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人,不是娃娃。
拜託,誰來救救他?
蕭風音聽到自己腦海裡的求救聲,可別人的嘲笑眼光,混亂他整個思緒,意識漸漸迷離崩潰。
他無意識地翻找著每個櫃子,最後在一個櫃中的角落裡,找到了一片亮銀色的刀片,閃閃發亮著。
不要了,他不要再過這樣與恐懼交織的日子,這樣的日子他不要,不要!
死了就可以解決一切,死了就感覺不到了,什麼害怕、恐懼都沒有,對不對?只要不讓自己活著就可以了?
亮銀色的光芒閃過,鮮艷的血流下,他卻一點痛也感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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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舞揚疾衝回家,第一個反應就是敲蕭風音反鎖的房門,敲到第三下才猛然想起他根本聽不見,於是立即跑到儲藏室拿備用鑰匙把門打開。
進門四下梭巡後,才發現躲在角落裡的蕭風音。
「音,是我舞揚,你怎麼了?」他想抬起他蜷縮在雙腿之間的頭,結果蕭風音卻整個人突然往他的方向傾倒,讓他瞧見他渾身上下的狼狽。
那細瘦的右腕上再添兩道傷口,身上也有不少地方被劃破,鮮紅的血液不斷自傷口湧出,另一手則緊緊握著銳利的刀片,割得滿手都是傷痕。
「音!」段舞揚登時嚇到,扶住瘦小身軀的雙手不止歇的顫抖。
蕭風青海藍色的雙眸空洞地睜著,眨也不眨,晶瑩的淚水不停滑落。
段舞揚當機立斷地將床單撕成一條條,在傷口上方繫住並寫下時間,再用大一點的布包裹。當他正想打電話叫救護車,卻已有醫護人員就著敞開的大門闖進來。
一時之間他沒多想救護車是誰叫的,馬上將蕭風音搬上擔架送人救護車,他也跟著上去。
車上的救護人員以為他是家屬,所以並沒有阻止他。
「音,看著我,我是舞揚啊!」段舞揚心痛地握著尚稱完好的左腕,深深的恐懼揪緊他的心。
他沒見過這樣的蕭風音,冰冷的身軀、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色、空洞毫無反應的藍眸,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躺在眼前的身軀不過是一具殘缺的屍體。
輕撫他的身軀,段舞揚小心翼翼不去觸碰他的傷口,然後極盡溫柔的抱住這彷彿隨時都會碎裂的纖細身子,好想將自己身上的溫暖傳遞到他身上。
「我知道你能看見我在說什麼,我知道你能看見。我就在你身邊,一直在你身邊,你一定可以感覺到我的溫暖對不對?別傷心好嗎?我就在這裡,什麼事都傷害不了你,舞揚會幫你扛下一切,你相信我的是不是?」
段舞揚紅著眼心疼地撫著蕭風音光潔的額頭,將汗濕的柔細黑髮撥到一旁,讓他半睜的雙眼能看清他的唇形。
「你相信我的是不是?」段舞揚的聲音幾乎帶著哭音,他的樣子讓他的心好痛,痛得冷汗自額際滲出,他幾乎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心臟病。
不知過了多久,蕭風音疲憊的雙眼終於掀動,緩緩合上。
他這樣的舉動,幾乎將段舞揚的魂給嚇飛了。「音!」
羽睫覆上沒多久又重新睜開,海藍色的眼睛已有了淡淡的感情,滿是傷口的右手困難的移動,段舞揚馬上小心地將手放在他那包紮著布條的手上。
氧氣罩下的蒼白雙唇,辛苦地綻出一抹破碎的笑容,微不可察的點個頭。
我相信。
他似乎是這麼對段舞揚說著。
段舞揚終於稍稍放下一顆高懸的心,若非他不習慣掉淚,此刻恐怕早已淚流滿面。
「我會保護你,阿及大家也都會保護你,沒有人可以傷害你,沒有人!」
救護車已經到了醫院,段舞揚一直緊緊跟在蕭風音身邊,不斷在他眼前說話。
而等待他們來到的醫生,是龍當初替蕭風音找的主治大夫,他瞭解蕭風音不穩定的精神狀態,直接就讓段舞揚換上無菌袍一起進人手術房,他需要一個能安定他情緒的人在一旁安撫蕭風音;龍剛才告訴過他,段舞揚就是那個人。
