕傷害到她,也怕她不相信;也許他就是這麼吃定了我的軟弱,因此那檔事從不曾間斷過。他在家裡的時候,珍的心情很快樂,雖然有幾次懷疑他為什麼這次會停留這麼久,可是我們什麼也沒說。直到珍發現自己得了癌症,而且已經到了末期。
珍不是有錢人.平常她賺的錢正好夠我們三個人吃喝,為了龐大的醫藥費,我只好出去打工,還可以躲開那個人。因為我在孤兒院的時候學會做菜,飯館的老闆很快地就僱用我這個才十五歲的孩子,並且說如果我很認真工作,等我到十六歲成年,就幫我加薪。
那時候離我十六歲的生日只剩下兩個月,他是一個很好的老闆叫李靖,他說那是中國古代一個名將的名字。
因此中午到晚上的時間我就在飯館工作,早上送報、送牛奶,中間的時間做一些零工,晚上飯館的工作做完就去當商店的夜班工作人員。一天要做四份工作,雖然很忙,但是這樣不但不用見到那個人,還可以賺到珍的醫藥費。
我覺得這樣的你很堅強。段舞揚伸手在他的面前比著,心疼他一個半大不小的孩子必須遭遇到這麼多的事,而且他都忍了過去。這樣的他,哪裡軟弱了呢?
謝謝。蕭風音仰頭瞥了他一眼,露出笑容,低下頭時,藍色的眼睛失神的盯著遠處的某一點,又將思緒帶回過去的那一段日子。
我工作了快兩年,當我再五個月就滿十八歲的一天,珍在醫院去世了。在那之前,我每個星期都會去看她,她一直很堅強地忍受病痛折磨,死去的時候醫生告訴我,她帶著淺淺的微笑離去。珍不論是活著的時候,還是死去的一瞬間,都是那麼堅強快樂的一個人。
也許是再也不用擔心醫藥費的關係,那個人又找上我。
看到這兒,段舞揚又是一連串惡毒的咒罵,恨不得這些詛咒都能夠成真,讓那個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珍已經不在,所以我乾脆搬離那個家,不讓他再有機會得逞。蕭風音聽不到段舞揚的咒罵,手仍慢慢比著。
「做得好!」要是風音能跟他一樣強壯的話.就能給那個人一頓硬拳,然後再拍拍屁股走人。
比到這裡,蕭風音的手又停頓住,這次連身子都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段舞揚歪頭注視著他滿臉的羞慚、自卑與痛苦的神情,可以料想到事情絕非到此為止,真正的難堪,以及今晚那個叫愛德華的指責,都在接下來要敘述的事情裡。
蕭風音海藍色的雙眸再次盈滿淚水。我不知道那個人從哪裡弄來我的證件,沒辦法對我做那檔事後,他用我的名義去跟人借了好大的一筆錢,然後人就跑掉了,讓我找不到他……半空中比畫的雙手無力地垂落在腿上,手掌握了又開,開了又握,好似只要他這麼做,就能夠找到力量再比下去。
如果不願意再想起,就別再說了。他可以想像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樣的事,這樣的例子他不是沒看過,可是發生在風音的身上,讓他心疼、心痛又憤恨不已。
蕭風音猛烈地搖頭,嗚咽地留下淚水,再度抬起雙手「說話」。那麼大的一筆錢我根本還不起,所以要債的人把我押到他們經營的同性戀酒吧工作,說是最快的還錢方式,就是出賣自己的身體。我好痛苦、好痛苦,只能假裝自己是個沒有思想、沒有感情、沒有靈魂的木偶,隨便他們要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
我不知道日子過了多久,不知道在我身上發洩的人叫什麼名字,最後,我真的成了自己所想要成為的木偶,再也沒辦法假裝笑容、沒辦法吃飯喝水,連哭泣的能力也已經失去。可是他們不要這樣的玩偶,所以不斷打我、罵我,硬將食物塞入我的口中……臉上淌滿淚水,連呼吸都哽住了,他辛苦地抽噎著。
段舞揚再也忍受不了,緊握住他那一雙顫抖得很厲害的手,將他整個人緊緊抱在懷裡,黑亮的俊目裡同樣盛滿淚水。
在他的懷抱裡,蕭風音難以控制地嘶聲大哭,彷彿陷入當時的情境而開始劇烈的掙扎。
所有無意識的動作,都被收進段舞揚那強而有力的懷抱裡,完全的吸收他過去的傷心、不堪的慘澹歲月,平撫他內心的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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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蕭風音終於平靜下來,自段舞揚胸前抬起頭。你會不會覺得我……
「不會!」知道他想表達什麼,段舞揚握住他的手,不讓他有機會將那難聽的字眼「說」出口。「仔細看著我的雙眼,你看到我哪一隻眼睛在笑你,或哪一隻眼睛在唾棄你?你有看到嗎?」
蕭風音為他堅定嚴肅的語氣愕愣住,而後揚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是的,他的眼睛是那般澄澈,找不到一絲他所害怕的鄙夷。謝謝你。