即使被打了麻醉劑,蕭風音仍握著段舞揚的手,因此,陪伴他度過漫長手術的,是來自手上不斷傳來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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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剛結束的當天晚上,疲憊擔憂的段舞揚見到一臉愧疚的莎蘭那。
「是你?」她的出現讓段舞揚明瞭到蕭風音反常的原因。
莎蘭那為他眼中的激烈情緒給嚇呆了,那美麗的黑眸裡所反射出的是炙人的怒火,還有著森冷入骨的殺機,她第一次看見似乎什麼事也無法撼動他的段舞揚露出如此嗜血的神情,那令她恐懼。「對不起,我不知道……」她派出去的偵探並沒有告訴她蕭風音是如此脆弱的一個人。
她不是一個會刻意傷害人的人,她以為蕭風音是個貪戀名利的男妓,才會那麼口無遮攔。如果她曉得他的精神狀況極為脆弱,她不會故意說那些話傷害他,或者選擇較微委婉的辦法。
段舞揚跟她在一起也有一段時間,當然知道她的個性,可是今天受到傷害的人是他寶貝的風音,他完全無法原諒她。
「我不想聽你的解釋,你最好離我遠一點。」他不保證自己的自制力能好到等她說完話還沒殺了她。
莎蘭那顫抖了下。「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傷害他……」她咬唇向後退了兩步,明亮的大眼蒙上一層水霧。「可以告訴我他現在的狀況嗎?」她不想要就這麼糊里糊塗地害死一個脆弱的人。「全身上下一共十五道刀傷,比較嚴重的有六道,幸好我回去得早,現在已經沒事了。」那麼多的傷口,他不敢想像若是他晚到一步,或是救護車來得晚些,這小傢伙結果會怎麼樣。
沒事就好!莎蘭那鬆了一口氣。「幫我跟他說聲對不起。」知道段舞揚一向說話算話,她不敢在此地多作逗留。
段舞揚瞪著她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視線中。
「你好,我想你就是段先生。」一個身穿休閒裝的斯文男子等莎蘭那離開後,朝他走了過來。
「你是?」
「我是風音在療養院的主治大夫。」來人將名片遞給他。
「安德森先生,你好。」段舞揚看了一眼便將名片放人口袋中。「是龍要你過來的?」手術過後他的心情也平靜多了,輕易便猜出救護車跟醫生都是龍叫來的,那傢伙八成是在家裡裝了監視器,才會什麼事都那麼清楚。
「沒錯,龍先生要我過來看看風音現在的情況,看要不要再到療養院去治療一段時間。」
「你認為需要嗎?」段舞揚眼放寒芒。
他不喜歡將蕭風音送到那種地方去,在他的眼中,他再正常不過,什麼問題也沒有。
安德森會意地一笑。「我想不用,一路上的情況我都看見了,有你在身邊,風音不需要再到療養院去。」療養院的病人通常可以分成兩種,一種是純粹的心智精神不正常,有時會有攻擊性行為;另一種就像風音這樣的人,溫和需要依賴。既然段舞揚就是風音的依賴,那療養院就不需要這樣的病人。
「你一直在我們身邊?」他怎麼不記得有看到他?
安德森莞爾。「因為你的精神全放在風音的身上,我敢打賭你連這裡是什麼醫院都不知道。」
段舞揚挑眉,他的確是不知道。
安德森並不介意他的忽略,在那種情況下本來就很難注意到第三人的存在。「我相信有你在風音身邊,同樣的事情絕不會再發生才對,必要時最好能讓他瞭解到自己在你心中的重要性,他的自卑感相當嚴重。」他給了個屬於醫生的建議後,擺擺手向他說聲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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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等人趕到醫院時,迎面而來的便是一個拳頭,幸好他的反應神經靈敏,略顯狼狽的躲了過去。
「這不是知恩圖報的人該有的行為吧?」瞧了眼病床上仍在沉睡的蕭風音,龍不客氣地道。
「你是哪門子的恩人?」段舞揚瞪了他一眼,沒打算一拳就放過他,他這次把風音給害慘了。
「是我將風音送到你身邊的,這不算恩人嗎?」
段舞揚不答反問:「把以前和我有關係的女人送到風音家門口,這算是思人?讓風音受到傷害,這算是恩人?」不說還好,一說就有氣。
龍向前輕撫蕭風音的臉頰。「如果你想要風音,就該把以前的關係完全清除、斬斷。」他的聲音放大許多,因為想起蕭風音根本就聽不見,並不會吵到他。
「那也沒必要用這種方式。」段舞揚上前將他那只臭手給拍開,不想要除了他以外的人摸到蕭風音。
「嘖!沒想到你的佔有慾這麼大,我以為你什麼都無所謂的。」確定蕭風音沒事之後,龍開始有心情調侃段舞揚。
「你以為你說這些話就可以讓我激動嗎?」段舞揚眼帶輕蔑地瞧了龍一眼,他肚子裡裝了些什麼東西他清楚得很,就是一肚子的壞水。
龍聳聳肩,在沈凌身邊坐下。
段舞揚在蕭風音的床邊坐下。「你不該找她們來的。」
「我只承認我低估她們的攻擊力。」本來的打算是要她們一起出現,而且不是在大庭廣眾下,因為風音很怕遭受到別人眼光的注目。
「就為了引起我的緊張?」
「說是引起你對風音重視的自覺性會比較好。」
「音對我的重要性不需要你來提醒。」他一開始就明白蕭風音對他的特別。
「還不夠。」龍的目光突然變得冷冽。他要風音得到的是舞揚的全部,一絲一毫都不能少。
段舞揚以同樣銳利的目光瞪著龍。「你究竟是把風音當成你的什麼?」其他的人可以關懷風音,卻不可以對他有佔有慾。
不等龍回答,一直沒說話的沈凌將不久前龍告訴他的一切說出來,結果換來一記白眼。
「你怎麼突然變得那麼自動?」龍瞪他。
沈凌聳聳肩,又靜默不語,讓龍拿他沒轍。
「沒想到你相信這種沒有依據的事。」他們五個都是現實的人,就連一向浪漫過生活的邵奕君,骨子裡也不相信這種光怪陸離的轉世之說。
「每個人有各自的想法……」
正當龍還想說些什麼的時候,一直注意著蕭風音的段舞揚,臉上露出一抹欣慰溫柔的笑意。「你醒了……」他瞧見蕭風音緩緩睜開雙眼,旋即在他的眉間落下一個吻。「渴不渴?我倒杯水給你喝好不好?」
蕭風音一睜眼就看見段舞揚溫柔的笑容,一時之間忘記昨天發生的事,帶著可愛的笑容點點頭。
段舞揚倒了杯水,小心扶他起身。
蕭風音終於發現自己渾身無力及傷口的疼痛,還有眼前幾張熟悉的俊俏臉孔。
他讓段舞揚餵著水,海藍色的大眼猛眨兩下,終於想起到底發生什麼事。受傷的右手困難地抬起,抓住他拿杯子的大手。
「沒事了。」段舞揚看出他的驚懼,將杯子換手放到桌上,撫慰地抱住床上瘦小的身軀拍拍他的背。
「你不守信用!」龍也在床邊坐下,佯裝生氣的瞪著他,然黑瞳裡卻是滿滿的關懷。
「記得你當初是怎麼答應我的嗎?永遠不再傷害自己,遇到自己沒辦法應付的事就要向大家求援,不准一個人傷心!」
對不起。蕭風音很快地用小手比著。
他沒有忘,可是那時他完全控制不了自己,就連現在想起他對自己所做的事都有些迷迷糊糊,只知道他又在傷害自己,卻不曉得為什麼會用這樣的方式纖解痛苦。
「要天天想著我們,記得醫生是這麼告訴過你的嗎?只要心情不平靜,就要讓自己想著我們。」龍也捨不得責備他,不過這是必須要做的,同樣的情形不能一再發生。鳳音柔弱的個性學不會堅強,可是至少要能學會依賴。
我都記得。可是,偏偏一遇到事情就忘得一乾二淨。
段舞揚將他的小臉轉向他。「我告訴你一個不會忘記的好方法。」
蕭風音呆呆的看著他。什麼好方法?
「下次如果你再這樣傷害自己,你在這裡劃一刀。」段舞揚指指他包紮著紗布的右腕,然後又指著自己的右腿。「我就在這裡,同樣的劃一刀。」
蕭風音的頭猛搖,本來就因為失血而蒼白的瞼變得更加雪白。不可以,你不可以這麼做,不可以傷害自己。小手比得極為慌忙,彷彿剛動完手術的傷一點也不痛似的。
一旁的幾個人,頓時對段舞揚露出佩眼的眼光。
這方法真的是太好了,風音把舞揚看得比什麼都還要來得重要,當然不想看到他受傷。
段舞揚小心的不去觸動他傷口的抓住他的雙手。「我說的都是真的,要是下次你再這麼傷害自己的話,你哪裡受傷,我就在自己身上弄出同樣的傷。」
蕭風音的大眼開始淌淚。不要,我會怕,我會怕……他不要他受傷。
「我們也會怕不是嗎?我們也怕你這樣傷害自己,所以要公平點。要心疼,大家一起心疼。」
蕭風音嗚咽出聲。可是我無法控制自己……我沒有辦法……他對自己下意識的行為感到無能為力。
「所以才要你記得我說的話。」段舞揚溫柔的幫他擦去不停落下的淚。「音,生命是屬於你自己及愛你的人的,不要讓任何人有機會控制它,我相信你一定做得到。」
蕭風音點點頭,尋求溫暖地抱住他。
他修長有力的臂膀溫柔地回抱著他,將一顆小腦袋按在自己寬厚的胸前。