「這不值得你道謝,沒有人有歧視你的資格,你什麼都沒做錯。」他抽出桌上的面紙,幫他將臉上的淚水擦乾。
你跟哥他們一樣都那麼好,如果我能早一點遇見你們,那該有多好。只要早個一年,甚至是五個月,那些事就都不會發生了。
「是阿帶你離開那個地方的嗎?」他心想過如果自己能早一點遇到他該有多好,可這想法是不可能實現的。
蕭風音點點頭,看著他的眼猶疑一下.才將右手腕上一直來著的腕帶拿開。
白色腕帶下是三條縱橫交錯的刀疤。
段舞揚一見,心口有如刀在割一般的疼痛不已。「這是怎麼一回事?」握著他的手,粗糙的大拇指在刀疤上摩挲著。
哥帶我離開的時候,我已經不像個人,老實說,對那一段日子的記憶我記得的不是很清楚。哥說那時我根本就不想再活下去,第一刀是在那個地方割的,所以沒經過良好的手術縫合引起發炎,疤痕不但粗又很明顯。後來的兩刀是剛到療養院的時候割的,可見那時我連自己已經安全了都不知道……蕭風音停下比畫的動作。
段舞揚驀地收緊手臂。
蕭風音眨眼凝視他片刻後,露出淺淺笑意。現在什麼事都沒有了,不要為我難過。看出他一臉難受的神情,心裡很安慰。
在療養院一年多的時間裡,他慢慢地學會凡事要雲淡風輕,比起以前不敢與人溝通、不願意到外頭走走的情況,現在的他已經好很多了。
對了,剛剛在餐廳裡我們根本就沒吃什麼東西,真是對不起,讓你破費。你現在肚子餓不餓?我做消夜給你吃好不好?這一段話說完,時間已經不知不覺地溜過,都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早過了他平日習慣的就寢時間。「當然好,冰箱裡還有些什麼?」話是這麼說,他的一雙手卻還抱著蕭風音不放。
我去看看。蕭風音有點不好意思地瞧著擁住他的那一雙手,他也捨不得讓他放他離開。
兩個人僵持了約兩分鐘,臉皮薄的蕭風音才臉紅的拉開他的雙手往廚房走去。
段舞揚瞧他紅到耳根的小臉,意味深長地露出一抹笑容。
他風流慣了,怎會看不出小傢伙對他有意思。不過他一向獨來獨往,自由慣了,即使心中同樣對他有意思,卻無法像以前一樣隨性出手。
他不否認自己在感情上是個任性殘酷的人,對別人給予的情感從沒想過要相對付出。可風音不是他可以任性的人,他受過傷害,他的個性太過柔弱,一個不小心就會讓他再次陷入絕境。
事到如今,他不難猜出龍為什麼會如此巧合的「出差」,春雖是為了把他和風音撮合在一起。讓他好奇的是,能料到風音會喜歡他這並不困難,能料到他同樣喜歡風音,那可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最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龍如此的寶貝風音,怎會特地送羊入虎口?即使他喜歡風音,也不能保證自己不會如以往一般任性,他不怕他受到傷害嗎?
冰箱裡還有些雞蛋麵條跟滷牛肉,我做牛肉麵給你吃好不好?蕭風音帶著粉紅的可愛臉龐仍難掩羞怯。
「好,你也一起吃。」
好。蕭風音轉身又走回廚房下面,沒發覺段舞揚跟在他身後。
只見他在等待鍋裡的水滾,同時加熱一整鍋的滷牛肉,將青蔥利落地切成均等的一段段蔥花,轉身要到冰箱拿辣椒時,才看見段舞揚一臉笑容地盯著他瞧。
有事嗎?
段舞揚搖頭。「沒事,想看你做菜而已,你繼續吧!」看著他比較好在心中下決定,他不諱言自己的確是很想吃了風音這道美食住餚,心裡正衡量著怎麼吃才能讓彼此都高興不會受傷。
蕭風音傻傻地點頭,從冰箱裡拿出辣椒,忍不住又奇怪地看他一眼。
他之前從來不曾看他做菜的,現在是怎麼了?
然而他深邃黑亮的眼睛裡只找得到溫柔的笑意,看不出其他的意思。他皺皺鼻頭也只能任他看,轉身去切他的紅辣椒。
切好辣椒鍋裡的水也滾了,他將材料-一放了進去,然後盛起兩碗麵,最後再舀起熱燙的牛肉湯及肉一把澆下去。
好了。他正想端起熱燙的大碗,身旁已經有人快他-步的伸出大手將兩個碗一起端到餐桌上。蕭風音呆了半晌才記起要收拾洗淨鍋子,結果做到一半,那一雙大手又伸過來替他將所有鍋具放回原位。
這次蕭風音直接皺起秀眉盯著他看。
段舞揚對他露出一排潔白無比的牙齒,「收拾完畢了,我們去吃消夜填飽肚子吧!」他拉著他的手就往餐桌邊走,像是沒瞧見蕭鳳音那一臉的疑惑。
「來,筷子跟湯匙。」有點像是在照顧小孩般,他把筷子、湯匙遞到蕭風音的手中。
蕭風音的秀眉皺得更緊了。
見狀,段舞揚忍不住笑出聲,惡作劇般地在他緊鎖的眉宇間蜻蜒點水地吻一下。「快吃吧!牛肉麵還是熱的比較好吃。」
這天晚上,蕭風音就這麼在他奇怪的態度下,抱著一肚子的疑問上床睡覺,夢裡還瞧見段舞揚那奇特的溫柔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