希望經過這一次的風波,未來的日子都能雨過天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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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龍他們都已經回來,公司的事情自然是轉交到他們手裡。段舞揚在蕭風音的體力稍微恢復後,在醫生的同意下回家修養。
而莎蘭那造成的風波並沒有傳開來,因為當天的三個客人都是觀光客,也因為龍他們刻意封閉了整個消息。
蕭風音除了人嬌小瘦弱了點,健康狀況倒是不差,身體復元狀況迅速。由於段舞揚的個展就要來到,他趕緊跟花市訂花,一個人在家裡忙得不亦樂乎。
段舞揚這兩天忙得較晚,等他十點半起床到客廳時,才發現近三十坪大的客廳已經被花束給填滿。
他上前給蕭風音一個早安吻。「你每次接這種生意都是這樣子嗎?」他指著客廳裡的花叢。
蕭風音微笑地點點頭。因為店裡的花是用來零賣,所以這些特別訂的花朵必須另外放置,反正家裡空間很大,我就請人把花送到家裡來。手停下比畫,將十多束的百合加以修剪,再插人藝術花盆上,很快地播出一個圓球形。
「手還疼不疼?」段舞揚抓起他拿著花剪的手,打開紗布細瞧,傷口都已經癒合。
蕭風音搖頭,幾天前就已經不痛了,到醫院拿藥的時候醫生還說他復元得很快,已經可以洗澡了。
這一個多星期都是舞揚幫他擦澡,害他很不好意思。
「那就好,不准工作太久!」這句話是命令。
蕭風音很乖地點頭。你的秘書剛剛傳來一份傳真,是明天將出席一個開幕儀式的名單。剛剛他等傳真的時候稍微看了一下,名單上的人都是藝術界、甚至是政壇、影藝界赫赫有名的人。
這讓他想起之前莎蘭那說過的話。
舞揚的身邊都是那麼厲害的人,而他本人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不但有錢又長得好看,而且還那麼厲害。
而他……不過是個無用之人。
「在亂想些什麼?」多日來的相處,他早已經將蕭風音的性子給摸得清清楚楚,一個呼吸、一個眼神也能感覺到他的心情如何。
蕭風音輕歎。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個沒用的人?
「不會。」段舞揚又快又肯定地回答。
他率直的回答讓蕭風音覺得自己問了個荒謬的問題。
段舞揚好笑地看著他呆呆的眨著大眼,「嘿!我知道你不喜歡我說那個字眼,但是此刻我真的無法控制,我還是很想跟你說你現在的模樣實在是……可愛極了。」
瞬間,蕭風音呆滯的臉龐立即轉變,馬上將手中的花朵保濕水噴到他臉上。
明知道他不喜歡還故意說,欠打。
段舞揚大笑出聲,迅速拿起一旁的包裝紙遮擋。「你啊!真的是可愛到了極點。」繼而張手將他抱個滿懷,吻住那一張緊抿的小嘴。
「你在想什麼我都知道,我是一個很直接的人,如果我覺得你很沒用、很討人厭,見面的第一天我就會跟你說滾開、別靠近我;可是我沒跟你這麼說是不是?那代表我喜歡你這個人,想跟你做朋友,甚至可以做情人。」
看見他疾言厲色地說著滾開那二字時,蕭風音嚇了一跳,心裡萬分慶幸見面的第一天他沒這麼跟自己說,再看見他說最後一句時,粉嫩白皙的雙頰很快地緋紅。所有心思全表現在一張小臉上,根本瞞不了人。
段舞揚為他的可愛笑了。「所以不要再胡思亂想,淨想些有的沒的讓自己困擾。有任何問題,歡迎你隨時來問我,誰教我是那麼喜歡你呢!」
瞧他一點也不掩飾的說著肉麻話,害蕭風音又是一陣臉紅。
走開,去吃你的早餐,我要工作。他紅著臉推開他,不好意思再看著他。
呵!跟這小傢伙在一起的生活真是一點都不無聊。段舞揚笑著走向廚房。
看他去吃早餐後,蕭風音深吸一口氣,平復激動的情緒,才又開始手中的工作,可愛的臉上充滿笑意。
他相信舞揚的話,也懂得舞揚的個性,知道他是真的喜歡自己,一點都不介意自己配不上他。
繼而,他又想,如果舞揚真要找到配得上他的情人,那恐怕也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吧!
而在餐桌旁的段舞揚,遠遠就看見他那快樂的表情,忍不住發自內心的微笑,看來小傢伙真的懂得他的意思。能得到一個瞭解自己的情人,感覺實在不錯,什麼都不需要多說,感情就在彼此之間流竄。